“宫中如此黯淡，怎么不开……灯？”太后话顿了一下，从喉间尖锐的挤出最后一个字。
她惊骇的看着周稷，脸色霎时间惨白。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日，逼宫而来的青年手中提着她内侍的头颅，扔进她的怀中。
这些年来，她夜夜做着那般噩梦。
本以为，今天是噩梦终结的时候，但太后看了一眼脸色惨淡的儿子，惨然一笑。
可谁成想，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她手抑制不住的发抖：“陛下叫哀家来干什么?”
周稷饶有兴致的瞧着她故作镇定的模样，勾唇一笑：“太后娘娘似是有些不清醒。”
他眼神一厉，冷声道：“切晋王一根手指，让太后清醒一下。”
霎时间，藏在黑暗之中的暗卫骤然现身。
银色刀光划过，晋王跳动的手指出现在太后的怀中。
“啊！”尖锐的叫声在寒风中传出好远，太后将那手指扔的远远的，看着周稷的眼神宛如看着恶魔一般。
“疯子，你这个疯子！”她声嘶力竭的道：“那是你的弟弟，你怎么敢这么对他！”
“先帝九泉之下看着呢，他不会放过你的！”她涕泗横流，再无从前雍容华贵之色。
周稷垂眸轻笑，声音森寒至极：“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么？也是好事。”
倘若能把那老头子再气死一次，也未尝不可。
“你！”太后状若疯狂，从一旁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刀来，劈向周稷：“我和你拼了！”
周庭造反失败，周稷将她母子二人玩弄于掌心之中。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了再回头的路，不如和周稷这个疯子同归于尽！
只要能杀了这疯子，她九泉也能……
“砰！”太后一声哀嚎，刀从手中落下。
暗卫面无表情的收回手，神色依旧冷淡。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他面前行刺陛下，当他不存在吗?
晋王看着母亲，心中又惊又怒。
再如何，母亲也是这疯子名义上的嫡母。
这不敬人伦的畜生居然真的敢对母亲动手！
晋王捂住流血的手掌，眼中闪过怨毒：“你怎么敢！”
“啧。”周稷不耐的蹙眉，这母子二人的词汇量一如既往的匮乏。
他是天子，有什么不能，又有什么不敢？
晋王被他的轻蔑深深刺痛，他萧索的回头看向身后的兵士，看着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暗卫们，哑声道：“城门外的兵士如何了？”
周稷负手看着窗外：“大约已经被朔方军收编了吧。”
周庭沉沉的闭上双眼：“果然。”
从一开始，这人的目的就是兵。
“我输了。”他绝望勾唇，勉强留下一丝体面：“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周稷不介意以胜者的身份施舍一丝怜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他图谋不轨，知道他的反心？
“一开始。”
“什么？”晋王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眸：“不可能！”
他下毒的心思起于顾得礼被他救起发现身份，他可以确定那时周边无一人见到，皇帝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周稷瞧着他幻灭的模样，难得生出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任谁摊上那不靠谱的，都会如此吧。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怜悯来，和谁合作不好，非要和那不靠谱的蠢货合作。
“顾得礼出卖了我？”晋王忽而转眸看向蜷在软塌下的顾黎，阴冷开口。
周稷：“是。”
霎时间，晋王怨气滔天。
他从未想到，一场大事居然败在一个女人手中！
第68章 逆贼欺君罔上17
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那日他就该让顾得礼溺死！
晋王眼底浮现一抹血色，看向顾黎的眸中是刻骨的仇恨。
“叮，虐渣值+20，累计虐渣值60.”
顾黎闻声看向晋王，牙齿紧紧咬着唇瓣，强自浮现出一抹血色来。
晋王心中杀意阵阵，冷笑开口：“好，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狗奴才！”
“可是，”他话锋一转，看向周稷的眼神带着隐隐的嘲弄：“你可知，这狗奴才隐瞒了你什么？可知这狗奴才的狼子野心？”
事到如今，他要让顾得礼这狗奴才与他陪葬！
顾黎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出现了一丝重影。
“你都能知晓的事情，凭什么以为陛下不知道？”她声音有些奇异的哑，透着说不出的暴躁来。
“陛下早知我种种，不过是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罢了。”她扶着软塌的边缘，借力站起。
微微摇晃的模样看的皇帝心中一跳，险些上前去扶她。
“周庭，”顾黎声音中是说不出的冷意：“这便是你一辈子都比不上陛下的地方。”
“抓着宦官一亩三分地的私事谋划，可笑又可怜。”她扬起下巴，神色轻蔑：“不过是躲在母亲怀里吃奶的高龄稚子，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与陛下争夺皇位！”
周庭目眦欲裂，他平生最讨厌之事就是有人将他和周稷放在一起比较。
不过是晚生几年，就像是他处处不如周稷一般。
周稷不也是从区区一介马夫升到如今吗？
他周庭得先帝宠爱，也是嫡子，凭什么不能继承皇位？
这一日顾黎轻蔑的模样，让他想起几年前周稷将宝剑横在他脖子上的屈辱模样。
心底重重怒火冲刷着理智，周庭在顾黎嘲讽一笑时，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绷断。
他猛地推开桎梏他的侍卫，捡起身侧的长刀，朝着顾黎劈砍过去。
狗奴才凭什么嘲讽他，今日就是死，他也要拉着顾得礼一起！
冷刃刀锋飞速劈砍，周稷瞳孔紧缩，飞速阻止。
然而，在他到达之前，便看到周庭重重的飞了出去，手中长刀颓然摔落在地面上，发出阵阵哀鸣。
“我忍你很久了！”顾黎脑中似有嗡嗡轰鸣，声音格外的冷。
她一手抚着小腹，一手拎着周庭的衣领将人薅起来。
“成王败寇，这等简单的事情都不懂吗？”她深深吸了口气，一脚踹在了周庭小腹。
霎时间，周庭只觉自己被巨石击中，不由得团成了大虾模样，发出阵阵哀鸣。
与他一同发出声音的是顾黎，她身体晃了晃，也险些摔在地上。
“好疼！”她牙关紧咬，在心底吐出这两个字。
怎么踏马这么疼啊！
顾黎第一次知道，女人来大姨妈会这么疼，疼到她想毁灭世界！
顾黎吃御医那调养的药也有段时间了，除了身体中隐隐显现出来的曲线以外，更恐怖的事情降临到了她身上——
冷酷无情的大姨妈。
因着吃了太多虎狼之药，原主的身子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如今这一遭是定要走的。
顾黎想到太医那番透着怜悯的话，心中暴躁更甚。
走个屁，毁灭吧！
小腹中又是一阵刀剜一般的疼痛，顾黎脚下一个踉跄，被周稷接到了怀中。
“滚开！”此时此刻，她暴躁的忘记恭维皇帝。
一句话说出，吓得殿内暗卫齐齐跪倒。
顾公公怎敢这般大逆不道？！
然而周稷却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话，只虚虚的将人揽在怀中，扶到了软塌之上。
“张德善！”他低喝一声，早被驯化的张德善神出鬼没出现，将汤婆子塞到了他手中。
周稷用薄毯将顾黎裹起，同时将汤婆子塞进顾黎怀中。
感受着小腹上传来的熊熊热力，顾黎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血色。
周稷一伸手，一旁又递过来一碗温热的糖水。
他抿了一口，将碗抵在顾黎唇边，低声道：“喝一口。”
这般温存的模样吓得殿内不知情人心惊肉跳，宦官当道四个大字在他们脑海中浮现，只觉大楚危在旦夕。
张德善接过顾黎喝过糖水的碗，轻蔑了的瞥了一眼那些蠢货，将眼底的得意深深藏起。
这群蠢货，又怎会明白宫中秘事？
如此一套动作下来，顾黎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血色，冰凉的手脚也有了些温度，再不发抖。
周稷微微松了口气，没好气的呵斥：“看你下次还凑不凑热闹？”
自从顾黎天葵来了以后，便成了易碎的瓷器，周稷不敢让她沾染半点凉意。
但偏偏，这又是个爱凑热闹的。
周庭大军入宫，她要亲自去看热闹，拖着病体在冰凉的夜风中走了许久，她不疼谁疼？
周稷瞧着她额角细密的汗珠，心中闪过一抹悔意，不该在她软磨硬泡之下就同意她胡闹的。
顾黎虚弱的叹了口气：“我都这样了，您还骂我？”
周稷轻嗤一声，这会儿知道您了？
刚刚让他滚开的是谁？
他指尖重重磨过顾黎带着一丝水汽的唇瓣，不与她计较这些，只冷淡道：“下不为例。”
顾黎捂着抽痛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不会有下次了。”
真是疼起来要人命，还不如不调养呢。
想到这，她不由得轻声嘟囔：“臣觉得以前也挺好，调养个什么劲儿？”
周稷额角青筋浮现，捏着顾黎手腕的手不自觉用力。
这混账东西乱吃药，御医与他说若不尽心调理，她活不过十年！
周稷恨不得掰开她的嘴喂补药，这混账东西竟然还敢不将身体的事情放在心上！
“再说一句，这月的俸禄没了！”他懒得和顾黎争辩，只冷冷的下了最后通牒，让顾黎闭嘴。
“暴君！”顾黎不由得在心底委委屈屈诉苦。
13：“。”
我只是个不懂人类感情的小系统罢了！，真的一点都没有听出来您在秀恩爱呢。
顾黎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它的回复，不由得好奇：“你怎么不说话？”
她轻叹，语气中透着些怀念：“我记得，你以前可喜欢和我说人设了。”
现在没有这提醒了，怪不习惯的。
第69章 逆贼欺君罔上18
13诡异的安静了一瞬才开口：“我说了你会听吗？”
声音中透着冷漠疲惫以及一丝丝的绝望。
顾黎呆了呆，然后小心问：“崩人设不罚钱的。”
13：“。”
所以？
“不罚钱我为什么要听啊！”顾黎声音中透着欢快：“工作，当然是快乐最重要了啊！”
13的核心中透出一抹隐隐的红光，重重地跳了一下便沉寂在顾黎脑海深处，任她怎么叫都不肯再出来，让顾黎遗憾至极。
周稷见他训了一句这人便垂着头委屈巴巴的不理他，只得无奈长叹：“你啊……”
周庭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周身寒意环绕。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怎么会这样？
周稷那等阴晴不定的多疑性子，在知晓顾得礼欺瞒他之时，不该勃然大怒，将其打入天牢吗？
怎么会这般亲昵……
他心中甚至闪过一个荒唐念头，周稷许是被那小太监下了降头了！
否则，怎么会出现眼前一幕？
“可笑，可笑至极！”他踉跄倒退两步，倒在地上张狂大笑。
顾得礼敢如此背叛他的筹码就是皇帝的宠爱吗？
天真！
“御前蓄养女子，周稷你不过如此！”他声音嘶哑疯狂：“如此倒行逆施，天下之人……噗！”
他话未说完，便重重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汤碗准确的砸在他嘴上，周庭一转头吐出两颗门牙来，唇瓣也撕扯的不像样。
张德善将伸在顾黎眼前的手收回，深藏功与名。
顾黎揉了揉手腕，冷笑：“阶下之囚，啰嗦！”
周庭闻言，又吐出一口血来，不知是口中的还是心底的。
“放肆，你怎敢！”一旁被急转直下的事情真相吓到的太后在这一刻终于反应过来。
她无力的喊叫，却得不到任何人认真一眼，心中悲凉至极。
倘若是先帝还在，这小畜生怎敢这么对她母子二人？
“带下去，打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周稷终于将注意力从顾黎身上分出一分，淡淡开口。
这一句，便定了周庭的生死。
“皇帝，你不能这样！”太后勃然大怒：“宗室不入牢狱，他是你父皇亲子！”
宗室可杀，可圈禁，但不可羞辱！
周稷怎敢破坏这潜规则！
他不怕朝中衮衮诸公的口诛笔伐吗？
周稷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忽而勾唇一笑：“倒是把你忘了。”
“太后思念先帝至极，自请亲守皇陵，着工部先帝陵前修庙，满足太后一切需求。”
“你！”太后猛地瞪大眼睛，还要说什么却被小太监手疾眼快的堵住嘴，再不发一言。
周庭浑浑噩噩的被兵士们抬走，在出门瞬间倏然紧紧抓住门框，回头阴森一笑。
“纵然一时得逞又能如何？”他眼中满是森冷：“待他日恩宠不再，你的身份便是你的催命符。”
“朝中众臣不会容你，后宫妃嫔不会容你，皇帝更会迫不及待抹去你的存在成就青史留名。”
他的话宛如最恶毒的诅咒：“顾得礼，本王在天牢中等着你！”
等着你被这个六亲不认的畜生抛弃，成为下一个丧家之犬。
周稷揽着顾黎的手骤然缩紧，他眼中杀意弥漫。
“那又如何？”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他垂眸，便见顾黎轻佻又放浪的抛了个媚眼：“咱家情愿被陛下抛弃，情愿为付出一切。”
“而你，”她嘻嘻一笑：“不过是连丧家之犬都看不上的蠢货罢了！”
周庭身形猛地一僵，再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被侍卫堵了嘴，匆匆拖了下去。
“叮，虐渣值+20，累计虐渣值80.”
张德善眼见皇帝神色不妙，连忙给众人使了个眼色。
所有人匆匆离去，只剩下两人相对而坐。
周稷细细打量顾黎，从她眸中看不到半点忐忑不安，也看不到半点惶恐。
他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松，他只怕顾黎因着莫须有的挑拨之言与他起了争执。
他指腹细细摩挲着顾黎的手腕，轻声道：“不会有后妃。”
顾黎一怔，倏然抬起头来：“你还想过后妃这之事？”
怎么回事？
是她提不动刀了么？
周稷哭笑不得看着顾黎，不知深信他不会选妃的自信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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