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以为s是代指“斯”字，温斯择自己的名字，可听他今天的回答，又不像是这样。
桑渝爬起来，去书桌那拔掉正充电的手机，又溜回被窝里，手指哒哒摁着键盘。
【99：温斯择，想问你一件事呀？】
她等了会儿，对面没回。
卫生间里吹风机的呜呜声停了，卓一一顶着半头湿发出来，嗖嗖爬上床，紧接着，宿舍里的灯也
灭了。
桑渝将手机熄屏，倏地又想起纪星辰今天把手机交出去这事，她给陈远发过去一条信息让他帮忙转达歉意，没过多久，对面回过来一条语音消息。
耳机没在手边，桑渝拉起被子躲了进去，调低音量，纪星辰散漫的声音传过来，“道歉倒不用，把检讨替我写了就行。”
那边一道关门声，温斯择的声音传过来，“我替你写。”
纪星辰：“行啊。”
桑渝捂脸，温斯择晚自修时的两条消息，换来了三份检讨。
手机震动，这次是温斯择发来的。
【s:什么？】
【99：s真的没有任何含义呀？】
【s：有。】
南礼夜晚温度不高，桑渝仍盖着冬被，这被子保暖、厚重，撑起一道天然屏障，小小的手机屏幕光影倒映在桑渝眼睛里，藏匿已久的秘密不由分说地撞进来。
【s：是桑，桑渝的桑。】
心脏一跳，如重击的鼓点，少女白皙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一时忘记收回。
她想起那年阳光灿烂的午后，她将包着语文书皮的漫画书递给正等在隔壁阳台上的他，问他为什么把昵称改为s，是不是“斯”字的发音，他那时掀起眼皮投过来一瞥，没答，却让她和他一起考附中。
原来那是一个信号，喜欢上她，不动声色地将她考虑进自己未来的信号。
-
南礼附中活动多，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是三月初的女生节。
往年的女生节，被女生期待，也被女生吐槽。
穆老师站在讲台上，白色衬衫袖口系紧扣子，箍在腕骨上。
“去年，有同学向学校反映，说女生节是女生过节，那就应该尊重女生的想法，不能女生辛苦排练节目台上表演，男生悠哉美哉坐在台下享受。所以我们今年，换种思路。”
穆老师停顿在这里，台下大半同学已经猜出他没出口的下一句，屏息静等。
“男生表演，女生享受。”
教室里涌出一阵女生们的欢呼，男生们静若鹌鹑，身无半点才艺的生怕这事落在自己肩上，只那几个不错的男生把这当成展示魅力机会，问起要表演什么节目。
穆老师示意大家安静，朝着台下笑，“学校秉承公平公开公正原则，通知各班级老师去抓阄，”他从讲台上拿起一张折纸，展开，“我们班抽到的是，集体表演。”
“哎简单，那就合唱呗。”男生那边说。
“合唱多没意思呀，你们要上就整点新鲜的。”女生这边嫌弃。
“什么新鲜，来一段群口相声？”
“女团舞吧？”
“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不行！我们可以不要脸，你们也得珍惜自己的命啊！笑抽过去怎么办？”
“哈哈哈哈！”
“老师，表演限制人数吗？”
“不低于10人，”穆老师答，“这样吧，既然是女生节表演，那就先听听我们班级女生们的想法，尽量满足。”
女生们那边又是一阵欢呼，男生们瞬间警惕起来，提前找好退路。
“你们别提太过分的啊，穆老师说尽量满足，可没说一定满足。”
“放心吧，不会把你们送上去丢班脸的。”
女生们嗓音清脆，一串想法接连冒出。
“不要合唱不过分吧？”
“想看点新鲜的不过分吧？”
“想看温斯择表演不过分吧？”
“想看纪星辰表演不过分吧？”
“想看安佑表演不过分吧？”
“想……”
男生：“……”
穆老师敲了下讲台，目光落到教室后排，“温斯择，有时间吗？”
女生们的目光跟过去。
温斯择人坐着没动，余光中桑渝目光殷切，也正往这边看，他勾着唇角“嗯”一声。
北城集训在女生节后，抽出一点时间来彩排没什么问题。
纪星辰“诶”一声，靠在椅背上望向讲台，语气吊儿郎当，“穆老师，您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时间啊。”
“你有。”穆老师答。
瞬间引起一顿笑。
日历翻过一页又一页，男生们变得神秘而忙碌，原本的打球时间被空出来，神秘兮兮地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女同学们去探口风，几次都没问出来。
很快，女生节到了。
第56章 长夏
女生节这天, 学研路边竖起一道花墙，用来粘贴愿望贴。
女生们早早得了消息，往年在花墙这边负责引导服务的女生, 今年全部换成男生。
一大早, 桑渝被室友们拉着出门，她昨晚打着手机手电筒看漫画, 睡得晚了，困得直打哈欠, 现在还处于半启动模式, 一路半眯着眼睛，听那三人猜测男生们到底准备了什么节目。
江淼身在外班，心系一班, 她听班级里男生提起过, 温斯择他们宿舍最近运过来几个大箱子，午休的时候一波波一班男生进进出出，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的热闹。
忽地，身边一声压抑的兴奋尖叫, 桑渝吓得睁圆眼睛，旁边卓一一正捂着嘴，双目圆瞪地望向前方。
今天天气极好，早上七点，金灿灿的阳光漫过刚抽芽的梧桐树枝桠时漏了几点在树下穿着骑士服的少年身上, 枝桠轻摆, 光点似琉璃浮动。
蓝天, 绿树, 阳光，少年, 和他身后的玫瑰花墙，汇成了令人怦然心动的第一幕景。
温斯择正转向这边，很轻地抬了下唇角。
桑渝心里忽悠一动，也抬起唇角，呼吸都随之紧了一分。
不过她是疼的。
身旁的卓一一个头虽小，力气足得堪比十月阳澄湖大闸蟹的那对大螯，钳得她手腕生痛。
桑渝吸了口气，另一只手去拍卓一一手背，目光却没舍得移开。
不知是谁的主意，少年们退掉无趣的校服，身着白金骑士服，如同中世纪走来的守卫者，正等待着他们的公主。
她们来得不算早，花墙那边早已围聚不少女生，温斯择很快回过头忙碌。
桑渝挑眼望过去，花墙边有几张桌子，每张后面一个男生，温斯择桌前的人是最多的。
“对不起对不起，一时忘情。”卓一一收回目光，嘴上叭叭的，边道歉边感叹，“温斯择这也太帅了吧！”
她拉着桑渝手腕打量。
今天不用穿校服，女生们大多稍作打扮，笑容比往日更明艳。
桑渝起床晚，随便扯了件衣服想出门时，被拦下，被她们嫌弃一顿后，换上了一套裙子。
“幸好你底子能打。”卓一一嘟囔一声，拉着桑渝往往温斯择那走，两人站到队伍末尾，江淼孟恬薇跟在后面。
温斯择抬起眼眸，朝这边看来一眼，桌前正排到的女生问了句什么，他又低下头去。
卓一一垫着脚往前面看，扯桑渝袖子，小声问道：“温斯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桌前女生正抬着头，手上比划着，往旁边一指，小声说着什么，桑渝歪头去看，那一队的女生正和穿着骑士服的男生合影。
温斯择垂着眼眸，等她说完后唇角勾了一下，摇头。
桑渝想起温斯择以前拒绝女生告白时脸色通常更冷，时不时还能吓哭一个，她好奇问过他，不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吗，温斯择那时候说冷脸能快速解决掉80%的问题，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答应，那不如让对方彻底死心，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对谁都好。
那女生失望地低下头，快速写完心愿贴，找了个位置贴上，走了。
确实温柔了很多。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呢。
桑渝认真回想。
好像是给纪星辰补课以后。
大概是从小经历过分别，和外婆相依着长大，温斯择惯会包裹住自己，对别人的事情其实并不太挂心。帮人的事情他会做，只是是出于顺手，他刚好看到了，刚好能帮，便帮了，帮完了，也没有想过去讨要回报。
所以从小到大，他身边的朋友其实没几个，留下来的，都是他帮过的那些。
最开始给纪星辰补课时，她能感觉到，温斯择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没有想过同学情谊，一心只为高额的补课费。去年圣诞节那天，纪星辰和纪珩起冲突时，他帮了纪星辰，纪星辰说补课到此为止，依照他的性格，应该到此为止了。
可是后来，他还是拉着她去了纪星辰家，包括后来透露给她信息，要她帮纪星辰。
仔细想想，那是温斯择第一次想去主动帮人。
这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对于桑渝来说，是不同的意义。
就像是一个久居雪屋的人，愿意打开门。
队伍刚好排到，桑渝向前一步站到桌前。
春日阳光灿烂，落在少年身上，骑士服上的金色纽扣折射出耀眼的光。
桑渝眯起眼，这样的温斯择也很耀眼。
两人没有问早，笑容同时爬上唇角。
从温斯择手里接过纸笔，桑渝低下头，一个句子窜进脑海。
她正准备落笔时，又觉憨傻，抬眼去看温斯择，他正垂眸看她。
轻风扬发，清晨阳光透亮，温斯择一身白金骑士服，微长的头发盖住眉尾，唇角轻抬，琥珀色眼眸微微弯着，是少年最意气风发的模样。
“没想好写什么？”他问。
“……想好了，”桑渝眨了眨眼，抬眸看他，“你扭过头，不许偷看！”
“和我有关？”
“……快转过去！”
温斯择唇边溢出一声笑，眼眸微微下压，却也听她的，目光触及她握笔微白的指尖时转过脸。
桑渝低下头，快速书写完，见他仍看向一侧，走到玫瑰花墙一侧，找了个位置，踮脚将心愿贴贴好，压牢。
一回头，温斯择跟在卓一一身后正过来。
桑渝往旁边一挪再一挪，与自己的心愿贴隔开两步安全距离，温斯择扫她一眼，帮卓一一把心愿贴贴到指定的高处角落里，转头叫她：“过来合影。”
他语调气定神闲，好像这是一套标准流程，问她话时，人已经精准地站到她的心愿贴前。
桑渝歪头，笑着看他，大方地走过去。
温斯择也笑。
蓝天万里，绿树无边的春日清晨，她和他站在玫瑰花墙前，双双笑着。
他的肩头上是她的心愿贴，写着那句她觉得傻到憨气的话。
【愿你我阳光灿烂，无忧无惧，热气腾腾。】
-
这一天，每一节课都是煎熬。
下午下课，桑渝几人吃过晚饭到礼堂按班级座位就坐，男生们饭也没吃，下课后神神秘秘地抬着几个箱子早早进入后台准备。
今年与往年不同，台下女生观众居多，但像一班这样，整个班级男生都不在的也是独一份。
卓一一好奇死了，到底什么节目需要男生集体出动，“哎，酒酒，你没问温斯择表演什么吗？”
“没有，男生们这么努力地在保密，我不能让温斯择成为泄密者。”
桑渝正低头发信息，跟温斯择说自己的具体位置，那边没回。
卓一一绕了两绕明白过来，指腹去捏桑渝的脸，“让我看看有多厚。你能保证你去问，温斯择就会答啊？”
桑渝靠着座位笑，眉尾一挑，神奇自得，“那肯定呀。”
这副模样惹得卓一一又伸手。
桑渝皮肤又白又滑，脸颊带着点没退掉的婴儿肥，捏起来手感极好。
卓一一捏起来没完，桑渝恼得反捏回去，两人正闹着，身上罩下一片影子。
卓一一抬眼，桑渝座位靠边一些，温斯择正站在那，目光盯着桑渝脸蛋上她的手……
她倏地收回手，手肘拱了拱桑渝，余光瞥过去，桑渝脸颊有点红，不知道是闹的，还是被她捏的。
卓一一瞬间心虚。
桑渝回过头，黑色相机包落到她怀中。
温斯择眉眼抬落，在她脸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到她微红的脸颊上，嘴上简单交代，“相机调好了，电池和存储卡都够用，可以直接拍，也能摄像。”
“好，你吃东西了吗？” 桑渝接过话茬。
温斯择还没回，陈远在入口处喊他一声，神情焦急地招手让他赶紧过去。
温斯择点头，给桑渝留下一句“晚会后你等我一起走”，转身走了。
“好急啊，”桑渝低声嘟囔，“晚饭也不吃了。”
忽地，座位被拍了一下，蒋明琋整个人从后排俯过来，两只手臂各搭着桑渝卓一一椅背，脑袋凑到两人中间，“我听说我们班节目时长太长，学校建议压缩，男生那边梗着脖子不肯。”
桑渝被她“梗着脖子”的形容逗得直笑，脑子里冒出相应画面，“多长啊？”
“听陈、听说有二十多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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