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看过来,纪星辰慢悠悠拧上瓶盖,解释:“6号这场打得稀烂还不换,一个是拿他牵制你,一个是他们班替补更不行。”
“对,”韩聿反应过来,“我也发现了,他干不过你就反过来缠你,那俩校队的配合还行,6号这半场光在你跟前蹦跶,就差贴你身上了。对了,你犯规几次了?”
“三次。”
韩聿一拍手,露出一个“你看我就说”的表情。
陈远叹口气,“哥,我怎么送他走,把他送走了,我也差不多走了。”
6号擅长引诱犯规,犯规次数上来,陈远打球收敛很多。
“他们目的就是这个,”韩聿分析,“我们这边你和纪星辰是主力,你收着劲,进攻跟不上,分数差距越拉越大。你看那边6号,一样的犯规次数,打得还这么猛,就是要拉着你同归于尽。”
“你就安心地去吧,远子。”
“……安心不了。”陈远无语。
他下场了,一班更没法打。
纪星辰侧眼,6号仍看着这边,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跟着我。”纪星辰开口。
陈远看过去,纪星辰扯下唇,不屑的目光放在6号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右手在脖颈上发狠一划,一记割喉礼送出。
他本来就是场下女生瞩目对象,这动作一做,张扬放肆,场边瞬间沸腾得能掀开一片天。
陈远叹了口气,照做。
场边尖叫声更甚。
十二班球员正聚在一起,没人注意6号之前的小动作,懵着看向周围,纪星辰陈远早已经收了动作,恢复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看完全程的6号目眦欲裂,分开人群要过来,被1号一把拉住。
陈远收回视线,啧了声,“长这么大第一次干这事,等下场记得给我收尸啊。”
纪星辰笑着拍他肩膀,“收不了。”
比赛马上继续,一班几人凑在一起,纪星辰揽着相邻的两人肩膀,“比分相差12,不想被那孙子踩在脸上,下节就使劲干他们!加油!”
“加油!”
“干他们!”
第三节,6号彻底被激怒,整个人可以用横冲直撞来形容,一班倒像打了鸡血,从上场就开始及积极跑动,气势汹汹。
防守纪星辰的是1号,整个人很稳,技术水平和纪星辰不相上下。刚刚那一记割喉礼起了作用,纪星辰拿球时,6号撇下陈远,跑来纪星辰这挤,两个人防一个,倒让纪星辰抓住了空子,假意投篮时6号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再一次犯规。
十二班叫了暂停。
对面大概看出来了,一班要送6号下去。
纪星辰几人凑在一起。
韩聿:“对面会怎么样?换人吗?”
纪松:“不会真的要同归于尽吧。”
临时顶替温斯择上场的男生叫程杨,早已汗流浃背,问的则是另外一个问题,“温斯择还来吗?”
一班其实也有其他替补人员在,但水平稍次,这次和十二班比赛算是生死之战,赢了拿冠军都有可能,输了就只能一轮游,所以上的是班里打球最好的这几个。
纪星辰双手叉腰,热汗顺着脖颈往下淌,视线扫过人群。
桑渝正接起电话,分开人群往外走。
沾着汗的喉结滑滚,纪星辰叫几人过来:“赌一把吧。”
6号没有被换下去,再上场时,又回到了老位置,和陈远对上,且十分难缠。
一班这边对了遍眼神,按纪星辰说的,只要6号敢上,就把他送下去。
最后,在再失两分、陈远再累计一次犯规的情况下,6号提前毕业。
比分差距拉到12分。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一节多。
这个分数很难追上。
6号完成任务般坐到场边,嚣张地扬了下眉。
纪星辰收回目光,视线扫过场边,桑渝没有回来。
心脏因为运动而剧烈跳动着,他收回心神。
没有了难缠的6号,纪星辰陈远配合很快拿下二分,十二班马上换了策略,纪星辰陈远被紧盯,倒是韩聿那得了闲,拿到二分,很快又被对方轻松扳回。
第三节比赛结束,比分差距仍有12分。
场边一班的啦啦队已经有些丧气,安静下来。
队员也有几分浮躁。
“最后一节怎么打?”纪松问。
韩聿:“按照目前这个打法,完全没有胜算,比分不扩大都是好事。”
他转头看向十二班那边轻松聚在一起说笑的几人,低声骂了句,“真要让那孙子踩着脸了。”
陈远仰起脖颈灌了两口水,慢悠悠把瓶盖拧上蹲在地上,有一股壮士断腕的气势,“拼了吧,大不了就是罚下场。”
天上流云飞逝,地上风卷过枯叶。
纪星辰目光从记分牌移过来,他打球情绪一向很稳,这会儿莫名有些上头,抬起掌心与陈远一击,声音上扬,“拼了!”
十二班那几人全然放松,已经笑闹着站在场上,等着比赛开始。
纪星辰几人聚在一起,正要上场,几声窃语后,有人拨开人群进来。
温斯择一身校服,单肩挎着黑色背包,他肩膀微微塌着,像是刚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上球服。
温斯择将背包交给桑渝,唇角平直,沉着眉眼走过来。
纪星辰一眼看出他今天情绪不好,不动声色地观察。
纪松和程杨没看出来,两个人几乎是喜极而泣,程杨一屁股坐到替补席,捏了捏腿。
今天的运动量对他来说严重超负荷。
最后一节,由一班发球。
温斯择平日打球少,十二班只隐约听说他打球猛,专门派了一名校队选手来盯他,却还是没能防住。
开始不过两分钟,温斯择单人狂砍6分!
温斯择拿球时,两人堵在他前面,他瞥了眼纪星辰位置,篮球传过去。
纪星辰陈远这边抓住空隙,配合默契地再拿下两分,而十二班一球未进。
比分差距瞬间拉近,十二班节奏有点慌。
一班这边从这节比赛开始,呐喊声便没断过,此刻更像打了鸡血。
卓一一双手拢在嘴边,嗓子叫得快要冒烟,她暂停下来歇气,手肘碰了下身旁面容沉静的桑渝,“怎么啦酒酒?”
桑渝轻轻摇头。
桑渝在校门口见到温斯择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对劲,暖意融融的春意里,他整个人像是被寒霜裹着,唇色浸过寒冰般浅淡,整个人黯淡无光。
她问是不是外婆那出了事,他只摇头。
她又问是不是他有什么事,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笑了一下没说话,带着她往篮球场方向走。
他还记得一班有一场球要打。
场上一声哨响,温斯择犯规,对方罚球。
卓一一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
她是知道温斯择打球猛的,曾经生着病时,他对上配合默契的纪星辰陈远都不曾落下风,今天在十二班的防守下依然势如破竹。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两分钟时,比分已经扳平。
十二班再拿两分,领先后叫了暂停。
温斯择站在场内没动,汗水顺着蓬勃着青筋的脖颈往下流淌,纪星辰站在他对面,和他说了句什么,他很轻地摇头。
桑渝站在场边安静地看着他,耳边的呐喊声犹如来自遥远山谷般不真切。
她不知道短短三个小时内,温斯择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他像是疲累极了,可是身体里却埋藏着一股浓烈的破坏式的情绪亟待发泄。
这股情绪让他在场上横冲直撞得比以往每次都甚,可是发泄完了安静下来,却如一具空壳,连原本本体的情绪也消耗殆尽。
桑渝目光担忧,隔着一段距离,温斯择目光直视过来。
他很轻地勾了下唇角,想让她不要担心,可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明白,这一下勾得有多费力。
比赛继续。
温斯择又成了那个满负情绪的人。
他像一匹孤勇的狼,在山间丛林冲撞,跌在地上手肘磨破也没有半点疼痛感,直到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卧槽,赢了!”
场边的兴奋呐喊声和身边纪星辰肆意的笑声将温斯择扯回。
韩聿纪松哈哈笑着跑过来,挨个地用力抱紧他,又去抱纪星辰。
纪星辰嫌弃地扯唇,可也没躲开。
三月春风吹动树叶,飒飒作响。
纪星辰笑意张扬,抬起掌心,温斯择抬眼后顿了几秒,纪星辰一扬眉,温斯择抬掌击了上去。
一场从开始就落了下风的比赛,在少年们的拼搏后,最终逆风获胜。
场下的一班同学大笑着涌过来,用力拥抱为这场比赛挥洒热汗的少年们,温斯择悄悄退出人群。
桑渝仍站在原地,在他走近后张开双臂,仰头看着他,弯着眼睛,很轻地笑了下。
身体里积压的疲惫翻涌上来,温斯择在她身前站定,微躬腰,手臂揽住她,头垂在她颈侧。
少女身上的暖香像温柔的海,能洗去他心头的不安。
桑渝轻轻把手扣到他腰后。
他的怀抱仍清爽,脖颈上的热度烘到她脸上。
温斯择声线疲累无助,像是刚行过万里路般嗓音干涸。
“酒酒,我好累。”
“我惹外婆生气了。”
眼泪一瞬间涌了上来。
桑渝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卸掉半身力气,靠在她肩上,低声呢喃,“我好像一个小偷。”
身后不远处的纪星辰看着这一幕,转过视线。
十二班人群已经散了,场边的记分牌正被收起。
刚刚那一场激烈的赛事,不过几分钟便成了过去式。
陈远站在一边,对面的蒋明琋笑容明媚。
纪星辰走到场边提起衣服,又拎起一瓶水,沿着一路绿荫慢慢向前走。
行到拐角处时,一道身影拦在他面前。
“纪星辰,我有事和你说。”
第64章 长夏
距离上课时间已经不多, 一班同学没在篮球场多逗留,三五成群地往高一楼赶。
桑渝温斯择远远缀在后面,与人群隔开一段距离, 桑渝抬起头, 小心观察温斯择情绪。
他低着头,走得很慢, 两眼放空,像是陷在了自己的情绪里。
从小和外婆相依着长大, 生活逼迫着他过早成长, 桑渝知道,温斯择很少能像同龄人一样放肆,有着不着边际的叛逆行为或想法, 他总是把情绪收敛得很好。
他好像不会大喜, 不会大悲,不会将自己的感受轻易诉于他人。
他一直是那个带着她跑的人。
这是第一次,他告诉她,他很累。
桑渝心脏闷得发紧, 说话时带着轻微鼻音,“温斯择,你和外婆是怎么了?”
前方不远处人影绰绰,一班同学谈笑打闹的声音传过来,学研路两侧的梧桐树安静挺立。
温斯择抿唇, 垂落着的指尖一颤。
病房里外婆颤抖着的质问声还在耳边, 一字一句扎得他心脏肺腑生疼。
他知道不能再隐瞒, 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内心不安, 看着外婆泪眼婆娑,以为会有谅解和原谅。
“温斯择?”
“嗯?”温斯择回神, 缓慢地收敛心神,他侧过头,对上桑渝清亮澄澈的眼眸,“我……”
他忽地止住声音,心脏咚咚咚地闷声跳动,呼吸发紧。
他不确定,桑渝会不会也像外婆一样。
不理解他,用失望的眼神看他,好像第一天重新认识他。
他怯懦了。
喉结不安滑滚,温斯择移开目光,语气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我,外婆知道我给纪星辰收费补课的事,还有……”
“温斯择桑渝!”
前方忽地一声喊。
对话被打断,桑渝一皱眉,转起头,老顾正站在不远处扬声催促,“马上上课了,赶紧回教室!还有前面那几个一班的,拖拖拉拉干什么呢?!”
在她没注意的地方,温斯择面上一松,缓下一口气。
两人加快脚步,路过老顾时又被叫住。
老顾背着手,脸上笑眯眯的,“温斯择,收拾行李的时候记得带把伞啊,江城明天有雨,带件厚外套,这个时候可千万别感冒。”
江城是奥数国家集训队第二次培训的城市。
温斯择一懵,桑渝看一眼他,转过头问老顾,“顾老师,温斯择他们不是周日才出发吗?”
“你今天没收到胡老师通知?”老顾看向温斯择。
温斯择脑子还懵着,直觉拿出手机,被桑渝一扯袖子才想起是在老顾面前,他动作一顿,将手机又塞了回去,桑渝在旁边为他解释,“他今天上午请假了。”
老顾瞥一眼温斯择塞着手机的口袋,脑门上青筋蹦了两蹦,“情况临时有变,你们一个往届参赛师兄这几天正好在江城,他现在在B大做研究员,胡老师带着你们两个明天过去,让他给你们出题做一做。你课间去办公室找一下穆老师和胡老师,问问具体情况。”
老顾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老师知道这会耽误你其他科目的学习,但是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次竞赛的重要性。好好考啊,拼一把,不仅是为你自己能走得更远,也能为校争光为国争光是不是?行了,你们两个快回教室吧,晚上回去把行李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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