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网上说长期分居两地的婚姻是不健康的,会出现各种问题,现在奶奶又来,她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我……”
桑渝抿了下唇,“妈妈,是因为我你和爸爸才不离婚吗?”
“假如没有我,你们会离婚吗?”
容筱愣了一瞬,抬眼看向桑渝。
她以前是想过给桑渝一个完整的家,以至于忽略了她真正的心理需求,但是她从来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过她。
容筱轻笑一声,语气安抚:“傻孩子,怎么会做这种假设呢。”
“我怕是因为我呀,”桑渝窝在副驾轻轻瞟一眼容筱,小声嘟囔,“怕你担心我经受不住你们离婚的打击,怕你因为我委屈自己。”
鼻头蓦地一酸,容筱沉默良久后出声:“酒酒,你是我和你爸之间的牵绊,不是绑缚。你奶奶抚育你爸爸长大,你爸爸有照顾她老年的义务,夫妻一向是权利义务共同体,妈妈也该照顾她。”
桑渝撇了撇嘴,“可是她都没有对我们好过,我们好不容易过了一段平静生活。”
不管从哪个角度想,桑奶奶的到来都会鸡飞狗跳。
容筱轻笑,趁着等红灯间隙摸了一把桑渝脑袋,柔声说道:“你奶奶这次过来,是我和你爸爸之前预料到的,我和你说的租其他房子,或者去你爸爸工作那边,也是提前商量过的。”
车子经过一段热闹路段,行车缓慢,路边行人匆匆,不知谁家小孩跑出来摔倒在街边,磕伤了膝盖,奋力吆喝着早餐的小贩放下铲子跑过去一把抚起。
桑渝降下一点车窗,孩子哇哇的哭声传进来,转头寻找亲人,那小贩帮他捂着膝盖,跟着四处看,没一会儿,系着围裙的孩子妈妈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对着小贩鞠躬道谢,重重地拍了下孩子屁股,又失而复得办亲了亲他,抱起来走了。
小贩笑了笑,回到自己的摊位时愣了一瞬,手忙脚乱地拿起铲子铲掉磨盘上的煎饼。
同时,一股烧焦的味道飘进桑渝鼻腔。
小贩叹了口气,将糊煎饼扔进垃圾桶,又开始乐呵地吆喝起来。
容筱收回视线,揉了下短眠状态下发痛的额角,“一帆风顺的就不叫生活了,但是你看,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桑渝慢慢关上车窗,看向容筱稍显疲累的面容。
她知道这是爸爸妈妈权衡利弊后给出的最优解,却仍然心疼容筱。
从奶奶昨天过来后的言行就能看出,她骨子里对她们母女的轻慢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碍于要居于他人瓦檐之下,才会在容筱表现出不满时收敛。
桑渝静静靠在副驾上,忽地有些后怕,如果去年中秋她没有大胆地说出来,没有发生后面那些事,恐怕今天会是另外一番局面。
妈妈容筱还会生活在奶奶的话语权下,而她自己,还是那条唯唯诺诺处处被指摘的咸鱼。
为什么明明大家同是女性,奶奶却好似拥有“否定”她们的权利。
关于这个问题,卓一一是这样说的:“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媳妇熬成婆!你奶奶估计就是这样过来的,年轻的时候做什么都要看丈夫和婆婆脸色,一点家庭地位也没有,现在好不容易自己熬成婆婆了,赶紧把当初受的苦施加给儿媳妇,“祖训”一代传一代……”
舅婆家远离城市喧嚣,仍是酷暑难耐。
桑渝过来这几天温度极高难以出门,每天翘着二郎腿等吃等喝,最大的运动量就是赶跑那几只想偷啄葡萄珠的小鸡。
这会儿刚午休起来,和卓一一开着视频通话,懒洋洋地听着,倦怠地打了个哈欠。
卓一一:“这样算起来,其实你奶奶也是受害者,她前面可能还有无数个受害者,这个根源在……”
桑渝打到一半的哈欠,停住了。
卓一一还在那边叭叭个不停,注意到桑渝好久没动静,以为是自己的“立场”出现问题,忙保证:“当然啊,我没有为你奶奶开脱的意思,我是觉得、觉得幸好你是个女孩,这套“祖训”到你这就失传了,不会为害下一个'媳妇'……哎不是,我在说什么啊……”
桑渝那边始终安静,卓一一无力地拍一下自己脑门看过去。
画面正卡在桑渝抹着眼泪的镜头上,卓一一一下子慌了,“不是吧酒酒,你被我说哭了?网还卡主了?哎对不起对不起,来来,我们重新来这一part,一起蛐蛐你奶奶!”
又过了几秒,画面终于恢复正常,桑渝只眼睛湿漉漉的,却没有一丝哭过的痕迹,嘴角翘到有好事发生的弧度。
“谢谢你一一,我终于知道我要学什么了!挂了挂了,我要去查一下。”
“哎,酒酒……”
嘟。
第81章 长夏
日子一晃而过, 桑渝在舅婆家住得舒爽,渐渐也就忘了灵溪家里的烦心事。
舅婆家院落极大,桑渝和温斯择小时候带过来的那株葡萄幼苗在院落一角生根, 已经长成很大一株, 后来舅婆又种了几株,为它们搭了架子, 夏日时,绿藤满架。
架子下放置着一张长椅, 用来休憩纳凉。
今晚院子里的大灯开着, 莹莹白光边环绕着几只飞虫,不时发出叮叮撞击声响,院中桌上一盘盘热辣鲜红的小龙虾, 家人围坐, 在夏夜凉风中聊着闲天。
桑渝结束一个话题后摘下沾满红油的一次性手套,拿起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的手机。
一班班级群里正热闹。
几分钟前,吴优甩进群里一个链接:第XX届IMO中国队6金!团体第一名!
吴优:【卧槽卧槽卧槽卧槽!@s 出来挨夸!】
纪松:【什么东西?】
纪松:【卧槽!中国队第一!温斯择金牌!满分!】
纪松:【@s 牛逼!!!】
陈远:【厉害了,本届IMO唯一满分金牌】
蒋明琋:【温斯择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没见他拿过第一名以外的名次】
纪松:【@s 哥啊,这块金牌一定要给我摸摸!】
桑渝顾不得没再往下看,迅速点开链接找到关键字眼,才慢慢呼出一口气,唇角也跟着翘起来。
中国代表队6名队员全部获得金牌。
温斯择获得本届IMO唯一满分金牌。
新闻配图中, 夺目耀眼的舞台灯光下, 温斯择立于场中央。少年眉目锋利漂亮, 平直的唇角显出几分倨傲, 身上白色衬衣上打着规整领带,一身正装衬得他整个人修长挺拔。
温斯择双手握着一面五星红旗在胸前展开, 金牌挂在胸前。
满场掌声中,荣耀加身的少年意外的张扬,身上一股压不住的傲气。
班级群里的消息仍一条接一条,桑渝没再看,切出对话框后打开置顶上的猫猫头像。
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比赛前,舅婆家距离北城不远,两人约定好赛后温斯择来找桑渝,然后一起回灵溪。
那之后他专心比赛,他们便没再联络。
桑渝一条消息还没编辑完,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s发来视频通话请求。
桌上人仍聊得热闹,桑渝打了声招呼,走到葡萄藤下的长椅那坐下,接通视频。
大概是长时间的等待,温斯择没有专注地盯着屏幕,嘴上回答着室友的航班时间,西装外套已经脱掉,穿在里面的白衬衫露出来,他一手低拿手机,一手松着领结,下半张清俊侧脸入镜,下颌线出现在屏幕右上角。
即使是这样的死亡角度,下颌线仍流畅漂亮。
视频接通,温斯择低头,镜头稍动,精致的眉眼被括了进来,领结已经松动,领带松松散散地系在颈间,在略带低沉昏暗的酒店房间内,有种懒洋洋的倦怠感。
桑渝瞄过去一眼。
温斯择像是闲话家常般,将领带又扯松了些,勾着唇角语气平淡地交代:“考完了,还不错。”
“恭喜呀,全场唯一满分金牌选手,班级群在喊你进去挨夸,金牌回来后让他们摸个遍。”桑渝眉眼弯弯,笑着说道。
温斯择一愣,这才知道消息已经传回国内。
他笑起来:“我还没来得及看。”
室友是个自来熟的,之前见过温斯择和桑渝联系,走过来搭着温斯择肩膀,挤进镜头跟着调侃起来:“温斯择这个今年唯一满分金牌特别受欢迎,刚来那天就有个女生跟他要电话,刚刚那女生又来……”
室友腰部被杵了一下,他揉了揉,大笑着离开镜头,嘴上却没停,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桑渝这边,“恰巧看到他的屏保后说了句sorry,转头就走了!”
桑渝顿时好奇起来,撑起下巴问:“温斯择,你的屏保是什么啊?”
镜头那边的女生坐在缀着青绿果珠的葡萄架下,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周身裹上毛绒绒的光晕,她单手撑着下巴,手指在脸颊上有节奏地轻敲,似乎已经知道答案,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镜头里的喉结滚动,温斯择侧眼避开桑渝的眼神,轻咳一声,略带几分不自在地转移话题:“有什么想带回去的吗?他们一会儿要去逛一下。”
“有啊。”
“什么?”
“你啊。”
“还有你的屏保。”
温斯择闻声轻笑,侧眼看过来,琥珀色眸光散漫清淡光晕。
桑渝对温斯择的屏保好奇极了,在机场接到温斯择后便像只绊脚猫似的缠着他要手机,温斯择挨不过,将手机塞给她后移开了视线,站在候车大厅等车。
温斯择的手机还是原来那支,泡过水的外壳显得陈旧,桑渝买了只冰蓝色手机外壳给它,和手机自带屏保相得益彰。
桑渝看一眼扭过头的温斯择,低下头按亮手机屏幕。
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自己。
还有温斯择。
她抬眼,有些意外地看向温斯择。
温斯择正拿出一瓶水,仰起脖颈慢慢喝着。
这是一张拼凑而成的照片。
左上是她,右下是温斯择。
夏日午后,树荫浓绿,她站在学研路的梧桐树下,笑着回头,发尾滑出漂亮的弧度,稀疏的几束阳光穿过枝桠间的缝隙落在她身上,蒙上一层金色光晕。
她视线所及处,温斯择懒散地站在走廊上的大片金色阳光中,身形修长挺拔,抬头看向镜头,唇角勾着一层浅笑,似乎正和她对视。
城际客车来了,两人排队检票上车。
“好会拼图喔温斯择。”桑渝压着唇角的笑说道。
温斯择没理她,扭头看向窗外。
“好浪漫喔温斯择。”桑渝又开口。
温斯择仍旧没有说话。
“耳朵红了喔温斯择。”桑渝再接再厉。
温斯择回过头无奈地看她一眼,唇角的笑也压不住了,他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背搭在额头上,喉结轻滚。
“我还能看到喔。”桑渝无情点破。
温斯择睁开眼,笑着俯过身,抚掌虚虚盖上她眼眸。
眼前忽地暗沉下来,温斯择身上清淡的木质香在鼻尖打着卷,桑渝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脸颊升温了,眨了眨眼,纤长睫毛卷过温斯择温热的掌心,他手指蜷了蜷,没舍得移开。
桑渝老实地坐着,脑子里懵懵地不知所措,胡乱地想到温斯择的屏保,忽地福如心至:“温斯择,你之前要修好手机,是因为里面存了我的照片吗?”
温斯择的手指又蜷了下,桑渝感觉自己猜对了。
“给我看看还存了什么呀?”
她低下头想看他手机相册坐实自己的猜测,忽地,他手掌完全贴上来,从鼻尖到额头潮热一片。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动作。
直到温斯择慢慢收回手,拿回她手中的手机,留下一句,“以后给你看。”
*
七月下旬,正是暑热难耐,温度高的那几天,去室外走上几步都能闷出一层汗。
舅婆儿子平时住在市区方便工作,孙子明年中考,这个暑期排满了各种补习班,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桑渝和温斯择成了舅婆院子里的“小孩”。
白天时赖在房间里打游戏,写几笔暑假作业,晚上时舅婆在院子里摆上一张小桌,落地扇摇头晃脑地吹跑飞着的蚊虫。
他们坐在小桌旁,温斯择陪舅婆吃茶,桑渝挖着冰西瓜,嘻嘻哈哈聊起他们小时候的趣事。
卓一一期末考试成绩不理想,被她爸按头在家补课,听说桑渝这神仙日子后忿忿不平地罢写作业一天,第二天被一顿训,哭丧着脸苦逼地熬夜补作业,和桑渝短暂断交两天。
温斯择和桑渝也没有打算多住,离家久了,两人都惦记着温外婆。
桑奶奶动身前往桑远南城市的这一天,容筱给两人订好回程车票,来电告诉桑渝,说请了家政阿姨来家里打扫,她房间许久没住人,顺便一起收拾了。
舅婆孙子打来电话,起身去屋里接听,桑渝西瓜吃了一大半,有些撑了,起身拍了拍有点鼓出来的小肚囊,注意到温斯择挪过来的视线后忙收回手,吸气收回小肚子,转身蹓跶到葡萄架下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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