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些保镖已追到街角,他慌不择路,躲进了玫瑰园里,与一个手里捧着玫瑰花的小女孩撞个正着。
那小女孩估计十岁左右的模样,五官极为精致可爱,白色连衣裙一尘不染,裙摆处的蕾丝带悬垂下几只蝴蝶,仿若迪士尼在逃公主。
她看清面前这个充满戾气的男人,乌黑清透的双眸里露出惊恐,张大嘴巴想要开口呼救。
裴松鹤一把捂住她的半张脸,将她弱小的身体桎梏在怀里,压低声调威胁道,“别出声!”
他抱着她藏匿于玫瑰丛中,听到那些保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呼吸急促。
“追了这杂种一周了,今天总算要逮到他,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不见了?”
“肯定就在这附近,赶快找吧!”
“要我说抓到之后就该先把他的两条腿给打断,我看他还怎么跑!”
“何必费那个劲,裴总说过,只要不做得太明显,可以让他‘死于意外’!弄死之后把他的尸体拖到高速路,让卡车来回碾上几次,保证法医都拼不出个人样来!”
那些对话成功点燃了裴松鹤心里的怒火,巨大的恨意如海啸般滔天席卷而来,眸中阴郁如冰。
他没发现怀中的小女孩正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表情充满了好奇。
“前面是个死胡同,周围都找过了,就剩这个玫瑰园了!”
“进去搜!”
“大哥,这园子是顾家的,咱们贸然闯进去,不太好吧?”
“顾沿海那臭脾气可不好惹,如果咱们把他家的花园踩个稀巴烂,最后还没有找到人,顾沿海不得跟咱们裴总翻脸啊?”
“那要不先找管家问问?”
裴松鹤眉心微蹙,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竟跑进了顾家的花园里!
此时,他发觉侧脸有些痒,低下头,竟是那个小女孩用手中的玫瑰花瓣戳着他的脸颊。
于是故作凶狠的凶了她一句,“不许乱动!”
小女孩又扯了扯他的衣袖,睫毛如蝶翼般忽闪忽闪,好像有话要说。
裴松鹤怕自己刚才下手太重令她窒息,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小女孩凑到他耳边,用着稚嫩的嗓音悄悄对他说了句,“哥哥,我来帮你!”
说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便从他的怀中跳出去。
跑到了栅栏旁边,装出一副采花的模样。
那几个保镖正愁该怎么找管家出来问话,见到有个小姑娘从栅栏内向他们靠近,连忙挤出一脸和善的笑容,询问道。
“小妹妹,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大哥哥跑进来啊?”
小女孩摇摇头,脆生生的回答道,“我一直待在花园里,没见过什么大哥哥啊!”
或许是那小女孩脸上的表情足够真诚,也或许是那几个保镖实在不想触顾沿海的霉头,为首那个男人听后,咬牙说道。
“撤吧,算这个杂种走运,又叫他给跑了!”
待那几个保镖走远,小女孩又跑回他的面前,脸上洋溢出一个粲然的笑容,“哥哥,他们都已经走了!”
裴松鹤看着她浑身上下被雨水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却笑得那么开心,一口小白牙还缺了两颗。
他第一次对某样事物产生了可爱的形容词。
嘶哑的音调也跟着柔和了几分,“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他们看起来才更像坏人啊,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得!”她扬着下巴,伶俐又烂漫。
裴松鹤不禁抬手,揉了揉她湿漉漉的脑袋,“谢了。”
小女孩的目光被他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吓得往后躲了躲。
过了半分钟,又使出了吃奶的劲,从自己裙摆上扯下两条飘带。
学着电视剧里护士给人包扎时的动作,像模像样地为他的伤口打了个蝴蝶结。
“好啦!”小女孩拍了拍手,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
裴松鹤看着手臂上那个白色蕾丝系成的蝴蝶结一时哭笑不得,犹豫着问道,“你身上……有钱吗?能不能借我一点,以后会给还你的。”
小女孩摸遍了全身也没有找出一分钱来。
裴松鹤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那女孩的衣着打扮,明显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小姐。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行车接车送,哪里需要自己带钱!
谁知,还真叫她摸到点东西出来。
她举起手腕,袖口垂落,露出一节白皙的藕臂,上面缠着一条明显不符合她年龄与尺寸的黑曜石佛珠。
女孩手骨太细,那串佛珠被她绕了整整六圈。
一圈圈解下来后,递到裴松鹤的掌心里,“这是我爸爸送给我的,他说可以护身辟邪。我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钱,你拿去卖掉吧。”
“你爸爸送你的,就这样给我了?”他唇角微勾,故意逗她。
小女孩满不在乎的嘟囔了句,“反正我家里多的是……”
裴松鹤正垂眸掂量着那串佛珠,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此时,别墅的窗口处传来佣人的呼喊声,“雨下大了,小姐快回来吧!”
小女孩嗓音又娇又甜,回应道,“马上就来!”
她对裴松鹤吐了吐舌头,“我得走了,哥哥再见!”
裴松鹤喉结滚了滚,望着她那道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暗红色的花海间,低声说了句,“再见……”
第163章 他心里根本没有你,只有沈知懿
那天他从顾家的花园中逃走,之后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苦。
起初他特别缺钱,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曾想过要不要把手上这串佛珠卖掉。
扔到潘家园地摊上,可能也就值个百来块。
对于当时的裴松鹤来说,一百块能买四十多个最便宜的面包,能吃十顿带肉腥的饱饭,是三晚地下室的床位钱。
可他只要看到那串佛珠,就会想起女孩温热的指尖触碰过他伤口上的血渍,还有她手中捧着的玫瑰花。
一切都是那么刺红夺目,却成为了他亡命天涯那些年里仅有的暖色调。
那条手串陪着他走过人生最艰难的时期,意义非凡。
后来他与陈墨成立了松墨集团,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
他不再依靠打打杀杀来抢夺资源,圈子里的人见他戴佛珠、进寺庙,以为他放下屠刀成为了人间佛子。
孰不知他去寺庙只为给父母超度诵经,戴佛珠只因习惯成自然。
而他自己,从不信神佛。
在一次商谈会上,顾沿海把他的女儿顾予曦带出来为大家演奏古琴,那年顾予曦刚满十六岁。
他不禁记起了那年顾家花园中伶俐乖巧的小女孩,没想到她已出落的十分漂亮,隐有风华动京城的倾向,他很是欣慰。
可几次接触下来,他觉得顾予曦与自己记忆中的女孩脾气秉性并不相符。
那女孩的性格应该是烂漫无邪,天不怕地不怕的倨傲。
顾予曦却柔婉哀愁,始终像隔着一层轻纱般,让人捉摸不透。
他还拿出了那串佛珠,询问她相遇时的过程。
顾予曦除了一口咬定那个玫瑰园里的女孩子就是她以外,其余细节全都支支吾吾的省略,说自己当年只有十一岁,记不太清了。
因此,他还特意打听过顾家有没有其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可整个顾氏家族这一辈只有三个女性。
一个是顾予曦已嫁人的表姐,另一个是她年仅十二岁的堂妹,年龄都不符合。
几番排查下来,他认为再无其他可能。
只当是顾沿海的畸形教育让顾予曦性情大变,把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彻底抹杀,让她变得如此阴郁寡欢,心里不由对她多了一抹怜惜。
正是这份怜惜让他对顾予曦无限纵容和宠溺,想尽量弥补掉她的心理阴影。
直到发现她对沈知懿做的那些事,才明白她的心性早已扭曲,根本无法靠弥补就能更改。
现在他已经连演戏都演不下去,再也不愿看见她那张虚伪的脸。
-
午后,淅淅沥沥的秋雨将车窗洗刷的朦胧不清。
裴松鹤坐在车厢里,视线透过灰色的玻璃,不远处那幢别墅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放大。
他从冗长的思绪里慢慢抽身出来,那些回忆碎片如洪水般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扎西今天所说的话,颠覆了他之前的所有想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天在花园中见到的人,根本就不是顾予曦,而是沈知懿……
虽然这个可能性极低,但他必须来求证一个结论!
库里南停泊在顾家别墅的门前,裴松鹤撑着一把黑色雨伞步入庭院。
在途经那片已经凋谢的玫瑰花园时,眸光讳莫如深。
还未踏入玄关,便听到大厅里传来顾予曦那娇戾凄婉的哭声。
“爸,为什么你到现在都没有抓到沈知懿?我已经没脸见人了!
圈子里那些落井下石的贱人们,把我以前考试作弊的卷子翻出来,还说我和宋暖霸凌同学,国画比赛贿赂评委……
这都哪辈子的事情,亏她们还找得出来!
整个网络上都是我的新闻和照片,热搜一天降不下去,我就要一直背负着骂名,让那些喷子尽情辱骂我!
都是这个沈知懿,她把我的名声全毁了!”
顾沿海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心中虽然也在埋怨自己女儿不争气,竟背着他做出这么多离谱的事情!
可归根究底,一切源头都在沈知懿身上。
如果没有沈知懿,顾予曦的这些黑料就不会被有心人翻出来,更不会沦落到连家门都不敢出!
故海集团现在被松墨与陈家联手针对,追着他补全这些年偷漏税款的金额,他一时腾不出那么多钱来帮顾予曦降热搜洗白。
眼见事情越发酵越大,他必须尽快抓到沈知懿,逼迫她出面澄清偷窃一事。
否则即便免去了顾予曦牢狱之灾,她也会留下终身案底,更难逃网民的悠悠之口。
他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瞥见了从门口纵步而入的裴松鹤,表情瞬间阴鸷起来,咬牙说道。
“为什么我没有抓到沈知懿……那你该问问你这位好哥哥,他究竟把沈知懿藏到哪儿去了?”
顾予曦蓦然回头。
这是她自订婚典礼后第一次见到裴松鹤。
委屈、嗔怨与欣喜等情绪一时大过了嫉妒,脸上梨花带雨,啜泣着开口,“哥哥,你总算来看我了……”
她并没有发现裴松鹤的神情冰冷如霜,轻拧的眉心宣告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他将视线从她身上绕过,对顾沿海平静说道,“冒昧打扰,我有些事要和顾予曦单独谈一下。”
顾沿海听出裴松鹤语调里隐藏的敌意,他眯起鹰隼般的眸子,打量起眼前这个透着锋芒的男人。
对方不仅拒绝了他招婿的提议,甚至还处处针对故海集团。
起初他想不明白,裴松鹤这么聪明的人为何会选择跟他作对?
直到他从顾予曦的口中得知,裴松鹤和沈知懿搞到了一起,这才弄明白他是为了给沈知懿报仇!
顾沿海思及此处,勃然大怒,“我女儿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如果你不肯把沈知懿交出来,就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爸!你别赶他走,我也有话要对他说!”顾予曦立刻阻拦,期期艾艾的苦求道。
“予曦你还没看出来吗?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只有那个沈知懿,你还死缠烂打做什么!”顾沿海气得直用拐杖捶地,怒吼道。
顾予曦听后却脸色煞白,满眼都是不能置信,怅然的摇头,“不会的,哥哥心里是有我的!他只不过是被沈知懿迷惑了,你让我跟他说清楚就好。”
顾沿海无言以对,只得甩手离开。
经过裴松鹤身侧时,压低声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跟我女儿解释清楚,别再让她对你执迷不悟了!”
裴松鹤薄唇勾出一抹几近残忍的弧度,淡声道,“我会的。”
第164章 你冒名顶替,偷走了属于她的爱
顾沿海走后,室内突然寂静有些可怕。
只剩秋雨淅淅沥沥坠落屋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裹挟着微冷而潮湿的风,令顾予曦不觉遍体生寒。
高脚檀木桌上的古董香炉中有轻烟燃起,将裴松鹤颀长的身影模糊了几分,却遮掩不住他一身冷峻而阴沉的戾气。
她摇着轮椅来到裴松鹤身侧,那双秋水含露般的双眸似泣非泣,咬唇问道,“哥哥,沈知懿肚子的孩子,真是你的吗?”
“是我的。”
裴松鹤嗓音如雪水上的浮冰,“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所以才会千方百计想要打掉它!”
顾予曦骤然抬头,面露惊惶,“我没有……”
裴松鹤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底蓄起的嫌恶比暗夜还浓,“好,就当你没有。现在你都知道了,以后请离我的妻子和孩子远一点!”
顾予曦如遭雷亟,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喃喃道,“妻子……你要和沈知懿结婚?”
“没错。”他淡声道。
顾予曦曼丽的容颜略显慌乱,语无伦次的解释,“哥哥你是骗我的对吧?我那天的确不该去找沈知懿的麻烦,可我没有偷她的东西,都是她在污蔑我,你不要生我的气!”
“不重要了。”
他没想过让顾予曦给沈知懿道歉,正如沈知懿也不会接受她的道歉。
这笔账,他自会让整个顾家来偿还。
顾予曦思维凌乱的厉害,不停为他找补着,“哥哥你是不是被她威胁了?她用孩子威胁你跟她结婚的对吗?我知道了,一定是她……”
“她没有威胁过我,是我哄着她、求着她、逼着她跟我结婚!”裴松鹤逐渐失去耐心,冷声截断她的话。
“那你是想要孩子吗?”她仍不死心。
“她生的我当然想要。”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顾予曦长睫轻颤,莹润的眸光中充满无助和乞求,“哥哥,如果你喜欢小孩子的话,我也可以给你生啊,生几个都可以!”
裴松鹤长指压在眉心上,长长舒了口气,按捺住胸腔里的烦闷,“我不喜欢小孩子!”
“那如果是我怀了你的孩子……”她抱着最后一丝期冀,嗓音含羞带怯。
“没有这种如果!”
裴松鹤实在听不下去,瞳孔里沾染大片厉色,淬了冰的声线沉而冷,“顾予曦,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讨论这些的,而是有另外一件事要问你。”
她莫名发觉,裴松鹤开始连名带姓的叫她名字了。
这令她更加惶恐,颤声问道,“什么事啊?”
裴松鹤解开袖口暗扣,露出凌厉的腕骨,那上面缠着一串黑曜石佛珠,还有两片刚刚结痂的牙印。
她被那片暗红色的牙印夺去了目光,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咬的,恨意在眼底生根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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