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懿压抑着胸腔内的钝痛,轻轻一笑,破碎又绝望。
裴松鹤见她现在这副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当初的隐忍都是值得的。
刚才在内室,她就已经险些昏倒了,若是她怀孕时知道了真相,他不敢想,会是怎样……
沈知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是裴松鹤把她保护的太好了。
在那四年里,他没有让她接触到任何有关于父亲死因的事情,让她平静且安稳的度过了大学时期,完成学业。
只是那些波诡云谲从来不曾消失,遮掩住的真相如蝴蝶效应般随着顾予曦回国开始翻涌,逐渐一发不可收拾。
每次当真相即将展露一角,又被裴松鹤全部压下,让她平平安安的生下了小初见。
顾家与他无冤无仇,他如此针对顾沿海,无非是为了她。
可直到现在,他都想要瞒着自己。如果不是她偶然听见,或许真能瞒她一辈子……
她堪堪止住泪意,语调近乎冷静,“裴松鹤,我不想再做你的软肋了,我不能永远活在你的保护之中,你有你的仇要仇,我有我的。顾沿海和裴南屏弄得我家破人亡,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裴松鹤垂眸,薄唇微抿,“既然裴顾两家能结盟,我们为何不能联手?”
她不解,“怎么联手?”
“现在想让裴南屏倒台,有一个最快的办法。”裴松鹤用着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最无赖的话,“嫁给我。”
沈知懿简直哭笑不得,“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
“你嫁给我之后,那两块地就会转到我的名下,我可以合理合法的将它们变成夫妻共同财产,写上你的名字,裴南屏再也无法抢夺。”他表情淡定又从容,仿佛真的在跟她理智商讨利弊。
“那份合同上写着,我只有嫁给裴家的人合约才作数……”她说到一半,猛然顿住。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姓裴。”他薄唇扯出微妙的淡弧。
沈知懿再无话可说。
虽然两人已经和好,夫妻间该做的事情早已做过,就连孩子都生了。
可她认为自回京后,他们的相处节奏太快了点,总是让她措手不及。
她害怕,这样过快的进程反而容易出现问题,会忽略彼此性格上的矛盾。
裴松鹤似是猜出她的顾虑,俯下额头与她相抵,气息温热,“曾经我以为,结婚证不过一张纸,它只是具有法律约束效益。你与我都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我心里认定你是我的爱人,我会永远对你好,这就够了。
可是在唐古乡的医院里,我很想进去陪你,但我们没有结婚,我拿不出法律有效证件,就连进入产房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世上,我们所剩的亲人寥寥无几,无论是我姑姑,还是你的母亲,都不能再为我们做些什么。沈知懿,我希望能做你具有法律效益的家属。
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一天需要有人为我签下手术通知书,我更想把命交到你的手上。”
她看到这双近在咫尺的墨玉双瞳中有浓烈的情绪翻涌,内心如腾卷的云海般无法平静。
回想到那天在急诊室外,护士让她签署免责协议,她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身份……
“裴松鹤,我们结婚吧。”她音量轻的几近嗫嚅,却还是被裴松鹤捕捉到。
“户口本在哪?”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温度滚烫。
她怔了下,“在,前台的抽屉里,做什么?”
裴松鹤将她从自己膝上抱到了副驾驶座位,并为她系好安全带,“等我两分钟。”
老刘很有眼力的主动下车,蹲到墙角抽烟。
两分钟,裴松鹤从懿念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个殷红色的本子。
回到驾驶位,启动车辆,“去领证。”
沈知懿看着车窗外将暮未暮的天际,哑然道,“现在?太晚了吧,明天行不行啊!”
“不行。”他漠然回绝。
“你就差这一天啊!”她忍无可忍。
“万一明天你反悔了怎么办?”他眼尾冷冷瞥了过来,一脚踩下油门。
沈知懿沉默了。
都说结婚这件事需要冲动,其实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太冲动了!
感觉自己跟上当受骗了似的,被他给蛊惑了!
窗外景物飞快流逝,连转弯时裴松鹤都没有减速,吓得她紧紧抓住安全扶手,“你开慢点,你绝对超速了!”
他当然知道超速了,表盘已经直奔120迈了。
“民政局五点下班,距现在只有半个钟头,我赶时间。”声线偏执到冷厉,下颌线极度紧绷。
红绿灯转换时,前面那辆车起步太慢,裴松鹤按下喇叭,发出又长又刺耳的鸣笛声。
前方车主从窗中探出头来,朝他怒骂道,“你丫赶着去投胎啊!”
裴松鹤单手拢着方向盘,音色淡淡,“赶着去结婚。”
第212章 下个月初举办婚礼,可以吗?
一路狂飙,终于在工作人员下班前赶到了民政局。
这个时间已没有人排队,根本不需要取号,裴松鹤牵着她的手直接过去拍照。
摄影师坐在椅子上等下班,幕布都已经收起来了。
见他们二人并肩而入,只得对裴松鹤说道,“先生,麻烦您过来帮我放下背景布。”
裴松鹤神色漠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手与她保持着五指相扣的状态。
摄影师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沈知懿甩了甩手腕,却被他扣得更紧。
她既好气又好笑的说,“松开,人家让你过去呢!”
“不能松,我若是松手你就该跑了。”他薄唇紧抿,如临大敌般的警惕。
显然是被她之前那几次逃跑的举动给弄怕了!
摄影师惊诧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梭巡,越看越觉得裴松鹤长得像极了衣冠禽兽。
还暗示性地对沈知懿说道,“美女,你是不是被绑来的,是的话就眨眨眼!”
裴松鹤:“……”
沈知懿莞尔一笑,嗓音里多少带了些轻哄的意味,“你把手松开,我向你保证,这次我绝对不跑。”
裴松鹤纠结了下,缓缓松开掌心。
摄影师很快将照片冲好,递给他们。
照片上,沈知懿笑得温婉又柔静,裴松鹤的表情则一如既往地冷峻寡淡。
好在他们两人颜值过高,凑在一块儿怎么拍都养眼。
审核完证件信息,还要在结婚登记书上签字、印手印,裴松鹤眼睁睁看着她签下自己的名字才肯放心。
直到工作人员递来两个鲜红色的小本本,裴松鹤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恭喜,百年好合。”工作人员处理完他们这对新婚夫妇也要下班了,所以笑容格外甜。
“谢谢。”沈知懿淡笑着接过。
原以为她心里会有诸多顾虑和犹豫,结果却被裴松鹤一系列反常的举动给冲垮,从进门到领证不超过半个小时,她竟已成了裴松鹤名正言顺的妻子。
太快了点,也太不可思议……
回去的路上,裴松鹤反复看着那本结婚证,没忍住拍了张照片。
他从没发过朋友圈,也不指望朋友圈里那些酒肉朋友能够给予祝福。
沉吟片刻。
他把那张照片发送给了陈墨,并附上一句:「你有吗?」
陈墨缓缓给他回了个:「?」
裴松鹤:「连这都没有!」
陈墨:「……」
裴松鹤虚荣心得到了强烈的满足,唇角微勾,笑得像个三十岁的孩子。
然而他做下的傻逼事,沈知懿并不知情。
她还没有从父亲死因的仇恨中走出来,凝声问道,“那两块地皮的合同大约多久能转到你这里来?”
裴松鹤散漫地从手机屏幕上抬眼,口吻云淡风轻,“回头我问下律师,应该今晚就能转接完成。”
“那转到我这里呢,还要多久?”她追问。
他眉眼间带了些不虞与颓丧,“老婆,结婚第一天,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沈知懿哽了下,思考良久冒出一句,“天快黑了,我是不是该接小初见回家了?”
他彻底无奈。
“咱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你还要跟我两地分居?”裴松鹤薄唇抿成一条线,态度不容置疑,“收拾东西,跟我回清音别苑。”
沈知懿这回没再反驳他。
的确,婚都结了,再住出租房里就显得太矫情了。
裴松鹤启动车辆,送她回到公寓楼取行李。
沈知懿东西不多,很快便收拾好,裴松鹤帮她先把几个大箱子搬下楼。
隔壁的姜枳听到动静,开门小声询问道,“沈姐姐,你要搬走吗?”
她点头笑了笑,“对,之前只是暂住,现在要搬回去了。”
姜枳干净俊朗的脸上露出惋惜之色,“那我是不是以后都看不到小初见了?”
“你可以来清音别苑找我玩啊!”
沈知懿蓦地想到裴松鹤那别扭的态度,继而又加了一句,“让你姐姐带你一起来,她轻车熟路。”
姜枳神色黯然,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对她匆忙说道,“沈姐姐你等一下!”
他钻回屋中,少顷,手中拿了一盆五颜六色的花出来。
“沈姐姐,之前听我姐说你很喜欢玫瑰花,这朵彩虹玫瑰是我从实验室里培育出来的,今天刚好开花,送给你当乔迁贺礼吧。”他的目光真挚而澄澈,将花盆朝沈知懿递了过去。
沈知懿垂眸看着那朵色彩艳丽的玫瑰花,本想拒绝他,可听到他这样说,反倒只得大大方方的接过,“谢谢你,姜枳。”
而这一幕,恰好被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裴松鹤撞见。
他黑如鸦羽般的眼睫压下浓重的不悦,扯过她的手腕便转身离开,“东西都搬完了,快回家去,初见饿了。”
沈知懿被他拽进了电梯间,连句告别的话都来得及对姜枳说……
回程路上,她见裴松鹤始终低头看着手机,一言不发,不由啼笑皆非。
想着新婚第一天,还是别把关系弄得那么僵硬,伸出手在他的腰间捅了捅,“喂,你这醋劲儿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我没吃醋。”他眉骨有些冷冽,如玉的长指不停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打字。
她俯身凑过去看,却被他用宽大的手掌遮住。
“为什么不让我看?”她挑眉。
裴松鹤抿了抿唇,淡淡说道,“回头你就知道了。”
沈知懿只好作罢。
“下个月初举办婚礼,你看可以吗?”裴松鹤眼睫轻抬,斜睨着她。
她嘴角露出冷然的笑意,“今天是三月二十六号,下个月初办婚礼……愚人节那天你看怎么样?”
裴松鹤立刻用手机查了下黄历,“黄道吉日,诸事皆宜,可行。”
“行什么行!”她实在忍无可忍,咬牙说道,“我们不是已经领证了吗,为什么还要举办婚礼?”
“没有婚礼怎么能算结婚呢!”裴松鹤瞧出她动了气,展开手臂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两块地皮,等到婚礼结束就转给你,别急。”
沈知懿被他揉得彻底没了脾气,听他竟拿那两块地来威胁自己举行婚礼,一时有些好笑,“你想办就办吧,随你!”
第213章 新婚之夜,不能浪费春光
夜幕微垂,车辆驶过环岛水榭,径直开到了别墅门口。
沈知懿下车,站在门口仰望着这幢纯白色别墅,惶恐的同时不免还有几分唏嘘。
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清音别苑,也是这般惶恐,却不曾想有朝一日竟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裴松鹤揽过她的肩膀往屋里走,“快进去,外面冷。”
客厅内,顾阿姨哄着刚吃完奶的小初见睡觉,看到沈知懿进门,弯起眼弧,对她露出和蔼的笑,更多的是欣慰和了然。
沈知懿之前被裴松鹤关在家里,没少撒泼胡闹,现在面对顾阿姨反倒有些情怯,讪讪说道,“初见给您添麻烦了。”
“小初见非常乖,夜里很少闹人。”顾阿姨笑着将小初见抱给她。
沈知懿接过女儿,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奶香味,在她光滑的小脸蛋上印下一吻。
小初见似是认出了妈妈,嘴角扬起笑意。
裴松鹤转身瞥见这一幕,心底格外柔软,牵起她的手说道,“跟我来,看看我为女儿准备的房间。”
沈知懿被他牵着朝一楼的客房走去,推开门,映入眼帘是满墙的粉红色。
精致华丽的公主床上摊着很多玩具和限量版娃娃,打开衣柜,里面是不同颜色和款式的纱裙,从一岁到三岁按照尺码大小整齐排列。
她之前去姜梨家时,曾羡慕姜梨是被富养出来的女儿,备受宠爱,所以才会有这么好看的公主房。
现在小初见的卧室打通了楼下三个客房,比姜梨的房间大了一倍不止。
她看着背景墙那个按缩小比例做的仿真城堡,瞠目结舌道,“会不会夸张了点?”
“你回京之前,我就已经让人把这里装修好了,只是你迟迟不肯住过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眉尾微微扬起,“我裴松鹤的女儿,当然要让她过上公主般的生活。”
沈知懿无言以对。
夜深人静,哄小初见睡着,沈知懿自己也犯了困。
无意识地走上楼,脚步停在二楼次卧门口,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她还是有些排斥。
裴松鹤察觉出她的异样,决定留给她时间缓冲,毕竟人已经跟随自己回了清音别苑,还差这短短几天吗!
“早些休息,明天见。”他淡淡说道。
沈知懿抿了抿唇,推门而入。
房间内干净整洁,物品竟还保留着她离开那日的模样。
她走到床边,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己放在桌上的银行卡和钥匙,床头还摊着那本没翻完的书……
眼眶渐渐被雾气笼罩,她想起临产前一晚,裴松鹤说他快疯了,当真不是骗她。
她的不告而别竟成为了他的心魔,对这个房间有心理创伤的又何止她一个。
沈知懿压下眼底的泪意,转身敲响了裴松鹤的房门,
很快,房门开启。
屋内只开了暖黄的壁灯,裴松鹤的身影朦朦胧胧,冷峻的脸庞上多了丝诧异,“怎么了?”
“房间太冷,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吗?”她站在门外,眉眼含笑。
裴松鹤薄唇勾出讥诮的弧度,抬起修长的腕骨,一把将她拉了进来,“求之不得。”
他拦腰将她抱到床上,眼中里盛着细碎的光,抬手按灭了唯一照明的壁灯。
四周昏暗,沈知懿被除了他低沉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见,摸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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