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资格,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谁知,傅京辞听了这句话后似是被惹怒了。
景稚被折腾得一晚上没睡。
……
翌日起来,景稚刚洗漱完就打了个哈欠。
用早饭时,景稚无精打采地喝着粥。
她真的太喜欢粥了,但就是没精神喝。
傅京辞一如既往,只是用餐具刀切着牛排时,冷不防地睇向了景稚。
景稚正在醒神,没睬他。
傅京辞不疾不徐地吃着牛肉,忽然开口,漫不经心的一句:“早上我要回京洛,就不和砚知一样留下来去晚会现场了。”
说着,淡扫了一眼景稚。
小姑娘没反应。
……傅京辞压了一下唇,餐具刀叉下的牛肉仿佛勾不起他的食欲。
四下寂静几秒。
拙言和檀竹互相对视了一眼。
“你刚说什么?”
小姑娘向他睇来迷茫的眼神。
傅京辞黑眸盯了两秒,微抿了一下唇,然后启唇准备重复一遍。
“沈先生要留下来看晚会?”景稚的声音虚得就像生病了一样,“为了柳三千金么?”
“……”
“嗯。”傅京辞敛目看着餐盘里的牛排。
眼神淡的就像这块牛排做得十分不如他意一般。
“哦。”景稚舀了一勺粥,慢慢悠悠地尝了一口。
再无后话。
边上拙言和檀竹又对视了一眼。
良久,一声微小的餐具碰撞声响起。
傅京辞将手里的餐用刀叉放下,胳膊搭在桌沿,手指微微握拳,以一副探讨的姿态,向景稚投去目光。
“为什么柳三就知道在沈六去看她时奔向他?”
“还有,为什么柳三就知道邀请沈六留下来看晚会?”
傅京辞的语气很淡,淡到景稚都没察觉到这其中蕴藏的另一种情绪。
“我知道了……”景稚又舀了一口粥送入嘴里,“他们在谈恋爱吗?”
说完,根本不给一个眼神的继续舀粥喝粥。
37度的嘴怎么会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傅京辞收回目光。
矜贵的傅九爷头一次尝到了自讨无趣的滋味。
三十来年,第一次。
“你很关心他们有没有谈恋爱?”
“也还好吧。”
……傅京辞回了景稚一个沉默。
他的行程之所以会严加保密,是因为一旦被人知道,到处都有千金贵女想和他来个偶遇。
如果他刚刚的话是对其他女孩说,恐怕对方早就意会其中的意思了。
但对于眼前的小姑娘来说,他话背后的意思,甚至还没有朋友有没有恋爱这个信息更能引起她的关注。
拙言原本还没觉得这场暗示的情况会恶劣到这种程度,但当景稚说完那句话之后……
他观察到少爷周身的气压已慢慢下降,马上接近冰点。
他向檀竹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檀竹回了一个尴尬的微笑。
几秒后,檀竹战术性地拉了一下景稚碗前的一个小碟子。
借着这个机会,檀竹察言观色地温声提醒道:“小姐是不是还在犯困啊?先生早上要回京洛了哈哈……”
檀竹尬笑了两声,悄悄咽了一下,笑容慢慢敛了下去。
这时,景稚缓缓放下粥勺,偏头看向傅京辞。
傅京辞重拾起了餐具刀叉,并未抬眸。
小姑娘不一定会问出他想要的那句。
景稚平静地看着傅京辞,咬了一下下唇。
十分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看似不经意,实则透着小心。
傅京辞抬眸。
景稚收回目光。
两不对视,各有心事。
…
珅城今日难得天晴,气温也好。
就像到了花枝乱坠、嫩芽疯长的春天。
***
这一年的倒数第二天。
傅京辞飞往了京洛,景稚在彩排中度过。
四大家族的沈家是靠金、玉起家,最后延伸出各项资本产业。
傅家则是靠夯实的东方传世地产业起家,再延伸出各项资本产业,方方面面、遍布全球。
其余两大家族,也是大差不差。
四家至今是最钟鸣鼎食的世禄家族,规矩也差不多。
景稚原以为傅京辞是为了回京洛的王府跨年,谁知在休息室时,她听柳暮烟说了一句话。
柳暮烟说:“沈砚知小年就要回京洛的王府了,听说他们家的子弟除了有学业或者不可变因素之外,都必须在小年前回王府,一待就是到明年,这也太久了……”
景稚转眸好奇地看过去,“那明天呢?明天他不需要回去吗?”
柳暮烟摇了摇头,坦然道:“他们那种家族对于元旦是没什么要求家族子弟一定要回去的。”
景稚慢慢悠悠地“哦……”了一声。
她转回头,垂眸掩盖眼底划过的一丝失落。
早上她问傅京辞什么时候回来,他只说,还不确定。
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话里的那层意思。
想了片刻,她深呼了一口气,再抬眸时眼里的复杂情绪也没有了。
听出来或者没听出来,结果在那儿了,她有什么好失落的。
忽然,柳暮烟看向景稚,眨巴了两下眼,问道:“你昨天说……傅先生把你当宠物,什么意思啊?”
景稚在喝花茶,捧着杯子侧首看向柳暮烟,思忖几秒后,她又看向了柳暮烟边上的助理。
柳暮烟注意到了,立刻转头对助理微微一笑,道:“你想吃蛋挞吗?我转账给你,你去买点拿给大家分吧。”
助理和颜悦色说了句:“好,谢谢暮烟啦。”
柳暮烟莞尔一笑,助理出去后,她转账完放好手机后重新看向景稚。
景稚转了下身子,和柳暮烟一样侧坐在椅子上,脊背始终挺得像有戒尺一般直,坐在那里的风韵好像天生就适合旗袍。
景稚缓缓开口:“你知道傅先生养过一只猫吗?”
“猫?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柳暮烟眸光流转了一圈,“我听说养宠物的人都很有爱心,这倒是和传闻中的傅九爷不太一样。”
“是啊~”景稚的视线转向了手腕上的玉镯。
“其实他本质上是个善良、有爱心的人,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手段狠辣。”
柳暮烟歪了一下头,思索后道:“我听说他幼年时母亲不在了,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
景稚猛地抬眸,眼里透露着意想不到:“他幼年时母亲就不在了?”
柳暮烟迟疑地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啊?”
景稚实诚地摇了摇头。
柳暮烟不可思议地一笑:“你对他的事这么不关心的么?你身边的小官儿,问一下她都知道吧。”
柳暮烟眼神看向檀竹,景稚的目光跟着看过去。
檀竹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小姐没问,我也不敢多嘴。”
景稚觉得无伤大雅般温柔一笑:“确实,这种事我不问你也不好多说。”
柳暮烟道:“你接着说,后来怎么了?”
景稚转过头重新看向柳暮烟,继续道:“我不是慕颜的替身,我只是傅先生眼里的宠物。长得像猫、像小狐狸,他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
“他会宠着我,把最好的给我,我冲他张牙舞爪,他一点都不会生气。因为猫咪抓人,主人只会认为是自己惹到了它,然后用猫条、鱼干来哄它,甚至还会担心它是不是不舒服。”
怔了片刻后,柳暮烟试探性地问:“可是慕颜……我从来没看到过傅先生对她像对你这样,她那种性格,要被傅先生那样对待了,不得第一时间各种炫耀?她在傅先生面前可卑微了。”
“卑微?所以……他们是怎么分开的?”
“我上次问了沈砚知,他俩恋爱这事儿根本就是慕颜自己扯出来的,不存在什么分开,是她自己受不了离开的吧。”
景稚听完后,满眼不解:“受不了……?”
柳暮烟思忖了下,解释道:“我听说傅先生以前对她只是偶尔有过一点好,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太给她面子的,可惜她痴心妄想,一直喜欢着傅先生。”
柳暮烟说着摇了摇头,景稚却愣神了片刻。
所以,慕颜说的都是假的?
慕颜之所以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像是疯子一样,带有怨恨、敌意、嫉妒……
或许只是因为慕颜觉得自己没受到喜欢之人的青睐,但一个和自己长得像的人却备受其宠,导致她不甘心?
也难怪,慕颜处心积虑想重新和傅京辞认识。
但傅京辞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原来如此……
景稚恍然明悟,眸光熠熠一瞬后,恢复如常。
她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慕颜和我不一样,我是猫,慕颜可能是听话的小狗狗。”
柳暮烟不解:“为什么是小狗狗?”
景稚微微抿了一下唇,垂下目光,语气很淡:“因为狗狗……主人很少会抱,不听话的时候甚至会给它一巴掌,主人喜欢一回家就看到摇尾巴的它。”
“如果狗狗乖,逗得主人开心,主人就会加餐。主人会喜欢捉弄狗狗,虽然也有宠爱,但是如果狗狗咬了他一口,他不会像对猫那样对狗狗,只会认为这只狗疯了。”
“又因为狗狗忠诚,如果小狗选择离开,主人只会认为自己被背叛了,所以傅先生对慕颜并没有半点念旧情的意思。”
景稚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看向柳暮烟的眸光下,藏了一缕悲伤:“但是如果我离开,想要回头来找他,傅先生也会宽怀地敞开胸襟迎接我。”
“我要回来,他就把我捧在手心,我要走,他不舍得我走,会想尽办法让我留下。”
就像昨天在休息室时他的话那样,让她不准离开他。
“倒不是他爱我有多深。”景稚敛下目光,“而是因为猫没有忠诚一说,天生傲娇,却还是讨主人喜欢。”
周围安静得像是无人在休息室。
良久,柳暮烟眨巴了下眼,看向檀竹。
檀竹轻拧着眉,看向景稚的眼神带着心疼。
景稚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却看不出笑意,只有自我安慰似的悲凉。
柳暮烟缓缓收回眸,细思恐极地道:“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我要好好审视一下沈砚知对我了……”
景稚不紧不慢地抬眸,片刻后,扯出一个微笑,“你不一样,你和他是有可能的,是势均力敌的。”
是门当户对,是天造地设,是世人眼里的金玉良缘。
“谁说的?”柳暮烟看着景稚,眸光坚韧又倔强。
“四大家族从不找我们这样的世家,他们看不上,他们的联姻对象只能是和本家匹配的家族子弟,他们会筛亲,只有筛亲后找不到合适的人才会把眼光放到其他豪门世家子弟中。”
柳暮烟说着打开手机,点开她和沈砚知聊天的界面,递到景稚面前。
景稚抬眼看去,出于礼貌没有细看内容,但却可以看到几乎是满屏的绿色。
也就是说,大部分都是柳暮烟在发消息。
景稚有些意外地看向柳暮烟。
柳暮烟收回手机,坦然道:“我精神状态非常不良好,不仅私底下喜欢发疯,还在网上发疯,对感兴趣的人也发疯。”
“你知道吗?”
柳暮烟露出一个卖关子的眼神,看向景稚。
景稚不解地眨了下眼睛。
柳暮烟豁然一笑:“别人都觉得我搞不定沈砚知这样的男人,可三年前我不仅搞定了他,还甩了他。”
柳暮烟眸光充斥着肯定:“你看现在他对我爱搭不理的,我赌他这次还会栽在我手里!”
景稚听完,心说这姐妹确实可以的。
原来还没和好呢?但这又是接她下班、借着公事特意来剧院看她、明天还特意为了她亲临晚会现场……
景稚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的悲观没有了,只有赞许:“我觉得你拿捏沈先生的程度,很快他就要栽你手里了。”
柳暮烟盈盈一笑,把手机放桌子上,探身拍了一下景稚的手。
“你别管傅先生把你当什么,你知道他对你特殊,而且是最特殊就好了。这还有扮猪吃老虎的呢,你当这扮猪的真的是猪么?你扮猫咪、扮小狐狸,不也是为了拿下他这个老虎?”
“你小时候看过《哪吒传奇》么?”
景稚点头,卷翘的睫毛下一双狐狸眼忽闪熠熠,还透着纯澈地期待与好奇。
柳暮烟的桃花眼微微一眯,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我小时候喜欢哪吒,但是长大后却喜欢里面的纣王和妲己,现在很多人剪他们的视频,可火了……”
“妲己是不得不骗的爱情,纣王心知肚明的昏庸,这两人身处高位、祸害百姓、花天酒地的时候,似乎甜甜蜜蜜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但那段时间其实互相之间都觉得对方并非真爱。”
“妲己觉得对方不知她真身,纣王以为对方只贪他富贵,但他们依然真爱对方,他们是双向暗恋啊。”
“这明明就是痴情的小狐狸和独属于她的盖世英雄……”
柳暮烟言至于此,眸中闪烁着对这段爱情的感慨。
景稚看着柳暮烟,深邃的狐狸眼透着灵性。
柳暮烟又转眸看向景稚,眼光里透着不理解与无奈:“可是你知道你现在的思想,给了我什么感觉么?”
“什么?”景稚的声音很轻。
柳暮烟抚额苦叹一般,“就像是《封神》里的纣王和妲己,妲己被意向化,在纣王身边,就像是纣王逐渐扩大的野心,情欲,权欲……”
“但是你想想你们真的是这样么?”
“傅先生在遇见你之前,他的野心和权欲已经给了他‘京圈纣王’的称号,情欲于他而言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不是非得是你景稚。”
“而你的出现,恰恰否定了第二种,你们更像是第一种。”
“他被称为‘京圈纣王’,你被几千万的粉丝称为‘江南妲己’,不就是势均力敌的么?你的美貌只是你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而已!”
柳暮烟说着,喘了口气,最后郑重其事地劝了一句:“你不能因为他太优秀,就看不到你自己的优秀。”
……
夜晚回去后,景稚在别墅里的泳池里游泳。
她住进来这么久了,早就对家里的一切很熟悉,檀竹还帮她请过上门的女教练。
那时候檀竹还好奇问过她:“小姐不是怕比较深的水么?怎么忽然对游泳感兴趣啦?”
景稚看着泳池里的水,心跳加速,缓了好一会儿后,沉下心道:“我是怕溺水的感觉,但人不能逃避恐惧,所以……只要不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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