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叫人/谁死相许
看人间/多少故事
最销魂/梅花/三弄”
此段一过,奏乐升华。
小生捻着“单指”,戏腔唱了那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唱得傅九和沈六,心不在焉。
魂飞那间2号休息室。
-
台上谢幕,台下鼓掌。
接下来是柳暮烟登台表演。
柳暮烟生在北城柳家,又是京洛附近长大的,少年时因天赋不在自家的非遗花丝镶嵌技艺上,所以拜在昆曲名旦董正娴门下学了几年昆曲。
董老板是用心栽培了,但她天赋也不在这儿,没法子,学了几年,因样貌出众,只好踏足娱乐圈。
好在演戏上还挺有天赋,今年暑期爆了一部古装剧,又是一番,所以这次唱的就是这部古装剧的主题曲。
这首歌是流行曲加昆曲,昆曲的地方并不多,所以柳暮烟还挺有把握。
舞台灯亮起,沈砚知抬眸直直地盯着,呼吸本能的变缓。
傅京辞垂眸,不是很感兴趣。
倒是拿出了手机,盯着和景稚的聊天记录许久,半晌打下一个“你”字。
然后删除,重打,删除,重打……
景稚在休息室正准备出去,脚步一顿,看着手机聊天界面蹙眉不展。
“对方正在输入中……”
这个提示显示了有一分钟,傅京辞都没发消息过来。
景稚干脆收了手机,走出休息室准备和下场搭档主持人汇合。
-
柳暮烟表演结束后,边上的东方美学分享区落下来一束灯光。
主持人南音和洛珩一同向柳暮烟致谢,并邀请她来此一坐。
这便是东方电视台安排的,坐在沙发上以闲聊方式引导观众参与热门话题的第二场,本场景稚要和柳暮烟共同进行分享东方美学。
这场中,主持人南音不变,宋雅换成了男主持洛珩。
柳暮烟提着汉服裙摆朝景稚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刚入座,必是主持人先客套一番。
此时全平台同步的直播间,弹幕再次爆飞。
[东方电视台还得是你哈哈哈哈]
[柳姐前段时间刚被嘲不配作为非遗宣传大使啊:)]
[为了收视率,让非遗宣传大使和东方美学分享大使坐一起?]
[服了一些人,这俩美人全平台互相关注,关系好的很]
[就是就是,别撕,她俩对视的时候眼神都很友好啊]
洛珩坐的刻意离景稚有一些距离,手持话筒,面带爽朗的笑容:
“我们也知道暮烟和小景是很好的朋友,不如咱们玩个游戏,互相说说对方今天的妆造上都有什么特点吧?”
…
柳暮烟并未穿昆曲戏服,而是身着戏里相似的云锦明代汉服。
发髻上戴了一朵雍容华贵的北派绒花,还有一个花丝镶嵌金簪,富贵大气中却不失灵动。
景稚则换了一套非遗宋锦,是苏家千金亲手给她设计制作的。
漆黑厚密的长发斜着挽成垂尾样式,发髻上除了冰种玉簪,还钗了一个南派绒花做的九尾小粉狐,温婉中又带了几分娇媚。
一个艳衣显纯,一个素色更媚。
这场互动结束后,景稚和柳暮烟一起回了休息室。
坐在圆桌旁的两个男人眸光跟随了过去。
***
几分钟后,跨年晚会的策划组和东方电视台的高层,齐齐神色凝重地赶到了剧院的一间茶室外。
这其中最高领导边上的秘书沉重地敲了敲门。
面目相觑,寂静几秒后。
“咔——”
站在前面的人凝视着门,悄悄咽了一下。
站在后面的人,有人悄然愁眉蹙额地探首窥视,有人站立不安地搔首抓耳。
刹那后,门被拉开。
拙言透过金丝框眼镜淡漠地扫了一眼门外的一群人。
“进来。”
扔下这句,拙言转身朝茶室内去。
这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神色沉重的依次进入。
茶室内,所有人被墙上耀眼夺目的巨型流动画吸引目光。
这是一幅半鎏金半精银的巨型流动画。
真金白银的粉末互相缱绻流动其中,边上雕花黑檀木画框里装了射灯,一照上去金光四射,耀眼夺目。
象征着“遇水则发”。
气势磅礴到压得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被这种中式权贵气势压得本能颔首,屏息凝神,皆不敢抬眸直视对面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
苏式紫光檀木雕刻卷书桌上,放了一份跨年晚会总策划书,详细到主持人说哪句台词都有。
主持人南音:江南现在很流行情侣之间送盘扣,说到这个……也有很多粉丝很好奇小景的理想型是怎样的呢?
这是被翻的那页上圈住的内容。
傅京辞在桌上的烟灰缸里磕了磕指间的雪茄,睨向那页,眼底的沉戾衬得人不怒自威。
周身的气压让这“君臣进谏”里的诸臣捏一把汗。
拙言垂目看了下腕上的手表,侧身颔首,敬慎地道:“少爷,小姐一会儿就到。”
傅京辞收回眸光,抽了一口雪茄,嗯了一声。
整个茶室,就在拙言的这句“一会儿到”中沉寂下来。
茶室内站着的有身处政界多年的高干,但面对拿云握雾的傅家掌权人,也不敢多言一句。
一两分钟后,茶室大门传来“咔”的一声。
众人眸光一闪。
随即,门被打开,细碎的高跟鞋踏地声传来。
檀竹给景稚开门后,景稚顺手抚了下旗袍。
走进去时,提着细细的嗓音道:“承策,你怎么叫我来——”
“这里”一词还未说出口,景稚脚步一顿,看着乌泱泱的人怔愣住了。
众人未敢回头,但听到“承策”二字后,眸光又黯淡了下去。
听拙言的意思,等会儿来的那位小姐,应该是能压住傅九爷怒火的人吧。
但现在进来的这个姑娘,连傅九爷的名字都没叫对,估计是走错了吧……
怔愣几秒后,景稚身后的檀竹悄悄在她身旁提醒了一句:“小姐,先生在前面。”
景稚收回思绪,一边朝前走一边提声好奇地问:“承策,他们这是干嘛啊?”
众人:……可怜的小姑娘,但愿她不会因为走错门而摊上事儿吧。
只听高跟鞋踏地声逐渐变缓。
然后传来了拙言的一声“小姐”。
所有人,神色凝重的、眨巴眼的、不明就里的……通通匪夷。
不是,小姐是谁?
有人站在后面,借着自己身影被挡住的优势,偷偷探首看了一眼。
这一看,瞪着的眼睛里不仅是不解,还有震惊。
这位小姐不就是景稚吗!
她怎么会叫傅九爷为“承策”?
气压一度没有变化。
景稚冲拙言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了正在把雪茄扔烟灰缸里的傅京辞。
傅京辞侧首抬眸,对上景稚那双明媚的眼睛。
倏忽之间,黑色眼睛里的冷意消散,浮起一丝温和与耐心。
众人屏气慑息之下,只听这位拿云握雾的太子爷——
淡笑了一声。
然后,将长得像小灵狐的姑娘拉到怀里,坐到了他的腿上。
……如果,万物皆有天克,那纣王的天克应该就是妲己。
谁知,景稚刚被傅京辞握着腰坐在他腿上,顷刻后她就不乖地挣了挣。
没啥反应。这点力气完全挣脱不了。
景稚羞赧地扫了眼边上站着的众人。
这里有的人年纪比她父亲还大,她可不好意思坐在傅京辞怀里。
见挣扎无果,景稚咬了下唇,指尖扯了扯傅京辞的衣袖,嗫声道:“承策……”
傅京辞不睬她,倒是反手握住景稚扯衣袖的手,然后两根手指抬起她的指尖,带着她指向对面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
景稚立刻眉心紧锁,为自己的不礼貌胆战心惊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收回手指。
哪想傅京辞手上的力气沉,景稚根本缩不回手。
傅京辞看着对面众人,眼中的温和没了下去,渐渐浮现惯有的恣睢。
四周的氛围仿佛是有一只巨大猛兽正猩红着眼垂涎,只要有人发出一丁点声音,它就会暴戾吃人。
“来。”
傅京辞的声音磁沉缓慢。
景稚隔着衣物感觉到傅京辞发声时胸腔的震动,带有冗长的颗粒感。
“这个,东方电视台现任台长,管理欠佳。”
景稚随着所指方向看过去。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颔首不语,嘴唇紧闭,沉默的紧张感让人窒息。
景稚本能地又缩了一下手。
傅京辞把控的力量又加重了一些。
继而,他慢慢地控制景稚的手转向台长右后边的一个中年男人。
带有颗粒感的沉音在景稚的耳畔再次响起。
“这个,副台长,敷衍塞责。”
景稚目光转过去,在傅京辞的腿上如坐针毡。
“剩下那些……都有责任。”
傅京辞敛回眼风,控着景稚的手缓缓收回,但并不松开,而是轻轻把玩。
景稚暗暗地喘出憋了已久的气,缓缓侧首,看向傅京辞。
傅京辞漫不经心睨向景稚浮着惊慌的眸子,笑意不达眼底。
“小宝说说,该怎么拿他们出气?”
景稚闻声睫羽微颤,几秒后,大气不敢喘地窥视于众人,原本灵动的狐狸眼就像是受到了惊吓,浮着一层水。
她尽量克制着崩溃,原本酥甜的声音却掺着颤音。
“这件事……是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
傅京辞握着景稚腰的手力气加重,微抬下颌指了一下桌子上的那页纸。
景稚目光跟随过去,看到了上面画圈部分的内容。
主持人突如其来问她,理想型是怎样的。
傅京辞声音缓缓的,却不容置否:“瞒着你,让你在台上措不及防,就是欺负你。”
景稚抬眸,眼中的害怕渐渐消散,转而是明悟后的清醒。
傅京辞这么做,只是因为想给她出气。
在娱乐圈,为了节目效果,有时也会出现一些艺人不为所知的节目剧本,有的艺人因此动怒,有的艺人因未受到太大伤害,所以不会发作。
但归根结底,一场合作,有欺瞒就是不对的。
景稚缓缓扫视了一圈众人,他们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向这边。
片刻后,景稚垂下眼眸,思忖了几秒,然后看向傅京辞。
傅京辞歪了一下头,眼里都是耐心。
景稚眨了一下眼,嘟嚷道:“反正是第一次,不如这次就算了……”
对视几秒,傅京辞偏回头,慢条斯理地反问:“就这么算了?”
景稚未说话,缓缓敛眸。
傅京辞睨向众人,一双深情眼只有冷漠。
良久,傅京辞握着腰的手缓缓松开,慢慢地抚了抚景稚的薄背,就像是安抚她的情绪。
然后,投了个冷意渐散的目光给拙言。
拙言明白意思,颔了一下首,然后朝众人走过去。
很轻很淡的一声“可以出去了”。
众人默声松了口气。
然后悄声的往门那边去了。
…
门口。
“是她向傅九爷告状了么?”
“你还是太年轻,看不出情况。”
“您的意思?”
“是她的回答没让傅九爷开心。”
“意思是……傅、傅九爷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
乌泱泱的人出去后,茶室就剩下他们四人。
景稚看了眼檀竹,神色担忧地问:“什么时间了?”
檀竹看了下手里的手机,小心翼翼地道:“还有四十分钟。”
景稚在晚会中的出场并不算多,和其他艺人一样,都是节目制,剩下还有一场,是在四十分钟后,表演结束后,将是与诸多明星一起的跨年倒计时时刻。
傅京辞并未有放开景稚的意思,看向她的眼神深不可测。
景稚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看了檀竹一眼。
檀竹颔首后朝门口走去,拙言更不用说,自是明白怎么做,也就一同出去了。
“你真的就是给我出气?”景稚直直地盯着傅京辞。
傅京辞不置可否地轻声笑了一下。
很明显,这狗男人不单单是为了她。
“我就知道。”景稚语气冷静。
但胸口的起伏却显示了她的嗔怒。
“你不开心?”
“开心,但是又很害怕。”
“怎么?”
“我在想,他们今天有没有记仇?”
毕竟,一个后辈用手指着人,无异于在侮辱对方。
“怎么会?你和我站在一起,我的位子就是你的,他们只会害怕你,敬你。”
“那您说,我离开您之后,还能在珅城立足吗?”
“不要‘您’。”
“好,那你回答我的问题。”
景稚笑得乖巧,眼下的卧蚕却未隆起,看不出半点真心。
傅京辞伸手抚摸景稚的长发,目光倨傲。
“不是说了,不准离开我?嗯?”
他的语气听起来心上尚好,唯独那个嗯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不是反问,是质问。
质问景稚凭什么?怎么敢?
景稚提了一口气,眸光转向了边上的布景,但心思却不在这上面,片刻后,眼圈微红。
傅京辞伸手揽过景稚尖俏的下颌,淡淡地声音里都是命令:“不准哭。”
景稚瞪着傅京辞,睫毛微压,漂亮的眼睛盈了眼泪。
傅京辞眉心微拧,深黑的眼睛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迷茫。
片刻后,他放开景稚的下颌,伸手想要去抚景稚的眼。
“啪——”
“可是你又不会娶我!”
空气仿若凝固,四下寂静无声。
片刻后,傅京辞停在景稚颊前的手慢慢收回。
然后,指尖抹了下脸上被打的刺疼的地方。
收回手时,指尖殷红。
景稚凝视着被她指甲刮破流血的地方,睫毛不知所措地翕动了两下,片刻后,伈伈睍睍的示弱:“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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