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眼眶有些酸,心说这姑娘可太笨了。
“怎么办,还是好难过。”
顾笙没办法,“那要怎么办。”
他握着头顶那只手,笑着说:“你抱抱我就不难过了。”
顾笙默默抽回手。
就在江沉以为她会拒绝,或者跑掉时。
她忽然抱住了他。
错愕占据了江沉所有心神。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知道眼眶有些酸,喉咙有些堵,甚至生出抱着心爱的姑娘好好哭一场的念头。
为他那不知姓名、自杀而死的母亲。
为自己寻了多年真相却始终不得结果的苦闷。
他苦撑许久的脊背渐渐下弯,双手揽着她的腰,趴在她肩上,噌啊噌。
“笙笙~”
他声音有些哑。
她应了声,手一下下轻拍他的后背,“说好抱抱就不难过的哦。”
“那你多抱我会儿。”
“嗯。”
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江沉还抱着。
顾笙就不耐烦了,“你还要抱多久啊。”
江沉哼了声,带着撒娇意味,“你答应了的,现在又嫌弃。”
“不是,”她推他,“一直仰着头,脖子好酸。”
“好吧。”江沉不情不愿地松手。
顾笙左右动了动脖子,能听到咔咔声。
“你现在不难过了吧。”她问。
江沉笑着点头,“嗯。”她是药,包治百病,“那我以后难过都可以抱抱吗。”
顾笙有点不情愿,“每次都抱这么久,好累。”
江沉:“不然你亲我下也行。”
顾笙权衡利弊后,闷声说:“……那你还是抱吧。”
江沉那恶趣味来了,“可是怎么办,比起拥抱,我更想亲你。”
“……”
顾笙往边上挪一步。
江沉也跟着挪。
顾笙飞快挪了好几步,但始终没逃跑。
江沉有些诧异,随即嘴角忍不住往上拉,似又怕真的吓到她,强迫收了笑。
人之所以为感性动物,便是无法自控。
他能遏制嘴角细微的表情,却控制不住向她靠近的身体。
待到已然将她逼到退无可退时才恍然回神。
眼瞧着她的神情越来越慌张,江沉清了清嗓子,问:“吃过饭了吗?”
躲车里旁观的阿乔被老板给整无语了。
还‘吃过饭了吗’,你怎么不说今天好多星星。
“净是些屁话。”
幸好这话没让江沉听见,不然他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等阿乔回过神,那边,他那高高在上矜贵自傲的老板,已经上了顾小姐的小电驴。
快一米九的人,下巴搁顾小姐肩膀上,大长腿曲着,颇为施展不开。
瞧着挺可怜。
阿乔十分煞风景的摇下车窗,喊了声,“五爷,你和顾小姐要去哪儿,要不我直接送你们过去吧。”
得来江沉的冷眼,和一个字——
“滚!”
“嗳,好的嘞。”
阿乔收回目光,关上车窗,扬起嘴角,“真好,今天可以早下班。”接着踩下油门,滚了。
顾笙将拿了备用头盔递给江沉,“要戴这个。”
江沉瞅了两眼,理直气壮说,“不会。”
“那我帮你。”
她不疑有他,指尖捋开他额前的发,戴上帽子,扣上锁。
垂眸,便对上那双桃花眼。
路灯昏黄,他眼里像着了火似得,灼灼璀璨。
她怔怔看着,清冷的面上好似染了几分醉意。
江沉勾着唇笑,“好看吗?”
顾笙很诚实,“嗯。”
这下换江沉愣了,他打蛇随棍上,“那,喜欢吗?”
不知何时,她再也无法将‘不喜欢’脱口而出。
江沉看的分明,越发忍不住逗她。
“要不要摸摸看。”
他牵着她的手,覆上自己的眼睛。
她清晰感受到指腹下颤动的睫毛,一股莫名情绪随着脉络中原本滚沸流淌的血,汇入心脏。
猛地收回手,顾笙转身坐上车,“你坐好。”
“怎么才算坐好,”他身子往前靠,胸膛贴着她的背,“这样?”
顾笙抿着唇,不说话,耳尖却红了。
“笙笙,你害羞了。”
夜风像是生了意识,明明她不想听见,偏偏这话一个劲儿往她耳里钻。
她忍着心悸,身体往前挪了挪。
后面人紧随其后。
她挪,他跟,她插翅难飞。
“江沉,”她挪无可挪,终于忍无可忍,“你别闹。”
江沉低笑出声,瞧着她红的滴血耳尖,只觉这闷热的夜也如春风,沁人心脾。
“好,我不闹。”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我给你换个车好不好。”
她没吭声。
江沉习惯她的沉默,自顾自道:“这车也不方便,风吹日晒,夏热冬凉,你成天骑它我不放心。”
“换成你喜欢的款式,车身贴你喜欢的颜色。”
“里面放上你喜欢的零食和饮料。”
“坐垫换成皮的,等到冬天便铺上羊绒毯,到时候你开车,我送你去学校,然后你载我回家。”
“不要。”顾笙的拒绝脱口而出。
“为什么?”
“太娇气了。”
江沉不服:“哪里娇气。”
顾笙:“就是娇气。”
“你说清楚,我哪里娇气……”
“我没说你……”
两人一路争争讲讲,浑然不知京州大名鼎鼎娇气衿贵的江五爷坐在小电驴上笑的模样早已被人拍下。
“哼,你瞧瞧他这不值钱的样子。”
江家老宅,江老爷子手机上照片是超高清的,头发丝都拍的清清楚楚。
“人小姑娘指不定怎么嫌弃他。”
陈管家无语,“您也不必这般说,小五很好。”
“感情一事,不是他有身份地位有张脸便能如愿的。”江老爷子叹气,望着窗外如墨夜色,满眼悲色。
陈管家道:“您要相信小五的眼光。”这姑娘虽过往糊涂了些,但本性不差,“更何况,单长相而言,他们是相配的。”
江老爷子放大图片仔细打量,“你说的也不错。”又不甘心地问,“咱真不能偷偷去见?小五住老宅这么多天,那小姑娘每次都偷偷来。”
陈管家:“您老别添乱,回头小五又不理您。”
江老爷子悻悻然,“行吧,总会见着。”
第100章 要想我
方家之事在京州纷纷扰扰闹了快两个月。
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一朝尽毁,且牵扯甚广。
如此动荡飘摇,无数人明里暗里都等着撕下方氏一块肉。
但这都跟顾笙没什么关系。
她被拘在家里,哪里也去不得,耗在令她头秃的微积分中,几度生死。
深秋时节,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温度骤降。
因是换季,江沉又病了一场。
连顾笙都无可奈何。
补考最后一日,早已破罐子破摔的顾笙准备离家时,他还让江沉回沉园。
对的。
原本顾笙是被江沉逮去沉园。
中途为摆脱题海折磨,逃回了自个儿在学校附近的公寓。
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江沉借口给她补习和厚脸皮,白日里硬是赖在顾笙的公寓里不走。
以至于付鹤雪找来时,瞧着七十平的小套二沉默良久。
彼时江沉正懒洋洋窝在顾笙最喜欢的又宽又软的沙发里,怀里抱着顾笙捡来的一只三花。
日光从落地窗照进来,一人一猫换了个姿势,竟诡异的同步。
付鹤雪无语,“洁癖呢。”不是讨厌猫毛?
江沉矢口否认,“有这回事?”
这就不承认了?
看来是栽的彻底。
“登堂入室。”付鹤雪好笑的问,“人追到了?”
江沉接话,“不急。”
“放屁。”付鹤雪笑骂,“怕是春梦都不知做了多少回。”
“龌蹉。”
江沉面不改色嘲讽拉满,眼神却带着几分恼怒。
“有事说事。”他转移话题,“快十二点了,我要去接顾笙。”
“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多久。”
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
付鹤雪收了眼底的兴味,转入正题,“桂婶找到了。”
如同惊雷乍响。
“当真?”
江沉猛然坐起身,怀里正酣睡的小三花打了个滚,掉在地上。
“你先别激动。”
付鹤雪将手里的文件袋扔给江沉,“南城那边查到了更多关于这位桂婶的资料,她姓蒋,名桂芬。”
“当年她离开锦城后就一直定居在南城乡下一处小村落,一生无儿无女,拮据度日。”
“不过好在她人不错,早年帮了不少人,如今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是村委会安排人照顾。”
江沉拆了文件夹,随意翻了两页,“什么都没问出来?”
付鹤雪叹气,“不仅什么都问不出,甚至是个不怕死的。”敢碰一下,她能撞死自己,“典型滚刀肉,软硬不吃。”
“不过,”他话音一转,“这位桂婶看见‘阿酒’女士的背影照片后,脸色突然就变了,开口就问是不是江家人。得到否定答案后什么也没说,直接撵人。”
“但有一点很耐人寻味,就是这位桂婶当时的表情。”
“怎么说?”
“恨!”
江沉蹙眉,“是恨江家,还是‘阿酒’?”
付鹤雪摇头,对此不得而知,“打算怎么办。”
江沉没说话,手指滑过纸页,轻轻摩挲,只是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突然愣住。
是张黑白色的一寸照。
照片上的女人约莫四十来岁,一头利落的短发,笑容和蔼。
付鹤雪侧头瞧了眼,“是这位桂婶年轻时候的照片。”
江沉没有回答,目光死死盯着照片。
见他表情不对,付鹤雪问:“有什么问题?”
“这女人,”江沉声音里都透出几分寒气,“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确定?”
付鹤雪惊诧,脸色同样透着几分凝重。
江沉面无表情起身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
付鹤雪匆忙跟上。
江沉已然出了门,声音从走廊飘过来——
“回老宅。”
楼下。
座驾不见鸟。
江沉拿手机拨了个号。
“孟晓乔。”
“五爷什么事啊?”阿乔的声音有点虚。
江沉语气不善:“你死哪去了,把车开回来。”
???
老板这个魔鬼!
“可是我在蹲厕所。”
怪谁,他又进不去顾小姐家,小区又没厕所,他还能怎么办呢。
而且便秘,懂吧。
“……”
江沉紧绷的心情被阿乔这个傻逼搞得无语凝噎。
怒气冲冲挂了电话。
付鹤雪正好追上来,说:“我送你过去。”
江家老宅占地极大,亭台楼阁不知凡几,佣人却不算多,是以,总有顾及不到之处。
最北面的一片杏花林后有座不算小的阁楼。
幼时的江沉不开心时最喜欢此处。
偷偷躲在里面,听着瞧着外面寻自己的人,就好似他隐身了,谁也找不见他,令人无端生出一种隐秘的快感。
阁楼里放着些旧时代的产物,不值钱,于江家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偏偏江沉喜欢。
江老爷子见他喜欢,也就没扔,只派人定时打扫。
那张照片就是曾在这里看见的。
只是当他翻找完阁楼的每一个角落,却再也没瞧见那张照片。
“怎么会没有?”
江沉翻遍了每一个角落。
原本干净整洁的阁楼乱七八糟。
“咳咳咳……”
扬起的灰尘呛的人难受。
付鹤雪拽着他,“或许是你记错了?”
“小五?”
有人进来。
是这些年来打扫阁楼的人,瞧着乱七八糟的阁楼,连忙让江沉去阳台。
“你这孩子,要找东西怎地也不叫我先过来清理。”
这地方他一个月就只过来打扫两次,到处都是尘土。
“你身体不好,哪受得了。”
“林伯,你来的正好。”江沉按下林伯,指着某个角落的箱子,“我记得这里面有不少照片,怎么不见了。”
林伯边收拾边说,“早被清理了。”
江沉皱眉,“什么时候。”他早交代过这里的东西谁都不能动。
林伯一时也记不大清,只道:“得有好些年了。”他比了比,“你那会儿,大概才这么高咧。”
这个高度,大概是江沉七八岁左右。
江沉恍然想起,家里当年确实有那么一次清理过小阁楼,那之后他发了话,才没人敢动。
他甚至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记错了。
因为记忆中那照片上的女人更年轻些。
心有不甘。
他拿着照片,问林伯,“您可有在江家见过这个女人?”
林伯如今已有七十岁,自江沉记事起便一直在江家。
“我看看。”
林伯停下手里的动作,带上老花镜,接过照片,仔细瞧了半天。
“这女的……瞧着像当年老先生救下来的人。”
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能确定。老陈应该是知道的,要不你去问问他。”
陈管家自少年时就跟着江老爷子,他或许是唯二知道的人。
但江沉也明白,陈管家什么都不会说。
江沉问:“那您可还记得有关这女人的其他事情?”
林伯摇摇头,“老先生当年带她回家没几天,就送走了。”将照片还给江沉,“你找她可是有事?”
“没什么,谢谢林伯。”
江沉接过照片,脑子一团乱麻。
既然是老爷子救了桂婶,那她提起江家时,为什么是‘恨’?
51/64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