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谢淮的死大受打击,江灼将她送往京州治疗时,才得知与江家是姻亲。
没有人知道江正初得知江璨是他堂妹时,作何感想。
经此一事,江灼只以为江正初是真心想要帮江璨的,那时因陈蕊车祸需要手术,他匆匆离开。
谁能想到,不过两个月,江灼便得到江璨失踪的消息。
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当她出现在锦城时,已经身怀六甲,眼里没了光,人也变得恍恍惚惚。
生下孩子后,不仅没好,反而变本加厉。
说到此,温与书忍不住冷笑,“江家多大的本事啊,江正初杀了人,回到京州,他依旧是江家长子,是人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后半辈子幸福美满,功成名就。”
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江沉静静听着,仿佛一个旁观者。
但只有顾笙知道,他握着她的手用了多大力气。
江沉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江正初不知道他和江……我母亲是堂兄妹?”
温与书摇摇头,“江云归和我爷爷江明华是同父异母,关系算不上多好,再加上那个年代,理念不同,未来的路便也不相同,他们早早就分道扬镳,失了联系。而我父亲的死,也与江璨有关。”
当年的江灼距离真相只差一步,却也为此家破人亡。
为了活下去,温与书的母亲陈蕊带着儿子离开京州,另嫁他人,温与书也是自那时起改了姓。
江沉:“那你呢,在这场复仇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垂着眼睫,手一下下摸索着顾笙的指尖。
仔细想想,温与书来京州的一个月前,他得到桂婶的消息。
找到桂婶甚至没花费多少时间。
随后是母亲的照片,以及江明华和江灼的名字。
紧接着,他手寻找当年有关这两人的蛛丝马迹。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方悦误打误撞说出江正初关在清和别墅的女人。
又或者,连这也不是意外。
以方悦的性情,如果早知道这件事,不闹的满城风雨绝不消停。
可她偏偏在江正初被鞭打那晚说的不清不楚。
再之后,是昨晚的那条消息。
回想起来,从上次草原之后,阿乔没再喊过他‘五爷’。
比起他母亲的消息,厉景辰那点事不值一提,阿乔虽然笨,但分得清轻重缓急。
他甚至发散思维,想到方鸿平被逮捕那天不明所以的逃跑和失踪……
江沉抬眸看向温与书,桃花眼中寒气逼人,“你不仅利用我,还想杀了我。”
温与书扶了扶眼镜,那双丹凤眼染上笑意。
“是,我确实动手了。”他承认的很爽快,“比起江正初,知道一切却刻意隐瞒的江老爷子更可恶。”
“而你,是江老爷子最大的软肋。”
“不过这不能怪我,或许你只是想知道你母亲是谁而已,不论如何你都是江云归养大的。直到你算计了江正初,我想,你有权知道真相。”
温与书看了眼顾笙。
他没说的是,原本顾笙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从那晚看见她揍秦野,便知道这姑娘会在江沉的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江沉:“如今你主动暴露,又是为什么。”
“利用你。”
温与书说的直白,“利用你背刺江家人。”
桂婶的死,大概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是除了江家人之外,唯一的知情者。
谢淮的死被定性为意外。
江灼的死同样被定性为肇事逃匿,早已过了追诉期,即便有证据又如何,并不能把江正初如何。
原本,他是想让江正初死的无声无息。
可这不是他的初衷,更不足以平他心头之恨。
而最狠的报复,是杀人诛心。
江沉皮笑肉不笑,“温医生,口说无凭。”
“我没有证据。”温与书苦笑,“若是有,也不用等到现在。”
话虽如此,他还是起身从床头拿过手机,发了江沉一个文件包。
“我有的,也只有这个了。”
江沉没看。
他喊了阿乔,视线看向茶几上的血液和头发,吩咐道:“连夜将这些东西送去京州。”
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好好照顾温医生。”
阿乔秒懂,“老板放心。”
回到房间。
江沉看了眼温与书的发的文件。
里面有当年江正初安排的江灼身亡的那起交通事故,司机虽然被找到,但五年前骨癌过世。
剩下的是照片。
是江灼调查的谢淮死因,以及江璨当年失踪后的蛛丝马迹。
他放下手机,脸上早已没了方才的淡漠,疲倦上涌,脸色更加苍白。
好似快碎掉了。
顾笙在他面前蹲下,“江沉,那个人说的话,能信吗?”
“我不知道。”他摇头,“笙笙,我不知道。”
他可以不管江家任何人,可江老爷子令他不得不思量。
那个给他所有偏爱的老人,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他,还将他养大。
顾笙不懂这些,她无措的抱着江沉。
轻拍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江沉,我在。”
“不论你要做什么,我会一直都在。”
江沉紧紧抱着她。
过了好久。
顾笙听见江沉说:“如果……我一定要为父母报仇,你会觉得我心狠吗。”
“不会。”顾笙是他的坚定拥护者,“你做的都是对的。”
“那我杀人呢?”
“我给你递刀。”
江沉眼里爬上点点笑意,“我不杀人,我还要跟你结婚生子白头到老呢,才不要做这种事。”
“那我可以揍那个医生吗。”顾笙拳头捏的嘎吱响,“他差点害死你。”
江沉认真考虑了下,“回头我们一起套他麻袋。”
“行叭。”反正她记小本本上了。
翌日。
京州下起了雨,直到黄昏也不曾停歇。
书房里,气氛沉重,比那层层堆积的乌云更令人发慌。
江老爷子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几份摊开的文件。
正是温与书昨夜交给江沉,关于江灼、谢淮和江璨的死因,以及温与书与江灼的DNA比对。
江沉苍白的脸,眼里平静到令人窒息。
“他们的死,我想我应该有资格问吧?还是说,这次您也要继续敷衍我?”
第120章 说出来,你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江老爷子避开了江沉灼灼目光。
他这一生,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少年恣意,青年张狂,享了福,吃过苦,经历过风雨,也搅弄了风云。
唯一遗憾和亏欠便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江明华。
儿子害了侄子,伤了侄女,更将苦果付诸于侄孙一身。
江正初是他与第一任发妻唯一的孩子,他舍不得将他送入监狱。
于是为他善后,为他铺路,一步步坐稳江氏。
江沉被他接回来时还不到一岁,身体差到随时都有可能死掉,追其根本,江正初是罪魁祸首。
那么小小一个孩子,经受了这样大的苦难,依然顽强活着。
他一时便心软了。
为江沉遍寻名医,得到的结果无一不是活不长。
把他养在身边,日复一日,生出了疼惜,舍不得动手更不忍送走,便有了今日的局面。
他知道早晚会有今日,没想到竟来的如此早。
这个他养大的孩子,对活着其实并没有多大欲望。
他怕啊。
怕这孩子知晓真相那刻会为了报复,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他日思夜盼,原想着,他有了家,即便真相暴露,他亦不再是孤身一人。
静谧的书房里,响起一声轻叹。
到底是妄想。
江沉想到这些年老爷子待自己的好,心中郁闷难解,胸口喉咙堵得难受,“为什么要这样,您不如早早将我丢了。还是说您指望养大我,就能弥补您心中的亏欠和内疚?”
“或者养废我,让我不足以对江家产生威胁?”
江老爷子身体微颤,愧疚交织成复杂目光,“不是这样的。”
此时,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
江沉忍不住红了眼眶,“那是怎么样?”他嗤笑一声,“您不会告诉我您从一开始就动了恻隐之心吧。”
怎么可能!
经历过那个疯狂年代、并且活下来、让江氏称霸京州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心慈手软。
说到底,不过是拿他当个玩意儿养着。
他体弱多病,谁知道能活几日。
养着自己,既能缓解愧疚之心,等哪天死了,还不必脏了手。
他近乎执拗的盯着江老爷子,“那您有没有想过我?看我被人骂野种,被所有人议论母不详,看我像个小丑一样被你们耍的团团转很好玩?”
“不是的。”
老爷子老泪纵横,声音都在抖。
“我承认,起先我确实没想好怎么安排你。可是小五,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不例外。”
后来他思考过这个问题,也许是年纪越大,便羡慕旁人含饴弄孙。
奈何孙子们有爹娘,除了江沉。
他本可以将江沉当做孙子养大,可孙子又怎么比得上儿子更让人忌惮。
忌惮,便不敢作乱。
即便有不长眼的,江沉以长辈的资格教训,谁也不能多说一句。
江沉是他最疼爱的孩子,聪明、纯粹,没有人比他更希望江沉真是他的儿子。
“小五,这样不堪的真相,说出来,你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江沉不知该嘲讽还是该自苦,老爷子老谋深算,将一切都看的清明,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
再谈下去,已然没必要。
“爸。”他抬起布满红血丝的桃花眼,冷漠又决绝,“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不管您用什么手段阻止,我绝不会放过江正初。”
说完,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小五……”
江沉握着门把的手顿住。
江老爷子颓然坐在椅子上,目光望着江沉的僵硬的脊背,语气忐忑:“什么时候让我瞧瞧那姑娘吧……”
是恳求,也是期盼。
江沉一步步走出老宅。
这地方承载了太多的记忆。
以前总想着逃离,如今真正离开,恍然发现,他真的没家了。
顾笙就在江家老宅外等着,看见江沉哭红的眼,鼻子也跟着犯酸,眼睛不争气的流下泪。
她以前觉得江沉哭起来很好看,但她突然发现,她不喜欢江沉哭,一点都不喜欢。
“江沉,”她抱着他的手臂,“我们回家。”
他像个木偶似得,任由她牵着走。
陈管家目送他们离开。
待回到书房时,便看见江老爷子颓然坐在那里,眼神呆滞,精气神去了大半。
“他不会回来了。”
陈管家没吭声。
江老爷子似乎也没想得到回答,自顾自道:“去让律师过来。”
陈管家一惊,“先生,您……”
江老爷子摆摆手,打断陈管家,“以小五的脾气,往日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早对正初下手了。如今小五没动手,他竟然还想着斩草除根。”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是真的废了,继续留着他,江家会毁在他手上。
“去吧。”
陈管家颔首,“是。”
*
江家是京州的顶级豪门,一点风吹草动都备受瞩目。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江氏内部问题频发,江正初做过的荒唐事只多不少。
偷税漏税、恶性竞争垄断,背刺合伙人,买凶杀人,自动或被动受伤的女人……等等。
有些事,并不需要证据。
捕风捉影,反而更能将事情最大化。
受害者会带入自己,继而愤慨。
各种言论甚嚣尘上,江氏股价几乎跌停。
这场有组织有预谋的算计,让本就因为温与书下药变得易躁易怒的江正初气的直接发疯。
江老爷子的袖手旁观,也让那些对江正初不满的董事们纷纷出手。
直到江沉暴露。
也是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这个被断定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病秧子,竟然是个搅弄风云的奇才。
他甚至从未接触过江氏,却挖走了江沉不少重要岗位人员,拿走江氏核心数据。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总归他成功了。
再加上付鹤雪、龚瑾和唐云顶着家里的压力,也要痛打落水狗。
总之,这是自江正初接手江氏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危机。
但这场危机并未持续太久。
十一月初。
江正初正式被免职。
并于同日被以故意杀人未遂逮捕。
江老爷子当着所有董事和股东宣布江沉成为江氏的掌权人。
江正初望着自五年前彻底退居幕后的江老爷子,不可置信道:“爸,为什么这么做,我是你儿子!”
被免职已是奇耻大辱。
进了警局,他江正初这辈子不用活了。
江老爷子眸光犀利,如利刃直直戳穿江正初所有的高傲。
那一瞬间,江正初明白,老爷子什么都知道了。
第121章 葬礼
江沉接到消息时,他正跟顾笙在沉园的猪圈边,看张恒接生小猪崽。
阿乔感慨,“老先生是个狠人。”
江沉却不那么高兴,“他想保江正初的命。”
可惜江沉从来没打算要江正初死。
阿乔:“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就这样放过江正初?”
江沉轻笑,“你知道为什么人人放狠话时,都会说‘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吗?”
“不知道。”
“因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足以解心头之恨。”
法律是底线,不是上线。
这世上,折磨人的手段太多。
阿乔觉得老板像个魔鬼,忍不住抖了抖,赶忙转移话题,“哦对了,老先生当众宣布老板你成为江氏的继承人。”
江沉眼神没有半丝波动,似是早料到了。
他站在离猪圈三米开外的地方,盯着顾笙瞧。
就搞不懂了,漂漂亮亮一小姑娘,怎么喜欢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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