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自小没有被人温柔对待过,在之后成长的岁月里要比常人更渴望得到温柔。
每次顾禹谦唤她回家时,她都会有片刻的晃神。
而顾禹谦总是在面对她时格外有耐心,即使夜里十点多,他也会坐在她对面,耐心等着她整理完错题。
教室里灯光很亮,却照不见彼此隐秘的心思。
市二模的成绩是在开学一周后出的。
那天是五月八日,黎知晚正在教室里认真做题,许芷晴的声音夸张的从教室后面传来:“知晚,你也太牛了吧,上次数学题出那么变态,你居然考了满分!”
黎知晚闻言正想打开手机看成绩单,许芷晴将自己手机放她桌上:“你考了725分,市第一名,你这总分太逆天了吧!”
“程予馨是市第二名,但你直接甩了她二十多分。”
许芷晴因为太过于激动,说话声音很大,被教室前面的程予馨全听了进去。
或许是那点嫉妒心理作祟,她将笔在卷子上划出一道凌厉的痕迹。
黎知晚闻言并没有太意外,只是觉得文综还能赶在高考前再提几分。
许芷晴见她表现的如此淡定,说:“知晚,数学那么难,我只考了101分,最后那道题老师前天讲了两遍,但我还是没听懂,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
黎知晚点点头:“行,但你稍等我一下,我先把这套题做完。”
“好。”
那天晚自习结束后,许芷晴揉了揉被数学题折磨的脑袋,收拾书包说:“知晚,我先走了,学不进去一点了。”
她将数学卷子烦躁的塞进桌兜里,说:“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黎知晚说:“好。”
“拜拜。”许芷晴打完招呼就快步走出教室。
那晚程予馨一反常态,在教室里待到很晚,直到黎知晚准备收拾书包时,她才转身朝她走过去。
手里拿着市二模的数学卷子,拍在黎知晚书桌上,啪的一响声:“黎知晚,连数学老师都说这次好几道题都超纲了,你怎么考的满分?”
她虽然这几年苦练舞蹈,但自问并未在学习上懈怠,家里请着最好的家教,学习上的苦她一点也没少吃。
凭什么考不过她黎知晚?
她竭尽全力数学却只考了137分,如此难的题,她不相信有人可以考满分。
黎知晚听她语气不善,并不打算搭话,将桌上课本整理进桌兜里,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程予馨上前一步,堵住她的去路:“不敢说话,是不是因为心虚?”
黎知晚无奈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程予馨指着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题的第二问,说:“这道题出的这么超纲,除非你作弊,否则我不相信有哪个高三学生能做的出来。”
听到作弊的字眼,黎知晚冷声道:“对你来说这次考题难,我并不觉得难。”
“我每一分都是凭自己考来的。”
黎知晚目光落在她身上,说:“让开。”
程予馨冷笑一声:“你敢说你从没做过弊?”
“我在江宁附中的朋友说,你高三第一学期的月考,就因为作弊英语成绩记为零分,当时你还被学校警告过,你不会把这事给忘了吧?”
“还是说你作弊做惯了,习以为常了?”
程予馨一股脑将想说的话脱口而出,完全没想过是否会伤害到对方。
嫉妒真的可以使人面目全非,而她嫉妒黎知晚的并不仅仅是学习成绩,更多的是因为顾禹谦。
她一心系在顾禹谦身上,从没有见过他对谁如此温柔。
就在今天中午,顾禹谦还专门上楼给黎知晚送了瓶水。
凭什么?凭什么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对别的女孩这么好?
黎知晚听完她刻薄的话,很生气,但她实在不擅长骂人,只是说:“我没有作弊,你爱信不信。”
程予馨听着她浅薄的解释,觉得她不过是欲盖弥彰,做贼心虚,又大声道:“口说无凭,你拿什么来证明你这次没作弊?”
这句话刚好被走进教室的顾禹谦听到。
他是在楼下等了好久,没见黎知晚下楼,这才上楼找她,手里还把玩着一个黑色的篮球。
闻言,直接单手将篮球扔向前方,精准的砸在黎知晚的书桌上,那里正好放着程予馨拿过来的卷子。
篮球突然砸在桌子上,声音很大,两个女孩都吓了一跳,均向教室前门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顾禹谦稍显阴沉的脸色。
他声线低冷:“考不过黎知晚,就说她作弊。”
“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考不过她?”
程予馨哑口无言,低头拿起自己有些脏污的卷子。
末了不甘心道:“禹谦,黎知晚有作弊的前科,我并不是毫无理由的怀疑她。”
顾禹谦冷笑一声,说:“你亲眼看见她作弊了?”
“没有,但这次的题——”
程予馨话都没说完,便被顾禹谦不耐烦的打断:“有完没完。”
程予馨咬牙道:“也就你信她。”
说罢,拿着书包就跑出了教室。
在她出去后,黎知晚才走到后排,把散落在地的篮球捡回来递给他。
顾禹谦单手接过球抵在腰上,蹲下身在她桌兜里抽了几张纸巾,慢慢擦桌子:“不好意思,弄脏你桌子了。”
黎知晚摇摇头没说话,刚才球是砸在程予馨的卷子上,她桌子并没有被弄脏。
那晚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走进小区时,黎知晚停在最亮的一柱路灯下,仰头看他,说:“顾禹谦,程予馨说的没错,我去年月考因为作弊被年级组警告过一次。”
顾禹谦静静等着她下言。
“考试时,我前面的一个女孩突然举手,向监考老师检举我作弊,说我橡皮上写了英语选择题的答案,我当时只觉得她在胡言乱语,结果监考老师撕开橡皮外皮时确实看到了十几个选项答案,我百口莫辩。”
“可…可我也不知道橡皮被人提前调换了,老师查监控也查不出来,后来学校就认定是我作弊,我英语成绩记为零分,那是我唯一一次没有考第一。”
“我没有作弊的…顾禹谦。”
黎知晚的声音越来越低,视线落在地面昏暗的影子上。
顾禹谦听完后,低头看着她单薄的影子,说:“我知道。”
“黎知晚,我永远相信你。”
这么优秀的她,怎么可能会去作弊。
黎知晚闻言,眼眶不受控制的泛红。
顾禹谦的手轻轻放在她脑袋上,说:“下次谁再说你不好的话,你就骂回去,骂不过了就打回去。”
黎知晚揉了下发红的眼睛。
她以前被霸凌时,也试图反抗过,可换来的是更严重的欺辱。
后来慢慢的,也不敢再反抗了。
更可悲的是,自幼说会保护自己的周庭, 变成了最大的霸凌者。
顾禹谦见她沉默,以为她是害怕,郑重的说道:“有我给你撑腰呢,你什么都不用怕。”
同样的话,从前的周庭也说过无数遍。
承诺人人都会说,可这世间能有几人做到?
她终究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黎知晚抬眸看她,眼底呈现出许多悲凉来,说:“可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保护我。”
顾禹谦的手慢慢放下来,目光紧紧锁在她面容上,嗓音温和而有力:“你怎么知道不能?”
第32章 “我不会食言。”
黎知晚沉默着没说话,只是低头掩住眼角的酸意。
没几秒,顾禹谦清朗的嗓音再次落在她上方,这次却不是反问句,而是说:“我对你的过去知之甚少,也不清楚你与周庭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从不食言。”
“黎知晚。”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在她抬眸的那一秒,与她对视,似是怕她不信,重复说道:“我不会食言。”
“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
少年清润有力的嗓音与五月的夜风融为一体,漾在她心间经久不消。
但比起相信他,那时的黎知晚觉得这些话不过是少年意气的随口承诺。
她不敢当真,更认为自己没资格当真。
那晚的黎知晚只是轻轻点头,当是回应。
市二模的成绩揭晓后,江城高三学子越发手不释卷,废寝忘食,下课楼道里都萦绕着朗朗的背书声。
黎知晚和程予馨经过那次短暂的争吵后,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愈演愈烈。
起因是程予馨在十六班带头孤立黎知晚。
很多次,黎知晚从教室外面回来,不是发现书本被扔在地上,就是卷子被撕的粉碎,再或者就是桌上凳子上一摊的污水。
总是一片狼藉。
但这些她从未和顾禹谦说过,她不想把他扯进这些是非里,总是能忍就忍,想这么忍到高考结束后。
最严重的一次是她整理了半个学期的各科错题本,被程予馨的一个朋友撕碎扔在教室后面的垃圾箱了。
那是很多个日日夜夜整理归纳的成果,而始作俑者却挑衅的看着她,拍了拍手说:“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手滑了。”
黎知晚握紧手里的书,站在教室后面又生气又委屈,勉力许久也没能忍下心中火气:“你为什么撕我的本子?”
那女孩一笑:“我说了不是故意的,是手滑。”
她笑的人畜无害,教室里全是一副看戏吃瓜的姿态。
而程予馨端坐在教室前面,目光注视着自己主导的这场好戏。
黎知晚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那个女孩的桌子上,翻出她的本子,转身看着她说:“手滑是不是?”
素来乖巧的人生起气来,会更令人意想不到。
黎知晚一气呵成的撕了她好几个本子,拿出课本要撕的时候,那女孩冲过来推了她一把:“黎知晚,你疯了是不是?你凭什么撕我书?”
黎知晚一笑,学着她刚才的笑容,无辜的说:“我手滑,不是故意的。”
那女孩抬手要打她,被黎知晚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程予馨这时候走过来,站在那女孩身边,像个和事佬一样,说:“算了郑芸,我把我笔记本借给你,何必和这种人计较呢。”
其他人也围绕着那个叫郑芸的女孩,说:“是啊,她妈妈给周家当三儿,她也自小就下贱,何必和贱货计较呢。”
“……”
教室里一声声的婊子、贱货、骚货。
黎知晚在那一声声的辱骂里浑身颤抖。
同为女孩,她不懂为何会生出如此强的恶意来。
许芷晴刚从外面回来,听到她们这样骂黎知晚,实在忍不下去,毕竟和黎知晚相处这么长时间,自问她不会是那种人。
当即便大声怼了回去:“柿子就挑软的捏是不是?骂知晚下贱,我看你们才下贱,背后撕她本子,毁她课桌,不就是见她长的漂亮,学习又好,心里嫉妒,就想毁了她是不是?”
程予馨冷声一笑,说:“芷晴,你什么时候还向着她了,你们才认识多久。”
郑芸也附和道,“我们又不是瞎说,这都是北宁附中的朋友说的,有图有真相,不信的话,我问我朋友要一下照片,你就知道我们不是造谣。”
许芷晴正想找她们理论,被黎知晚拉住手:“芷晴算了。”
再解释也是徒劳,何必和这群人浪费口舌。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了,程予馨也不屑于再争吵,说:“郑芸,今天就算了,上晚自习吧。”
教室后面突然传来顾禹谦发沉的嗓音,“这事没法算了。”
第33章 “你怕我不管你吗”
黎知晚闻声回头,就看见他双手揣兜,面容疏冷,淡淡的望着她的方向。
大约是没想到会惊动到顾禹谦,所有人突然就紧吸着一口气。
顾禹谦不紧不慢的迈步,朝黎知晚的方向走去。
他是在一班听到流言,便想着上来瞧瞧。
上来一看,她果不其然被人欺负了。
路过教室后面垃圾桶时,便看到她被撕碎的错题本。那本子他见过,黎知晚宝贝的很,天天晚上拿着复习。
如今竟被人撕成碎片。
顾禹谦在垃圾桶旁边站直,看着她们:“谁撕的?”
没人敢说话,郑芸更是不敢承认。
黎知晚走到他身边,低声道:“顾禹谦,晚自习铃声响了,一会儿老师要过来,你先回教室好不好?”
“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怎么行。”顾禹谦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些,似是无奈又生气道:“被人欺负成这样,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怕我不管你吗?”
黎知晚低声说:“…不是。”
她只是不想什么事都麻烦他,不想将他牵扯进这些理不清的是非里。
反正再欺负自己,也不会比在北宁附中时还过分。
顾禹谦看了她一眼,朝着程予馨的方向走过去,声音很沉:“程予馨,黎知晚的本子是你撕的吗?”
程予馨仰头看他,自嘲般的笑了下,才说:“顾禹谦,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眼前少年眉目冷冽,毫不留情道:“不然呢?”
程予馨咽下那一丝委屈,朝身边郑芸使了个眼色。
郑芸怕的要命,但不敢不承认,踌躇许久后,上前一小步,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我……”
顾禹谦没耐心听她说完,打断道:“你撕的?”
郑芸依旧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禹谦唇边浮着一丝冷笑,不否认,就是承认了。
“叫什么名字?”他问。
“郑…郑芸。”
他闻言朝郑芸走去,在离她一步的距离站住,修长的手指散漫的拨开右侧书桌的书本,几本书扉页都写着郑芸的名字。
看来是她的书桌没错了。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顾禹谦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打火机,轻轻一声叩响,橙亮的火焰喷出来。
他漫不经心的将焰火点在那一沓书本上,霎那间一片橙红色火焰沿着书本烧起来,照亮了他轻狂的眉眼。
郑芸吓得脸色煞白,教室里安静的仿佛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火苗燃起那一瞬,黎知晚跑过去抓住他手腕,想制止他的举动:“顾禹谦,这是在教室,老师马上就会过来,教室里纵火很危险的。”
这么多书本,万一这点火势不受控制。
实在太危险了,黎知晚不敢想下去,转身从自己书桌上快速取来一瓶水。
黎知晚瓶盖都来不及打开,顾禹谦一只手抢过那瓶水,另一只手握紧她手腕,目光却落在前方郑芸煞白的脸庞上:“你撕她本子,我毁你的书。”
15/132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