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禹谦的耐心已然耗尽,声音极冷:“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是么?”
宋婉不愿承认,坚持说:“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没做过?”顾禹谦凝视着她:“六月,你账户里往国外转了八十万美金,转给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婉闻言,表情瞬间僵滞,连嘴唇都在颤抖:“你……你都知道了?”
顾禹谦放开手,从一旁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沾满血的手。
从宋婉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眸色里像是染上了血一般妖冶骇人。
宋婉一字一句的说:“所以,你突然撤销对我所有的投资,让我欠下了天价的赔偿金,不是因为你对我腻了,而是因为你……查到了之前的事,你在报复我?”
顾禹谦将纸巾随手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说:“之前的还算不上报复。”
“如果你聪明些,别闹得我妈那里去,我今天就不会找到这里来。”
“可惜,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珍惜。”
宋婉微仰头看他,颤着声问:“你想做……做什么?”
顾禹谦淡淡笑了下,站起身理了理袖口,垂眸看她,凉声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这京北容不下你了。”
他说罢便迈步往外面走,宋婉哭着叫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说:“顾禹谦,你们顾家权势滔天,我没有办法抗衡,你最好……这次就弄死我,要不然我不会让那个黎知晚好过。”
顾禹谦转头看她,不屑的说道:“你试试看。”
“宋婉,你敢动晚晚一根头发,我让你生不如死。”
“记住我的话。”
他说完这些话,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他刚推开病房门,罗均就很有眼色的迎上来,看到他衬衫上那点血后,问:“顾总,需要我帮您准备一身新衣服吗?”
顾禹谦看了看袖口的血,淡淡的开口:“不用,我回家换。”
*
下午六点时,周庭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提着一份营养餐来到了医院。
他刚一来,俞秋雨就给黎知晚使了个眼色,借口离开了病房。
她一离开,病房里只留下了黎知晚和周庭两个人。
周庭将营养餐逐一打开,放在病床的医用餐桌架上,将勺子递在她手里,平声说:“尝一点。”
黎知晚乖乖的点了点头,喝了几口粥。
周庭见她比上一周情况好了一点,起码能进食,不再呕吐了。
轻声问:“手臂的伤口还疼不疼?”
黎知晚抬头看他,说:“不疼了。”
好像每次,别人问她疼不疼,她都说不疼,生怕让别人担心一样。
周庭坐在一旁,安静的看她喝粥。
没一会儿,医生进来,是例行的换药时间。
周庭从医生手里拿过医用托盘,说:“我给她换药吧。”
医生也没拒绝,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病房。
周庭站在她身侧,弯腰耐心的取下她手臂上的绷带,还能看到没有愈合的伤口。
狰狞的刀伤,他看的心里一疼,脑海里浮现出那日浴缸里鲜血淋淋的场面。
黎知晚看到他发怔,右手放下勺子,问他:“怎么了?”
周庭回过神来,柔声说:“……没事。”
“嗯。”
周庭动作很轻的给她换药,生怕惹得她疼,比医生换药时要小心翼翼多了。
缠绷带时,他说:“晚晚,疼了就说。”
黎知晚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不敢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视线一直空洞洞的,不知道在看哪里。
周庭慢慢缠好绷带后,低头在她伤口上方的肌肤上吻了一下,姿态实在虔诚至极。
黎知晚反应迟钝,待感受到肌肤上传来温凉的触感时,他的唇早已离开。
周庭浅笑着看向她,好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说:“怎么了?”
黎知晚没说话,右手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巾,用力擦了擦他刚才吻过的地方。
周庭神情僵滞的看着她擦拭的动作,心里的郁结迅速扩大,用力握住她擦拭的手腕,质问道:“这么嫌弃我?”
“是。”黎知晚看着他,冷声说道:“我就是嫌弃你。”
“所以,以后别做这种让我误会和恶心的动作。”
“误会?”周庭眼尾慢慢泛红,近乎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我说,不是误会呢?”
黎知晚试图挣开手,发现挣脱不开后,说:“别说这些疯话了,行不行?”
周庭冷笑:“晚晚,我一直都活的很清醒。”
“在我还不懂得感情的时候,我就开始爱你,我不知道爱了你多少年,我也数不清楚了。”
“我母亲死后,我就只爱你了。”
黎知晚冷声制止他,声音发着颤:“够了周庭,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
周庭苦笑一声,放下手来,替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说:“晚晚,我就想问你一句,我们认识了二十多年,你有爱过我吗?哪怕有过一刻,有过吗?”
黎知晚不知为何,看着眼前二十四岁的周庭,记忆突然在一瞬间错综复杂。
有那么一刹那,记忆里十七岁前周庭,穿着校服站在盛夏骄阳里朝她跑来。
眼前像是出现了幻视一样,久久无法平息。
黎知晚的眼泪不自觉的落下来,掉落在周庭的手心里,声音颤抖的说:“周庭,我爱过你的。”
在那些昏暗腐朽的日子里,她小心翼翼的爱过他。
病房外,原本打算进去的顾禹谦在听到她那句话后,停住了脚步。
第153章 “那就一起死。”
病房的门开着,顾禹谦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的两人,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有一瞬间,他是想直接走进去的,却还是逼着自己停下了脚步。
他一直都清楚,黎知晚和周庭认识了那么多年,在自己还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时,周庭就已经陪伴了她十几年。
即使他们之间经历过年少的诀别和伤害,但仍旧是彼此生命里不可磨灭的人。
其实他一直都想问,如今周庭对她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如今听到这句话后,也算明白了。
爱过,就是黎知晚给出的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顾禹谦在七年前就已经猜到了,但如今亲耳听到,还是不免有些难过。
可是感情的事情,谁又能决定的了呢?
这些都要靠黎知晚自己去理清楚。
他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而是转身慢慢离开了医院。
病房内,黎知晚看着周庭,不再落泪了,平静的说:“周庭,可能……在我还不懂爱情的时候,就喜欢过你。”
“从幼儿园到高中,我一直活在家庭的阴影里,非常自卑,也没有朋友,你是第一个靠近我的人。”
“其实我不是因为顾禹谦……才喜欢吃草莓蛋糕的,是因为你。”
“我从小家境贫穷,没有人给我过生日,我生日都没有人会记得。我人生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是你买给我的。”
“我十岁生日那年,被黎术打的不敢回家,是你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找我,拿着零花钱……给我在蛋糕店买了草莓蛋糕。”
周庭握住她的手,记忆也被牵扯着发疼,听到她缓缓说道:“那年江城冬日难得下了一场雪,你陪我坐在蛋糕店过生日,看着我许愿。”
“周庭,你知道我当年许的愿望是什么吗?”
周庭红着眼看她,哑声问:“…许的什么?”
黎知晚声音很低:“我许的愿望是……希望你可以陪我一辈子,希望每一年的生日你都能陪我过,希望我最喜欢的周庭能平安康乐,希望我们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
“或许是我太贪心了,我人生第一次许的生日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
周庭看着她此刻满目悲凉,抬手拭去她眼尾凝结的泪,声音带着颤意:“晚晚,我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以后你每年生日,我都会陪你过。”
“不难过了。”周庭抚着她侧脸,轻声说:“以后我们还和十七岁之前一样,好不好?”
“不会一样了。”黎知晚拂开他的手,眼帘低垂,慢慢说道:“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周庭,我和顾禹谦在一起了。”
周庭听完后明显一愣,手背也一点点泛起僵意,不可置信的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黎知晚实话说道:“就前两天。”
周庭嘴唇翕动,抬手指了下她,说:“你…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我喜欢他。”黎知晚直视他,不疾不徐的说道:“…喜欢了他七年。”
周庭和她的目光交接,胸腔里的不甘和爱意被无限放大,慢慢的再也压不下来。
他双手紧握着,青筋一点点贲起,眼里的偏执展现的清清楚楚。
黎知晚看着他猩红的双眼,和七年前地牢囚笼里的眼神如出一辙。
可她却没了七年前的害怕,平静的看着他。
人一旦失去了求生欲后,就会慢慢丧失对一些人和事的恐惧。
黎知晚感受到他仍在强压情绪,缓缓说道:“周庭,我就这一条命,估计也活不了太久。如果你因为我和顾禹谦谈恋爱的事,背后伤害他的话,我就拉着你一起死。”
周庭坐在她面前,和她隔着不过半米的距离,看着那些威胁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心脏处传来一阵阵抽痛。
他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弯腰握住她瘦弱的肩膀,丝毫不惧的说:“晚晚,你现在都敢威胁我了?”
“好啊,那就一起死。”
“你当真以为我怕死?”
黎知晚仰头看他狠厉的神情,紧闭着唇不发一言。
周庭抬手重重按压在她唇上,冷声发问:“顾禹谦亲过你么?”
黎知晚吃痛的拉下他的手,转身准备下床,却被他大力拉回来。
“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我?”周庭声音冷的让人心里发寒。
“你跟顾禹谦接过吻,是么?”
黎知晚大力推他:“放手。”
周庭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答案,将她一把推倒在床上,顺势压在她身上,板正着她的脸,问:“你们在这张病床上做过爱么?”
“疯子。”黎知晚失控的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周庭的脸稍稍朝右侧偏了一下,并没觉得疼。
她那点力气,怎么会让人觉得疼。
但周庭心里的那股子气劲被勾上来,俯身就要吻她。
黎知晚很快挣扎着转头,他的吻就落在耳后。
好久都没有任何动静,黎知晚以为他会停止发疯的时候,耳朵上传来异常的痛意。
周庭在用力咬她右耳。
黎知晚又惊又痛,颤着手用尽全力推他,可他死活就是不松口。
直至尝出血腥味的时候,周庭才从她右耳上离开,慢条斯理的站回床边,抬手拭去唇上的血,复而扬起指腹上鲜红的血给黎知晚看,淡笑着说:“要尝尝么?”
黎知晚从床上站起身,将床头柜的玻璃杯砸在他身上,哭着说:“周庭,你给我滚出去!”
“怎么哭了?”周庭上前一步,捏着她右耳详细的看了看伤口,唇上勾起一抹病态的笑意来:“这里疼么?”
黎知晚后退一步,避开他。
周庭不紧不慢的靠近她,抬手摸了摸她右耳,复又将指尖的血抹在她唇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唇上的血,冷声说道:“晚晚,你记住了,要是让我看到你和顾禹谦接吻,我弄死他。”
黎知晚的情绪很快便有些失控,将床头柜上的所有药品全部砸落,地上一片狼藉。
她上前一步,赤着脚踩在那些玻璃碎片上。
脚心被玻璃划伤,很快蔓延出鲜红的血来。
周庭看着地上的血,上前一步试图抱起她:“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黎知晚后退了一小步,重重踩在玻璃碎片上,看着他沉声说:“不是想让我疼吗?这样不是更好。”
“要是还觉得不够的话,我死给你看,好不好?”
黎知晚说着就拿起一旁的医用刀,毫不犹豫的往手腕一划,扬起手给他看:“这样够不够?”
“不够的话,我可以继续。”
第154章 “你别伤害自己。”
黎知晚说着又用力在手腕上划下了一刀,鲜红的血顺着纤白的手腕往下滑落。
洁白的地板上是触目惊心的红。
“够了。”周庭慢慢靠近她,试图安抚她失控的情绪,低声说:“我错了,晚晚。”
“你别伤害自己,我求你了。”
黎知晚摇了摇头,说:“周庭,你不该救我的,你太自私了。”
刀子从她手里滑落,她也不在乎手腕上流了多少血,蹲下身抱着膝盖哭喊着:“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脚下和手腕上的疼痛,远远不及心脏处翻涌不消的痛意。
周庭蹲下身看她,声音哽咽:“因为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昏沉的天空突然划过一剎闪电,紧接着雷声慢慢传入耳,衬着他的声音很不真切。
闪电划过黑沉的天际线时,映入室内,照在周庭的侧脸上。
黎知晚在听到一阵阵雷声时,突然向后倒地,手撑在地板上,颤着身子一点点往后缩,嘴里不停的呢喃:“别过来……求求你们,别过来。”
周庭顺着她的方向,一点点靠近她。
她的脸上满是因为恐惧而落下的泪,双手紧捂着耳朵,试图以此隔绝所有的雷声:“别过来,我求求你们……”
甚至开始惊叫着哭喊出来。
周庭看着她异常的反应,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不停的哄她:“别怕,晚晚别怕。”
黎知晚猛力推开他,捡起散落在地的医用刀,像是看不清眼前人是谁一样,握着刀就朝前刺了过去。
周庭对她没有任何防备,那把刀就直直插进他左肩上,大量的血涌出来。
他捂着伤口嘶了一声。
还不等他反应,黎知晚将刀调转方向,正欲刺向自己的脖颈上。
周庭根本来不及管自己的伤口,迅速徒手握住了锋利的刀锋,才不至于让她自杀。
他将刀子扔远,疾声道:“黎知晚,你真的疯了吗?”
黎知晚的眼神丝毫聚焦不到一起,整个人面容空洞,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周庭站起身,走了几步,按了病房的呼救按钮,准备等医生过来处理两人的伤口。
黎知晚坐在一地玻璃上,抱着膝盖低着头一直喃喃自语。
周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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