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夏抬眼看去。
“我们结束其他科室的学习了,今天正式回来外科这边。”胡茜欣说。
“嗯,好。”祝夏随口问,“赵晔和黎家逸呢?”
胡茜欣:“苏医生最近请假,急诊室缺人,他们今天过去帮忙了。”
祝夏有好几天没看到苏微雯了,她来医院基本是做之前排好的手术,做完就匆匆忙离开医院。
祝夏颔首,胡茜欣又跟她请教患者的情况,两人聊了半个钟头,胡茜欣笑着说我明白了,谢谢祝医生,我先去看病人了。
待胡茜欣离开后,祝夏拿皮筋把散着的头发简单扎了个马尾辫。她换上白大褂,拿笔和病历本便出门去病房。
从重症病房离开,祝夏走在走廊上,活动了下有点酸痛的脖颈。
突然有人在身后伸手给她捏了捏肩膀,祝夏回头探究,发现是佘怡。
“护士长。”祝夏笑道。
佘怡往前一步,和她同行,说:“多注意身体,不要累倒了。”
祝夏“嗯”一声。
“肖医生前不久感冒了,主任说他是病毒性感冒,叫他不要靠近病人,就算靠近也要戴好口罩、穿好防护服,免得传染给老爷爷老奶奶,又去和白院长说,不然多批肖医生几天假,让他养好身体再回来。”佘怡自己都说笑了,满脸笑容,“主任就喜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祝夏听完也笑了。
“苏医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佘怡问她。
祝夏思虑两秒,“听别的护士医生说是家里出事了。”
“我也是看苏医生进医院的,她母亲有哮喘病,父亲整日浑浑噩噩,弟弟在夜总会工作也是经常不着家。”佘怡长叹一口气,“前不久,她母亲哮喘发作,住院了。”
祝夏问:“怎么不送到我们医院?”
“苏医生母亲不愿意。”佘怡的神情很无奈。
祝夏若有所思,没有多追问苏微雯的隐私。
佘怡环顾周围,凑近了点,小声询问:“你是要走了吗?”
祝夏正低头浏览病例报告,闻言抬起眼皮看她。
“医院高层在跟白院长沟通请新的外科医生,说是因为你要走了,得提前准备新人员,不然到时候患者接受不过来,对医院的声誉有极大影响。”佘怡边说,边拉着祝夏到长廊尽头的玻璃橱窗前。
祝夏合上病历本,望了眼窗外的天色,明月高悬,照亮一片漆黑天幕。
佘怡手搭在扶手上,低声细语道:“我只知道你中秋要回趟大陆,是过去不打算回来了吗?还是以后要回去那边工作?”
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值班容易乏累,他们喜欢谈论些八卦来助助神。
祝夏中秋不在的消息,基本传开了。
“中秋结束还回来的。”祝夏言罢,佘怡立时喜悦,又听她话锋一转,说:“不过在这里的工作应该会在年底结束。”
白渊院长那儿祝夏已经提前打过预防针了,院长表示理解并做了挽留工作,说不急,让她再考虑考虑。
“那我们医院的护士医生肯定会哀叹一大片。”佘怡夸张说,“你不知道,他们都说在医院看一眼祝医生,精神立马抖擞起来,on call 35小时完全不在话下。”
祝夏墨玉般的眼眸洇着笑意,道:“谁说的,奖励他今天陪我值班。”
佘怡蛾眉舒展开来,大笑说那可不行,医院会被挤爆的。
“你晚上是不是有台手术?”佘怡看了下手表,已经到晚饭时间了。
“心脏搭桥手术。”祝夏说。这位病人是下午临时决定做的手术,但又不能再耽搁,就安排今晚做。
“我要去找肖医生沟通一下胸壁外伤扩创患者的病情。你先去食堂,等下我们去找你。”
“OK,回见。”
祝夏和佘怡分开,两人往长廊相反的方向走。
现在是探视时间,祝夏没走两步,撞见从病房走出来的病人家属,病人家属很感激医生,热情跟她说了一堆感谢语。
祝夏顺道进病房看看患者情况,嘱咐几句医嘱,她便离开了。
离开病房还能听见里面喜极而泣的笑声,祝夏不禁牵唇,跟着笑了笑。
她双手抄在医生袍的口袋里,心情不错地往电梯的方向走,经过护士站时,值班的护士陡然喊住她。
“祝医生!”
祝夏停下脚步,转身走过去。
“找您的。”值班护士指着面前的中年男人,面带微笑说:“正想联系您,您就来了。”
“你好,我是祝夏。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祝夏声色不动地打量眼前的中年男人。五官清朗,灰色衬衫西裤外加剪裁合身的马甲,看起来不像患者,也不像患者家属。
中年男人忙不迭把手上拎提着的深木浆色纸袋子递给她,说:
“祝医生,我是来给您送餐的,这是我的名片。”
祝夏接过名片和纸袋,正要说自己没有订过餐,是不是搞错了。
心中倏地一动,她看向他,道一声感谢。
“不客气。”中年男人客客气气地地行了个礼。“祝您用餐愉快!”
袋子有些沉,祝夏把手机塞进兜里,提着它乘坐电梯到食堂。
她找了个干净整洁的位置,袋子放在餐桌上,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才发现是两份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一份粤菜,一份京菜。
袋子里有一张小卡片,祝夏慢慢打开,借着明亮的灯光,看清了上面写的字。
只有四个字。
按时吃饭。
第59章 【钟意】
祝夏唇角轻轻上扬。
余光瞥见佘怡和肖纪谚走过来,她随手把卡片塞进衣服口袋里。
“大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哪来这么多美食?今天苏医生也不在。”肖纪谚视线梭巡一遍摆在桌上的食盒,目露惊叹。
佘怡指着食盒侧面的标签说:“高级餐厅,肯定不是病人或病人家属送的。”
她凑近祝夏,小声询问:“该不会是散伙饭吧?”
“不是,想什么呢。”祝夏笑着用胳膊肘戳了下佘怡,“太多菜了,大家一块吃吧,不然吃不完就浪费了。”
佘怡比他们都年长,算是个大家长,她不推辞,直接坐下来,熟络地摆了下菜位。
“苏医生要是知晓有好吃的,她估计会悔恨今天没有来医院。”肖纪谚拿纸巾擦了擦桌子,说。
“等她回来了,一块去餐厅吃。”佘怡一面说,一面拆开筷子递给祝夏。
他们动手太迅速,祝夏毫无用武之处,乖乖接过筷子。
面对丰盛的饭菜,肖纪谚不知该从何处下筷。
祝夏没那么讲究,忙一天也饿了,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苏医生什么时候回来?”祝夏随口问了句。
“明天。”佘怡回答。
“她要再不回来,这天就要变了。”肖纪谚煞有其事道。
祝夏和佘怡同时抬头看他,以为他有内部消息。
谁知,肖纪谚摸出手机,把天气页面展示给她们瞧:“你们没看天气预报吗,明天大雨。”
“跟我们说说就行,这种笑话别跟患者说。”佘怡语重心长。
祝夏抿唇一笑。
夜晚的港城街巷灯光普照,高楼大厦镀上一层繁华璀璨,从太平山顶看下来,像科幻电影里一座冷色调的灯光之城。
坐落于太平山顶的贺家老宅,一片灯火通明。
楼下客厅的交谈声传上来,贺连洲垂目拿了支雪茄,听见蒋安屿笑着说老先生越来越喜欢Farah了。
“一大家子人全围着Farah也不是事,你什么时候帮忙减轻下负担?”蒋安屿问。
贺连洲没搭腔。
蒋安屿:“我昨天在茶楼碰到陆谦长官和老先生,听陆长官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认识祝医生。”
火机滑动砂轮的摩擦声响起,白色烟雾袅袅升腾,贺连洲点燃了衔在唇角的雪茄。
“怎么把人介绍给陆长官,不带回家?”蒋安屿笑得不怀好意。
贺连洲缓缓吁出一口烟,薄雾缭绕弥漫,渐渐消散,露出那张俊脸,以及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
“Farah怎么样?”他平静开口。
提到宝贝女儿,蒋安屿面露惆怅,说:“老样子,免疫力差,时不时就发热感冒。”
自蒋昭母亲去世,蒋安屿就减少了大半部分工作,专心照顾蒋昭。
但这么多年,蒋昭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
贺连洲颔了下首,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
缄默片刻,蒋安屿说:“贺明良和梁以莹联姻,你二叔估计想借助澳城梁家来制衡你。”
贺连洲指尖掸了掸烟灰,半截烟灰无声掉落。
“不过他还是天真了。”蒋安屿温润面容浮现一丝嘲笑。
贺延珉早些年就干不过贺延霆,又怎么会是贺连洲的对手呢。
蒋安屿思起什么,望向落地窗前高大挺拔的男人,神色肃然:
“你父亲要带那个女人回国。”
“他进不了家门。”贺连洲话说得轻描淡写,嗓音却透着冷酷。
外人只知贺既华越过两个儿子,直接让位给孙子贺连洲。却鲜少有人知其中缘由。
贺既华的两个儿子,贺延霆和贺延珉。
贺既华无疑更看重前者,可惜贺延霆闹了荒唐事。
婚内出轨。
出轨对象是妻子同父异母的妹妹,他的小姨子蒋杳。
蒋绮芸,港姐,全球著名的珠宝设计师,众多作品被三大著名国际博物馆展出。
她是一位极具商业头脑、个人魅力的女人。
怎么也料不到,电视晚八点档的狗血剧情会在自己身上演出。
蒋安屿记忆犹新,十年前,贺延霆带蒋杳见贺既华,把老先生气进了医院。
贺既华是不同意贺延霆和蒋绮芸离婚的。
而蒋绮芸,这个强大的女人,她将贺延霆赶出了集团。
蒋绮芸全身心投入工作,没几年,贺连洲也正式接任商业帝国。
事情如果只到这里,其实不算差。
但变故出现了。
五年前,蒋绮芸得知贺延霆和蒋杳有一个跟贺连洲同龄的儿子。
同龄,多么讽刺。
早就勾搭上了。
蒋绮芸受到很大刺激,自此彻底退出大众视野,离开港区,没再回来过。
她在哪里,只有贺连洲知道。
“既然跟那个女人一块回来,那你父亲肯定不只是简单探亲的。”蒋安屿思忖半晌说。
贺连洲淡淡颔首,把烟掐灭,转身要下楼。
蒋安屿手机响起来,说:“苏医生的电话,你先下去吧。”
一楼客厅,称得上其乐融融。
贺既华,贺延珉,岑淑,贺楚茵,蒋昭……就连贺明良也在。
四代同堂。
贺既华接过蒋昭Farah递过来的樱桃,皱巴巴的眼睛笑得眯起来。
“大哥。”贺楚茵瞧见贺连洲下来,扬声喊了声。
“大哥。”贺明良摸着鼻子,悻悻地跟着一块叫人。
“连洲,你是不是有钟意的女孩子了?”贺既华靠在真皮沙发上,侧目看着贺连洲,问。
“爷爷。”贺连洲走下来,慢条斯理说:“哪来的消息。”
“别管哪来的,你就说是与不是。”贺既华手握着龙头拐杖,嗓音浑厚有气势,不怒而威。
贺连洲还没出声,听见贺明良在另一边笑起来。
贺延珉一个刀锋般的眼风扫过去,贺明良立即收住笑。
没三秒,客厅又洋溢起笑声。
贺楚茵正抱着蒋昭一脸笑。蒋昭伸着两条细嫩胳膊,手指挠贺楚茵的下巴,一大一小都笑得很开心。
“你看看,Farah都这么大了。”贺既华举例鞭策,“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才考虑终身大事?”
“该带来的,到时候会带来。”贺连洲说。
贺楚茵一听,转过脸去看他,诧异道:“这意思是有嫂嫂了?”
第60章 【贺连洲,别回头】
“意思是有了肯定会带过来,是吧?”蒋安屿边说,边顺手捞起蒋昭抱在怀里,“时间不早了,Farah好像困了。”
“是啊,迟早的事。”岑淑适时优雅一笑,说:“再说了,二婶认识不少聪明漂亮又端正的女孩子,用不着担心。”
有三岁半的蒋昭女娃在,他们或多或少都收敛些脾气。
贺连洲没有在老宅过夜的习惯,跟贺既华在书房聊完集团业务,他便离开了。
车子平稳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蔡叔把贺连洲私人手机递给他。贺连洲接过,长指划过屏幕,瞧见那条简短的讯息,几不可察地牵了下唇角,遂慢条斯理地拨去电话。
祝夏看见来电显示时,刚结束一台心脏搭桥手术。整个过程有惊无险,手术非常成功,这让她心情愉悦。
她换掉手术服,握着手机瘫在休息室的沙发窝里。这个时间,港仁医院的灯已熄灭大半,匆忙脚步声消失,空寂又静谧。
放松身心,她的声音懒又软:“喂。”
“在休息?”他问。
祝夏没多思虑贺连洲怎么知晓她在休息的,只“嗯”了一声,说:“值夜班没事的话,可以休息一会儿。”
听筒里极安静,休息室也极安静,因此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祝夏忍不住想,他肯定也听到了她的呼吸声。
路灯式微的光线折进车厢,映着贺连洲高挺的鼻梁,他慵懒地靠着座椅,耳畔萦绕祝夏浅显的呼吸起伏声。
两人安静了片刻,谁都没挂断电话。
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于无边夜色中,越过冰冷的手机,低沉叫她:“祝夏。”
两字穿透耳膜,含笑的音节像是小锤子,轻轻敲击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祝夏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暗淡的格栅灯,黑白分明的眼睛覆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男人偏冷的嗓音,有着凛冬霜雪簌簌扑打玉石般的冷洁感。叫唤她名字的时候,冷音缝进一缕微暖的晨曦。
难以描述的、充盈骨髓的安全感悄无声息地蔓延至全身,像是一根无限延长的细线,缠绕住胸腔里的器官,随之跳动。
祝夏忙完之后的一小段休息时间是她最好说话、最柔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很久以前,她在他怀里笑,说他要是一艘船,她就可以载着船四处飘荡了。边飘,边写一本《鲁滨逊漂流记之祝夏飘了》传记。
可是后来,在某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她弃船离开了。
而船只,它没有翻涌,却在平静中偃旗息鼓。
祝夏极慢地眨了眨眼睫,轻声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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