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打开门,平行视线下无人,往下瞧才看见小女孩祁云雁,云雁拉着祝夏的衣摆央求她一块去堆雪人、打雪仗。
祁云雁是温书迦的女儿,她既然在宋府说明问书迦也在。
祝夏抵抗不了可爱小孩子的请求,套上白色的连帽短款羽绒服便跟云雁出门了。
她还换了双靴子,只是雪有点深,踩下去再拨出来总是不易的。
“小姑姑!”云雁咯咯笑起来,戴着手套的小手抓起一团雪就砸向祝夏。
“云雁,你怎么越来越调皮了。”祝夏也笑起来,随手团了团雪,丢向云雁。
云雁就跑啊躲啊,奈何小短腿,逃跑的速度不快,祝夏精准砸在了她脚上。
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温书迦和温千惠谈完出来就看见许久不见的祝夏和云雁互相拨弄头发里的雪。
“小姑姑你揪到我头发了!”云雁撅着小嘴,埋怨道。
“对不起,我小心点。”祝夏捏了下她的小脸,笑得眉眼弯弯。
“妈妈!”云清看见温书迦走过来,立时小跑过去,抱住温书迦的双腿。
祝夏抬头看过去,率先看见了宋成煜父亲,他眼如刀,眼皮耷耸,眼角的法令纹深如沟壑。
“二叔。”祝夏垂下视线,礼貌打招呼。
宋时不咸不淡扫了她一眼,略微颔首表示听到了。他与祝夏擦肩而过。
“二叔和老爷子吵了一架。”温书迦在旁解释道,“心情不太好。”
祝夏了然。家族关系纷乱复杂,利益纠纷太多,红脸白脸是家常便饭了。
“夏夏小姐,书迦小姐,小小姐。”赵阿姨走过来,“可以用晚膳了。”
晚膳吃得顺利,没有人提及祝夏那两段媒体报道。毕竟娱乐记者报道胡编乱造不值得一提。只有温书迦问了句宋成煜,夏夏回来是不是准备订婚了。宋成煜说是。订婚完一个月后便正式结婚。
回来的第一晚不适合大动干戈,祝夏舟车劳顿一天,又打了雪仗,洗完澡红整个人精疲力尽地倒在了床上。她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瞳孔没有聚焦,视线漫无目的,不知在思忖什么。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祝夏的心神才慢慢回归,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贺连洲】,心霎时泛起了丝缕涟漪,犹似平静的海平面投进一颗石子。
祝夏钻进被窝里跟贺连洲讲电话,声音小而轻:“我准备休息了。”
“这个点,你应该不困。”他说。
“……人的生物钟会变的,我以前不困,现在困了。”祝夏反驳道。
他们聊了几句,祝夏陡然听到不一样的音响,独属于成熟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似克制,又充盈着欲,飘进耳里让人脸红心跳。
相隔两地,祝夏五指揪紧了些被褥,放缓呼吸,她轻声询问:“你在干嘛?”
第158章 【京雪天】
他在干嘛,她再清楚不过了。
“想看?”男人平时自控力极强,但呼吸声还是加深加重了。
“贺连洲,你能不能正经点?”祝夏轻咬下嘴唇,喃喃道。
他笑了,“那你正经叫我名字。”
祝夏也想正经,但是听筒传出的动静容不得她正经半点。她声音闷闷的、轻软的,像是撒娇的语调:“贺连洲……”
男人似乎很受用,气息变得粗重,哑声命令道:“继续叫。”
以前在一起也这样电话过,可祝夏的心脏还是抑制不住紧张地砰砰砰跳动,她乖乖道:“贺连洲……”
寸土寸金地段,诺大房间,落地窗另一侧,交织在墨色夜空里淡淡的余晖和灯光。
男人的气息愈发深,愈发重,听得祝夏耳根发热、心窝发烫,睡裙下两条纤长的腿情不自禁并拢。
不知叫了几次他名字,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性感的闷哼声,一刹那,她心中闪过一种慌张失措的情绪,转瞬即逝。
“有没有想我?”她听见他问。
非常意味深长的问题,以她的聪慧机敏,他知晓她听得出来。
祝夏沉默了两秒,瓮声瓮气地说:“嗯…”
“继续电话,还是视频?”
她没吭声。
他嗓音沉哑,轻声诱哄,“来来,照我说的做。”
深京夜大雪,袭落一地冬色,疾风劲雪刮着飘窗发出细微的碰撞声,那声响光听便觉干冷。但被褥里的祝夏眼睛、耳朵、脸颊、手……哪里都漫着燥热、湿意。
她左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听见电话那头日思夜想男人悦耳的声音,鼻腔溢出轻轻的“嗯”声,手沿着睡裙缓慢伸了下去……
祝夏闭上眼,听着他指挥,她像是失去船桨、飘在海面上的孤影,任由船只带去极乐世界。原以为,停岸了他便会消失,可是他没有。她停岸下船,他又化身领路人,带她探索桃花源、往更深处豁然开朗。
不知过了多久,祝夏躺在床上熟睡,睡得酣甜,卷翘如蝶翼般的睫毛还泛着泪光。手机落在她左耳旁,男人呼唤她两声没听到回应,笑了下。
“没跟我道晚安。”
*
京城钓鱼台东墙外的银杏大道,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银杏林子,树冠高大,树干挺拔,气势恢宏。金黄的银杏上方,罩着瓦蓝澄清的天空,不时有鸽哨迅速掠过。
冬至,有许多人在颐和园十七孔桥附近架起长枪短炮,等候观看、拍摄稀奇的金光穿洞妙景。
壹号院饭店,小桥流水雅间里,祝夏举目往远处乌泱泱的人群望了眼。
“夏夏想去看吗?”温书迦循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温婉询问。
“没。”祝夏摇头。她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书迦姐,二婶是不是她心仪的儿媳妇?”
温书迦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有是有,但是……”
她抬眸看向祝夏,疑道:“你想取消婚约?”
“嗯。”祝夏没否认。
温书迦顿感纳罕:“怎么突然取消婚约,还有不到十天就订婚了。”
“你应该有看到港媒的爆料吧?”祝夏说。
“看是看见了,但媒体报道向来喜欢夸大其词。内容吸睛是吸睛,但经不住琢磨,一思考便原形毕露。”温书迦说话不紧不慢,蕴含着浓重的书卷气息,像是北平时期的女学生,知性优雅。
祝夏笑笑。
“宋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不求出身名门望族,但也得是知书达理的世家好女儿,情商智商不能差。”温书迦说,“老爷子相中你,可不只是因为那茅山道士的卦术之谈。”
“我知道。”祝夏夹了块鱼子酱鲜核桃香椿桃仁放在面前碟子上。
宋老爷子选的不只是宋成煜的太太,还是能和宋成煜匹配、做他的partner,在他迷途的时候,可以劝他知返,一个可以并肩战斗的队友。
“你父母的事情还没解决完?”温书迦看着盘子里的红胡椒脆皮叉烧,问道。
“还有最后一点。”祝夏说。
贺闻晟所说的郑天佑秘密,宋家选择她的原因……建筑工程事故,大楼倒塌,周茉父亲入狱……宋成煜说他母亲温千惠是在京城寺庙给他祈福、求得紫檀佛珠的,可那佛珠分明来自黄大仙祠。
祝夏心中早有怀疑,但她不愿相信。当自己所珍惜的东西将要被打破时,人总是喜欢逃避。仿佛只要不承认,事实不会被改变,就能一直活在安全范围里。
祝夏请温书迦帮忙约一下探视,她要去见周茉的父亲。
权力是个好东西。不仅可以欺负那些欺软怕硬的孬种,还可以颠倒黑白,掩盖事实。
午后,京城寒风凛冽,雾霾浊气一扫而空,空气纯净透明,视野尤为开阔。
祝夏从壹号院饭店离开,顶着大雪寒风走在街道上,路过蓟门桥,看见一位长者坐在轮椅上安静地欣赏大雪纷飞,发与雪俱白。
四九城的雪花大且厚实,雪片落到地上,似有噗噗有声。得益于特殊的地形地貌,这座城市冬天气温虽低,但有太阳的日子非常温暖。
以后也会有无数个天气晴好的日子。
祝夏心想。
她踩在厚重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许是知道前方有世上最好的风景在等着她,祝夏走得坚定,没有停留、不曾回头。
……
祝夏没回宋家,她绕了几圈,去了胡同巷子的孟家。
保姆见到她笑着说夏夏小姐来了,奶奶特地给你准备了烤红薯和板栗。
祝夏进门,孟首长和孟奶奶正在屋子里烤茶,见着她均是喜上眉梢。两人裹着军绿色的毛呢大衣,看起来甚是暖和。
“夏夏,过来。”孟奶奶朝祝夏招手。
祝夏走过去,坐在孟奶奶旁边,保姆端来茶水,她接过道了声谢。孟奶奶把纸袋子装的香喷喷热腾腾板栗递给祝夏。
“夏夏和小贺是一对儿?”孟首长锋利的眸子睇向祝夏,他有每天看报的习惯,加上没有人拦截消息,看见消息并不奇怪。
第159章 【起点】
祝夏坐下,先问了孟首长和孟奶奶身体好,后端着茶杯轻轻嗅了嗅香味四溢的茶水。
“夏夏和小贺是一对儿?”孟首长捏着手里的报纸,抬起视线瞧她。
冷不防听到“小贺”二字,祝夏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孟首长说的是贺连洲。
她浅笑道:“嗯。”一起对儿。
孟首长闻言点了下头。
孟奶奶闻言,困解道:“小贺?中秋那个小贺吗?”
“对。就是您说长得比孟爷爷年轻时候还帅气高大的那个贺。”祝夏说。
孟奶奶笑眯了眼:“那确实比你孟爷爷年轻时候长得好看。”
孟首长在旁不轻不重地哼了声:“看人不能光看脸!”
“不看,你以为你有机会?”孟奶奶抓起深木色纸袋装的椰子酥糕点塞到孟首长手里。
孟首长瞪了她一眼。
祝夏忍俊不禁,孟爷爷和孟奶奶老了还跟年轻时候一样,欢喜冤家。
孟家二老思想开放,从不干涉年轻人的事情。他们看着祝夏长大,知晓她为人处事的原则,也相信她可以处理好跟贺连洲和宋成煜之间的关系。
“上回小贺说他有个交往七年多的女朋友,怎么不早点结婚?”孟首长在边上听祝夏和孟奶奶聊天,不时插一句话找存在感。
祝夏怔忪。
交往七年多?
“不是你?”孟首长翻阅今天的报纸,瞥眼睨她。
“是……”
但是他们分开了五年,应该不算交往七年多吧?
祝夏离开孟家,漫步在胡同巷子,透过簌簌而落的雪花远眺角楼,白雪镶红墙,犹如仙宫楼阁,清幽缥缈,精妙绝伦。
她低下头,捣鼓手机,想给贺连洲发信息,但又不知道发什么。
问他为什么要跟孟爷爷说他们交往了七年多?
其实答案,她知道的,不是吗。
在他看来,他们没有分手过。
只是她不理他的时间,长了点。
恋人分开,五年太长了。
可……若是真心,爱一个人的岁月,五年不过是起点。
祝夏切换相机app,调下焦段,拍了张角楼细雪图,分享给贺连洲。
「从第一片雪花落下起,京城就变回了北平」
*
祝夏和游风在机场道别就没再联系过。
因此,她专注医学项目论文稿时,不期然收到游风的来电,人有点惊讶。
“贺老板要买薄扶林的别墅?”游风兜头就问。
祝夏说:“我怎么知道。你不问他,来问我?”
“贺老板不一定有空搭理我,但肯定有空搭理你。”游风有理有据道。
“港城那么多别墅,他应该不会买薄扶林吧。”祝夏同样有条不紊道,“周围除了住宅什么也没有。”
贺连洲都有浅水湾好风景、好地段的别墅了,钱再多也不可能买薄扶林啊。
“港大在薄扶林道。”游风懒洋洋说,“你最近不是跟港大接触,打算有空去那里上课?”
祝夏一怔。
贺连洲买薄扶林别墅,是因为她要去港大?
“还没定下来。”祝夏一边浏览电脑屏幕,一边打电话。
港大医科被称为神科,众多状元大佬都在那里。年纪轻轻教状元,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你回去被打了几顿?”祝夏五指灵活地敲击键盘,发出轻微的声响。
“怎么就不能盼着我点好?”游风语气狂妄,“老子岂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被打的是别人。”
祝夏:“哦。”
不太感兴趣的语气词。
“你什么时候变八卦了?”祝夏颇觉奇怪,思忖少许,她自己找到了一个答案,“是商乔找你过来探话的?”
游风冷笑:“我做什么都得跟她沾上边?”
“对啊。谁让她是你的白月光呢。”
“……”
梳妆台的白瓷瓶插着几株绿色的洋桔梗,似是寒冬里藏匿着的明媚春色。祝夏挂掉电话,合上电脑,换了身衣服,准备去探监。然而,她把围巾挽在臂弯时,收到了温书迦的讯息,说近期要求严格,没法去探望周父。
祝夏沉默看着微信页面,片刻之后,回了个“好”。她离开房间,穿梭过金碧辉煌的大厅,干净安静的长廊,走到了暖房。
暖房里,宋老爷子和大伯在下棋,他们似乎总有下不完的棋。祝夏进门先问了好,遂后坐在矮凳上,慢条斯理地沏茶,斟茶。
“我印象里夏夏还是个小女孩,现在都快要成家了。”大伯指腹捻着白旗,看看祝夏,“成煜这几天不怎么回老宅应该是在忙婚事。”
祝夏的确有几天没看见宋成煜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她把戒指归还给他。尽管两人什么都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只是开端,甚至说,连开端都不算。决定他们婚事的人从来都不是他们,而是宋老爷子。
年轻貌美的女模特、大学生年年有,但能在宋成煜昏头时,保持清醒理智,并牵引他做出正确决定的人寥寥无几。
孙媳妇不一定需要门当户对,却一定得有本领。
物质,宋家有的是。
物质层面可以不对等,精神层面不能不契合。
家主和家母互相扶持,是家族鼎盛不可缺的基础。
“老二把夏夏救出来时,她瘦瘦小小的,现在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大伯说。
宋老爷子闻言瞥了眼祝夏,难得露出笑意,“那时候你比现在的云雁还小。”
“好像还营养不良是吧,发高烧住进医院。”大伯回忆道,“一晚上抓着你爷爷的手不放,哭着要找爸爸妈妈,都把鼻涕蹭你爷爷衣服上了,硬生生把他洁癖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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