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洲的气息跟他这个人息息相关,既诱人沉沦又令人清醒。
很神秘很复杂。
是不容抗拒的存在。
情侣之间的强势是情趣。
高位者的强势......如若是五年前的祝夏,她会觉得自己被挑衅到了。
但现在,她成长了。
“现在回家吗?”贺连洲问她。
祝夏解锁手机,看了眼林嘉月发来的消息。
报道还在继续,月亮暂时不能离开。
“下雨了,我送你。”贺连洲说。
下雨了吗?
祝夏侧身往外望去,夜色暗沉,月晖被厚重乌云遮住,天际闪过一道雷电,照亮阴云密布的天幕。
滂沱大雨倾盘落下,城市如挂一层薄纱,所有轮廓都模糊起来。
港岛特有的潮湿咸腥的夜风扑面而来。
祝夏钻进劳斯莱斯库里南的副驾驶,她摸安全带时瞄了眼驾驶座上的贺连洲。
啧,又换了辆车。
男人的外套很大,祝夏一整个裹在里面。
车内静谧得诡异,她随口提要求:“能放歌吗?”
女生无防备的轻松语调,听得贺连洲唇角轻轻一抬。
得到准许,祝夏不客气拿手机连车载蓝牙,打开音乐app,随意播了首粤语《最佳损友》。
“生死之交当天不知罕有,
到你变节了至觉未够,
多想一天彼此都不追究……”
……
赛马场地,VIP包厢内。
商洵往沙发一靠,衬衫敞开几颗扣子,锁骨隐约可见暧昧的红痕。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我想起来观众席那姑娘是谁了。”
是祝医生。
蒋安屿心说,面上还是温雅问了句:“是谁。”
“Sumer,祝夏。”
蒋安屿侧头看他,“没认错?”
商洵浪荡不羁,跟他有过关系的女人太多了,蒋安屿下意识以为祝夏是商洵的前女友之一。
“Sumer这个女人拽又疯,我行我素,权威于她不过浮云,你敢惹她,她就敢抡你。”商洵长腿嚣张地架上桌子,漫不经心道,“刚才那个姑娘看起来温顺柔和,我一时没想起来,但肯定是她。”
“拽又疯?”
这词不像是用来描述祝医生的。
商洵身躯前倾,拨了拨头发,示意蒋安屿看:“额角这块伤,看到没有?”
蒋安屿胳膊搭在大腿上,凑近仔仔细细探究两遍,除去头发就是头皮。
“没有。”
“没有就对了。”
蒋安屿目光怪异看着他,赫然在问商少你傻了吗?
商洵指着自己的头:“Sumer砸过我这里。”
祝医生砸太子爷?
蒋安屿一副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她为什么砸你?”
商洵两指不自觉抵住额头,骨头泛冷,仿佛刚被砸过,隐隐作痛。
“我大学同学游风,外交官孙子,你有印象吧?”
蒋安屿点头:“跟你姐去拉斯维加斯结婚又离婚的男人。”
澳区商家长女跟男人私奔的事情,上流圈塔尖基本都知道。
商洵舒展身体靠向深色真皮座椅靠背,说:“我揍了游风一顿,Sumer见不得喜欢的人被揍,帮他出风头,二话不说抡起酒瓶猛砸我。”
“祝夏……喜欢游风?”
“她嘴上说的是影响她做生意,但谁知道呢。”
商洵揍游风,祝夏砸商洵。
伤了澳城太子爷,竟还能全身而退?
“保镖没阻止她?”蒋安屿问。
商洵扯了扯唇角,直说:“保镖没Sumer动作快。”
商洵那会儿也是年轻气盛,狠狠瞪着祝夏,质问她为何砸他。
祝夏说,他在酒吧闹事,影响生意,损害她的利益。她的举动完全是出于自卫。
钱这东西,商洵多的是,他不接受这个说法。天女散花般撒出一叠钞票,叫祝夏道歉或给他砸回去。
祝夏气定神闲说,不就是流了血嘛,她可以付医药费,保证治得服服帖帖。
于是她也拿出一叠钱丢他身上。
商洵喝了酒,脑子晕乎乎又被砸了头,怒气直冲天灵盖,但还没暴躁动手就被朋友捆走了。
蒋安屿听得额角轻抽。
祝夏只看行为和结果,商洵折损酒吧盈利,她二话不说就砸商洵。
野,太野了。
醉酒的男人砸酒吧,既损害她的金钱利益,亦有人身伤害风险。
就算打官司,祝夏也只是自我防卫,完全不用担责。
七年前的祝医生十八岁,大好青春年华就能令人生畏。
巾帼不让须眉。
蒋安屿若有所思,片刻,问出关键问题:“祝夏跟贺老板认识吗?”
“不认识。”商洵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香槟酒杯,啜饮一口。
“Sumer不过是个异国求学的小姑娘,她只在伦敦待两年,跟贺老板话都没说过,他们两个的交集比澳门河还要干净。”
澳门河古称‘濠镜’,河流水质清澈犹如一面镜子。
商洵说他们的关系如明镜,那看来确实没关系了。
蒋安屿沉思默想。
贺连洲不可能搞见不得人的地下恋情。
第19章 【You got me】
夜已深,雨势不留情面,越下越大,砸在车面溅起密集水花,雨刮器左右划动。
祝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后视镜,珠帘似的雨幕里隐约能瞧见几辆熟悉的私家车。
都是贺连洲的保镖随从。
说来,最让他们警惕的人应该是她。
贺连洲每次受伤都跟她有关。
封闭车厢空调适宜,除去细小雨水声,只有音调轻松的男歌声。
祝夏不动声色打量车子——干净,没有多余的装饰物,空中浮动着雍贵的乌木沉香。
她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到目视前方的贺连洲脸上。
光影交替间,男人轮廓分明的面容深邃英挺,在昏暗环境与动听音乐的烘托下,冷硬的下颌显出平日难见的几分温意。
贺连洲沉着冷静,充满了安全感。
毫无疑问,他在浮躁的世界有降温感,永远让人心安。
曾经的祝夏相信,等到他老了,头发花白,也会是一位帅气的老头。
回家的路程过半,车厢里绕梁歌声被车载电话的提示音打断。
贺连洲偏头看向祝夏,后者迟缓三秒,记起来车载蓝牙连的是她的手机。
祝夏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李柏泽’。
她没接,直接挂断了。
见状,贺连洲冷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一曲毕,自动切换下一首歌,仍旧是粤语歌曲,男女对唱的《必杀技》。
“求你别要如从前纯熟地碰我,
而我问我为何还能够碰伤我,
不要让我一败涂地,
输得更多……”
祝夏规矩望着正前方,听到某句歌词,她无意识地用食指在手机侧面一下一下刮着,失了神。
记忆的抽屉被打开。
而后,回想起伦敦的日子。
英国的天气总是大无语,万里晴空的伦敦街头遽然给你来场雨水,浇你一身大雨。
寒冬亦是如此。
暴风雪滚滚而来,树木倒塌,屋顶吹飞,交通瘫痪。
因暴风雪与冻雨导致多地交通因积雪中断严重受阻,大面积破坏性降雪和强风天气,酒吧无客人,萧条冷清。
祝夏白天在学校上课,有空的时候都会到酒吧。
游风一开始嘲讽她学周总理闹市读书,后来老父亲般催她参加各类社交轰趴。
她一律置若罔闻。
祝夏在学校能很好的融进各式各样群体里,无论是学渣还是学霸,跟她的关系都不错。
但这只是表面,她的心一直游离在群体之外。
脱离学校后,她大多是独处。
桌面摆着电脑,祝夏佩戴白色有线耳机,五指利落地在键盘上敲来敲去,搁置在左手边的手机不停地弹出讯息。
专心致志着,一只大手兀地把她电脑阖上。
祝夏摘下耳机,目光不善地看向罪魁祸首。
游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口。
她眼光望去,瞧见臂弯挽着黑色大衣的贺连洲。
他的步履从容,仿佛再强劲的寒风也影响不了他半点。
服务生上前招待,他点了杯Wasabi crisps。
贺连洲落座一会儿,身侧有人端来酒。
祝夏送完酒,没走,顺势坐在他旁边。
男人身穿熨烫妥帖的墨色衬衫,袖口随意轻折,呈露半枚墨蓝色的定制袖扣,做工打磨精细,在黯淡的灯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
祝夏缩回目光,端坐着直视正前方。
游风懒洋洋地斜倚吧台,隔着朦胧光晕,与她遥遥对视。
像在看戏。
他们耳畔不断萦绕着缱绻又轻缓的女歌声。
祝夏就在这时开口,很熟稔的一句话。
她问:“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吗?”
贺连洲闻言,指尖几不可察地微顿,随后指骨分明的长指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啜饮。
“医者父母心。”他冷淡的嗓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可没说医者爹娘嘴。”
口吻平稳,话语暗哂。
祝夏察觉到了,全然不在意,继而说:“我有洁癖。”
情感洁癖。
她原先是想问他跟人有过亲密接触吗,但太过于突兀直白。
祝夏认为自己骨子里还是含蓄的。
贺连洲将幽沉目光落向女孩恬静的面颊,似是在无声询问你有洁癖关我什么事。
当然有关系。
如果他跟人发生过关系,她就不会浪费时间和他继续来往。
祝夏不吭声,也没侧头看他,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吧台。
游风望着略微彷徨的她,意味深长地幌了幌酒杯里的冰块。
祝夏:“……”寻衅滋事。
贺连洲长腿不经意碰到她坐着的旋转椅子,力道恰好能让她往他这边靠拢。
发梢随着她身体转动小幅度飘起,又柔顺地垂落至肩膀。
光线昏暗,灯影变幻,距离骤然拉近。
偌大冷清的酒吧里,沉绵而漫长的冬夜在某一瞬间凝结,祝夏就在那一刻对上了贺连洲的眼神。
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她有点懵,眨眨眼,明眸里的茫然散尽。
“你知道我学医?”
“很明显。”贺连洲说。
她沉吟半晌,犹疑道:“准确找到颈动脉的位置吗?”
他微微颔首,不冷不淡地提点:“加上手。”
“手?”
祝夏举起双手,350度看了好几遍。
学医其实算个苦力活。
她的指甲修理得整洁,十指纤细,指骨有力量,而非柔若无骨,一折就断。
在她沉浸于研究自己手指的时候,贺连洲又点了杯酒。
服务生端来无酒精鸡尾酒,他骨感干净的长指接过,放在她面前。
祝夏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修长漂亮,根根分明的手吸引住了,尤其是手背上清晰可见的青筋脉络,山脊般蜿蜒,随着光影变幻,禁欲的冷感和性张力的欲感不断切换。
她眼睛欣赏着,不妨碍嘴巴开口:“为什么请我喝酒?”
贺连洲目光落在她洒满碎星的眼睛,离开前缓缓启唇:“ You got me.”
话音落下,男人高大的身影在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里消失不见,犹如一阵雪里抓不住的风。
You got me.
不是你得到我,而是你赢了我。
可是她赌赢了什么呢?
祝夏双眸盯着色彩艳丽的鸡尾酒,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她才明白他口中的赌赢指的是什么。
——在她之前,他没交过女朋友。
第20章 【绝对臣服】
手机弹出新的讯息。
屏幕发出的光亮,将铺面而来的回忆驱散。
祝夏心绪回笼,点开查看,发现十来分钟前还有两条未读消息。
林嘉月:「李柏泽回来了,就在跑马地附近,我让他去接你?」
李柏泽:「查到了部分资料」
最新的是林嘉月发来的。
林嘉月:「收工!」
许是她久久没回复,林嘉月又发来担忧讯息:「Honey,你失踪了吗?」
祝夏清理消息,一条条打字回复。
库里南平稳停靠在漾日居。
祝夏断开蓝牙车载,摁灭手机屏幕。
脑子还沉浸在回消息的跳跃思维中。
今晚贺先生把她送回家,还让听歌,服务意识极佳,祝医生很满意,可以给个五星好评。
贺连洲若是知道她把他当司机,肯定会当场掐死她。
祝夏低头解安全带掩住神色,不让他窥视心思。
五年前的贺连洲洞察人心的本事就已经到了恐怖如斯的地步。
鬼知道他现在有多变态。
刚要下车,却发现车门被锁住,推不开。
祝夏转过头,看向半张脸隐在暗处的男人。
“你看到我如临大敌,”贺连洲深沉视线落在她面颊,低嗓情绪难辨,“时刻提防我,为什么?”
难怪他要自己开车,原来是想算账。
祝夏心里思量一番,镇定给出答案:“你是贺连洲,人人敬而远之。我也不例外。”
“对我敬而远之的人可不敢直呼我名字。”
“贺先生权势滔天,没有人敢得罪你。”祝夏立即改称呼,言语有理有据,“我得罪过你,怕你很正常。”
明知这个说辞蹩脚。
但“她怕他”,这三字实在能挑战男人的耐性。
贺连洲喉咙轻咽,不愿跟她一般见识似的发问:“打算怎么赎罪。”
他用非常平和的语气说出来,加上成熟男人的不显山不漏水,祝夏摸不透他的目的。
她睫毛纤长,如蝶翼般轻颤,飞快思忖。
他是冰释前嫌,不与她计较了?
贺家通过兼并和收购其他公司将商业帝国扩展到海外,涉及各行各业,包括但不限于金融、贸易、能源、医疗、房地产、互联网科技等等。
早已不止富甲香江,权倾维港。
位高权重的大佬不缺人,无论男女,无论是私事或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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