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捯饬自己,便出门赴约。
跑马地赛马场位于港区湾仔及铜锣湾的之间,常有老伯迈入7-11旁边的Jockey Club赛马会赌马,攥着赌马彩票坐在‘买马’大厅。
晚餐,林嘉月定的是铜锣湾跑马地西餐厅。
餐厅口碑极佳,空气干净香氛,舒缓钢琴音淌至每个角落,祝夏愉悦地眯了眯眼。
林嘉月跟她闲聊:“贺明良你知道多少?”
“就一点点,已经跟你说了。”
“贺连洲没跟你说他们家庭关系吗?”
祝夏思忖两秒,“有简单说过。”
林嘉月双眼放光,“说过什么?”
“他有个妹妹,母亲是混血儿。”
“没了?”
“嗯。”
“你们谈恋爱不推心置腹,不谈心么?”
“有首歌的歌词是:谁说爱人就该爱他的灵魂,”祝夏说,“我同意。”
林嘉月挑眉,大笑:“我是理论派,你是实践派。”
她继续开口,闺话一连三问:“和贺连洲谈恋爱什么感觉?身为男朋友的贺连洲也是冷冷淡淡吗?床上风格怎么样?”
祝夏抬起澄澈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嘉月。
林嘉月睁大眼睛,“都成年人了,难道你们两个还玩两小无猜?”
月亮说得头头是道,“我跟你说,只管自己舒服不管对方的男人都是劣质品。”
祝夏转了转眼珠子,给出评价:“他很照顾人,跟他谈恋爱挺舒服、挺放松的。”
林嘉月又问:“那你现在对他什么感觉?”
她现在对贺连洲什么感觉……
祝夏切牛排的动作停顿了一小会儿,沉吟道:“长得很好看。”
“除了好看呢?”
“有钱有权。”
“还有嘛?”
“没有了。”
林嘉月脑子涌动着浪漫色彩,眨巴眼睛道:“讲真的,我觉得你跟贺连洲很像顶峰相见,分开的日子让你们成长为更好的人,如今你们都在各自领域……”
祝夏打断:“嗯,在各走各路。”
不可否认,在她乏善可陈的求学生涯,贺连洲是浓墨重彩的寥寥几笔。
但是她从未后悔过与他分开。
林嘉月低头查看手机消息,歉疚地跟祝夏说:
“Sumer,抱歉,电视台在附近有个紧急报道,我得过去一趟。”
记者跟医生有相似之处,讲究实效性。
祝夏表示理解,让她放心去。
“你先去看赛马,我晚点到。”林嘉月掏出门票给她,叽叽喳喳说,“别闷着,对自己好点。去逛逛,万一碰到体格儿好的靓仔,你睡一下也赚啊,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别拘着自己。”
林嘉月说完便拿包离开,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
港区林千金的事业心是出了名强。
-
赛马场内观众席人山人海,上座率极高,让赛场看起来像是盛满色彩缤纷巧克力豆的碗。
“砰!”
赛马的枪声响起,骑手们五彩斑斓的衣衫在马场上随风扬起。
祝夏捧着桶爆米花,坐在vip最佳观赛区,耳畔不时传来欢呼和尖叫声,氛围相当热烈。
不知是不是林嘉月一语成谶,旁边确实坐着一位体格健硕的大哥。大哥搭讪,用粤语问她买的什么号码。
祝夏看了眼他,直接道:“1-5-5-5-10-5。”
马场每个星期三、六和日举行赛马,分为两个时段:下午赛和晚上赛。下午赛下午1:00至5:30,共有5场比赛,晚上赛晚上5:45至10:45,同样有5场比赛。
她也不算无依无据乱编。
大哥露出一副‘原来是菜鸡’的表情:“第一次来吧,我跟你说赌马凭运气是赢不了的。”
祝夏不想跟他扯,没接话,只是笑了下。
可惜这位大哥没有看懂她的表情,他手臂搭在膝盖,上半身往前倾了倾,露出劳力士手表和宾利车钥匙。
祝夏进场时,他就留意到她了。身穿雾蓝色连衣裙,腰间系着刺绣真丝绸带,勾勒细盈腰肢。
相貌肤白瓷玉,唯一不足的是眉眼染着几分春夏交替的清冷感。
估摸是个性格木讷无趣的学生妹。
不过学生妹也有学生妹的好处,涉世未深,好拿捏、好哄骗。
他大拇指搓着彩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咧嘴笑起来。
“输了没关系,但大哥有点小钱,请你免费吃顿大餐,顺道传授赌马的经验,保证你下次赢!”
“谢谢,我不跟戴假表的人吃饭。”祝夏温和有礼道。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听到都好奇看向那位大哥的手表。
大哥一窘,忙往后躲,遮掩作案工具腕表。
-
与赛场内热闹非凡的气氛不同,马场地位置最好的包厢尤为安静。包厢空间很大,布置奢华舒适,先到的朋友开了香槟,正在闲聊。
包厢门从外打开。
男人慢条斯理脱下西服外套,侍应生接过,他马甲里是衬衫,质感黑稠衣衫撑得肩廓虬结优越,身段笔挺落拓。
熟络的朋友见贺连洲散漫不迫的模样,玩笑说来早了,商洵孩子还没出生呢。
蒋安屿推了推金丝眼镜,解释道:“VIP观赛区有位妹妹仔,商洵看了眼,就一头坠入维港的爱海了。”
“可不嘛,两眼睛都恨不得长人姑娘身上。”
朋友哄堂大笑。
身穿深红衬衫的商洵守着望远镜,镜头对准内场VIP席位,头也不回地说:“这小姑娘看起来有点眼熟。”
“商少,这位妹妹仔我在哪里见过?搭讪得和妹妹仔说,跟我们说没有用。”
又引得众人一笑。
拍摄镜头再度转到内场贵宾观众席,精致面孔出现在大屏幕。
女生脑袋轻歪,兴致盎然地将爆米花分享给左手边的小孩子,微风吹拂她的发丝擦过荧白脸颊,漾起浅柔笑容。
光线稀薄,她周身似笼罩一层清雾,让人联想到林间晨曦的山茶。
不失惊艳,不可指摘。
蒋安屿倒酒的动作猝然停顿,神情怔忪。
商洵说的姑娘竟是祝夏!
第17章 【她的天线歪了】
蒋安屿视线一转,落在贺连洲身上。
男人姿态松弛靠着沙发椅背,眸光落至大屏幕里的女生,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敲杯壁。
沉稳得像一座山,表情也找不出丝毫破绽。
律师很敏锐。
蒋安屿和贺连洲自幼认识,他直觉贺连洲和祝夏有过什么,但又难以置信。
先不说他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女人会拒绝贺连洲,单论他对贺连洲的认知。
贺连洲绝不是对方说“不”就会坦然接受的类型。
想要就抢,得不到就毁掉。
这才是他的风格。
地位高到他们这个地步,做事全凭自己高兴。
这些年不乏有人往贺连洲身边送女人,指望得他青眼佳莱,但贺连洲自始至终都洁身自好,从不逾越。
蒋安屿琢磨不透,祝夏是何时冒出来的。
-
坐在观众席看了三分之二的比赛,祝夏把爆米花送给小朋友,起身离开去洗手间。
洗完手烘干净,从洗手间出来,WhatsApp弹出游风的消息。
游风:「好久没吃京城老记号的月饼了,中秋节有没有月饼?」
祝夏离开伦敦之后,一年从头到尾可能都没时间回去看望,但分红每次都按时打到她的账户上。
一来二去,高兴的祝老板便给疯子邮寄国内美食特产。
祝夏在空寂长廊驻足,低头拔弄手机回消息。
祝夏:「有啊,月饼单价一百万一个,你要多少」
游风:「打劫呢你」
消息回到一半,突然听到噪杂喧哗声。
旁边有安保人员火急火燎跑过,祝夏询问发生什么事。
对方说有人晕倒了。
祝夏连忙跟着跑过去。
一群人围绕地上躺着的中年女人,窃窃私语。
祝夏推开人群,跪在地上,一面低头探查昏迷不醒的妇女,一面请人群散开疏通空气,喊保安叫救护车。
赛场有专门的医疗团队,保安忙不迭呼叫医疗团队过来支援。
祝夏把中年女人的身体放平,探到对方没有了呼吸,立时三刻做心肺复苏。
中年女人的朋友说她走在路上,觉得胸腔有点闷,闷着闷着就突然倒地不起了。
安保人员说救护车很快就到,赛场医疗团队也正在往这边赶来。
祝夏动作不停做心肺复苏,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溢出薄汗,沿着额头、脸颊、脖颈不断滑落,她顾不上擦汗,继续做心肺复苏。
媒体人疯狂拍照,已经想好下一期刊文的内容了。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女人恢复正常心跳,祝夏松了口气。
逢时,医疗人员到来,她把人交给他们。
汗水顺着额发融进睫毛,祝夏眨了眨眼,很快,汗水迷蒙虹膜让她视线模糊。
医疗人员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祝夏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朝对方摆摆手,声音虚弱:“不用,我坐一会儿就好。”
喧哗吵闹消失殆尽,四周又恢复原状的寂静。
祝夏心脏沉重,脑袋有种脱力的眩晕,她深呼吸几下,双手捂脸,稍微用力搓了搓,逼迫自己清醒。
空调的冷风呼呼拍打她皮肤,冷热交替带来的是更深处的寒意。
这时,身上忽然不由分说被人披了件衣服。
面料考究的外套兜在身上,盖住脖颈以下,祝夏身体渐渐暖和。
鼻翼间的气息由冷气变成了干净清冽的木质松香,尾调缠绕着淡而好闻的冷沉香味。
祝夏缓慢地抬起脸,空白的视野里,是修长笔挺的黑色西装裤。
再往上,看到站在她面前的贺连洲。
祝夏心神一滞。
男人身量极优越,居高临下般低头看她,似鸦羽的眼睫耷拉,遮住晦暗不明的黑瞳。
祝夏仰着头,汗珠从她修长的天鹅颈上,湿漉漉地流至颈窝、锁骨。
她的眼眸氤氲湿意,额边碎发被汗水濡湿,流过大量汗的缘故,脸色略显苍白。
祝夏的心慢慢恢复活泛。
头顶的格栅灯犹如地壳运动般轻晃。
她好像看见贺连洲无丝分裂了......
哦,不是。
是她的天线歪了。
看人模糊,有重影。
蔡叔拎着一个手提的牛皮纸袋过来,递给贺连洲,后者接过,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贺连洲在祝夏身前蹲下,修长手指拈着手帕,及一盒紫色包装的巧克力,朝她递了过去。
“吃点东西。”
祝夏神经系统罢工,整个人呆成木偶,眸子动也不动。
贺连洲见她没接,干脆拆开盒子,拿出一颗巧克力,轻巧解开就要递到她唇间。
见状,祝夏七魂六魄登时归位,礼貌拒绝:“谢谢,我还有力气。”
不用补充体力。
贺连洲端详她的面容,眼神尚且清明,无甚大碍,便直接把巧克力塞她手里。
不可避免触碰到肌肤,他的手是干燥温热的。
祝夏一眨不眨看着贺连洲拧开玻璃瓶盖。
她不喜欢喝牛奶,玻璃瓶里装的是温热新鲜的蔬菜汁。
实在是口渴喉咙干,这回她没有拒绝。
液体流淌而过,感觉重新活了过来。祝夏看着纡尊降贵的男人,眨了下眼睛。
“我好多了,谢谢你。”
贺连洲瞥见她扯衣服的动作,沉腔遏止:“披着。”
祝夏不喜欢被他身上的味道侵略,再次婉拒:“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伸手欲把身上外套拽下来还给他,却被贺连洲抢先一步,揽了一下肩膀。
宽厚的手掌扣住肩头,力气不重,恰到好处地阻止了她的动作。
“祝夏。”贺连洲眸底晦沉,深邃注视着她,“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男人声音低冷,渗透着不容置喙和难以察觉的凶戾。
他不悦?
祝夏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了颤。
港区室内温度很低,她一到夏季就容易发烧感冒,加上刚出了汗,毛孔扩张,定是不能着凉。
女孩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内衣带子显痕,曲线隐约起伏。
贺连洲修长指尖掠过西服外套的衣领轻轻拢紧,将祝夏裹严实。
垂直精贵的面料,上头满是属于他的气息,强势地钻进她鼻腔。
“现在回家吗?”贺连洲问。
不知是夜色浓郁,还是她感官出错,此刻,男人冷淡的嗓音染上两分柔和。
陌生又熟悉。
天线歪了,接收信号比较慢,祝夏怔了五秒钟。
她是要回家没错,但是……
第18章 【野,太野了】
衣服套在人躯体的时间很长,属于私密物件。
祝夏穿过两个男人的衣服。
一个是宋成煜,另一个是贺连洲。
前者的外套,她从小穿到大。
祝夏七岁那年,十一岁的宋成煜生了场大病,躺在重症病房,危在旦夕。
他母亲在寺庙祈福半个月仍不见好转,宋家只有宋成煜一个独苗,宋老董事长更是愁得黑发白了一半。
直到某日,算命先生说祝夏的八字和宋成煜八字相匹相合,能替他挡灾避煞,化险为夷。
宋老董事长即刻将祝夏接到宋家,以孙媳妇的身份收养她。
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山穷水尽的唯一念想。
没想到真应验了,宋成煜情况好转,没多久便苏醒,恢复健康。
宋成煜出院的第二天,祝夏高烧住进了医院。
自此之后,每次她出点什么事,宋成煜都以为是他害的她。
年少时期的宋成煜有着天之骄子的骄傲和意气,天气降温,他不会跟她直说别着凉了。
而是脱下外套,甩手扔给她,语气不耐:“热死了。”
少年衣服上的洗衣香氛味道,如冬日太阳洒下般纯净,热烈、干净、淡香。
贺连洲和宋成煜同龄,成年后的他们一样硬朗而稳重。
不一样的是,前者比后者更深不可测,更难以揣度。
贺连洲的衣服,她穿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都印象深刻。
他身上的味道无法用单一的语言去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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