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台早就有了,但是一直以来,其实就是少府的下辖机构,专门保管书籍,但是如今按照刘昌的说法,这个尚书台的职责范围一下子扩大了许多,说得直接点,那就是将相权划走了一大块,虽说品秩暂时不高,但是未来可期,张辟疆欣然答应下来。
刘昌笑道:“那日后尚书台之事,还要多多劳烦仲平!”
张辟疆也是一笑:“食君之禄,自然要忠君之事!”
留张辟疆在王宫之中用了一顿饭,刘昌这才让吕田送张辟疆回去,内府已经准备好了府邸,让张辟疆一家入住,张辟疆回到家中,就看到李氏带着一双儿女在四处观看,满脸都是好奇之色。
张辟疆跟着吕田,这一路上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他这个府邸其实是新建的,就在新王宫附近,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刘昌就会搬到新王宫这边,原本的王宫和附近的衙署也会保留,但是却会逐渐边缘化。张辟疆看得出来,刘昌是个有想法的,不过,不怕有想法,张辟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惠帝那样的他真是受够了,你年纪轻轻的,被老妈老臣压制怎么啦?也是曾经在战场上走过的,看个死人都受不了,也不想想看,当初要不是你妈够强势,你能坐上天子的位置吗?换做是刘如意当了天子,你跟你妈难道就有什么好下场!你妈都多大年纪了,你好好养生,多活个二十年,熬也熬死他们了,到时候怎么办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结果你闷不做声,整日里饮酒作乐,荤素不忌,连孩子都不知道好好养,就因为你那样,多少人跟着遭了殃!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张辟疆如今也算是心平气和起来,他看着府邸里面的格局摆设,颇觉有些新奇,不过,这里住着倒是挺舒服的,他沉吟一番,说道:“我如今的官职,家里也不能用几个奴仆,这么大地方,回头叫人去雇几个人打理才行!等时机合适,也可以买一些夷狄奴婢回来!”
若是以前,李氏只怕还要抱怨几句,但是跟着张辟疆隐姓埋名多年,家里的事情都要她一手操持,如今还能有出头之日,已经是意外之喜,她这会儿欢喜地说道:“良人说得是,我之前听说王险城里有官学,五岁就可以去上,不拘男女,不如我们也将茂儿和阿妍送过去吧!”
张辟疆这倒是没有听说,再听了李氏言语之后,又问了几句,不由愈发开怀起来:“不错,回头咱们夫妇带孩子去看一下官学的情况,就将两个孩子送去上学,正好,没了那两个小的,咱们还能再给他们生几个弟弟妹妹出来!”
李氏不由有些羞赧:“妾如今都这个年纪了,良人要是还想要孩子,不如妾给良人聘几个姬妾回来?”
张辟疆哈哈一笑,说道:“细君哪里老了,正是盛年呢!有为夫在,咱们多生几个,以后也不愁没个前程!孩子的事情先抓紧,接下来,为夫可就要忙起来了,这辽国跟大汉诸多不同,为夫得先弄明白才行!”
张辟疆是个心高气傲的,既然已经来了,自然得叫人知道自己的手腕能耐,免得人家一说,都说是留侯家的二公子,好像他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个好爹一样!
朝中多了个尚书令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吕义自身能力有限,景齐虽说也是老臣了,但是他着实有些适应不了如今辽国的变化,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其实就是为了安抚朝鲜老臣的,所以,干脆就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吉祥物,多余的事情根本不问,如今多个分担的,他们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至于日后丞相会是什么想法,那也跟他们没关系了!
但是,申屠嘉却一直在留心辽国的变化,他这些日子为了棱堡的事情差点没跑断了腿,这些事情是要跟吕田沟通的,吕田对汉室的君臣都没什么好感,因此各种打太极玩推手,总之,折腾得申屠嘉心力交瘁,光是为了棱堡的图纸,就折腾得不轻,要不是知道就算是告了状,也是不了了之,申屠嘉能天天去找刘昌。在折腾之余,申屠嘉也一直在观察辽国的变化,然后就听说刘昌新设了尚书台,却没有如同汉室一般,将尚书台放在少府之下,而是独立出了内府,最关键的是,尚书台的尚书令叫做张辟疆。
申屠嘉虽说当年不在中枢,但是留侯何等人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偶像,留侯当年但凡有点动作,就有不知道多少人争相效仿,留侯当年说是要辟谷求仙,还真有不少人跟着绝食的,至于坚持了多久,那就不好说了!留侯家又不比其他人家,他家事简单,并无多少妻妾,也仅有两个儿子,长子袭爵,次子也早就有了前程。当年张辟疆失踪,其实许多人暗地里头都在搜寻,还有人怀疑他是被哪个忠于刘氏的人给害了,也有人怀疑他是被自己的兄长张不疑给害了,总之,张辟疆当年失踪,其实是造成了不少影响的,只是时过境迁,大家几乎都忘了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冒出来了,还出现在了辽国,这难免叫申屠嘉浮想联翩。难不成当年站在刘昌身后的人是张辟疆,甚至是留侯?毕竟,很多人如今还都以为张良没死,只是跟着赤松子修仙去了,如今只怕已经是成仙了。
申屠嘉还远远地去看过张辟疆一回,他虽说没见过张辟疆少年时候,但是他是见过张良的,张良貌若好女,面柔心壮,而张辟疆虽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女态,但是的确与张良有五分相似之处,尤其身上那气度,更是相像,这让申屠嘉确定了张辟疆的身份,心里就是一突。张辟疆出现在这里,只怕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从汉地到辽地来,到时候,只怕长安朝堂上又有一番震动。
思及此处,申屠嘉顾不得棱堡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就先写了一封奏疏命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自个也狠下心来,天天追在吕田pigu后面,非要他将棱堡的事情落实了不可,吕田被缠得厉害,干脆就开始狮子大开口,两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锯。
而中原那边,张辟疆临走时送出去的书信多半也送到了该收的人手里。
第60章
河东平阳,这里是平阳侯的封国,现任平阳侯是曹参的儿子曹窋,刘恒继位之后,因为曹窋当时立场不明,并未参与到诛吕之事中,被排挤也是正常的事情,曹窋因此丢了官职,回了自家封国混日子。曹参当然不止曹窋一个儿子,以前曹窋在长安做御史大夫,平阳这里自然是他几个兄弟帮着打理,结果曹窋回来了,他那些兄弟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如果说曹参是个老狐狸,曹窋连小狐狸都算不上,他一直就是蒙受父亲的余荫生活,当然,这也足够了。曹家人虽然做不出什么大事,但是也不会犯下什么大错,所以,比起其他几个开国侯府在短短百年时间里就各种夺爵复爵除国,平阳侯府一直**到了汉武帝后期巫蛊之乱,那时候卷进去的人不知凡几,连皇后太子公主都折进去了,一个多年未曾出过什么不可取代人才的平阳侯府算得了什么。
当年确定了曹窋袭爵,曹参便将其他几个儿子都安排到了封国之中,让他们打理庶务,说句老实话,也没指望他们能做什么大事,无非就是用封国养着他们,但是,如今曹窋带着一大家子灰溜溜从长安回来了,顿时就看其他那些兄弟不那么顺眼了,他需要收回封国的权力,最主要的就是财政权和人事权,他是封国名正言顺的主人,其他人就算是不满,也只能老老实实憋着,还得指望曹窋留个三瓜俩枣的,要不然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张良当年跟其他那些功臣关系都不亲近,主要是出身不一样,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刘邦更信任的还是那些丰沛出来的老伙计,这些人也天然抱团,曹参就是其中之一,之所以曹窋被撵回来,也有这个原因,因为曹家当年跟吕家也是有交情的,毕竟都是沛县出来的,吕家当时是沛县大户,曹参当时又是县衙小吏,互相之间早就有往来,甚至,若不是有萧何曹参的作用,吕家未必肯将女儿嫁给刘邦。
张良却是正经的韩国贵族,家族世代为韩国相,家破人亡之后,他往来的也是六国反秦贵族,跟刘邦他们这些游侠泥腿子真没什么交情,所以,封侯之后,张良就动了退隐之念,但是作为小一辈,互相之间难免会有些往来。张辟疆跟曹窋做过同僚,但是,两人根本凑不到一块去,反而跟那时候还在长安的其他曹氏子弟在一块厮混比较多,他有一封信就是直接给曹参次子曹英的。
曹窋下面,最大的就是曹英,曹英是庶出,但是因为年长的缘故,在家还算是有些话语权,但是,等到曹窋回来,他的话就没有老三曹础顶用了,这两人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怕曹础从小被惯坏了,很多时候做事顾头不顾尾,曹参在世的时候就拿这个嫡次子没什么办法,稍微讲话大声一点,就要面临家里夫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毕竟,这位出生的时候曹参跟着刘邦到处打仗,很长一段时间都顾不得家里,等到天下太平了,曹参也是大半时间不是泡在衙门,就是在跟那些门客故交喝酒取乐,以至于曹础对这个亲爹就没什么印象,自然更被母亲疼宠,以补偿缺失的父爱。曹参能喷刘盈满脸唾沫,对上老妻却是无可奈何,只能节节败退。曹窋也被母亲灌输了要照顾弟弟的念头,因此,从长安回来,瞧着曹础各种不像样,便将封国的许多事情交给曹础,历练这个弟弟,免得以后这个弟弟分出去之后,偌大的家产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理。
这就将前些年自觉一直兢兢业业,将封国打理得妥妥当当,不仅能供应封国的各项支出,还能给远在长安的曹窋提供足够钱粮挥霍的曹英给撇到了一边,曹英心中难免愤懑不平,接到信之后,顿时就心动了,当下将几个跟自己亲近的兄弟堂兄弟都找了过来,然后说道:“君侯说是咱们的兄弟,但是人家如今才是封国之主,留在封国,我们也只能是仰人鼻息,如今咱们血缘还算是亲近,尚且还能说句话,但是等到将来,少君侯继承了封国,他也有兄弟,也有亲近的亲家,那咱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二哥你说得倒是简单,但是,咱们哥几个,也就是二哥你,父亲过世之后,你还继承了一个公乘的爵位,到了咱们这里,能捞个普通的大夫就算是不错,咱们这点爵位,也就是在跟那些黔首放一块的时候能稍微沾点光,出了平阳,谁拿咱们当回事呢?”老五曹进一向心直口快,干脆说道。
曹英也不跟他们打马虎眼,直接就说道:“你们知道辽国吧?”
几个人都是眼睛一亮,普通百姓不清楚,他们可是清楚的,曹家能够积攒偌大的财富,不仅是因为擅长经营封地,还因为他们手里有好几个商人给他们敛财,之前平阳就有商队去了辽国,带回来的东西哪怕是被曹家众人瓜分了一圈,放到市面上出售,获利依旧有五倍还多,以至于今年平阳这边已经打算加大与辽国的交易,连同他们平时用的钱都换成了辽国那边的七铢钱和五铢钱。
老四曹培连忙说道:“二哥你是想要跟辽国做买卖?我手里还有点钱,我占一份!”
其他几个人都七嘴八舌地表示愿意掺一股,他们倒是不觉得什么商贾贱业,反正又不用他们亲自去,无非就是找个合适的商人做白手套,平阳这边,哪个商人不要命了,敢得罪平阳侯府!
曹英摇了摇头,说道:“做什么买卖,咱们这买卖要是做大了,君侯那边开口,咱们是给还是不给!当年先父能够跟随高皇帝创下这般基业,咱们虽说不如先父那般英雄气概,却也不能真的堕了威风,咱们继承不了爵位,难道就不能自个拼一个爵位出来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曹进直接就说道:“二哥,你也干脆直说了吧,要怎么做!”
曹英抿了抿嘴唇,说道:“在大汉,非军功不得封侯,咱们哥几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让咱们现在就去战场上厮混,能不能囫囵着回来也是个问题,所以,这条路还是免了!但是辽国那边不一样,那边现在也没什么人才,咱们过去了,肯定要被人当做上宾,混个一官半职不是轻轻松松吗?那边别的也就不说了,没钱了,河里面筛几次,就能筛出一把金沙来,咱们过去,再不济也能做个富家翁吧!何况,我听说那边只要政绩突出,也能封爵,子爵以上就有封地,说不得封地上就有金矿呢!”
曹英自然知道得没有这么多,这些都是张辟疆打听出来的关于辽国的事情,便添油加醋了一番,往书信上一写,顿时就将曹英他们这种一辈子只能仰人鼻息的庶子次子们给吸引了。
这个时候,开国还没太多年,太平日子也没持续多少年,所以即便是这些二代,哪怕贪生怕死,也是有着开拓进取之心的,曹英这般一鼓动,在场几个人差不多都动了心。
曹培犹豫道:“那咱们就这么去辽国,到时候君侯那边?”
曹进没好气地说道:“管他做什么,这些年来,我们跟着二哥在封国精心打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他一回来,又把我们撇到一边,还想要翻旧账,咱们又不是家里的管事下人,有别的办法,谁耐烦在这里继续受气!”
曹培说道:“咱们直接跟君侯说,君侯应该不会允许咱们过去,咱们这一过去,可就将君侯架到火上了,到时候长安追究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曹英说道:“咱们也没说要直接走,到时候咱们就说要去见一见市面,跟着商队往北边看一看情况,顺便赚点小钱,君侯刚将咱们打发了,正是心中有愧的时候,不会拒绝的!等咱们到了辽国,安定下来,君侯又能如何?”总不能拿着他们留在家里的妻儿来威胁他们吧!那可就真的是撕破脸了!
见曹英已经有了主意,其他几个人都是眼睛一亮,开始琢磨起来,辽国那边他们知道的情况也就是从商队那里知道的,其他的也不了解,既然想要过去谋一个前程,那么,自然得好好思量一下才行,别的不说,别人想不到的,自己想在前头,到了那里,岂不是更亮眼,也能比别人先走一步!
这样的情况陆陆续续发生在不少开国功臣的封地上,这些开国功臣多半如今都子孙满堂了,但是,一个家族的影响力是有限的,就算是他们各种努力钻营,也不可能将所有儿女的前程都安排妥当,何况这种事情,素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像是平阳侯一脉,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起码曹参当丞相的时候,没给所有儿子侄子都安排个合适的官职!只是将他们约束在封国之中,起码在封国里面,平阳侯府就是土皇帝,除非是私藏甲胄造反,否则的话都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要是放到外头,被人抓住把柄,说不定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之前因为倒吕之事,许多功臣不管是参与的还是没参与的,各家都谨小慎微了不少,以至于不少人都没了着落,张辟疆虽说这么多年不在长安,但是,消息却一直很灵通,送出去的信都很有针对性,因此,几个月后,等到这些人陆陆续续都在辽国担任了官职的时候,长安那边才发现了不对劲。
第61章
当初申屠嘉将张辟疆出现在辽国的消息火速送往长安之后,张不疑就被质疑了一番,张不疑也是光棍,说当年他就跟自个弟弟闹翻了,张辟疆之后就带着媳妇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也带着人找过好几年,都没消息,他还以为张辟疆早就死在外头了呢。至于如今人家跑到辽国去,自己也没拴着张辟疆的腿啊,他去哪儿难道还要先告诉自己吗?
张不疑也不是什么蠢人,他其实对现在的时局很了解,留侯一脉早就被朝堂排斥在外了,所以,张辟疆也表现得破罐破摔的模样,每日里放浪形骸,就是跟着一帮门客饮酒作乐,横竖上头迟早要收拾自己,还不如先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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