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爆炸,小天狼星停下了嘻嘻哈哈,手里的茶杯悬在半空,他冷漠地看着克利切又一次在他面前出现,这个小精灵身材越来越病态地瘦弱,大大的眼睛像灯泡一样挂在脸上。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克利切哽咽道:布莱克夫人要死了。
而他并不想见她。
这世上有无数种的亲子关系,有些生来就是救赎和爱,浑然纯洁的幸福从此将包裹着婴儿的襁褓一同长大;有些是陌生人,血缘和脐带只能命令他们在逢年过节时走入同一扇家门;还有些兼杂爱恨,打是亲骂是爱,就这样浑浑噩噩地长大,所有的情感一起煮成一碗难以分辨的杂粮粥,最后伴随着上一辈人的泱泱入土一起一饮而尽。
小天狼星与沃尔布加不属于上面任何一种。他的人生在十一岁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红色与金色的海洋接纳他的那一刻也赠与了他无数的咒骂与殴打。格兰芬多代表着幸福、快乐,詹姆波特和叛徒。但他从不后悔,只一次又一次执拗地向母亲砸向他的茶杯歪过头。
小时候母亲对他并非如此,但那时他也不够爱家人。更多的、更复杂的一些事物过早地让他明白家人只是无法选择的盟友。布莱克们把纳西莎许配给了马尔福,那是一个一头金发的大脑瘫;父母的结合更是堂兄妹的孽情,但是为了他们头顶上“永远纯粹”字样的闪烁,他无可奈何地成为他们的孽种之一。
因此他不信任这种爱。甚至说,他无法信任爱。亲情是一种令他反复狐疑的东西,长大后他用这种眼光反复地审视雷古勒斯,他是好孩子?坏孩子?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烂透了的新苗,完蛋了,没救了。最后一个他原本以为值得一救的亲人就此消失。
然后他开始审视爱情。对辛西娅他游移不定,她很爱他,他知道,但是这种爱出于何种原因?因为他是布莱克?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是因为他们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玩过过家家?幼稚的爱和偏向,他懒得思考与扒开细细研究,于是他望向远方。
他偏爱自由,偏爱翱翔和天空。他不要任何会锁住他的东西,只想要放飞他的缰绳,把他当做一盏策马的风筝,在懒洋洋的太阳下越飞越高。没有人愿意做那根风筝线,要死死地拉扯着两头,要适当地给他自在和舒适,还要在必要的时候自断生路,“啪”地一声,风筝线断开,风筝永远地离开。没有人会这样的深情和耐心,温柔到极致就是一种幻想,青春期小男孩会做这种梦,但小天狼星已经不会。
他曾经做过一个糟糕的梦。梦里辛西娅身受诅咒,早夭身亡。不是任何人的错,但是他间接地害死了他。那天醒来他流泪了,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后,终于,他再次望向辛西娅的眼里没有挥之不去的执念和傲慢。他想,其实路过也是一种美德。
七年级,十七岁,毕业季。一切都要重新洗牌,大家都要各奔东西。撑着霍格沃茨岌岌可危的栏杆,他转头发现旁边站着的人居然正好是辛西娅,于是他笑了,率先开口道:“下午好。”
辛西娅抬头看见他,没有什么嫌恶的表情,平淡地点点头,“阳光真好。”
“是啊。”他感慨,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他终于也可以和她平静地说两句话。
“詹姆和莉莉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还没确定日子,但一定快了。”
辛西娅微微颔首,风把她的金发吹起,她望着远方,继续问:“那你没有打算吗?联姻?还是自己找?”
“首先排除联姻。”小天狼星轻快地说,“不过,自己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吧?我到现在都没谈过就已经证明我眼光过于挑剔。”
辛西娅有些奇怪地侧过脸,她盯了小天狼星一会儿,终于开口道:
“……你不是和薇薇安谈过吗?”
小天狼星目瞪口呆,他可不记得什么薇薇安莉莉安的,他匪夷所思地指了指自己,然后就要大声和辛西娅辩论一番——就在这时卢平突然冲了出来,拦腰把小天狼星挡住,一己之力终结了这个话题,隔开了两人。小天狼星还要分辩,卢平大喊着:“没事!真没事!她记错了!”就把小天狼星推远了。
小天狼星十分恼火,“我可没谈过恋爱,她这是污蔑!”
“对,对,污蔑。”卢平无奈道,“都是污蔑,回头我去说辛西娅。”
“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薇薇安!”他无辜可怜地大喊。
莱姆斯眼神微微变了,他有些悲哀地望着他,最后,他叹了一口气。
“对,你根本不认识。”
第18章 小天狼星番外2
事情的后续是卢平、詹姆、莉莉甚至还有邓布利多一起去找了辛西娅,大约是谈所谓的“污蔑”一事吧,虽然小天狼星略有怀疑,只是随口一说,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出动吧?不过最后,莱姆斯宣布此事到此为止,辛西娅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了。
小天狼星于是还想见辛西娅,他非常想把上次那件事亲口说清楚——“抱歉,辛西娅不想见你。”莱姆斯低声说,“她让我向你转达:‘考虑到你是个一无所知的蠢货,我就不来亲自杀你了,但是往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和雷古勒斯。’”
小天狼星无语。他最后扶额苦笑,“倒也不至于把我那个蠢弟弟一起算上吧?”
莱姆斯但笑不语。
他截止到目前人生的爱情篇章就到此为止,不过,依照克利切的到来来看,很有可能他的亲情篇章也要告一段落了。果不其然,克利切向他哀求着:布莱克夫人马上就不行了,临死前,她想他过去一趟。
于是小天狼星高傲地宣布——我不去。
这句话轻易地击垮了小精灵。克利切看上去像被千刀万剐了一样,一个劲儿地磕头,念叨着什么雷尔少爷,什么夫人,尽是一些听不懂的话。
小天狼星看得心里不舒服,他踹了踹这个难看的小精灵,心里愈发愤愤不平地想到:就凭着母亲这么多年对我的“好”,我也永远不会回去了。
数不尽的语言暴力,随着心情起伏而降临身上的□□折磨。十数年来,尊严与人格一起被抛诸地上,被母亲随随便便踩得稀巴烂。他无法回馈这个名义上生了他的母亲同等的报复,但是他有权利选择蔑视。
克利切还在一下一下地磕着头,他也是在惩罚自己无法完成主人最后的愿望。
小天狼星突然站了起来,他把周围一切能碰到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瓷器碎片和铁器一起在地上砸出雷声般的轰鸣。克利切被吓得惊坐起,小天狼星还气得胸膛一起一伏,他漠然地盯着克利切血肉模糊的额头,终于,他开口道:
“去啊,怎么不可以去。”他笑了,眼里一片冷漠,“我去见见那个老泼妇,给她好好地送,送,终。”
他去了。站在布莱克老宅门口的走廊上,他就听见母亲如同破锣一样的嗓音,已经再也没有往日的中气十足,反而像漏了风的喇叭。他被自己心里这个有趣的比喻逗笑了,单手插着兜推开了房门。
沃尔布加·布莱克就躺在那张荣华的丝绸大床上,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天狼星,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怒不可遏地燃烧一切来辱骂自己的亲生子。那些脏到极致的话砸在小天狼星脸上,又从他的耳朵里像水一样淌走。他面不改色,反而在母亲换气的间隙戏谑道:“还有吗?没词了?”
母亲怒目圆瞪,嘴唇颤抖,牙齿都清晰可见地动摇,小天狼星嗤笑一声,闲散地坐在床沿,眯着眼看她。
她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还是干干净净,大约克利切把她照顾得不错。整个老宅只有她苟延残喘的喘气声,他忽然感到无趣和空空荡荡。
偌大的老宅,无数的爱恨离别曾在这里诞生,到如今,这里只剩下他一个孩子了。
一个誓要让这个血脉断绝的孽种。
他站起身来,迟缓地意识到母亲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他靠近一点,发现母亲的眼睛还圆溜溜地瞪着,嘴巴大张,涎水缓慢地滴落,他用手感受鼻息,只感到一片空白。
母亲去世了,被他活生生气死的。
小天狼星看了看,抬头去看天花板上逐渐蔓延的蜘蛛网,渐渐,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止不住,越笑越垂首,无尽的悲哀淹没了他。
就是这一瞬,他忽然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疼痛猛地撕裂了他的脑袋。许许多多不属于他的记忆涌上来,仿佛万马奔腾,在他的脑海里四处驰骋。
……
那是谁?
十一岁,他因为骑着飞天扫帚把格林格拉斯家的儿子撞了个跟头而被母亲罚跪了一下午。雷古勒斯那个懦夫,连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愤愤不平,在时间到了以后飞一样地跑出了布莱克老宅,一路上他愤怒地在心里反复大喊:我恨你!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他就这样怒气冲冲地走到了麻瓜的街道上,父母忙着去格林格拉斯家里道歉,谁也没有发现这个逆子居然自己跑到了麻瓜的地盘。他在街上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头,突然发现天上有一行白鹭慢悠悠地飞过。他出神地望着,直到视线被一大片金色占领——那往往代表着“辛西娅·南汀格尔”。
于是他没有多想,随口道:“几只?”
“十二只。”
语气温和,认真。女孩转过身,她眼圈有一点红,看上去不是非常高兴。小天狼星愣住了,那不是辛西娅,他认错人了,这是一个陌生人。
她很可爱,表情生动,自以为把委屈藏得很好,但他一眼就看出她大概刚刚和人吵过架,说不定就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突然觉得刚才的烦恼都不算什么了。
他和她度过了一整个复活节假期,他甚至没回过家,就在附近的麻瓜公园里凑活,和流浪汉抢地盘,他应该庆幸自己的魔法礼服有自动清洁的功能,不然薇薇安估计要逃避三尺。
对,薇薇安。
这个麻瓜朋友叫薇薇安。
他和她一起荡秋千,听她絮絮地讲述麻瓜学校的芝麻小事,她给他推荐了附近的蛋糕店,邀请他以后去做客——母亲不会同意的。那一刻他这样想着,但他的嘴更快:“好。”
复活节的最后一天,她邀请他去近郊看花。春末,花都凋谢得差不多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他在魔法世界看过比那些美艳一百倍,一万倍的花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薇薇安,说不出拒绝。
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睛。
蓝色的眼睛,很美,脸上有小雀斑,笑起来那样真诚生动。
他舍不得拒绝她。
薇薇安看见旺盛的野草和寥寥的残花十分落寞,不过还是强撑着笑对他说:“我很喜欢看花呢。”她又向远方望了望,最后叹了口气,“可惜花期结束啦,早知道早点来了。”
小天狼星不做声。他身上带了魔杖,他会的魔咒不多,但是他知道自己能尝试一切新鲜的事物。有一个魔咒,布莱克家族先祖曾经用来求婚的魔咒,能让花朵逆转时间短暂地盛开——他抬着一点头,抿着嘴,心里还在犹豫。
对一个麻瓜女孩,展露魔法,是正确的吗?
他又看了一眼薇薇安,她看上去很伤心。他想起她随口几句话里透露的家庭情况,罕见地心软了。
他微笑着,轻声问道:“喜欢花?”
“喜欢啊。”
“真喜欢花?”
“喜欢!”
她点头,语气铿锵有力,把他逗笑了。
于是他举起手。
袖管里藏着他偷偷带出来却没用过的魔杖,他默念着那道从未试过的魔咒,轻轻旋转手臂——这个咒语很难,但是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感到,这个咒语会成功的。
他也确实成功了。
漫天的花海中,金发的女孩扑向无穷无尽的彩色,她在这广阔无穷的天地里自由奔跑,没有任何束缚和烦恼,哈哈大笑着,把手比成喇叭的形状,向他大喊:“我喜欢这个世界!!!”
他也大笑起来。
日暮的霞光里,女孩向他用力地挥着手臂,继续喊着:
“西里斯!我们明天见!”
他伸手,也随便地挥了挥,眯着眼睛,随口答道:
“明天见。”
第19章 小天狼星番外3
明天比太阳更先到来的是母亲的鞭打。
他被抽打到躺在地上,母亲如同一只暴怒的母狮子,恶狠狠地把他打得奄奄一息。她发狂地怒吼,把麻瓜们骂成虱子、恶心的蛆虫、腐烂的菜叶,一切恶心的措辞都毫不留情地用来形容麻瓜。她逼小天狼星一起辱骂,他死死咬着嘴,就是不开口,这一刻,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着薇薇安的面庞。
母亲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她盯着他的眼睛,漫长的停顿后,他突然被一道前所未有的重击抽倒在地。
“薇薇安。”母亲喃喃念道,“原来,你还交了麻瓜朋友。”
母亲的目光像冰,话语像火,小天狼星无法冷静,他震撼地望着母亲癫狂的面容。
摄神取念。母亲恨他……恨到这个地步吗?
一根魔杖指着他。
母亲的眼里什么也没有,嘴唇不动,诅咒般吐出了几个字眼:
——“一忘皆空。”
他在地板上痛苦地痉挛,头痛欲裂,指甲将手心抠得血肉模糊,他目光迷离,已经渐渐分不清回忆和现实。一会儿眼前是母亲已经死去的、僵硬的脸庞,一会儿是她魔杖的尖端,指着自己,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地念道:“一忘皆空。”
母亲对他施过两次一忘皆空。
第一次是十一岁,复活节假期结束后他回到家里的那一天,母亲用摄神取念看见了薇薇安的存在,怒不可遏的母亲给了他一击一忘皆空,于是他把薇薇安忘得一干二净;随后是十七岁——薇薇安失踪了,他得知消息的时候大发雷霆,收到伏地魔的挑衅后更是失去了理智,当时就要带着朋友们冲去食死徒大本营。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母亲,他睁开眼时已经被打晕带回了布莱克老宅,母亲给了他一击响亮的耳光,他被扇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母亲像狮子一样咆哮:“为了一个泥巴种!你要把全家都葬送!你这个祸害!孽种!”然后魔杖指着他,他似乎看见母亲的手微微颤抖,又似乎没有。
“一忘皆空。”
当天晚上,母亲把他的名字从家谱上划去了。
他怎么能忘记……他居然会忘记。
魁地奇赛场上惊鸿一瞥,他以为那是注视着他的辛西娅——不,不是。那双眼睛,你见过那双眼睛无数次,从格里莫广场一碧如洗的蓝天下一直走到霍格沃茨轰轰烈烈的铁轨,那双眼睛始终注视着你。你不知道,你忘记了,你不是因为轻蔑或者随便而忘记,但是你终归是忘记了。
他曾经对她说,明天见,薇薇安。这句话他一直无法给出回应——因为他再也不是曾经的他了。薇薇安一直爱着他,但是爱的那个人残缺的、可憎的,他失去了那个复活节假期的西里斯·布莱克,后来遇见的那个男孩,幼稚而愚蠢,把她的爱当做批发廉价。
他甚至怀疑过她的爱,认为那应该是出于外貌,出于肤浅和虚荣。也许是因为他心底满是对自己的自卑——谁会爱上真正的西里斯·布莱克?你们追逐着我俊美的容颜,我那无可奈何如华美袍子一般的家世,我的血脉,然而我本人唾弃这一切!没有人!没有人看得懂我!你们都是蠢材,都是庸人,都是废物,都是肤浅而幼稚的小孩——我不要这样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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