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果然公私分明,岂会徇私枉法!
西门卿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很匆忙的样子:“这桌酒菜你吃着,吃不完就包上带回家去,也孝敬孝敬你老爹,待会拿这银子去结账,找零的铜板也归你。”
“我必不能让人烧了武大郎尸身,毁尸灭迹,这便去县衙看看!”话未说完人已起身,几个大步出了酒楼。
“大官人慢走。”
郓哥起身送别后,又坐回去,畅快吃喝起来。
这份畅快,一为恶人将有恶报,没西门大官人包庇,吴典恩那厮必然杀人偿命!
二为酒醇肉香,真是好味儿!
[‘卖梨少年・郓哥(R)’羁绊值增加10点。]
[‘卖梨少年・郓哥(R)’羁绊值:40点。]
……
此次负责查验武大尸伤的仵作,正是书中被西门庆收买的验尸官何九。
但西门卿没打算去找何九要说法。
大庭广众打杀捉奸苦主,如此一桩恶劣命案,区区一个仵作还揽不起。
西门卿出了酒楼,打马直接往县衙而去。
经过县前街上时,看见王婆茶坊的茶招子迎风飒飒作响,门首紧闭。
隔壁就是武大郎家,大门前散落着一地烂菜叶子,门板上黏着恶臭发绿的半干不干鸡蛋液。
哪怕在这么一个世道,也不缺嫉恶如仇者。
西门卿忽然想到什么,在武大郎家左邻姚二郎家门前勒马停住,翻身下马,上前扣门。
稍候片刻,大门从里打开。
姚二郎看见门外站着的是西门大官人,又想起街面传闻,笑容便有些僵化:“西门大官人,您安好!快请屋里坐!”
西门卿将姚二郎畏惧又怯懦的神态看在眼里,猜到对方此时正想些什么。
那吴典恩是西门大官人的结义八弟,我日前帮过武大郎请大夫,虽未救回武大郎,却难保不被记仇!
且近日街面上的传言,有损西门大官人声名,他还传过几句……
“姚二郎无需客气。”西门卿不打算进门。
就站在大门外,顶着背后好几道不擅隐藏的八卦视线,沉痛说到:“近来整日地瞎忙,只到一时半刻前,才从郓哥那里得知武大郎一事。”
姚二郎听西门大官人直接挑明武大郎一事,神色更加僵硬尴尬,接不上话。
西门卿只作不觉,接着说:“事发已三日,却还未收监犯人,或许是案件遇上了难关。”
“武大郎他兄弟武松是县衙都头,我又常在衙门行走管些公事,算来我两也是同僚了,他如今公干未归,我自然要帮他一帮。这不,我正欲去衙门问问案情。”
姚二郎和背后那几道八卦视线,闻听西门卿此言,先是羞惭自身小人之心,再便是欣喜感佩:
“大官人义气!武大郎从来老实本分,他着实死的冤啊!如今有大官人过问,必能为他伸冤,让恶人有恶报!”
西门卿一脸沉痛愈甚,“因着武都头,我也知晓武大郎家一些事……唉!”话吐半截,就叹出一口气。
“我来找姚二郎,是想起武大与其原配留下的女儿――武都头那侄女儿,如今还随那妇人住在家中。”
西门卿一贯冷硬果敢的神情,带出几分怜悯来。
“听闻那妇人平日便动辄打骂前头的女儿,如今武大郎已不在人世,想来那妇人又正心焦躁惧,恐怕更会打骂那女儿发泄出气。”
“大官人所言甚是!”姚二郎连连点头,“我竟没想到!”
“这也正是我来找姚二郎的缘故。”
西门卿不管姚二郎是没想到,还是想到了但帮不了忙。
从荷包里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递给对方,“还请姚二郎将武都头那小侄女儿接到你家,好吃好喝,吃饱穿暖,养她一段时日。”
姚二郎一家,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见得到五两银子,却还是推却道:“大官人使不得!我是武大郎左邻,照看那小女儿几日也是应有之义。”
西门卿不容拒绝地将银子塞进姚二郎怀里,“只看为武大郎延请大夫一事,便知姚二郎义气。但这银子你得收下,吃喝要银钱,裁衣穿暖要银钱,且若武都头那小侄女儿被打骂得身上带伤,请大夫抓药又要银钱。”
姚二郎想到这几日晚上,从隔壁传来的凄惨哭叫声,那小女儿身上怕是真的带了伤。
吃喝也就罢了,人小吃不了几口,穿衣也不说,找件大人的袄子裹上就行。
但请大夫抓药最耗钱,他家的家底还真耗不起,这也是他不敢帮忙的原因。
于是接过银子,仔细揣放在胸前,又摁了摁,“大官人且放心,我稍后就将那小女儿接来,好生照看着。”
“劳烦姚二郎。”西门卿谢过,最后又叮嘱说:“如若那小侄女儿伤的严重,寻常大夫治不好,你便去请常为我家家人看病的蒋太医,或看小儿科的鲍太医,只说是我拜托,医资药费记在账上,届时我自会去结清。”
说起来这蒋太医蒋竹山,就是李瓶儿的第三任丈夫。――李瓶儿其人,就是现住西门府隔壁的花家、西门庆的结拜四弟花子虚的媳妇,书中西门庆第六房妾室,金瓶梅书名中‘瓶’字的贡献者。
李瓶儿第一任丈夫梁中书,第二任丈夫花太监侄儿花子虚,第三任丈夫蒋竹山,第四任丈夫西门庆。
现实早已与书中剧情不同,西门卿也只是一念闪过,并不在意。蒋竹山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医术不错的前太医。
姚二郎点头记下,“如此这般,也太过劳烦大官人了。”
一句话,几两银子的事,与武松的感激报答相比,划算得很,算不上劳烦。
“我与武都头同是衙门里人,念在同僚之情,这点微末帮助算得什么?”西门卿说的真诚,“且我敬佩武都头一身义气,有机会伸出援助之手,本就万分乐意。”
“所以姚二郎不必挂怀,便是要谢我,届时武都头归来自有他谢我。”西门卿宽慰道。
他伸张正义,托姚二郎照顾武大郎女儿迎儿,又不是看在姚二郎的面子上,而是为了能徒手打死老虎的行者武松。
“劳烦姚二郎,我这便往衙门去了。”说完,翻身上马,一甩缰绳。
马儿哒哒小跑着,往县衙而去。
西门卿这一走,后面就纷纷议论起来:
“我早先便说过,西门大官人那等人物,怎会包庇那奸夫!果然误会一场。”
“那吴典恩早先也是县衙供职的阴阳生,据说他胆大包天,这才因事被革职。说不得这次也是他胆大包天,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哩!”
“此话有理!大官人素来事忙,那奸夫怕是想瞒天过海,毁尸灭迹,待事成定局,大官人还能如何?平白被坏了名声!”
“幸好郓哥儿那小子机灵,将这事说给大官人听,也让恶人有恶报!”
因着西门卿,街坊邻居对郓哥多了一份好感,让他以后打听消息都容易很多。
这是题外话了,最主要是市井街面上,有关西门大官人包庇杀人凶手吴典恩的流言,迅速反转――
吴典恩狐假虎威欲瞒天过海,西门大官人得知后极为愤恨,又兼与武都头有同僚之情,决定大义灭亲,为武大郎伸张正义!
现在大官人已将武大郎的女儿救出潘氏妇人魔爪,花了五两银子好吃好喝养着,还请来太医医治。
作者有话说:
作者也是写文前才发现,武大郎居然有一个女儿
第19章 潘金莲心生怨
◎-西门卿在县衙◎
传言虽轻微失真,大半也都属实。
潘金莲被几个嫉恶如仇的街坊邻里看住以防她潜逃,出不得门,就买不着米面菜肉,武大郎买来做炊饼的面粉又已用尽,家中口粮很快见底。
潘金莲平时稍有心气不顺,都会打骂一顿迎儿出气。现在武大郎已经被她和奸夫吴典恩打死,没了顾忌,她人又被关在屋里,正是心焦躁惧!
就断了迎儿的口粮,在晚上睡不着时,抹黑扭打迎儿发泄出气。
姚二郎受西门大官人请托,叫上了自家媳妇,在街坊邻里围观下到武大郎家接人时,迎儿已经两天粒米未进。
十二岁大的女孩瘦削得只剩一副骨架子,看上去就跟七八岁大一般,衣衫破碎,满身泥泞,正饿得扑在水井旁喝水,院子里的枯黄杂草都被拔光嚼进肚里。
哪里还有个人样?
看得众人怜悯之心都揪起来,直骂潘金莲那厮歹毒淫・妇!
先与人通奸打杀亲夫,后又打骂女儿不让吃喝,全无人性罔顾人伦,与牲畜无二!
姚二郎迭声招呼媳妇,给迎儿身上裹上一件衣裳,小心抱起出了院子。
潘金莲听到动静,妖妖娆娆地站在门边觑看,冷脸冷眼,既无悔意也无惧意。
围观的街坊邻居见此情景,更是气恨不已!
指指戳戳对着潘金莲骂起来――
“你这遭瘟的贼淫・妇!来世必投畜生道,叫人喝血吃肉都不够偿还一身罪孽!”
“该遭天打五雷轰的贼淫・妇!”
“通奸偷人不说,又打死汉子,就连小娃儿也不放过!如今你没在牢里,就以为能逃过一死了?呸!我只管告诉你,贼淫・妇你死日子快了!!!”
“武大老实没本事,任人欺辱打杀,可他还有一个好兄弟哩!武都头又有西门大官人这位同僚,区区一个你和一个吴典恩,开口叫你们今日死,便不会让你们明日活!”
潘金莲不期然被劈头盖脸一顿唾骂,又挨了好几下,害怕被这群人围住殴打,赶紧闪身缩回屋里,关了门插上门栓。
外面的街坊邻里又骂了一阵,因想去看看迎儿那小贼娃,才骂骂咧咧地陆续离开。
潘金莲听见外面消停下去,稍放下一颗心,可却是如何也坐不住了!
先前被关在屋里,虽然心焦躁惧,然而也心存一丝侥幸,有那位西门大官人在呢。
――潘金莲想到这,就想起明媚三月里,她用竿子打中那人脑袋,那人看过来时的情景……都是妄念了。
很快醒神,将浮上心头的哀怨,沉入心底深处。
她是心存侥幸的,因为那位西门大官人,与她那相好是结义兄弟。
在两人欢好过后歇息时,就总听他吹嘘:他那结义大哥最是慷慨大方肯使钱,也最是能耐有担当能顶事,平时遇着一二小事,只需提一句大官人的名号就能了断!
潘金莲是相信那些话的,大官人那般人物,必是威武不凡说话中用的。
这不武大那厮死这几日了,只有几个多管闲事的街坊邻里来看住她,全不见衙役来拘捕她,想来就是她那相好借到了大官人的威势。
日渐过去,潘金莲觉得大概再过些日子,事情就能了了去了,以后她依旧过她的日子。
没了一味愚钝、人物猥琐的武大郎,她的日子还能更加自在逍遥!
可是刚才听来,大官人竟然在过问她的事?!
大官人在清河县是何等人物!衙门中常来常往,东京里熟门熟路。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出入骡马车轿。金银成山成堆!
而武二那厮没甚文墨只得一身蛮力,酒壮怂胆侥幸打死一头大虫,不要赏银才得了一个都头之职!
算甚么同僚!有甚么同僚情!
潘金莲顾不上旖旎隐秘心思了,现在是又惧又怕,坐立难安。
最后竟莫名地,就生出怨怪来:武二不识好歹,大官人不识情趣,她不也都罢休了?
现如今她好不容易遇着一个知情识趣的汉子,可以两厢厮守,两人却偏来阻拦她!
潘金莲这怨怪,有多不讲理不必多说。
只说另一边,姚二郎看迎儿挨打又挨饿,眼瞧没了个人样儿,此时更是出气多进气少。
愤怒的同时又焦急起来,寻思要想医治这小女儿,一般大夫怕是棘手。
幸好大官人想的周到,赶紧将迎儿安置在床榻躺好,让媳妇冲一碗糖水先喂上一些,他则转身跑出门,去请蒋太医。
蒋竹山得知姚二郎是受西门大官人请托,不敢拖延,立马提上药匣,随姚二郎一路疾奔。
进了屋,也没等歇息片刻喝上一口水,就上前一番望闻问切,后又全力施为,灸了几针稳住病情,便连忙用上好药。
忙活小半个时辰,方把迎儿救了回来。
事后蒋竹山一身冷汗湿透衣裳,犹如劫后余生:“幸亏医治及时,若是再晚上小半天,莫说我,便是华佗在世亦无力回天。”
姚二郎也差点吓出个好歹,跟着庆幸不已:“多亏大官人最后叮嘱我,若伤的厉害便去寻蒋太医,我又见势不对便果断去请您。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真再迟上小半天,一旦迎儿回天乏术,武二回来后也许不会问罪他,可因着他侄女儿是医治不及时死的,却也不会多感激他。
出力不讨好,也还就罢了。可西门大官人交托的事,若让他给办砸了,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
说回这边,西门卿来到县衙。
见到了清河县父母官――知县李达天,且佐二官县丞乐和安、主簿华和禄,也陪坐在侧。
甚至典吏夏恭基,司吏钱劳,也恰好就在县衙办公,有事差使衙役去喊一声,片刻就能赶到。
清河县衙的领导班子,可都非勤政之人,今儿非年非节的日子,却五巨头齐聚衙门。
西门卿觉得或许不完全是巧合。
他走到半路停下,去请托姚二郎帮忙接出并照看武松的侄女儿,看来这一出没白费。
他耽搁了那一会儿,路上就看到好些个回转县衙的衙役,他又勒马慢上几步,这不就有了现在县衙五巨头齐聚衙门的场面。
西门卿常在县衙行走,说不好听点儿是包揽诉讼――与红楼梦里王熙凤做过的相似却又太一样,说好听点儿,就是合理合法调解纠纷。
再说的正式一点儿,他是管些公事。――管,取管理之意。
换句话说,西门卿虽然没有官身,这县衙也没他一张办公桌,却有一部分实权――尤其刑名公案这一块儿。
就跟后世农村一些德高望重、有关系人脉的乡贤,可以对村务建言、插手一样。西门大官人也有这份本事,且范围不止一个村子,而是一县之地。
说句大话,就算出了清河县,在东平府、在山东地界,又即使是在东京,他也依旧有门路可以转圜一二。
因此眼下清河县三巨头在上,西门卿也未有拘谨紧张,更没有受宠若惊。
书中西门庆能做到的,他西门卿当然也能做到,何况原身已经搭好了骨架,他在此基础上丰富血肉即可。
相比花了大半心思在猎艳寻欢上的西门庆,他全部心思都在经营事业和人脉,成果已初显。
至少四门亲家――八十万禁军提督杨提督府,西门家的小厮去了通报一声就能进去。走通杨提督府,蔡太师府的门路也是顺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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