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刚刚吃完饭,你应该也用过午饭了吧?”
“有一会儿了,唉?你不是要准备期中考试吗,怎么大中午的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咱俩的那个趣站账号你最近有登吗?”
“没有,怎么了?”
“就这几天突然有五六十个新账号关注了我们,不少视频的点击量也一下子多了好几百。”
“是这个星期的事吗?”
电话那头的月姝十分困惑:“嗯,而且关注量还在增加,关键是这几天视频下面的留言基本都是日语,理应说应该没多少日本人会特意用我们国内的视频软件吧。”
听月姝说完,音桓没有立马响应,她沉默了半分钟,点头道:“我大概有些头绪了,不过我还要回去登账号看看确认一下。”
“OKK,那记得告诉我是什么情况哦。”
“放心好了,最迟明天联系你,绝对不会让你带着疑惑进入考场的。”
“嗯,那我就先挂了,拜拜。”
“拜拜。”
收起手机,音桓若有所思着回到了教室。
“你今天回来的还挺快嘛。”
“嗯,还好吧。”本来想问有栖川这几天听没听过趣站的事,不过音桓想起有栖川好分享的性子,便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
倒是回家的路上,音桓又生出了想要向情报小能手——干贞治打听的想法,但一想到这位“密不透风”的嘴巴,音桓还是老老实实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倒是有一位在与音桓、手冢一起走时提起了这个事。
“粟花落桑经常用趣站吗?”
“还好吧,不二桑怎么问起这个?”
“这两天有听人提起过这事,毕竟粟花落桑最近还是很受欢迎的。”
音桓摇摇头:“还是之前那样普普通通的比较好。”
“不过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恢复成之前普通的状态了。”
“唉——”
回到家,音桓第一时间进入房间,打开计算机登入账号。
十分钟后——
“哎呀,看来音桓你这是要火了呀。”听音桓说完事情的大致经过,月姝不厚道的笑了。
“我估摸着这个月是不能消停了。”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音桓仰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长叹一声。
“要不我把所有稿件都锁上一阵子?”
“唉,就这样吧,现在锁上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说,按照现在这个热度,等你们过完寒假,会不会还能收到情书?”
“得了吧,现在每天中午给人发好人卡已经很累了。”
“那就祝你好运啦。”
“借你吉言。”
“你们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吧?”
“嗯。”
“真好,我也想早点放假,然后天天在家里躺着。”
“别忘了,我们考完试还要在上一个星期的课才能放假。”
“一个星期?这倒比以前得上两星期的北海道学校好,真不知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日本政客制定的政策,哎,不过我还是想放假,毕竟我现在是在国内,不是在日本。”
“过年你不走亲戚?”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听筒里才传来声音:“那还是不要放寒假了吧。”
音桓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你这么不喜欢串亲戚啊。”
“因为走亲访友真的是一件很难熬的事儿啊。”说到这,月姝不由得回想起以前走亲戚时的一些过往,然后就开始向音桓倒起苦水来。
像是被问学习啊,表演才艺啊,吃饭敬酒啊什么的,全是些没有快乐只有痛苦的经历,唯一的一点儿慰藉,大概就是有红包可以拿吧。
抱怨到自家老妈喊吃饭,月姝这才停下一直说个不停的小嘴:“音桓,我就先去吃饭了。”
“嗯,去吧。”
“嘟嘟……”
挂了电话,音桓又稍微刷了刷消息中心,基本上是清一色的“好棒啊”、“跳的好好看”之类的留言,不晓得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她花钱买的水军呢。
“悔不当初啊……”
少女盯着计算机屏幕,一脸无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第五十五章 远足(一)
长长的道路上,十几辆大巴车排成一条长龙,平稳地向神奈川的镰仓市行驶着,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欢乐的车内。
“听你说,听你说,我们真实拥有一片美好的天空,不能常联络,却更紧握,我们交换的美梦,只想听你说……”
与周遭欢快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是坐在最后排靠窗位置的少女与她的邻座。
她双眸微阖,带着耳机,慵懒的靠在皮质的椅背上,静静的享受着来自阳光的沐浴。
伴随着汽车一下又一下还算轻微的摇晃,少女清醒的意识也在这晃动下渐渐的、渐渐的坠入了一场绵长的梦乡中。
坐在她身旁的少年,仍是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此刻,他正专注阅读着手里的书,但这前提是得忽略他偶尔望向窗外的举动。
只有他心里清楚,这本书自己现在是读不进去了。
而这一切的起因源于半小时前的一点小意外:
临时去了趟洗手间的音桓回到集合点时,发现大部分同学都已经上了大巴车,而倒霉的是,她本应该上的大巴车已经被坐满了,幸运的是除了她还有两个同学也没有位置了。
作为担任教师的幸若丽子对此倒是不意外,因为她之前就知道这辆车装不下他们一组所有人,为此她前几天已经和二、三组的担任教师沟通过了,所以她直接让音桓几个倒霉蛋儿自己挑是坐二组的车,还是三组的车了。
一进大巴车内,走在前头的音桓就看到了某个认识的人,她顺着过道走到了后排。
与其坐到完全陌生的人旁边,还不如到认识的人旁边坐着。
这样想着,走到过道尽头的音桓停下步子,正准备向坐在靠过道位置的少年开口,却不想原本低头看书的手冢,先一步抬头看着她:“粟花落桑想坐哪一个位置?”
“靠窗。”女孩儿不假思索。
手冢点头,起身让出空间,待音桓坐在椅上,他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至于音桓后面的学生则拘谨的坐在另一边靠过道的位置上。
虽然觉得手冢可能知道自己这个一组的人怎么跑到他们二组的车上,但音桓想了想觉得还是说下会比较好,于是她简单的向手冢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而手冢的回答依旧如往常般简洁到不能在简洁了。
当司机师傅启动车辆并紧跟着一组的车出发时,音桓也将自己的耳机插进了手机的耳机孔内。
通过耳机传导的歌曲虽不能完全隔绝外界的声音,但也足够了。
要不是昨晚熬了会儿夜,少女也不会这么快就睡着了。
单手捧书的手冢,看似与平常无益,不过若是有谁留心观察,就会发现他此时肌肉紧绷,呼吸节奏稍快,捏着书页的手指更是许久不曾翻动一页。
胸口似乎有一团小火苗在燃烧,鬼使神差的驱使着他看向身旁的女孩儿,这个已经进入梦乡的女孩儿。
刻意扬起的下巴,似乎是在望着窗外的天空,但他的视线早在转头的那一剎,就落在少女的面庞上,移不开眼。
浅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爱抚着女孩儿清秀的面容,顺着她侧颜的轮廓,精心勾勒出一条细细的金线——
如云的黑发,白里透红的肌肤,细长的弯眉,翘起的睫毛,英气的鼻子,玫瑰般的双唇,秀颀的脖颈……
每一处都长的恰到好处。
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她最贴切?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细细观察着少女容颜的他,少见的困惑了。
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有关美好的词汇放在她身上,都逊色了几分。
这段经历,即便很多很多年以后,即便他头发花白,即便他变成了一个老爷爷,可每当他想起这一幕,他的心还是会忍不住砰砰直跳,仿佛自己又回到了这段年少的时光里。
手冢想的正出神,结果被少女口齿不清的呓语打断,误以为是对方醒来的他赶紧正过头,目光重新落在书上。
“咚咚,咚咚,咚咚……”
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不得不承认,他心虚了。
比偷看她跳舞被发现更心虚,
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种情况,一向处变不惊的手冢也有那么一丁儿惊慌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呢?
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过了没一会儿,手冢又不由自主地转头,假装往窗外望。
看着她熟睡的面庞,手冢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在青川田花火大会上的偶遇——
绚烂的烟火下,少女眼角里的笑意夹杂着怀念,透过她如墨的眼眸,手冢看到了他不懂的感伤。
那一刻,他有了想要了解她过去的念头。
只可惜,直到烟火结束的最后一剎,他仍是没有开口。
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手冢对着手里的书,直发愣。
“手冢,你要成为青学网球部的支柱。”
耳边猛然响起大和部长的话。
手冢闭眼定了定心神,随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女孩儿。
不,保持现状就很好了,我还没有完成与大和学长的约定,青学也没有拿到全国冠军,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手冢告诉自己。
“现在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念书,恋爱什么的成年以后再考虑也不迟,如此大好青春不在学海里遨游岂不可惜?”
他又不由得想起音桓在医院时曾说过的话。
是啊,保持现状就很好了,我不应该给她平添烦恼。
手冢情不自禁的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少女。
嗯,这样就很好了。
这趟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忽然就变得很短暂,短暂到似乎一个眨眼就会化为一阵轻烟消失不见。
合上手中的书,手冢也靠在椅背上轻轻阖上双眼,静静的享受着这短暂而温暖的时光,静静的感受着身旁少女均匀的呼吸。
时光若是能在这一刻按下暂停键,该有多好……
……
旅途终究是有结束的时候,司机师傅熄了火,停下车子,松开方向盘:“到地方了。”
此言一出,车上叽叽喳喳的学生们纷纷收拾东西,提袋子的提袋子,背包的背包,鱼贯而出。
见女孩儿还沉浸在梦乡里,手冢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柔和:“粟花落桑,到目的地了。”
被迫从睡梦中醒来的音桓还有些晕乎乎的,她软绵绵的“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又摇了摇头,醒了差不多七八分。
等音桓收起耳机,手冢这才离开座椅。走在他后头的音桓背上包,打了个哈欠,跟着手冢下了车。
各组的担任教师确认好学生人数,又是一番千叮咛万嘱咐,这才带着学生们开始了本次的远足之旅。
走了十来分钟的路,便到达了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建长寺。
这座山号是巨福山的寺院是镰仓五山的第一位,乃临济宗建长寺派的大本山,更是日本第一座禅宗寺院。镰仓幕府时期由第五代执权北条时赖创建。
据《吾妻镜》(《吾妻镜》是镰仓时代的历史书,由镰仓幕府的家臣编纂,共52卷,从治承四年(1180)到文永三年(1266)87年间的日记体书籍)记载,此寺的开山是从中国南宋来的兰溪道隆,第二代的住持也是从中国南宋来日本的兀庵普宁。
从总门进入,一眼就能看到道路一旁贩卖各种小礼品的店铺。
从总门一直向前延伸的是一条不大宽的石板路,这个季节,路两旁观赏植被的叶子大都还挂在上面,看着也挺有生机的。
穿过石板路,走至三门时,各组的担任教师们不免又多叮嘱了些,这才让学生们开始自由活动。
第五十六章 远足(二)
持着寺庙发的参观手册,音桓径直朝三门的东侧走去。
只见参道两边种植了七棵距今已有七百多年树龄的柏槙,据传这是寺院创建之时兰溪道隆用从中国带来的种子亲手种植的,因此这块地方也被称为“柏槙之庭”。
站在参道上,音桓不禁眯起了双眼,抬头注视着粗壮的树干。
南宋啊……
当年身处异国的兰溪道隆,若是在生命的尽头得知亡国的消息会是怎样的心情?
愤怒?痛苦?悲恸?还是平静?
她不了解这位僧人的禅,也不打算去了解,毕竟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纵使知晓了前人的喜怒哀乐,今人也无法感同身受。
她有时也会想,如果没有五胡乱华,如果没有安史之乱,如果赵匡胤北伐成功,如果闯王一统天下,如果清廷击退英军,如果没有八国联军,很多很多事情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其实音桓明白,历史没有如果,它就是那么发生了,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真真切切的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命运。
不论你是否接受。
顿时音桓心内百味杂陈。
许久,音桓收回目光,顺着道路漫步向前走去。
看过佛殿,看过法堂,看过龙王殿,音桓笔挺挺的站在得月楼二层的走廊上,瞧着眼前的庭院。
面积不大的一块场地,中间刻意做出带有曲折的水池,绿色的草地上零散的栽种了几棵矮树,摆放了几块不大的石块。
又想起之前看到的一个细沙碎石铺地的小庭院,音桓下意识地“啧”了一声。
在她看来,同样是玩山水,日本的枯山水,说的好听点呢是微缩景观,说的难听点就是成本低耗时少,带着一股穷酸味儿的产物;而中国的是园林,若拿皇家园林来对比不免有欺负之嫌,可民间的园林,那也是“移天缩地揽君怀”,是人“不出城廓而获山水之怡,身居闹市而得林泉之趣味”的艺术境地。
想起自己曾走过的拙政园、留园、沧浪亭之处,皆步移景异,是“虽由人作,宛若天开”的自然美。
“唉——”
音桓不由得摇摇头,叹了口气。
她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跪习惯了,就反认他乡是故乡。
真是荒唐啊。
音桓感慨了一会儿,离开了得月楼。
今天的阳光不错,晒得身上暖和和的,却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热,加上不时有清风吹拂,真是个在舒服不过的天气了。
“今天真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抬头望了一眼湛蓝色的天空,音桓懒懒的伸了个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粟花落桑上午好。”路过法堂时,音桓正巧碰上了从法堂出来的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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