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想……”
“在想什么?”
音桓嘴巴微张,对着显示屏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眼睛里满是疑惑和不解:对啊,所以我在想什么呢?
“欸,音桓,”月姝眼珠咕噜转了几圈,一个有些八卦的想法浮现在心头,她忍不住笑着挑眉问道,“你不会是——”
音桓疑惑的转过脑袋望向床上的月姝:“会是什么?”
“你不会是”月姝舔了舔唇,眼睛微眯,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不可能。”少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怎么不可能了?”
音桓先是怔了一下,继而浅浅一笑,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啦。”
“但是有很多的恋人一开始的时候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啊。”
“我——”手指下意识的缠绕着一缕垂下的发丝,音桓讪笑了几声,稍稍抬起下巴,鼻头微酸,又神情坚定,不容置喙,“我啊,打算这一辈子,都独身一人,恋爱也好,婚姻也罢,都不应该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音桓此言一出,江月姝瞠目结舌,万分费解:“咦?为什么?”
音桓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眼帘低垂,又自嘲的轻声笑了下:“大概,因为我是个做不成好人又当不了坏人的普通人吧。”
“……”
看不见音桓表情的江月姝虽然听出好友在自嘲,但还是忍不住鼓着嘴,“这算是什么回答嘛。”
轻轻捏起书角翻过一页,江月姝的视线却在音桓身上和文字间来回移动。
认识了这么久,她的直觉偶尔能隐隐感觉到,好友的身上,有一个秘密,如同一座山峰将她死死的压在下面,然而这个秘密偏偏又是决不能宣之于口的存在。
或许,她准备孤身一世的想法也和那个秘密有很大的关系吧。
起码在她这个外人看来,音桓家的亲子关系很和睦,氛围也是不错的,这样良好的家庭模式下,不太像是会让好友如此决绝拒绝拥有伴侣的原因。
纵使说人类的想法是容易变的,朝令夕改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但从自己认识音桓的这几年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是那种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决不轻易改弦更张的人,可以说,她既然讲出了这番话,就意味着,音桓她一定是在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选择。
只可惜好友从不曾提及过半个字,所以这种种想法说到底也只是她江江月姝自己的臆测罢了。
椅子上,音桓嘴角微垂,端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几口,握着笔的手又在数位板上画了数十笔,她脑子里乱乱的,而胸口闷闷的感觉更是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她嘴唇微张,双目黯淡,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意,想了半天,万语千言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声无言的叹息……
我该怎么说自己的事呢?
月姝。
我不应该将我的“病”透露给任何人,哪怕是你。
因为这除了徒增你的担忧,并无意义。
若仔细算起来,我两世为人,活了四十三年,却始终没有爱人的能力,甚至还伤害了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
现在抑或是未来,又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伤害其他人?
现在的我,做不到、也不能和谁建立起一段亲密关系。
甚至,死亡的锁链随时都会捆住我的身躯,绑住我的四肢,将我拽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中去。
我也知道,世事之无常,生命之脆弱,没有谁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一个会先来。
但是我的“病”,我的灾,它就如同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利剑,银光锃亮,时时的提醒着我,它的存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它随时会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再不能悦动。
我害怕,我恐惧,我畏惧这柄利剑过早的坠落,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你们若是为我的离去而悲伤,光是想想就让我愧疚不已。
毕竟我们本没有任何的交集,毕竟我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可我偏偏又是个贪心的人,我贪心的希望,你们会因为我的逝去而难过,因为这样就意味着我曾经存在过这个世界,意味着我以另一种方式默默的活着。
至于伴侣,那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
倘使有一日,我侥幸遇见了那个与我灵魂契合的人,并自私的选择与他在一起,那我的离去,又会让他,以及他的家人因我伤心。
而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
再者,我终此一生绝不繁育子嗣,我既无法确定我的这份无妄之灾是否会传给那个无辜的生命。
更重要的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即便科技十分发达,女性妊娠仍有一定的风险,我本就是个胆小鬼,惧怕死神的目光投向我,自然,我是不会给自己增加一丁点儿的风险。
可是我的伴侣,以及他的的家人就一定能接受的了这件事吗?
我怎敢赌?
我不能赌。
人心这个东西啊太过多变了,它有时比巨石还要沉重,凭谁使出全身解数也移不得半分,有时又比蝉翼还要轻薄,轻轻一吹就消弭于世。
没办法,谁叫人心是最不能赌的,也是最赌不起的东西吶……
我要是个坏人就好了,就不用顾及这么多的事了,及时行乐岂不美哉?
可我偏偏又没法不在乎,我总是天真的希望这个世界多一些欢笑欣喜,少一些眼泪痛苦,所以,我很少会主动去结识他人,也几乎不会主动增加与别人的联结。
江月姝,几年前若非你是我在这异乡里遇到的第一个家乡人,我大概也不会那般喜悦,更不会主动与你结交吧。
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这芸芸众生里,那个既做不成好人,又当不成坏人的普通人而已。
踽踽独行,孑然一生,该是我最好的归宿。
第八十八章 打算
“怎么了?难不成你这通电话比我的咖啡还苦?”音桓懒洋洋的捏着咖啡匙轻轻搅动杯中的咖啡,调侃道。
“唉——差不多吧,”月姝垂头丧气的收起手机,撅着一张小嘴,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我得提前回去了。”
“是有什么事吗?”
“我不是考上了省一中嘛,结果学校过几天要办一个什么活动,美名其曰说是希望学生先提前了解学校什么的,而且还是必须得去的那种。”
“这么突然?”
江月姝鼻中传出一声冷哼:“我本来还打算在这儿多呆几天的,真是的,突然来这么一出干嘛呀……”
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香草千层派,层层间迭的香草奶油和带有焦糖味的酥脆派皮也不能平缓她的心情。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江月姝托着下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我明天就回去吧。”
“明天?”音桓挑眉,略有惊讶。
擦了擦嘴,江月姝往椅背上一靠,嘟着小嘴,双臂交叉在胸前,语气里慢慢的都是埋怨:“嗐,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我在这边也呆了快半个月,也还好,要是我刚过来就让我回去,那我肯定受不了。”
轻啜了一小口咖啡,音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来的时候不也还没还没出成绩么。”
“话是这么说,但就像是我饭都吃了一半,结果碗要被收走的那种感觉,真是让人不爽,”说着,江月姝吸了一大口蓝莓奶昔,“算了,不说这个了,得多吃点好吃的,不然今天一天的好心情都得被它毁地干干净净的。”
然后,江月姝迅速点了一份布雷斯特泡芙和一份草莓红丝绒蛋糕。
“晚上还吃得下吗?”
打了个不大响的响指,江月姝笑道:“当然了,反正时间还早呢,够消化的。”
没一会儿的时间,女孩儿临时加的甜点就被端上来了。
酥脆的泡芙皮包裹着杏仁巧克力奶油,浓浓的巧克力酱被裹在其中,达成了一种浓郁和轻盈之间绝妙的平衡。
“等会儿吃完还去水族馆吗?”
“唔——”略作思考,江月姝颔首,“去,哦,还有,你前两天不是说有家鳗鱼店味道不错吗?”
“想尝尝?”
“嗯,本来还想着这事儿也不急的,结果谁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正好等会儿吃完去水族馆逛逛顺便消消食,然后晚饭在吃顿鳗鱼饭,简直完美的安排啊。”
“你倒是挺会安排的。”
“当然啦。”
红丝绒蛋糕与新鲜草莓的搭配,在视觉上明艳的红色给人增添无限温暖,加入丰富的水果,让口感和风味都更加饱满,江月姝一口下去,满足的身体都要摇摆起来。
“你还真够幸运的,都不用参加社团的比赛。”
“没办法,谁叫这群新进来的学弟学妹们这么厉害呢。”
江月姝顺手在手机上订下明日回去的机票:“像你这么对社团活动不太放心上的日本人还真是少见。”
音桓不置可否,咬了一小口巧克力酥饼,语调轻松:“我要是参加社团的比赛,可就得集训去,怎么还能和你坐在这儿聊天呢?”
“也是,你要是得比赛,我估计也不会飞过来了。”
“你订的几点?”
“下午四点半的机票。”
“四点半的话,应该没那么热了。”
“但愿和今天都是阴天吧……”
享用完甜品,两个人在店里又吹了会儿空调,方才慢悠悠的离开松月屋,前往车站,坐上开往江之墨水族馆的电车。
坐在行驶的电车上,江月姝突然想起一件事:“音桓,那家鳗鱼店离的远吗?”
“我看看哈,”音桓看了看路线图,指着上面的线路说,“还好,你看,等我们看完水族馆,坐这一趟的列车,到这一站下,大概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吃完饭后我们换这一条线的列车回来就可以了。”
“还挺方便的诶。”
“嗯。”
江之墨水族馆并不算特别大,里面是专门的人工海水系统,创意的灯光、整体的摆放以及走道高低起伏的设计配合,在视觉上相当具有观赏性和新鲜感。
幽暗光影下,灵动梦幻的水母、悠闲徜徉的鱼儿、憨厚可爱的企鹅、共同构成了一副清凉的蓝色画面。
隔着玻璃,水中那形态各异的水母摇曳生姿,配合着精心设计的灯光,其柔美轻盈的姿态似是纤柔曼妙的美人在水中翩跹起舞,身姿优雅令人沉醉。
驻足良久,两人慢慢移动脚步,离开这片精灵跃动之地。
在去往鳗鱼店的电车上,江月姝回味无穷:“水母真的是看一次喜欢一次。”
“的确是很迷人的存在。”
江月姝摸了摸下巴:“要不我下辈子变成水母吧,感觉也不错。”
“小心被人类捞起来吃掉哦。”
“哼,不怕,我变成箱水母或者是曳手水母之类的,看哪个不怕死的敢碰我。”
电车不快不慢的向前走着,窗外的白云一条条的挂在空中,就像是洁白的丝巾挂在了那里,两个人于微风中向目的地漫步而去。
“欢迎光临。”
出来服务的是一位身着和服的奶奶。
做为老字号的店铺,这家鳗鱼店装修考究,处处都透露着用心的痕迹。两人在老奶奶的引导下进入了一间不大的日式小包间,对视而坐。
打开老奶奶递来的菜单,上面写了不少种鳗鱼的吃法:白烧鳗鱼,蒲烧鳗鱼,鳗鱼饭竹,鳗重竹,鳗鱼肝清汤,酱烤鳗鱼饭,鳗鱼蛋卷,白烤鳗鱼,酱烤鳗鱼饭天妇罗套餐……
纠结了一会儿,江月姝做出了选择:“一份蒲烧鳗鱼,麻烦了。”
至于音桓连菜单也没打开,直接点了一份上次尝过的白烧鳗鱼作为晚餐。
等老奶奶关上移门出去后,江月姝左右打量着这个小包间,压低声音:“你别说,这个店的装修还真的不错欸。”
“你瞧瞧人家老奶奶的穿衣打扮,一看就是个品位不俗的讲究人,店里的装饰自然也不会差。”
“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这儿离你家可不近。”
“之前朋友带着我来过一次,印象蛮好的就记下来了。”
“看来你那个朋友还挺会吃的。”
这个小包间算得上私密,就是隔音效果如何两人也不大清楚,因此说话时她们两个都特意压低了声音。
好一会的功夫,两份鳗鱼餐便都上齐了。
“你真的要考首都大?”江月姝瞪大眼睛,手中的筷子都惊的掉在了地上。
“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音桓不以为意,夹了一块肥美的鳗鱼肉送进嘴里。
不涂酱汁,只放了一点点盐的鳗鱼味道清淡,肉嫩味鲜,入口即化。
“首都大录取的留学生少得可怜,你想进去可是难如登天。”
瞧了一眼捡筷子的江月姝,音桓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我什么时候说要以留学生的身份进去了?”
低头咀嚼了几口食物,江月姝猛地反应过来抬头看向音桓:“难不成你是要……”
“我爸爸只是和我妈妈结婚了,又没有改国籍的打算。”
“那、那伯父伯母知道吗?”
“目前还没有,我暂时是想着明年上半年和他们说,然后尽量做为一名高二的学生去上课。”
稍微想了一下,江月姝伸出两根指头,问:“这么算你岂不是只有两年的时间来备考首都大?真的能行吗?”
音桓停下筷子,认真思考了几秒钟,点头笑道:“我想应该可以吧,好歹那边的课我也一直有在学,虽然进度不能和你们比,但也算有,当然了等过去之后肯定还是要狂补一通的。”
“你好拼啊。”江月姝不禁伸出大拇指。
音桓倒是蛮不在乎:“嗐,怎么说也是我自己选的路,不拼一把,难不成回头?”
“说的也是,再过一个月,我也该读高中了,看来也是该好好想想以后考个什么大学了,”江月姝端起味增汤喝了口,“参加高考的话,你到时候会考什么卷子?”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全国Ⅰ卷。”
“诶?全国Ⅰ卷?那我们考的岂不是同一套卷子?”
“应该把。”
……
夏日的黄昏总是来的格外的晚,待两人走出店门,无际的天空还挂着最后一丝余晖,似乎是特意留步向她们两个做告别。
第八十九章 真田弦一郎vs手冢国光
“咦?这里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玩意?”
望着快速远离视线的直升飞机,音桓十分疑惑,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哎呦喂,真是猪油蒙了心的!大热天的闲着没事跑过来看人家打什么网球比赛啊?就是凑热闹都凑不明白……
单手叉腰,音桓望向眼面前巨大的场馆,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她默默的在心里吐槽了几句,顺着嘈杂的人群进入场馆内。
50/73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