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一样是为了她,为什么冯承绍就做不到像毅王这样?
毅王一直默默为她而做,也会征询她的意思,给她的感觉并不是要讨好她或是让她亏欠他,而是真心想帮她的忙。
“殿下大可收下婳熙的感激,因为殿下为我所做的事真的意义非凡。殿下生为男儿又是皇子,哪里知道女子在这个时代的无奈,但殿下一句信我,对我来说弥足珍贵,连我的爹爹……都让我说服了好久,才愿意与我一起研究麻醉药及消炎药。”
夏景烨有些心疼,想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但手挪出了寸许又收回,“是!你的确该好好的感谢我,若有朝一日我需要你帮忙,你也必须义不容辞的助我,这你可答应?”
严婳熙呆了呆,知道夏景烨是想让她心里好过些才故意这么说,便也收起原先沉重的心情,破涕为笑,“好!这有什么问题,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说完,这才想起了还未让人给夏景烨备茶,但想到夏景烨肯定是在于静萱的带领下偷偷过来的,不方便惊动其他人,便拿起桌上的杯子,为夏景烨斟了一杯,“我房里只有白水,殿下介意吗?”
“白水又如何,你所倒的茶水肯定是甜的。”
严婳熙因这话而感到羞怯,默默的斟茶。
夏景烨任她忙着,看着她修长的十指,只觉得执壶的手看起来赏心悦目。
她将杯子推至他面前,比了个“请”的手势。
他笑着接过,“严姑娘说严大夫愿意帮你了,那么现在关于麻醉药及消炎药的研发,可有进展了?”
“关于麻醉,直接以金针之术来止痛,若再搭配上加重剂量的草乌或者是蟾酥,应可达到麻醉的效果,不过这需要多次测试,毕竟药量一不小心加得太多,很可能导致病患再也醒不过来。”
“要怎么测试?”
“通常会先以动物做测试,有足够把握了,才会在人的身上测试,目前我及爹爹还在动物实验的阶段。”
“那么……消炎药呢?”他记得上回听她提起过需要的药材,除了麻醉还要消炎。
“消炎药相对容易些,只是手术前器具的消毒也是重要的一环,远比事后用再多的消炎药好。”
听她的说法应该是进行得很顺利,夏景烨为她高兴,只是想到了什么,他试探性的问了一下,“你这回研制新药……没有找其他药商相助?”
说到其他药商,严婳熙就想到冯承绍,接着又想起冯承绍私自帮她用银子疏通医署官员的事。
“殿下,我有个疑问,你能为我解答吗?”
“若我能回答,知无不言。”
“如果是你,看见我报名医考受阻、应考被刁难,会不管我其实很排斥这么做,也不管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这种行为,你都还是会拿银子帮我疏通医署官员吗?”
她指的是冯承绍吧?夏景烨从来不认同这个方式,不仅仅是因为如今生了谣言才这么想,“自然是不会的,你报考、应考都依规制走,何须贿赂官员?且不论这一回,来年我相信你定会考上。”
“殿下果然对我很有信心啊!”严婳熙没意识到“且不论这一回”有特别的涵意,只听见夏景烨对她的信心。
“你不值得吗?我怎么记得你原是相当有自信的人?”
严婳熙深受感动,不免又红了眼眶,“殿下,你对我太好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夏景烨喰着一抹笑,不反驳,“况且……我不爱看你愁眉苦脸的。”
“难道不是吗?殿下让我在你的茶楼里横行霸道呢!”
“我只不过是让你买糖炒栗子不限量而己。”
“还让我得到了一套华美的衣裳,云裳阁三楼的衣裳只有官宦之家才能选购吧。”
“衣裳是我买的,我还比不上官宦之家?”
“殿下给了我这么多特权,你还有什么铺子,一次告诉我吧。”
“那可不行,你这种客人敬谢不敏。”
“真小气!”
“我开铺子是真为了营生,你这种客人多了,我岂不疲于应付。”
“营生?皇子的俸禄这么少啊!”
夏景烨忍俊不住,她是把大庆看得多寒酸,会让皇子养不起自己的人?更何况他是十分受宠的皇子,而且还战功彪炳,赏赐可是不少。
“撑起一个毅王府还是没问题的,但我若不在民间紮根,国库能让我倚靠一辈子吗?万一有一天倚靠不了,是得辞退了我的人让他们生活顿失所依?还是被迫跟某些人一样贪赃枉法?抑或是……为了这事而妥协,最后回到皇宫去?”
“回皇宫?”严婳熙放下托腮的手坐直身子,明白这三个字绝对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而已,“陛下他……属意殿下为储君吗?”
夏景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战争平定后,我无心夺嫡,不想回京,父皇宠爱我,所以才封赏毅州予我,让我离开京城,但我毕竟是最受宠的皇子之一,怕是有朝一日还是会被父皇给召回京。”
因此他才决定在各地开设各式铺子,让军中退役的弟兄至少有份可以糊口的工作,也能向父皇表明他不夺嫡的决心。
当然,如果其他兄弟都没有足以让父皇托付江山的资格,真到了那一天,他还是会扛起大庆江山之责,只是,他并不希望父皇目前只看着他,只把他当成唯一选择。
“殿下的事业做得很好呢!”
“这是所有铺子管事们的努力,还有羽娘,她是我一名下属的遗孀,本来只是在我的铺子里帮忙,直到我发现她管事的能力,拔擢她为总管,代替我管理所有的产业。”
严婳熙听到夏景烨很受皇帝宠信,心里有些落寞,若有一天他当了皇帝,那她便更配不上他了,但……
“殿下,要扛起这万里河山的人绝对得是最有资格的人,若到了那一天而殿下是唯一有能力者,那么殿下不该放弃。”
“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真心话。”只是……她很不愿意真心话成为事实罢了。
夏景烨听到她这么回答,却是收起了笑容。
原来她心里所想的,与他所想的……终究不一样吗?她对他成为皇帝就必须离开毅州一事,就没有一丝不舍吗?
她有没有想过,以她的身分,他若真成了皇帝,岂不是离她更远了?
“你知道皇城不在毅州吧?我若回宫,就得离开这里了。”
严婳熙当然知道,只是听见夏景烨亲口说出来,不知怎么她突然感到一股悲伤沉沉的压在心头,眼泪不自主的盈满了眼眶。
夏景烨急了,她怎么又哭了呢?他急忙伸出手为她拭泪,却见她泪水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婳熙……”
“对不住,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夏景烨无措,最后只能紧紧抱住她,“好了,别哭了,我不走,不离开你好吗?”
“殿下说……不离开我?”
“我送你衣裳,想你来谢我,你还不知道我什么心意吗?”
“殿下是什么心意?”严婳熙推开夏景烨,傻傻的看着他,眼泪未止,泪汪汪的,惹人心疼。
夏景烨终于顺应了自己的心意,俯首吻住了她。
严婳熙从没想过与夏景烨之间的暧昧会成真,也没想过夏景烨会吻她,她动弹不得,并不是因为夏景烨抱得太紧,而是她担心自己若妄动,一切就会如梦消散。
吻渐渐变成了耳鬓厮磨,严婳熙能感觉到夏景烨灼热的气息扑在耳后,她的心跳加快,呼息也更为急促。
“我心悦你……婳熙,我心悦于你……”在她的耳畔,夏景烨这么低喃着。
严婳熙听夏景烨坦承了心意,她不知自己此时是心喜还是感动,只知道她也藏不住自己的爱恋,“我也是……殿下,我喜欢你,不知道何时开始,看见你就心跳加速、就会脸红。渐渐的,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只是……我知道自己的身分不配,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夏景烨与严婳熙额抵着额,听见了她的回应,他自然开心,至于身分问题,他会为她解决。
因为常年在军中,又不是纵欲之人的缘故,他才会至今连个正妃都没有。战争平定后,父皇及母妃催了他几次,也提出几个人选让他考虑,但他并不喜欢为了平衡朝中势力而选妃,所以婚事暂且压了下来,至于能压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曾明确的告诉过父皇,他会认真考虑婚事,只是人选,只要家世清白,他若喜欢谁,都请父皇能允许,父皇当时虽没有立刻答应,但似乎也愿给他极大的自主权。
“没有什么身分的事,我要的人,从来由我决定。”
严婳熙看着夏景烨真诚的眼神,她信他,尽管他们的身分天壤之别,她还是信他。
“我信你,殿下,我信。”严婳熙说完便倚靠在夏景烨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里跳动的真心。
夏景烨将她搂住,他知道,为了完成这份承诺,他得回京一趟了。
第十一章 药王祭上风波起
药王祭,津凌城除了年节以外最热闹的日子,这一天整个城里热闹非凡,除了津凌人会上街参加祭典,也有邻县的人闻名而来。
每回药王祭都会吸引许多外地的医者来此义诊,疾病缠身的病患便会藉着这个机会来给不同的大夫看诊,看看是否会有转机,其他百姓也会来祭拜药王,期盼身子康健。
祭典在药王寺前的广场举行,严婳熙一到就被寺方请进了寺中的厢房歇息,她并没有因为即将上台进行主祭而紧张,也没有因为祭典举办而欣喜,反而有些沉重、多思。
前几日她才知道,原来早在医考放榜时,夏景烨得知她未考上,便让徐天磊及童格前往医署去调阅她的卷子,想知道她没考过的原因。
岂料最后的结果,她这次医考未过,竟不是能力不足以通过,而是卷子被抽出未评。
严婳熙得知后便猜到自己的卷子是被刻意抽出的,只是是医署的老古板们认为她不够资格报考、不够资格年纪轻轻就通过医考,还是……与朱同昌有关?
她想起了那日应考时的插曲,虽然不想胡乱猜测,可事实摆在眼前,这代表她原先是真有机会通过医考的不是吗?
她觉得不平,想抗议,却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
此时,厢房门上传来轻敲,严婳熙以为是寺方的人来通知祭典开始了,没想到拉开门看见的是徐天磊,他的身后还站着夏景烨。
“严姑娘,殿下想来看看你。”
严婳熙让开身,比了个请的手势,夏景烨率先走了进来,徐天磊跟在后头进入。
入了厢房,夏景烨才得以看清他送的衣裳穿在严婳熙身上的样子。
她穿着石青色的诃子,外搭袖口为淡紫色缎布的白衣,下着石青色的高系长裙,胸下以深绯色系带固定,外加一件鹅黄色宽袖带子,领子直至下袜都饰有石青色花边,梢子下襦饰有牡丹纹绣花,十分精致。
夏景烨的眼神太过炽热,严婳熙被看得脸上生出红晕,衬得她的面容无比艳丽,一双凤眼媚而不妖,长睫轻搦,像能搧起撼动夏景烨心头的狂风。
她穿着这身华贵雍容、长及曳地的衣裳,之前着胡装衬出的不盈一握的细腰,如今藏在高系长裙之中,却更显一番楚楚韵致。
严婳熙踩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夏景烨面前,美眸含怯,不敢大方望向夏景烨,似乎想要他的赞美,又不好意思任他打量自己,“殿下……”
夏景烨发现自己居然看严婳熙看直了眼,连忙收起视线,故作镇定,“婳熙,你十分适合这套衣裳。”
“那是殿下的眼光好,为我选了这衣裳,今日祭典应该能衬得了殿下吧!”
“不,如今看来,是我衬你了。”
严婳熙看得出来夏景烨是真心赞美,听得开心,带着笑意的脸面若芙蓉。
夏景烨因为这个笑而着迷,直到听见身后有人忍笑深喘,这才回神。
他忍下剜徐天磊一眼的冲动,刻意四下参观了一会儿,要掩饰方才的失态。
同是主祭,寺方给严婳熙的包厢并不如给夏景烨的,虽然看来清幽,但包厢朴素又不大,所幸窗外景色不错,有株垂柳遮荫。
“婳熙,我以为你会在煮香汤的棚子里,没想到扑了个空。”而且还在棚子那里看见冯承绍,夏景烨脸色当下就不好了。
虽然后来发现严婳熙不在棚子里有些失望,他本想藉机帮忙的,但总好过看见严婳熙与冯承绍一起在棚子里忙碌。
“让殿下白跑一趟了。”
“无妨,你不去棚子也好,免得有条小尾巴跟着你。”
严婳熙想了想,一开始并不明白夏景烨说的是谁,直到想到昨天父亲说冯承绍会去棚子帮忙,才道:“爹爹让我不用忙,他及静萱能行的,我也担心造成他的麻烦,就不去了。”
“怎么会造成他的麻烦?”夏景烨猜测可能是最近谣言越演越烈,他亲自让人去查,才发现是有人刻意污蔑。
谣言一开始虽与医署有关,但已确定不是由医署传出,毕竟医署里有人收贿,怎么说他哪们也不会把自己的丑事公开,只是他需要证据,所以还要一些时间来查。
“因为之前的谣言,有人开始说我不配当主祭,若真执意而为,惹怒了药王,怕是会引来灾难。虽然我曾向寺方表达,为了避免对寺方有不好的影响,我可以退出,但寺方说若随舆论而为,那么也太没有原则了,所以决定依原计画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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