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许老还是父皇的民间友人,夏景烨没敢担搁,立刻上前。
“殿下,请您帮我把他翻成侧身。”
许全生得福态,如今又倒在地上,严婳熙一人要翻动十分吃力,不过夏景烨上前,轻易的就把许全翻了过来。
严婳熙指挥着伙计把桌椅搬开,免得许全因大力抽搐而撞到桌椅受伤,接着又把许全的衣领扯开些避免呼吸困难。
“大人,想借您的外褂。”严婳熙目光对上朱同昌,一开口就要他的外褂。
朱同昌本不想理会严婳熙,但被夏景烨看了一眼,只得乖乖把外褂脱了。
严婳熙把外褂卷了卷,充当了许全的枕头。
许全因为侧躺的关系,吐出的白沫及唾液流到地上,严婳熙见状松了口气,方才再拖下去,他很可能会被自己念死。
不过这只是暂时放心,如果这症状再持续下去,怕是得立刻送医馆诊治。
严婳熙想到了自家父亲,不知道他到东来阁了没有?她甚至担心父亲不知道会不会也像朱同昌一样没见过这种病。
朱同昌是医署官员,却把许全的病症当成了脑疾,可见这个病对大多数的大夫来说还是处于未知的状态。
严婳熙静静等着,没多久,许全的抽搐缓了下来,她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病对当世医者来说特殊又罕见,对严婳熙来说却不是什么大毛病,她对治病的方法有所掌握,却有难言之隐。
她学过这种病的针疗,知道要在什么穴位施针,要为他治疗不是问题,但……她还不是大夫,急救虽行,可现下要进行的疗法会是一种长期治疗,她不能自己为许全施针,否则是犯法的。可如果连父亲也不知道这种疾病,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竟会治疗?而且还得说服父亲为许全施针。
许全既然已经舒缓,严婳熙便让他平躺在地上。
“严姑娘,无须做什么治疗吗?”
“急救过后可以施针了,可是……我还不是大夫。”
“事急从权,你先做初步诊疗,严大夫来后立刻让他接手,便没有犯法之虞。”
听了夏景烨的话,严婳熙才有了底气,怎么跟父亲解释她再慢慢想吧,救人要紧。
“大人,借您的金针一用。”严婳熙说完,没等朱同昌同意就由桌上布包抽出金针,准备在许全的身上落针。
看到严婳熙要落针的地方,朱同昌制止了,“等等!许全这是脑疾,你的穴位错了。”
“大人原先要落的穴位是针对脑疾没有错,许老的病的确是脑疾引起的,但却不是直接针对脑疾的穴位来施针。他这个病叫做羊角风,必须施针加强他的气血循环、疏通穴位。”
严婳熙无法跟朱同昌做太精细的解释,索性只做了简单的回答就要施针。
朱同昌又制止了她,“我不能让你害了许老,你年纪轻轻,就算懂些医术又算什么?殿下,您不能让她如此胡闹。”
“年纪轻不代表学问就浅。”严婳熙懒得再与他多言,转向了夏景烨,“殿下,请您相信我,我可以的。”
夏景烨并没有犹豫太久,实在是因为严婳熙的眼神十分肯定,无形中也给了他信心,于是他点了点头,“好,就让你试。”
“殿下——”朱同昌还想抗议,却被夏景烨制止。
“好了!有什么事由本王负责。”
夏景烨这话一说,其他人都不敢再多言了,倒是严婳熙没想这么多,也没意识到夏景烨如此信任她有多难得,她一心救人,没有时间思索其他,只飞快地在许全身上落了几针。
不一会儿,许全真的渐渐清醒过来。
夏景烨压住了许全,怕他乱动会碰到身上的针。
“殿下?草民……怎会……怎会躺在地上了?”
“许老,你方才发病了,严姑娘正在为你急救。”
严婳熙看人已清醒,便开始动手收针,一边对许全解释着,“许老,您所患的病名为羊角风,有可能是你原有的脑疾所引起的,我建议您到我严家医馆让家父为您详细诊脉,或许可以找出根治您脑疾的办法,至于这羊角风,必须长期针疗。”
“羊角风?我怎么没听过这种病?”
“这种病其实并不罕见,只是大多数的大夫还不知道病因,通常会造成误判,万一遇到庸医,还可能认为你没有生病而是中邪。”
严婳熙收起许全身上所有的针后,扶着他坐起。
许全在夏景烨的协助下站起身,并由严婳熙扶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这脑疾是老毛病了,一直以来靠着吃药控制得很好,从没想过会引起其他毛病。”
“若许老信我,或许……换个大夫到我家医馆试试?”
朱同昌为许全诊治过,也看过许全所服的药方,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严婳熙突然要许全换大夫,他当然想建议许全不要轻信,但话还来不及出口,就见夏景烨竟帮忙劝说。
“许老,严大夫的医术在津凌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若让他为你诊治,确认你原先所服的药方没有问题,那也能肯定原先的治疗方法是对的。如若是错误治疗才导致你引发了新病,那更应该要及早治疗。”
许全想着,虽然这小姑娘看来年轻,但她毕竟方才救醒了他,再者严长紘的名气他也是知道的。如果是他轻忽了自己病况的严重性而导致引发了新的病,那的确得听毅王的话及早治疗才是。
“殿下,这小姑娘就算启蒙就学医,又能学几年?她的话岂能轻信。”朱同昌至今还不死心,完全看不起严婳熙。
“我年纪小,但我父亲可是叫得出名号的医者,他总能信吧!”严婳熙从方才就看不惯朱同昌倚老卖老,许全不是他的朋友吗?这时候总希望朋友好不是吗?
“朱大人,你方才说严姑娘施针错了穴位,但她的急救的确让许老苏醒,或许……是你该收起成见才是。”
被夏景烨这么一驳,朱同昌不敢再言。
许全想了想,多看几位大夫也无妨,若严大夫能将他的病说出个所以然,那么对他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于是许全同意了向严长紘求医。
严长紘的名声在津凌城中有不少人知道,伙计一见他到来,就把他给请到了许全的包厢让他为许全医治。
严长紘不愧为名医,听过羊角风这个疾病,诊脉过后立刻定下初步的治疗方式,并安排一个长期疗程,只是……当然是不能在酒楼的包厢做诊治。
“殿下,请把许老爷送到医馆去,草民立刻回去为许老爷诊治。”
“爹爹,那您的寿宴……”
“救人要紧,虽然刚刚有人为许老施了针……想必是这位大夫吧!”严长紘看朱同昌拿着金针,便认定是他做的急救,“您急救得当,让许老爷暂时缓了下来,但还是需要再针疗约两刻钟才能保证今日不复发。至于后续的诊疗,许老爷三日后带着原来的药方到医馆来,我再为许老详细安排疗程即可。”
朱同昌一脸悻悻然,不发一语。
严长紘是后来才到的,没看见前面发生的事,但他的话等于让在场的所有人看了朱同昌的笑话。
夏景烨听了忍俊不禁,严大夫看来还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本事。
“严大夫,方才为老夫急救的人是你的女儿。这样吧,老夫也不想打扰了你的寿宴,就先让严姑娘为老夫诊治,三日后,老夫会带着药方再去医馆求诊。”
原来方才是婳熙做的急救?但羊角风这病十分罕见,她是如何知道这病并施予急救的?
严长紘有疑问,却没当场问出来。
严婳熙虽然不是坐堂大夫,但至少是个见习大夫,她不能自己为病患做治疗,但若受了严长紘的指示,那是可以施针的,便自荐了,“爹爹,此法甚好,您先告诉我需在何处施针,让女儿来为许老诊治吧!”
严长紘想了想,外头还有一屋子的宾客,他若不出席的确不妥,便同意了。
他把穴位告诉了严婳熙,便随着于静萱到自己的包厢去了。
夏景烨本也想跟着前往严家医馆,但被许全给拦住了。
“殿下想必也是来参加严大夫寿宴的,草民这是老毛病了,又有小厮随行,殿下不必担心。”
“民女会尽力医治许老,虽然羊角风要根治不易,但稳定控制总是行的,请殿下放心。”严婳熙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夏景烨想了想,只得同意了。
朱同昌随着夏景烨把许全送上马车后,便也告辞离开。
目送着严婳熙的马车远去,夏景烨似乎想到了什么,交代了徐天磊几句,徐天磊应命而去。
在医馆为许全做了初步的诊治,与他定下了复诊的时间后,严婳熙便送走了许全。
严长紘不在,天色也晚了,医馆虽然关门了,但药铺还开着,严婳熙看看天色,就让药铺的人也关门休息。
疲惫的严婳熙一回房,就看见于静萱已帮她热了几样饭菜,正在房里等着她。
“静萱,你怎么回来了?”
“怕你饿着啊!我没吃几口菜就赶回来了。”
严婳熙正觉得饥肠辘辘,当下就握住了于静萱的手,十分感谢的看着她,“静萱,你人真好,怎么知道我饿了?”
“别谢我,是徐副将订了几样菜打算送来医馆,师父知道后不好麻烦他才让我送回来,不过这菜虽然是徐副将订的,但我想你应该知道真正交代办这事的人是谁。”
严婳熙看了桌上的菜,不正是今天向毅王殿下推荐的那些吗?她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甜蜜的笑容。
于静萱看见了,忍不住调侃她,“你说说,你认为毅王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
“你别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我是想说,许老对毅王来说肯定很重要,你救了他,这是毅王给你的谢礼,倒是你,想到哪里去了?”
见于静萱一脸取笑,严婳熙不想讨论这个会令她害羞的话题,而且她也的确不敢多想,怕自己自作多情,只能试着转移于静萱的注意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饿了,你要是再乱说就饿死吧!我不招呼你。”
她故意不理会她,自己坐到桌边去。
于静萱怎会看不出来严婳熙的招数,只道:“难得能吃到东来阁的菜,我怎能放过。”
于是,两个小女子坐到桌边大快朵颐去了。
第五章 考试遇上小插曲
医考与一般科举不同,不是那种一考好几天的体力赛,而是分成上午及下午两堂考科,一堂医理、一堂药理,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当然,是不可能让外头的人送午膳进去的,大多数应考的人都是带着乾粮或是食盒进考场。
今日严婳熙起了个大早,于静萱已为她准备好了乾粮及青草茶。
考棚里向来闷热,严婳熙先前又为了研制毅军药丸及备考,几乎夜夜都研究医书到半夜,睡眠不足,万一进考棚中喝了,那根本别提能好好考试,所以于静萱才会特别备下这些。
严家医馆也特地休馆半日,严长紘亲自把女儿给送到了医署的考棚。到了考棚前,严婳熙发现童格及徐天磊早已等在那边了。
于静萱与徐天磊见过几次,算是有些交情,便主动上前打了招呼,“徐副将、童大夫,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特地来等你们的。”徐天磊带着微笑,与严家三人点头寒暄。
童格的一个大夫朋友家里有医考考生,特别与童格一起研制了一个能够补充体力的药膳食盒,要在医考当天让那名考生带进考棚。
童格在研究药方的时候,徐天磊正巧看见了,他没放在心上,只是回毅王府的时候不经意提起这事,夏景烨倒放在了心中。
隔日,夏景烨就调来了童格,让他再准备一份。
童格内心有满满的疑问却不敢问,心里倒是有所猜想,直到稍晚和徐天磊凑在一起时提起此事,徐天磊才神秘兮兮的说肯定是为了严婳熙准备的,要童格闭上嘴听话准备就是。
他确定殿下的确对严婳熙特别关照,只是他不知殿下是还不明白自己的偏心或是还在嘴硬,总之殿下是不会承认的。
这不,医考这天,殿下就让他们来给严姑娘送食盒了,而且还说绝不能提起是他让他们送来的。
童格认真的打量了严婳熙一番,说来殿下是什么人?除了打仗的时候,他身边哪里缺女人了?身为陛下最重视的皇子,肯定有许多高门贵女排着队让他选吧!
不过那些高门贵女就像是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哪里像眼前这位从小在药田,医馆长大的姑娘,这么灵动、这么有人味。而且严姑娘的身上有那些贵女没有的世故,她的学识也不是只能吟诗作对而已,对殿下来说,的确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也难怪殿下多留意她些。
“为我准备的?”严婳熙受宠若惊,实在不觉得自己与童格和徐天磊的交情能好到让他们为自己准备食盒,更何况,于静萱已经为她准备了乾粮及青草茶,便有些迟疑。
童格看严婳熙似乎有疑虑,主动把食盒送到了严长紘的手中,“严大夫是医者,看了就知道这个食盒对严姑娘更好。”
严长紘眼见盛情难却,还是把食盒打开了,这一打开,别说他了,就连严婳熙也看得出来这个食盒准备得多用心,鼻间嗅闻到淡淡的药香,不但不油腻,看来还十分清爽,而且所用的药材都是些清热消暑又不会太过性寒的,对在考棚内应考的考生来说的确是极好的。
于静萱看徐天磊对她挤眉弄眼,还做了个抱拳的手势比了比上方,总算猜出了真正授意准备这份食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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