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是你娘教你的。”
裴班芙虽然命令自己要疏远他,却又忍不住搭话,“你以前也烤这些?”
陆浅平笑着点头,“我们那里不需要自己弄,有贩卖的铺子。”
“我知道!”裴班芙又不由自主的接话了,“我娘说,那叫超级市场。每到中秋就有满坑满谷的烤肉食材可以挑选,家家户户都会烤肉!”
陆浅平微笑道:“不错,家家户户都会烤肉。”
不过他没和家人烤过肉,每到中秋,总和同事相约烤肉,这两年则都是去烧烤店烤,免除了准备和善后的麻烦。
裴班芙他们一群人带着烤肉用具,浩浩荡荡的来到河床边,除了裴元瑛、裴元康,几个村子里的孩子也一块来了,他们都是平时和裴元康玩在一起的男孩子。
裴班芙手忙脚乱的烤肉喂饱他们,烤得满身大汗,叶东承在旁边造了个简单的窑要烤鸡和地瓜,陆浅平对造窑不在行,便给叶东承打下手。
孩子们吃过一轮烤肉全跑去玩水了,裴班芙扬声道:“小食怪们都吃饱啦,浅平哥、东承哥,你们也快来吃吧!”
两人把鸡放进烧热的窑里,正要过去吃烤肉时,河边却传来尖叫声——
“救命啊!”
“不好了,元康掉进河里了!”
裴班芙听到,倏地起身,夹子一丢便拔腿奔向河边。
“鸣鸣……姑姑,怎么办?元康掉进河里了!”裴元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个孩子也都在。
河面上已完全看不到裴元康的身影了,裴班芙心中一急,忘记自己根本不会游泳,想也不想就跳进了河里。
后脚奔至的叶东承见状,急道:“芙儿不会游水!”
陆浅平一听,立即下水救人。
叶东承匆匆对裴元瑛道:“你看着孩子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再下水!”
“我知道了……”裴元瑛哭着点头。
说罢,叶东承跟着跳进河里,他很快就找到溺水的裴元康,将他带上岸,幸好人只是吃了几口水,并无大碍。
裴元瑛松下一口气,可随即又满眼焦急地望着河面,咬着下唇道:“姑姑和浅平叔怎么还没上来?”
叶东承一听,把裴元康交给裴元瑛,“我再下去看看!”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陆浅平浮出了河面,他搂着情况不明的裴班芙上来了。
叶东承连忙过去帮忙,将裴班芙扶到平地躺着。
“姑姑怎么了?”看到裴班芙一动也不动,裴元瑛害怕得不停颤抖。
发现裴班芙已经失去了呼吸心跳,陆浅平立即对她进行心肺复苏术,他压住她的头,抬起她的下巴,捏住她的鼻子,往她的口中吹气,做了几次人工呼吸以及心脏按摩后,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裴班芙终于醒了。
“姑姑!”裴元瑛带着哭音,奔过去给裴班芙拍背,泪水还止不住地落下。
陆浅平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班芙虚弱的摇了摇头,她脑子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浅平语重心长地道:“以后不要这么鲁莽了,不会游水还跳下去救人。”
听到救人两字,裴班芙这才想到她是去救裴元康的!
她抬头,焦急不已地道:“元康!元康呢?”
裴元瑛连忙道:“康儿没事,姑姑别急,东承叔已经把他救起来了。”
闻言,裴班芙吁了口气,这才感觉到浑身泛力,而且很冷……
叶东承不解地看着陆浅平,问道:“以前我看裴大娘用这个方法救过溺水的孩子,浅平,你怎么也会?是向谁学的吗?”
陆浅平醒来不过就半年的事,除了去一趟岐州,之后他便在家苦读,几乎足不出户,他是如何会这救人之法的?实在令人不解。
陆浅平心里一凛,知道自己漏了破绽,避重就轻地道:“在岐州时,一个江湖郎中教我的。”
他并没有和裴班芙套好说辞,但他相信,知道他来历的裴班芙会帮他圆谎。
闻言,裴班芙心中怦然一跳,叶东承的话让她想起她娘亲是怎么救回那落水的孩子的,难道……难道适才陆浅平也是那样救她?
老天……那他不就、不就将嘴唇贴在她的唇上,然后往她的嘴里……
想到这里,她不冷了,不但不冷,还热极了!
“姑姑,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裴元瑛觉得不对劲,伸手摸她的额头。
她的话提醒了叶东承,“快点收拾收拾回去了,芙儿和康儿都要请大夫来看看,不然只怕他们会落下病根。”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回到家中,裴再思听闻原因,连忙去请大夫,待大夫诊断过确定并无大碍他才放心。
虽然没有事,但大夫还是开了怯寒汤药,陆慕娘连忙去熬了药,让四个进到水里的人都喝下一碗。
不过,她也有疑问,“浅平,你从来都没学过游水,是怎么会游水的?”
她当然很高兴儿子救了裴班芙,可儿子会游水太奇怪了。
“在岐州学的。”陆浅平淡定地道。
“浅平哥是在岐州学的!”裴班芙认真的瞪着眼睛,“我亲眼看到的!”
两人几乎是同声说道,只不过裴班芙刻意的强调就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去岐州学了游水这是很奇怪的事,不过没有人打破沙锅问到底。
裴一石呵呵一笑道:“没有人出事就好了,会游水是好事,可以救人也可以自保,芙儿也该学一学才是。”
一场意外有惊无险的过去,裴班芙以为当晚自己会很好睡,可是并没有,她反而辗转难眠,脑中浮现的都是陆浅平对她口对口的画面,怎么都无法让脑子不去想。
终于,她有点睡意了,睡着之前,她模糊的想着,这就是她娘说的初吻吗?虽然她这个当事人昏迷着没有任何感觉,可是他们的嘴唇碰着了,那就是初吻对吧?
几日过去,裴班芙见到陆浅平都有些不自在,更要命的是,见到陆浅平,她的心跳就会加快,脸颊还会发热,眼神会避开他,免得自己脸更红,泄漏了心事。
她的不对劲,陆浅平察觉到了,她反常的瞥扭举止令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小姑娘是喜欢他吗?
前世甄景与他同年,他们尚且不能沟通,到最后变成了相敬如冰的局面,面对裴班芙,他们两人又有着现代与古代思维的巨大差异,他们能克服吗?能相处吗?
可说到现代与古代的差异,他从不觉得自己无法与她沟通,反而因为她娘亲的缘故,她很能融入他的话题,她也不是一个只知道做饭、家务和只懂三从四德的古板姑娘,相反的,她是一个热情、热心、慧黠、活泼、坚毅、细腻的姑娘。
她坚定的守护着她爱的家人,但也不吝啬对陌生人伸出援手,她常笑脸迎人、活力十足,彷佛什么都能与他侃侃而谈,不管跟她说什么,都不用担心她会泼冷水……
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原来在他的心目中,裴班芙有这么多优点,他看不到她的缺点,一个都看不到!
当你看不到一个人的缺点的时候,是不是代表着已经喜欢上那个人了?才会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说法……
他的视线罕见的离开了面前打开的书卷,定定地看着窗外出神。
在这里喜欢上一个女孩,他该如何自处?若是有一日,他的灵魂又忽然穿越回去了,他又该如何调适再也见不到她这件事?他思念她时该怎么办?他再也见不到她时又该怎么办……
“浅平叔!”门外传来裴元瑛、裴元康十分兴奋的喊叫,还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回过神,连忙起身去开门。
房门外,站了裴元瑛、裴元康,他们的身后还有裴班芙,她有些瞥扭的看着他,解释道:“我说了不要打扰你,他们偏生要来……”
他定了定神,语气和神态尽量维持寻常模式,温和的问:“无妨,有什么事吗?”
裴元康笑嘻嘻地道:“浅平叔,我们要去林里抓兔子,你一起去吧。”
裴元瑛也难掩兴奋地道:“是啊浅平叔,咱们一起去抓兔子,肯定很好玩。”
他看到裴班芙眼眸一直看着别的地方不看他,也不怂恿他一块去,想来若是他去了,她一定很不自在。
他对两个孩子一笑,“浅平叔要读书,不能陪你们去,你们路上小心点,抓到白兔再带来给我看,我帮兔子画张画。”
“浅平叔不去啊……”两人都很失望。
“咳!”裴班芙又咳了声,她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好了,我就说你们浅平叔要读书,你们偏不死心要来问,现在得到答案,可以走了吧?再不去天就黑了。”
裴元瑛姊弟虽然失望他不能一起去,可也知道眼下读书对他是至关重要之事,先前为了带他们去烤肉已经耽搁他一日了,现在可不能再任性吵着要他陪。
“那好吧,我们自己去。”裴元康认真地说道:“浅平叔,你等我抓兔子回来,一定要画张兔子图给我!”
陆浅平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没问题!”
“走吧走吧。”裴班芙赶小鸡似的催促他们,她觉得再待下去,她就要熟透了,还是趁没被他看出来之前闪人的好。
每次看到他都不由自主的会脸红,这实在很恼人啊,唯一办法就是在面前时不看他,或者,干脆避开他。
裴元瑛、裴元康欢呼着随裴班芙出门,陆浅平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才回房,可他却静不下心来,一个字都读不下去。
他不禁苦笑,早知如此,他应该跟他们去的。
到了掌灯时分,陆慕娘做好晚饭了还不见裴班芙和孩子们回来,偏偏裴一石、裴再思和叶东承都不在家,她有些不安,便去敲陆浅平的门。
“还没有回来吗?”陆浅平很是诧异,“他们出门也有两、三个时辰了吧?没理由去那么久。”
“就是说呀。”陆慕娘忧心忡忡,“尢其康儿又是个忍不了饿的,到了饭点应当会回来才是。”
陆浅平转身拿起外衣,道:“娘,您待在家里,我去找找。”
天色已经微暗,陆浅平取了一只灯宠往后林寻去,只是找了老半天都没见到人影,思索一番,他往竹林更深处寻去,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
“怎么回事?”他急忙奔来,正看到裴元瑛、裴元康跪在一处峭壁前,两个人都在啜泣。
“浅平叔!”两人见到他如见救星,同时哭着奔进他怀里。
陆浅平连忙抱住他们,安抚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姑姑呢?”
裴元瑛抽抽噎噎地道:“浅平叔,姑姑掉进洞里去了,不管我们怎么喊都不应声,姑姑会不会……会不会死掉了?”
裴元康嚎啕大哭,泣不成声,“都是我不好,那兔子往洞里跳过去,我非要让姑姑去帮我抓那只兔子……鸣鸣,姑姑要是死了怎么办?”
“你们先别哭了,我去看看。”
陆浅平安置好两个孩子,把灯笼给他们,自己慢慢抓着比较粗的藤蔓,缓缓走下去,可天色已然黑暗,加上草湿路滑,他竟然也落进了悄壁下方的山洞里。见状,裴元瑛、裴元康同时惊跳起来,惊慌道:“浅平叔!”
他朝上面喊道:“瑛儿,你快点带康儿回去,让你们东承叔带人来救我们。”
裴元瑛急得不得了,忙道:“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说罢,两个孩子提着灯笼,跌跌撞撞的回去搬救兵了。
陆浅平转身,就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昏迷在地的裴班芙,他连忙将她扶起来,“芙儿、芙儿,你醒醒!”
她可能掉下来时碰到了头,失去了意识,他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她唤醒。
“浅、浅平哥……”裴班芙一睁眼就看到陆浅平的脸庞近在眼前,以为自己在作梦,“我一定是在作梦……”
陆浅平失笑道:“你不是在作梦,你们太久没回去,我来找你们,瑛儿、康儿说你掉进洞里了,我下来找你,自己却也掉了进来。”
“原、原来如此。”发现自己靠在他的怀里,裴班芙期期艾艾地道:“那瑛儿、康儿呢?我们都在这里,他们在上面一定怕极了。”
“你别担心,我把灯笼给他们,叫他们回去找人来帮忙。”
裴班芙放心了,这片后林他们从小玩到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要有灯引路,他们绝不会迷路。
“浅平哥,真是对不住,我们又害你不能读书了。”
在黑暗里,她不担心自己脸红被他看见,可以放心的跟他聊天,感觉不瞥扭了。
陆浅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老实说,你们走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读不下去。”
她差点就冲口而出说我也是!虽然她带着孩子来这里玩,可是她的心没有跟来,她的心一直留在他房门口,徘徊不去。
这么说有点对不起瑛儿和康儿,可若是她能选择,她想要留在他的房门口,就算罚站也好,她想待在离他近一些的地方。
咦?等等!她想待在有他的地方,所以来了这里也心不在焉,那他们离开之后他为什么会无心读书,理由……难道跟她一样?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润了润唇,试探着问:“浅平哥,你为什么会读不下去?”
陆浅平很坦白地道:“我也不知道。”他并没有去分析自己的心情,或者说,他不敢去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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