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些茶酒点心,纪南珠心心念念着林夫人说的碧湖青鱼,便问了一嘴,还真的是有,而且还有各种做法。
“都有哪些做法呢?”
“回夫人,咱们家有清蒸青鱼,红烧青鱼,油煎红油青鱼,香煎酸甜青鱼,大蒜焖青鱼,还有白菜鱼豆腐头汤……”小二一出口就唱出了一串的菜品,直听得纪南珠嘴馋。
她最好一口鲜味鱼肉。
裴之烬看她听得眉眼发亮,只觉好笑,“都来一份。”
“点这么多吗?”纪南珠嘴上说得多,可眼中却全是欣喜。
虽说吃不了多少,可是难得来这碧湖一趟,总归每一样尝尝才不虚此行。
裴之烬故意问她,“那就只点个清蒸?”
纪南珠表情一滞:……
裴之烬看她表情僵僵的模样,薄唇难得勾起了笑痕:“让人每样来两份,分了两桌,让屈甲等人也尝尝鲜。”
纪南珠顿时知道他是故意打趣自己,只脸色微红,也不说话。
不过她很快就叫荷中小舟的歌妓给吸引了。
那歌伶身姿曼妙,面容美丽,穿一身粉色薄纱,手抱琵琶,迎风轻唱着采莲令,呢喃细语,声音嗔软。
可纪南珠并不是因为她的歌声或美容所吸引,她是因为认得对方。
她被卖的途中,曾被转了几次手,曾经有一次,是与五个姑娘在一起,而小舟上那姑娘,就是其中一人,只是后来她们被分开卖掉。
不曾想,竟然在这儿遇上了。
那歌从伶似也认出了纪南珠,一直盯着她看。
纪南珠有些六神无主,瞥开了目光。
裴之烬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了句,“怎么了?”
“无事。”
纪南珠摇了摇头,随后低下了头,再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她轻抬手腕,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为裴之烬倒了一杯茶,举至他的面前:“世子吃茶。”
裴之烬目光落在她素洁手腕上,微一沉思,便也不再说什么,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细细地品了一口,随后似不经意般,指向了荷叶之间那一帆小舟:“请那位歌伶上来。”
纪南珠握着茶盏的手指,不由地紧了紧。
第29章 心头娇珠
裴之烬却似未曾注意到, 继续品着茶。
屈甲站到船头冲着小舟招了招手,船夫便挥着浆将小舟划到了画舫,那歌伶怀抱琵琶立于小舟之上, 对着屈甲福身询问,确定了是主人请她上画舫,这才上了画舫。
纪南珠与她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一丝疑惑,可随后她却未再曾看她,只低头喝着手中的茶,此时心里一击激起千层浪。
“贵客想听什么曲子?”
裴之烬本就不是真的想听什么曲子,随口说了一句, “采莲令。”
“是。”
歌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上,而后便轻弹慢唱了起来。
她弹得一手好琵琶,声音也是十分娇柔婉转, 可纪南珠却无半分听曲的心思。
歌伶确实是记起了纪南珠,纪南珠生得太好,是她生平见过最美的女子,不仅面容绝丽,且一身玉骨雪肌, 眉眼天真清澈却又天生一股娇态, 楼中老鸨当时一眼相中, 可惜对方要价极高让老鸨没舍得买下, 事后多次后悔, 总道那样绝色,若是咬咬牙买下定会成为明关州首魅。
可这会儿纪南珠坐在那儿, 一身衣装华贵,她也不敢与之相认。
一曲弹罢, 她起身福身行礼。
裴之烬随口一句,“赏。”
屈甲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歌伶面前。
“多谢爷,爷还想听什么曲子?”歌伶目光盈盈看向了裴之烬,眉目间含几分娇媚。
裴之烬未看她,而是看向了身侧的纪南珠,“可还想听?”
纪南珠抬起了眸,轻轻地将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桌上,抬头看向了歌伶道:“汉宫秋月可会?”
“会。”
歌伶应了一声,随后落坐,指尖轻拔琴弦,便弹唱起来,只弹唱间,却时不时看一眼裴之烬,那心思不言而喻。
纪南珠落在眼里,却也是一时心情复杂。
正是因为经历一样,她如今脱了困,所以更能体会歌伶的处境。
一曲尽了,她随手拔下了手上的赤金镯子,递了出去:“余音袅袅,极为舒心,赏了。”
“多谢夫人。”
歌伶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琵琶,走上了前,却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她故意往裴之烬的方向走过去,在经过裴之烬的身侧时,脚下似不稳,‘哎呀’一声,人便要往裴之烬的怀里倒。
裴之烬脸色一沉,直接一掌将快要倒入他怀里的女子往外一拔,眼底难掩厌恶,斥了一句,“滚!”
“冲撞了贵客,是奴家的错。”歌伶眼泪当即流了出来。
她不过是心想着这男子生得俊美,又对同是妓人的纪南珠那般慰贴,自己虽不及纪南珠美貌,可她琴艺绝佳,男子好色,从来不会是有一个女子便够。
可她还是想错了。
歌伶不敢再放肆,连忙跪着行了礼,然后就要匆捉离开。
纪南珠轻叹一声,却终究还是将手里的赤金手镯递给了她。
“这……”歌伶似乎十分意外,看着她,迟迟不敢接下手镯。
“拿着下去吧。”
纪南珠未再说什么,转身走回了裴之烬的身旁坐下。
歌伶离开后,纪南珠才开了口:“世子,我刚刚骗了您。”
她方才那点心思,又哪里能逃得过裴之烬的眼,与其惹他恼火,不如就合盘托出,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的身份,他是最清楚不过,无可隐瞒。
“被卖入百翠楼前,我曾被人牙子转卖过好几手,曾经有一次就与那位歌伶关一起,方才见到她的时候,一时勾起了那些不堪的回忆。我不应该瞒着世子,是我的错。”
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如果没有世子爷,只怕我当下的处境,比那歌伶还要惨上百倍。”
裴之烬原本冷沉的眉色舒散了许多,语气平缓,“我不喜欢欺骗。”
“下次不会了。”
“为什么还要赏她?”
为什么?
“我总想,在我落难之时,是世子向我伸了手,将我从泥泞中救出,让我免于苦难,看着她,我就想起这些,就想着全一全自己心中那点善念不忍,至于她心机重我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总归她也没得逞,我将来也不会再与她有交集。”
“她虽有心机,可人沦落于苦难之中时,想保持善念属实太难。”
她云淡风清,却于言语中,道出了她内心对过往遭遇的困苦与不安。
裴之烬看着她,未说话,可不知怎的,心底竟泛起了一丝心疼。
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你与她不同。”
“是啊,幸得世子。”
他之前说得对,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他要了她的身子,让她委身于他为妾,可他对她还是有大恩的。
两人游湖又吃了碧湖青鱼便回了。
许是遇见了那女子,勾起了纪南珠心底深处对于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恐慌,让她一下子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一夜,她对裴之烬极为温柔承转。
她攀在他的身上,主动亲吻他的薄唇,笑意媚承。
那纤细如玉的指,似妖精的法器一般,从他的喉结,轻轻地往下滑动,勾得他全身都绷了紧。
她却尚嫌不足,低头就亲啄了起来。
那温热的粉唇,气息芳香,轻轻地吻在他身上,叫人要命。
小姑娘学着他往时对她的模样,从他的额头,到他的眉眼,再到唇齿,她吻得十分生涩,却偏偏叫他一下子就丢了盔弃了甲,一个翻身便把化被动为主动,直接将她压在身下,便开始了攻城掠池。
总归,已经沦落至此,又何必再揪着那点儿自尊心做什么?
如今,好好地攀着裴之烬,好好地活下去才是要事,费些手段,舍些脸面也不过如此。
……
这趟回京准备充分,官船早早就等在船坞,方同知林通判还有一干官员都亲自过来送行,裴之烬,林秋安等与他们在岸边客气寒暄,纪南珠也不急着上船,只新奇地在船坞四处走走看看。
岸边的船有些已经启航了,苦力们正搬着货物上船,管事的正在清点着数目。
江风凛凛,商船上旗飞扬,纪南珠看得心思也跟着澎湃。
从前困于闺房院中,只能看着四面墙和巴掌大的蓝天白云,如今出来,每到一处景点,她总不免生出万千激情思绪。
裴之烬素来不爱与人寒暄,简单地说了几句后便想上船,行了几步才发现纪南珠还未上船,站在岸边看着商船入神,他行至她的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我将来有钱了,我也买几艘货船自己当老板,我以后便跟着船出行,游山历水,赏天下美景,吃五湖四海美味。”
她此前倒也透露过这样的念头,裴之烬当时也不觉什么,但此刻听她这么说,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些不痛快。
他待她也不薄,她就这么想离开?
“你以为行船走货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吗?”
纪南珠听他的话,不解转首,一双妙目盈盈看他。
“这船帮行船走货哪是你想得这么容易之事,这行船走货素来是一件十分辛苦劳累也危机四伏的事情,船员们每日都是把命系在腰上的,似我们那夜那般遇上商船走水,抑或是狂风巨澜船翻,这都算是好的了,还有几线生存之机。
这若是遇上水贼,那些贼寇杀人越货,遇上你这般的女子,指不定就是先女干后杀了,那时便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如此危险吗?”
纪南珠只知女子出外经商多处不便,可她当真不知道这般危险。
“自是如此。”
见她心里还有些犹豫不断,他又接着说道,“女子行走江湖本就是诸多不便,尤其是你这般貌美的女子,行商做生意,这般的容颜不是优势反倒是劣势,比起男子生意谈也就罢了,还多了许多危险。”
“那我如果多招一些打手呢?譬如似屈甲这样的高手?”
“那你首先必须是很有钱。”
是啊,没钱寸步难行啊!
纪南珠微微有些犯了愁,她看向了裴之临,好想问他送她的珠宝将来能不能送她。
可这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寻个他开心的时机再问吧。
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啊!!
屈甲站在世子身后,听着这话,嘴角微抽,默默低头。
……
……
众人上了船。
官船比上回坐的商船大了许多,厢房也雅致,连被褥也全都是换的新的,船上还备了食材,厨子,好酒。
案子一结众人似乎心情都不错,林秋安让厨子做了一桌子菜,又把好酒开了,一众人江上把酒言欢。
裴之烬从厢房过来的时候,正听到林秋安喝着酒侃着话。
“古大人你是不知,咱们世子那可是为了美人奋不顾身,那些船员长年在江上飘的,拉着我跟两位主事大人都累得直喘,可是咱们世子直接把那季美人往背上一背,游到江边气都不喘半丝。”
说实话,古寺正向来瞧不上林秋安,觉得这人投机倒把,心术不端,听着他打趣自家上峰,古寺正老神在在地问了一句,“那船半夜怎么会起火,可查出来了?”
这话直接呛得林秋安愣了一下:“呵呵,还未查出,不过据那船长说应是仓中油灯打翻碰了易燃物起了火。”
古寺正面无表情,“据说?林大人,咱们刑部如今断案都凭据说二字来定吗?”
“这事已经命人在查了,这一趟回去我会亲自过问。”林秋安面色讪讪。
另外两位刑部主事也是俱都闭了嘴。
裴之烬心底冷笑,林秋安这个时候提这事情,怕不是调侃那么简单。
他做出一副刚到的模样,笑着问了一句,“说什么呢?”
“世子, 我正与古大人他说着咱们来时船上走水,咱们是游到江边,翻山越岭去的明关州。”
“说来那一路真的是又惊又险,全仰仗世子,若不然我们只怕被困于半途,不过有一事世子您是不知,当时那来给我们送食的村民特意交代让我们绕过那无凌山,说是那儿有山魅,我与两位大人商议了一下还是觉得时间紧迫不能绕道,后来就冒险从无凌山回的明关州。那无凌山,当真是诡异,当时我们经过的时候正好是夜里,明明那日风平浪静,可到了深夜,那风突然就呜呜直作响,听着都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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