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口气,“你……说吧,究竟是什么情况?”
“母亲,这事情,外祖父最是清楚,您要不先问问他?”裴之烬一脸沉重地看着母亲。
侯夫人直接拧紧了眉头看着面前的儿子。
其实这事他早也觉得奇怪,自已儿子并不是那等子荒唐之辈,而且家中婆母同意,这会儿连家规最严的父亲也知道,难不成他真是情有可原?
书房里的钟老爷子本来还心中感叹这个外孙子手段就是好,能屈能伸,把他娘那个脾气拿捏得死死的。
谁知道这心里还没赞完,这外孙子立时就让他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就说刚刚这小子为什么那么乖巧都不求他一句,这根本就是直接给自己摆了一道啊!
老爷子气得直吹白须。
侯夫人虽心中有疑,却还是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在这儿跪着,我进去问你外祖父。”
“是,母亲。”
裴之烬恭敬无比。
侯夫人这才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屈甲看着世子爷昂然地跪于那儿,神色从容平静,眼神闲适,不由心中暗叹,世子为了帮季姨娘,倒是煞费苦心。
有了钟老爷子的解说,想来侯夫人对于这桩事的怒火也就消散。
侯夫人与老爷子聊了有两刻钟后,便让屈甲让人传了茶进去,如果又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出来后才让裴之烬起来。
显然,真正的谈话只有两刻钟,余下的一个时辰,不过是给裴之烬点惩罚。
裴之烬倒是恭敬,一直跪着,未有二话。
侯夫人出门的时候,见他一脸诚恳,心头的气这才消散,却还是冷声严厉叮嘱,“纳妾这事已成事实,我便不再说什么,但你需得记住一点,你的儿女,只能是正妻所生,妾便只是妾,不论你娶未娶妻,都不能有任何逾越行为。”
“母亲教导得是。”裴之烬恭声应着,这才站了起来。
侯夫人越过他要离开,行至院门,突然止步,回头看向了裴之烬,眼神透着清明,“烬哥儿,你每每这般恭敬听顺,要么心中有鬼,要么心中有所求。”
裴之烬:……
“不过终究你是我的儿子,但凡不是什么大错,我也不会真罚你。”
裴之烬:……
“管好自己的院子,我会尽快给你寻个正妻。”
裴之烬:……
第31章 心头娇珠
裴之烬走后, 纪南珠小睡了一个时辰便起来了。
她让红环把她买回来的茶叶整理好,便带上要送给三姑娘的茶叶去了竹香园。
虽然三姑娘上次说过她想摘竹叶可以自己进来摘,不用下人通禀, 但纪南珠还是守了规矩,站在院外等人通报。
天气已热,又近午时,骄阳晒得她脸泛了红,她拿帕子挡了挡,回头正好看到两位老嬷嬷掺着一位老夫人正缓慢走来。
老夫人虽上了年纪,身上衣着也是朴实,可是眉目透着雍容大气, 她心中猜到是老夫人,侧头看向红环询问:“那位可是老夫人?”
红环顺着目光看过去,神色有些紧张, 小声应了句:“姨娘,正是老夫人……咱们可要先回避一下?”
红环入府也就见过老夫人几面,对于这位掌家的老太太 ,天然有畏惧。
“不行。”
人已经迎面来了,这会儿回避说不过去。
且这一面, 迟早总会见的。
她缓缓地退了几步, 站在了路边上。
老太太今日是瞧着日头好出来走走, 突然想起了三孙女园子里的竹林, 便过来了, 却不想一来却见到了纪南珠。
早也想过要见上一面,这会儿遇上倒也省了事, 她便走了过去。
纪南珠福身行了大礼,“老夫人安好。”
“你是季氏?”
“妾身正是。”纪南珠不卑不亢应了一声。
老夫人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纪南珠看, 确实是极美的一个姑娘,既便是老夫人见过无数美人,也不得称一声天姿月色,更难得的这季氏身上有一份恬静从容的气质,眼神清朗,不卑不亢。
老夫人又瞥了一眼她身后小厮抬着的箱笼,这才收回了目光,缓慢地问了一句,“来找三姑娘?”
“是。”纪南珠极力沉稳,轻声应道,又解释了一句:“三姑娘之前曾救了妾身一命,妾身心中感念,知道三姑娘喜君山毛尖,这一趟出去正好遇见上好的君山毛尖,便买了过来送与三姑娘。”
“嗯。”老夫人神色淡淡,未置好坏:“走吧,一起进去。”
“是。”
纪南珠放慢了脚步,跟在了老夫人身后一道进了竹香园。
裴若君听说纪南珠过来,换了衣裳走出来,正好就看到她跟在祖母身后,眼神微有些诧异,随后便掩了下去,她亲昵地走向了祖母,笑盈盈地问道:“祖母,您今儿怎么有空闲来这儿呢?”
“出来散散步,想起许久没来你的竹林,便过来赏竹。”
“您怎么与季姨娘一块呢?”
裴若君一边问着,一边替了张嬷嬷的手,掺扶着祖母进了竹林,又让人端了茶水糕点上来。
“到门口遇上她来给你送茶,便让她一起进来。”
裴若君哪里猜不到是遇上的呢,她就是故意问的,听祖母这么一说,便顺着话往下说:“季姨娘就是太客气了,我就是帮了她那么一回,哪用得着送这礼呢!”
裴老夫人看了一眼三孙女,又看向了纪南珠,“做人懂得感恩是好的。”
“老夫人教导得是。”纪南珠连忙应着。
听了祖母这句话,裴若君才算放心,虽然与季姨娘关系一般,但是她并不想让祖母误会这季姨娘是来攀附巴结她的。
她扶着祖母坐下,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纪南珠,笑盈盈地问:“姨娘也一起坐。”
“好。”
纪南珠应了一声,看向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未说什么,这才在椅子上坐下。
丫鬟竹秋打开茶罐就要取茶,裴若君看向了祖母,“祖母,要不我们尝尝季姨娘带来的茶吧?”
纪南珠也看向了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便是不给姨娘的面子,却也是要给孙女面子的,便点了点头:“尝尝。”
“我来煮茶。”
纪南珠心里暗舒了一口气,如果老夫人连三姑娘的面子也不给,那就说明是极度厌恶她的。可她此时肯尝她带的茶,说明对她还不算极厌恶,她也看得出三姑娘是有意在老夫人面前抬称自己,便也主动出声。
竹秋看向了三姑娘,裴若君示意她退下,纪南珠看了三姑娘一眼,浅浅一笑,而后起身走向了一旁净了手,拿着干净帕子将手拭干后,这才坐回座位。
一旁的红环早已经从箱笼里取出了茶叶,她接过茶叶便开始彻茶。
治器,纳茶,候汤,冲茶,纪南珠一番动作熟捻,优雅流畅,加之她生得美丽,气质清韵,便是看着也极为赏心悦目。
而且她冲茶并不是表面功夫,而是确实是有些功底,冲出来的茶汤清透浅绿,茶香袅袅,入口齿颊留香。
老夫人倒也未掩眼中满意,“从前学过煮茶?”
纪南珠浅笑回道,“从前在家中时,闲时也会与母亲一起煮茶品花。”
裴老夫人点点头,未再往下说。
但这于纪南珠而言已经是很不错了,她自也不指望凭这一壶茶便能让老夫人会对她另眼相看。
但结下善意,总归往后在侯府里少一分为难。
老夫人又与裴若君聊了些闲话,随后就起身先离开。
出了竹香园老太太拄着拐杖缓步而行,与身旁的张嬷嬷聊了起来,“倒是没有想到,若君丫头竟然会帮这季氏说话。”
“三姑娘跟老夫人一样都是心善之人,那季氏又是那般一个聪明的妙人儿,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生得又那般可人,确实是让人处着舒心,不免也就心生些怜惜。”
裴老夫人点点头,“单单方才见这一面来看的话,除却出身,确实是挑不出别的错处。”
可女子出身,却又是何其重要。
张嬷嬷心中一叹,没有说出来,倒是老夫人轻叹了一声说了出来:“可惜了。”
可惜一个妾,样样出挑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裴老夫人走后,纪南珠这才站了起来,郑重地行了个礼,“多谢三姑娘。”
“不就救了你一次,你礼也送了,怎又说谢了。”
“我说的不是茶楼那次,而是刚刚。”
裴若君迎向了纪南珠,眸中闪过笑意,“你确实是很聪明。”
纪南珠轻叹一声,一时心中有感而发:“聪明……算不算好事呢?”
说完,才发现自己竟是把心中所想也给说了出来。
看向了裴三姑娘,却见她目光凛亮,倒也未见有何鄙视之色,她心下才暗宽了心。
“聪明可以是好事,也可以变成坏事,端看聪明的人把聪明用在什么地方。”裴若君意有所指。
纪南珠听出她的话意,却也笑着坦然,点头:“三姑娘说得是,聪明人首先当学会认清自己的身份,懂规矩守规矩。”
她这般坦然直言,倒让裴若君有些过意不去:“为妾也并非你本愿,我相信你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不懂规矩的人。”
“我知道三姑娘都是为了我好,你放心,我也会知分寸知轻重,不会做那等子没规矩的事。”
“喝茶吧。”裴若君看向了她,越发知分寸的人,越发容易叫人心生怜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大哥哥这一趟带你去明关州,我猜着是为了避开我母亲吧。”
“我不知道。”
纪南珠如实回道,她确实不知道裴之烬是出于什么心思带她出门。
不过她有些意外裴三姑娘会对她说这些。
“我大哥哥虽在外人看来偶尔有些混不吝,但于公事上他向来公私分明,这一次是大案,他竟然把你也带上,除了这个原因也没有别的原因了,当时情况紧急,想来他也没时间做别的安排,若是他当时不把你带走,只怕他回来,你也不在侯府了。”
“我母亲出身于钟家,钟家家规有一条便是婚后十年无出方可纳妾,我父亲当年求娶母亲,也是当着外祖父的面立了誓的,这些年来,也当真从未纳妾,是以我母亲在纳妾这事上,向来深恶痛绝。她知道大哥哥未婚纳妾,定然会轰你出去。”
“轰我出去吗?”纪南珠心思一下子活了一下,可随后又沉了下去。
跟着裴之烬出去这一遭,她才知道女子走江湖的不易。
若是就这么轰出去,她一个途有美貌却无钱无人的女子,定会沦落得极惨。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大哥哥既然把你带回来,想来也是想好怎么应对的,有他在,我母亲还是不能真把你轰出去。”
“其实我母亲……虽表面看着冷,其实心比谁都软,她如今在钟家照顾我外祖父,这两天应该会回来,她要是传你过去,你去了千万不要顶嘴,也不要解释其他,你只需让她知道你不是自愿为妾,然后就是掉眼泪,哭得越可怜越好。”
纪南珠盯着裴若君看,表情有些呆。
她没有想到,裴若君会教她这些。
裴若君让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矜持地装出一脸随意道,“我自然不能白白收了你这么多茶叶。”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提醒她这些。
她向来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且这季姨娘也不过是见了几次面的人。
但是一看到她,她就是忍不住想帮一帮她,可能这便是老人们常说的缘吧。
“其实我都知道的,三姑娘哪里会缺茶叶呢,再说了,那些茶叶也全都是世子的钱买的,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也不过就是占了一个名头。”
纪南珠说着说着,突觉得喉咙一哽,有些说不下去,眼泪就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她素来也不是这么多愁善感之人,可这会儿,她真的觉得很感动,只恨不得掏心掏肺报答。
“你怎么说哭就哭啊……我是叫你去我母亲那儿哭,不是在我这儿哭啊……”
裴若君这人跟她母亲一样,吃软不吃硬,平素最见不得别人流泪,纪南珠这一哭,直接把她给慌住了,她有些无措地拉起了她的手。
纪南珠让她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难为情了起来,她用力地止了泪,一边拿帕子抹着泪,一边杏眸含雾看着三姑娘。
“我这一哭,倒像是拿三姑娘教的来博三姑娘可怜,可我真的不是这么想的,我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从前不这般的,我也真的不是……不是装出来的。”
她从前并不会动不动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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