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也有那些荒唐男子,未娶妻先纳妾,但她大哥从来不是那般重色之人。
“你啊,整日只知在自个的竹香园里练武,外头都闹翻了你也不知。大哥哥都把她领回通园三天了,昨天已经过了明面了。”
裴若君听着二姐姐的话,只皱起了眉头,还是觉得这事听着荒谬,便问了句,“祖母能同意?”
“人都带回来几天了,祖母没出声肯定就是同意,不过这府里,除了大伯父,谁能拿大哥哥主意。”
裴若芸性子沉稳温婉,此 时才添了一句,“祖母最是疼大哥哥了,大哥哥铁了心要纳那小娘子,祖母也没法子。”
“若君你是不知,大哥哥可宠那小妾了,听闻请了华衣堂的掌柜亲自带着师傅去了通园为那女子量衣,那绫罗绸缎更是一车车往通园里送,金玉斋那边也是送了好几幅金头面过来,还有美玉铺子的胭脂水粉,长芳铺子的小绣物……”
裴若施说到此处,拿着帕子捂嘴就是一声轻笑:“可见大哥哥多欢喜那位姨娘,这是恨不得金山银山都搬给她啊!”
“大哥哥做什么,哪容我等妹妹可私议!”裴若芸直至裴若施把话说完,这才装模作样地冷斥了一句。
“我听说那小娘子长得极美。”裴若芸压低了声音:“与恒王妃有几分肖似。”
裴若君越听越火,她本就是炮仗的脾气,一点就燃,这会儿哪还坐得住,起了身就往外走,“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狐媚子,能把我兄长迷成这般!一会儿祖母来了,你们就说我有些急事先回了,晚些再来给她老人家请安。”
裴若施窃笑一声,裴若芸则是一副焦急的模样,看着裴若君出去,站起来就要追,嘴里喊了一句:“三妹妹,你可别冲动。”
只是却只迈了两步,就生生看着裴若君走远。
张妈妈正在给老太太梳着发,耳边听着一旁黄妈妈过来汇禀前厅里几位姑娘刚刚发生的事情,听到后头,裴老太太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老太太,可要奴婢去把三姑娘拦下来。”
裴老太太老神在在,只问了一旁的张妈妈,“张芬,你说要不要管呢?”
张芬是从裴老太太姑娘时就跟在身边侍候的,跟着老太太数十年了,办事周全,也最是知心,平素私下与老太太说话也是有什么说什么,“三姑娘虽说有些冲动,但素来是个知分寸的,再者,不还有世子吗?真出点什么事,权当敲打一下那季姨娘也好。”
张妈妈点点头,又小声道,“昨日我去打听了一下,那季姨娘眼下瞧着应是个安份的,只是长得也确实是极美的。”
姑娘貌美,有时候是福,有时候也未必就是福。
这侯府大院,高门深户,一个妾室太美,未必就是好事,聪明些兴许能活得好些,若不然……
老太太点点头,未再说什么,只整理好了衣物,便领着张妈妈前往前堂。
慈安堂离通园不远,裴若君又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要不是身上那竹青折枝襦裙限制了她,她只怕来得更快,她出入通园向来不需通禀,直接拉过一个小丫鬟就问:“那新姨娘住哪?”
“住在偏院。”
小丫鬟应了一声,裴若君已经松开她往偏院走去,才进了院子,就见屈甲就站在门口。
她愣了一下。
屈甲是大哥的贴身侍卫,几乎是如影随行,他在这儿,岂不是大哥也在这儿?
“三姑娘,世子今日休沐,还在休寝。”
屈甲的话才落,只听房门咿呀一声打开,裴之烬从屋里头走出来,一头乌发披了一肩,身上仅着一件白色锻面里衣,脸上还带着初醒的迷离,他一手扶着门框,身形透着几分懒散。
眸子看着裴若君,沙哑的声音带几分随意:“有事?”
“大哥哥,我,我听说你要纳妾?”
裴若君问话的时候,目光越过裴之烬往屋里头瞧,可惜屋里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她与大哥哥都在这儿说了好些话了,那个小妾竟然也不知道出来!
裴之烬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若想见你新嫂嫂,就晚点再过来,她还在歇着。”
“这么娇贵?你都起来了她还在睡着?”
裴之烬素来疼爱这个妹妹,所以外人怕裴之烬,可裴若君并不怕他,说话间声音故意放得很大,就是要叫里头那小妾听着。
“大哥哥,未娶妻先纳妾,这将来说亲是要吃亏的。”
其实裴若君已经是说得含蓄了,像这种坏名声,但凡是那些疼爱女儿的,谁家愿意把女儿嫁进来,到时候要么只能低娶,要么是那些只把女儿当工具的人家才会把女儿嫁进来。
“胡闹!这是你个小姑娘能过问的?”
“你是我亲大哥,我当然得过问!”
“越发没规矩了!”裴之烬把脸一沉,声音都冷了几分。
裴若君听出大哥是真的火了,咬着唇,虽觉得气愤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气呼呼道:“母亲快回来了,你想想怎么跟她说吧!”
裴之烬眉头微微动了动,未置一辞。
方才没给祖母请安,这会儿又折回慈安堂,行经半路,就见大姐姐二姐姐已经回来了。
裴若施开口问她,“三妹妹,可见着那位季小娘了?”
裴若君摇了摇头,想了想便问:“你们刚刚见祖母,可听祖母说起这事?”
“没有。”裴若芸摇头回了一句。
“难不成祖母还不知晓?”裴若君一时迟疑,祖母虽是平日里宽厚仁慈,但是这样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管的。
“这府里头有什么事还能瞒得过祖母呢。”
“那她怎么也不劝说一下大哥,任大哥这么胡来。”裴若君想不明白。
“这我等便不知了。”裴若芸浅浅一笑,又似劝说般道:“好了,你也不要去招惹那位季姨娘了,大哥哥这般宠爱她,万一她吹一吹枕头风可如何是好?”
可她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直接触了裴若君心底的不快。
裴若君本就心里觉得委屈,长这么大,大哥最是疼她,平日里不对她大声,便是她犯了错,大哥也总是坦护着她,可这一回,大哥竟然为了护那小娘呵斥自己。
她越想越恼,越发觉得要找时间去见见这位季小娘!
裴若君与二人别过后,又去了慈安堂,想着给祖母请安,顺便问一下祖母的意思。
老太太最是知道这个小孙女的脾性,牵着她的手,让她一起在堂中坐下,只笑着说道:“其他家哥儿这个年纪啊,纵是不娶妻,房里肯定也收了一两个通房丫头,你哥娶个妾便娶吧,不闹出事儿就行。”
后宫前朝诸多纷争,老太太与裴之烬想的一般,一是不想让单纯的孙女知晓太多,介入太多,二是这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是以并未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可这样名声不好。”
“你哥那狗脾气你也不是不知,再说了,难得他遇上个知心的,而且人都给领屋里头了,总不能不给人小姑娘个名份吧,再说真强拆散了,到时候他那犟脾气一犯,还指不定闹什么更丢份的事情。”
裴若君想想他哥那脾气,也是觉得有些无奈,可又想起了家中另一个更大脾气的,她欲言又止地看向祖母。
老太太一眼看出她想说什么,打趣道:“你哥的事情让他自己去操心,他们母子自个去切磋,咱们不管他那么多!”
祖母这一打趣,裴若君都不觉得这是多大难事,也跟着笑了。
是了,他哥干这破事,合该他哥自己去操心,她瞎操心什么!
这也想也就想通了。
第07章 心头娇珠
纪南珠虽说昨夜让裴之烬折腾得厉害,身软体乏,但也不至于睡得那般实,自是听到外头的争执,但她并没有出去。
她原本以为这通园里没有女主人,她好歹还能好过一些,若是裴之烬能在娶妻前厌了她,放她回去,也就不必去多了解这侯府了。
可是眼下看来,只怕不行,听方才门外那位三姑娘的语气,只怕这事儿还没了,而且当时那位三姑娘离开前说是侯夫人还不知道裴之烬纳了她,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只怕这位侯夫人,不肯让裴之烬纳妾。
她心底隐隐升起一丝期待,又有些不安。
若是侯夫人执意不许他纳妾,他是不是会放她走?
但又觉得这人还是那么好说话,只怕他强行留下自己,肯定会惹得侯夫人大怒,那她后头的日子怕是不安全。
终究不能把一应事情都想得那么如意,还是得早做一些盘算。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翻了个身便接着睡下了。
裴之烬办事效率极快,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才两天就给她找了个新的良籍身份,还一并过了明路纳她为妾,她如今的新身份是淮扬季家娘子季娇娇,家中父母双亡,所以也不需要走什么纳妾之礼,直接就这么算是礼成定下。
不仅如此,因为通园里没有女主人,她眼下算是半个女主人,裴之烬给了她些权利,让她管着通园内里的事情。
这两日她把通园里做事的下人都认了一回,并趁机了解了一下侯府情况。
上京里的王公贵爵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而定江侯便是属于那一等的,定江侯是镇国将军,裴之烬任大理寺左少卿,都是极得当今重用。
侯府不分家,老夫人独居慈安堂,长房住东院,二房住南院,侯夫人不管事,府中管事主持中馈的是二夫人。
侯夫人虽不管事,却因娘家身份贵重,侯爷尊重,是以在侯府的话语权仅次于老太太,她这几日在城南道观礼佛,还不知道裴之烬纳了妾。
据说侯夫人娘家是言情书网,满门清贵洁傲,族门父兄除却妻子无法生育,其余皆未纳妾,当初侯爷求娶侯夫人时,侯夫人也是提了这个条件,婚后十年无后方可纳妾。侯爷也遵照着当时的约定,未曾纳妾。
纪南珠十分羡慕倾佩侯夫人与其娘家的好家风。
此时她也希望侯夫人这一次能施展铁腕,把她这个妾室给休了才好。
纪南珠越是听说侯夫人的为人能耐,越是免不得抱多些希望。
只是她做足打算,却没有等到侯夫人或者是三姑娘找上门,反而是来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因为偏院从前并不住人,裴之烬又不喜奢华,处处都是极简,如今纪南珠住了进来,裴之烬便让管事安排开始修缮,窗台屋檐重新上漆,桌椅该修则修,该换则换,院里头也让人搬了好多花草进来。
一时院里人进人出,一时有些乱糟糟。
这些自有管事的处理,纪南珠倒也闲着,便让人搬了张躺椅子,躲在无人角落处晒着太阳。
初夏的阳光不那么烈,对她来说晒着倒是正好,她拿着帕子遮着脸,直至帕下突然暗了下来,她扯开帕子,就见男人那张清峻脸正望着她。
“倒是闲得雅兴。”
“爷,您回来了。”纪南珠瞧见他,忙要坐好。
裴之烬眉眼深幽含笑,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回了躺椅,“不必起来了,我就是回来拿个东西,还得回大理寺。”
男人话中带着宠溺,引得正好抬着东西经过的两名帮工侧目。
纪南珠脸也跟着绯了几分,她微微垂着眼帘,粉唇含着娇羞:“多谢爷体恤,我还有一事想求爷。”
男人勾手,以指背轻轻地抚过她柔软的乌丝:“说。”
“我想出门去城里逛逛,可以吗?”说罢,她仰着脸,一双水盈的眸里含着期待。
“想买什么?”
“府里什么都不缺,我也不是想买什么,只是自幼听说上京繁华,还未曾见过,想出去见识见识。”纪南珠轻声软语,倒也没有说非去不可之意,只是眼底却流透出几分对未知繁华的憧憬。
“想去就让红环找管事安排车子,出门带上丫鬟,再带两个小厮。”
“多谢世子爷。”
纪南珠眼底泛过亮光,心中欢喜却不敢表现太过。
其实上京如何繁华又与她何干,她是想寻个机会给阿娘递个信,让阿娘知道她还活着,好叫她安心,不至于思虑伤身。
裴之烬看着那难掩的喜意,眼底滑过一丝异光,随后转身对屈甲道:“去库房拿些银子给季姨娘。”
“是,爷。”屈甲应道。
裴之烬出手大方,一口气就给了她五百两银子。
管事那边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怠慢,安排了平日里姑娘们出入用的马车。
纪南珠带着银钱,坐在马车上,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给阿娘递消息。
她如今身份情况特殊,自是不能明着写信过去,万一那信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徒增麻烦,也不能以自己的身份递信,也容易让人顺藤摸瓜找到她是纪家姑娘。
递信倒是容易,可以走镖局。
但是先要摸清上京城有哪几家镖局,哪家比较靠谱,走平州的货多,到时候再改个身份,再寻一件只有她跟阿娘能看得懂的物什,让他们保送去给阿娘。
而做这些都还得悄悄打听,以免裴之烬知道了。
给她驾车的车把式是裴家的家生子,五十来岁的人,儿子就在裴之烬的手下当差,他对上京城十分熟悉。
纪南珠一路上装得似好奇般地与他打听着。
一路上不时指着果糕铺问,不时指着衣料铺子问,终于在经过一家镖局的时候,她再一次问了上京城镖局的事情,她这一路稀奇似的问这问那,车把式倒也不奇怪,只当她是好奇,什么都不懂,于是十分热络地给她介绍着镖局是什么,上京城有哪些镖局,哪家最稳,哪家做得最大。
纪南珠心里暗暗地记了下来,最后借着口渴泛累,让他在一家书芳茶楼停了下来。
进去后,她找了个雅座,点了一壶君山毛尖,又点了两样糕点,在靠窗之处坐了下来。
临窗而望,能看到上京城一片繁华,更能看到那家车把式口中所说上京城办事最是稳妥的威风镖局,说来也巧,茶刚上的时候,她就看到一队镖队回来,镖头是个十分稳沉的男人,行路脚步稳沉,警惕性极高,就在她盯着他看的时候,男人竟然第一时间抬头看她。
二十几岁的男子,眉目锐厉。
纪南珠也不收回目光,只是原本打量的眼神,在倾刻间化为好奇。
男人很快收回了目光,带着趟子手走入了镖局。
纪南珠这才收回了目光。
行镖之人,警惕性高,才能预知危险,避免危险。
她心下有了主意。
“姑娘,喝口茶。”
红环倒了茶水递到了纪南珠的面前,她举起杯子正要喝,就见一位老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行至她人她的面前。
“你就是季娇娇季小娘?”
纪南珠不知对方身份,微微蹙着眉,却还是问了句,“请问你是哪位?”
“奴婢是相爷府柳二姑娘身边侍候的,我家二姑娘请季姨娘到三楼包厢问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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