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义勇之前和我讲,他不需要新的刀了。”绀音说。
她完全没有听到外头的义勇打了个格外结实的喷嚏,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我们来刀匠村主要就是来给你看看我变成了人,然后顺便和你讲讲新刀的事。”
“哦,这样啊?”
听她这么说,铁之森倒是没觉得失望或是沮丧,火男面具上见不到半点黯淡神色。他只摆了摆手。
“既然富冈殿下不需要新刀的话,我的影打就送给你吧。”
他倒是大度。
由她绀音收下收下影打……那不就变成了日轮刀拿着日轮刀了吗?好怪哦!
绀音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别扭,不过腹诽的话语半句都没说出来。
早先觉得铁之森打造新刀是因为忘记了她,眼下这一顾虑已经消失无踪。毕竟不管怎么看,自己在他的心中,都还算得上是存在感十足。
而且吧,虽然不乐意明说,但她确实不太情愿义勇拥有新刀——这会让她的存在变得无比诡异的。如今新刀被允诺到了自己的手中,也就不是隶属于义勇的了,好像也不赖?
想到这里,腹诽也全都消失无踪了。她摸摸额角,姑且算是没有异议了。
“对了。”
铁之森忽然出声,打断了绀音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怎么啦?”
“你打算待在富冈殿下的身边,对吗?”
“嗯。”她莫名感到耳朵很烫,“你生气了?”
“怎么会。富冈殿下是很有担当的人,你们能照看彼此,这是件好事。不过,大概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啊……”
一直以来,光想着来刀匠村的事情了,倒是一点都没考虑过在此之后的计划。
绀音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脑袋,支吾了半天也给不出一句合适的答复,最后只好坦荡荡丢出一句“我不知道!”。
“就算是回去,也没处可回了。”她摊着手,像模象样地叹了口气,“富冈家都被炸没啦!”
既然提到这件事,那就要顺便把她和义勇为了除鼠而在集市上遇到了自称大发明家的男人,结果这家伙用炸药把富冈家的房子炸飞了的故事说给铁之森听了。还以为他听了会笑出声的,没想到却是叹气连连。
“原来还发生过这种事……你们真不容易啊。如果没有什么急事的话,就先在这里住一阵吧。”
绀音要跳起来了:“好哦!”
“正好,最近也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帮忙。”
“帮你锻刀吗?”
“不是的。”
铁之森笑着摆摆手,换上一副很神秘的腔调。
“我们正在计划着进行一件很重要、很盛大的事情。”
第27章 酒精挥发
很重要、很盛大的事情……听起来怎么神神秘秘的?
绀音仰头盯着天花板,在沉吟声中琢磨了好一会儿。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听说过“重要的大事”这么个词。
啊,对了,是听到过的!
就在来这里的途中,帮她和义勇引路的年轻刀匠也提起过要干重要的大事——可惜小刀匠没有明说要干的究竟是什么,她那时候也完全忘记问了。
“是什么很有趣的事吗?”她眨眨眼,莫名有点激动起来了,“我马上就能帮上忙了吗?吶吶,到底要做什么呀?”
好像一只过分兴奋的小狗,她在锻刀炉前蹦跶个不停,高高梳起的发丝也晃来晃去的,简直更加像是小狗了。
面对乐得不行的小狗,只要摸摸脑袋就能让它变得乖巧了。铁之森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粗重的手掌真像是一大块烤得温热的玉钢。
“等富冈殿下身子舒畅点了,我再同你们一起商量这件事。”
“哦……”她的马尾辫一下子耷拉下去了,嘴角也委屈兮兮地撇着,“不能只和我一个人说吗?我很乐意帮你的呀!”
从欢快到不行变成失落到不行,如此鲜明的落差居然只用一句话就实现了,铁之森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只好又摸了摸绀音的脑袋,很像是要把掌心的热意也导进她的心中。
“因为是重要的事情,所以也要听听富冈殿下的意见。”他很耐心地说,“我猜想,富冈殿下也会愿意帮忙的。不过还是先等他酒醒吧。”
“好吧……”
绀音不情不愿的应声听起来好像是蚊子在叫。
道理她都懂,铁之森想表达的意思也能听明白,但盘踞在心中的谜底怎么也解不开,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真像是有只小老鼠在她的胸腔深处爬来爬去的。
要是死皮赖脸,继续追问下去,是不是能够逼着铁之森给出答复呢?说不定可以吧。
绀音一度真打算这么做了,可勤勤恳恳的刀匠转头又投身进了锻刀的繁杂工作中,她一下子失去了最佳的询问机会,只好悻悻地瘪着嘴。
继续待在里头打扰他锻刀好像也不太象话,她偷摸摸退出去了,满怀疑虑的沉重步伐踏在庭院里,激起了好一阵尘土,本人却浑然不觉,就这么一路跑到了义勇身边。
走远点看看,再靠近点看看。
和不久之前离开时相比,义勇的状态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多的变化。他依旧以一种过分放松的姿势靠在椅子上,脑袋往一边歪着,眼皮也还肿得厉害,有时候绀音真分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地睁着眼。
“吶,义勇。”她用手碰了碰他的肩膀,“你现在酒醒了吗?”
“……嗯。”
如此绵长而迟钝的应声,听起来绝对不可能是肯定的答复。
义勇抬起沉重的双眼(由此可见他的眼睛并没有肿起来,只是刚才一直没什么多余的力气睁开而已),在这片刻的支吾之后,才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绀音皱着脸,好像是在心疼他——实际上并非如此:“你还难受呢?”
“嗯。”这下总算是确定的答复了。
“这样哦。”
她别扭地抱起手臂,这姿势让她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拧巴。
在眼下这种场合,大概要说一点安慰人的话才比较合适。可如此高深的语言艺术,对于日轮刀小姐来说实在是有点太过艰难。她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到该给出怎样的响应才好,所幸就这么抱着手臂,慢吞吞地走开去了。
绕着铁之森家的小房子转悠了整整五圈,按捺不住的她又蹦跶到义勇面前了。
“现在呢!”她满怀期待,冲他不停眨眼,“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呃——”
才过去了没几分钟而已,就算状况有所改良,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义勇感觉脑袋更痛了,可能是因为绀音凑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晃动了他的椅子,连带着连无比沉重的脑袋也随之震撼了一下吧。
琢磨了一会儿,他说:“好像和刚才的状态差不多。”
“诶?好吧好吧……宽三郎跑什么地方去了?一整天都没见到它。”
“它在屋里,也还在宿醉中。”
并且状态比他更差,一直窝在枕头上,两只小爪子现在还软着呢。义勇真不知道他的鎹鸦怎么也会喝醉——这问题的答案只有绀音能知道了,不过她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这回事。
她自顾自垮下了面孔,本就圆滚滚的脸颊简直像是要掉到地上去了。
重新站直了身,她下意识迈开步伐,打算接着在周围绕上几圈打发时间,就好像刚才那样。
不得不承认,刀匠村算不上是个多么有趣的地方,而铁之森家更是无趣,周边既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花花草草,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就连庭院的大部分土地都是空空一片,除了自己种的几株豆苗之外,连杂草都来不及在此地扎根生长。
在在天亮之前,绀音就已经绕着这栋小房子走过好几圈——甚至是好几十个来回了。毫不夸张地说,此处的每一块石头长什么样、落在什么位置,她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所以呀,要是再继续靠这个熟悉到不行的方式打发时间,那她肯定也会变得和宿醉中的义勇一样,痛苦到摇头晃脑不止的。
这么琢磨着,才刚刚迈出去的这一步,被悻悻地收回了。
她溜到了义勇的背后,伏在他靠着的椅背上,歪过脑袋,盯着他的侧脸,看他不自觉会眯起的眼睛,还有吐息中越来越淡的酒味。他很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可就是在每每冒出这念头的时候,总会看到他猛打一激灵,迟钝却也及时地从宿醉带来的困倦意味中惊醒。
其实盯着义勇,也不算多么有趣。但比起漫无目的地绕圈子,肯定是有意思多了。
绀音偶尔扯扯他鬓边的短发,也会捏捏他的耳朵。可能是酒精的缘故,他的脸看起来稍稍肿了一点,用指尖戳一戳,脸颊上还会短暂地留下一处浅浅的凹陷,幸好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无踪了——否则他可就要被绀音戳成奇形怪状的模样了。
“怎么了?”义勇看着她动个不停的手。
“嗯——”她完全没停下小动作,只眨了眨眼,“有没有舒服一点?”
这会儿要发出沉吟的“嗯”的人,变成义勇了。他很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儿,给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答案。
“没觉得舒服了多少。”
“好嘛。”
真的一点都不出乎意料呢。
绀音努着嘴,好像心里的怨念全都要从逃出来了。
幸好幸好,怨念满满的心思,半点都没有透露出来,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轻飘飘从他的头顶飘过去了。义勇迟疑地抬起头,可惜完全没能捕捉到她的忧虑。
接着把头发脑袋和耳朵接连玩过去,这个毫无规则的循环又重新上演了好几个来回,她才终于玩腻了,蹭一下站起,踮着脚尖弯过身,整个身子都越过了他的头顶,正以一种无比别扭的姿势倒过来看着他。
必须承认,她现在的这副模样有点吓人,不过义勇并不会被她吓到。他一脸平静地看着绀音,听见她拖长了声喊他“义——勇——”。
还是得说,她现在说话的腔调也怪渗人的。
“嗯?”
“酒醒了吗?”
“没有。”用不着迟疑都能给出这个回答了。
“哦。”
真是一点也不意外的答复呀。
在绀音灰溜溜地缩回脑袋之前,义勇叫住了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同样的问题被问了这么多遍,即便迟钝如他,是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
“对!”
绀音蹦到他面前,一点也不打算对自己真实目的遮遮掩掩。
“五郎讲,有重要的事要我们帮忙,但要等你酒醒了才能说。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奇?反正我真的是太想知道他要说什么啦!”
“原来如此……”义勇了然般点了点头。
难怪她表现得这么异常,原来是求知心在作怪。
“啊,对了,还有刀的事儿!”
一说起这个话题,绀音可就停不下来了。
“五郎正在打两把新刀。你之前不是说不需要刀了嘛?所以五郎把其中一把刀送给我啦——是那把影打哦!你知道影打是什么吗?”
表面上,她是向义勇抛出了一句疑问没错,可不经意间微微抬起的下巴和飞扬的眉梢,还有浮在脸颊上的得意红光,无一不在诉说着“你肯定不知道所以快来向我讨教吧!”的心思。
分外可惜,这般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想法,义勇是绝对不可能看出来的。
“影打就是同时锻造出的一批刀中,比较差的那一把。”
他甚至还很直白地把解答说出来了。
得意也好,骄傲也罢,倏地一下子全都消失无踪了。被他这么一说,就连未来将要送到自己手中的影打日轮刀,都显得不那么有意思了。
绀音耷拉着脸,好几次想要说点什么反驳义勇才好(或是能呛他一下也足够了!),可惜每回都无疾而终,只得生硬地扯开话题。
“所以你现在觉得舒服了吗,恢复正常了吗?”
老生常谈的问题又被拎出来了。她双手叉腰,站在义勇面前,板着面孔的模样好不强势。
“你倒是再努力一下嘛。可别输给难喝的酒呀,这多丢人!”
“……我尽力。”
第28章 三角饭团
从宿醉状态转为清醒,这种事实在不是加加油就能实现的——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才好。
接着被绀音当作泥偶似的胡乱捣鼓了好一阵,又看她在面前那片空地上百无聊赖地踱步十几个来回,待到日头渐渐歪斜,几乎快要沉到西边的山峰下方时,义勇才终于感觉到浑身轻快了。
缠缠绵绵的宿醉,发作时实在磨人,真像是梅雨天怎么都晒不干的外套那样令人烦躁,不过消失得倒算干脆。
就如同吹灭烛火那样,“呼”得一下,涨痛得不行的脑袋也好,晕晕乎乎的平衡感也罢,统统都熄灭了。他收紧拳头,麻木的触感也已不存在了。
毫无疑问,对这一喜讯最为激动的,就是绀音没错了。
“那我们快走啦快走啦!”她当真像是要蹦到天上去了,“终于可以解开谜团咯!”
她肯定是把这一切都当作了无比有趣的一个谜题,脚步也轻快地仿佛要跃向风中。义勇被她拉着往前跑,久未锻炼而显得比往日略微沉重的步伐,也不免带上了些许轻飘飘的意味。
就这么一路跑到锻刀炉前,正好遇到了刚刚忙完的铁之森,三个人差点撞在一起。
“怎么了?”铁之森抬手擦擦额角,不小心把熏黑的烟灰抹到了面具上,“不用着急。”
我现在看起来很急吗?绀音有点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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