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想这位安信公主应当不拘小格,颇为烂漫。
又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去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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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要拘着了,今日尽情地玩!”主座上,一位身着海棠红花鸟金丝纹纱笼裙,头戴金银珠花树头钗,额上绘有花钿的小女娘,弯着眉眼开口笑道。
正是安信公主。
元汀禾收回目光,饮了一口茶,刚放下茶盏,便听见门口宫人传来的声音,“禀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元汀禾依旧只行礼而不多做关注,随后执箸,夹了一块儿鱼脍,放到嘴里不由舌尖一凉,悻悻地拿起杯盏放在唇边晃了一下,后另取帕子假意擦拭,趁机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不动声色的放好。
刚收了起来,忽闻身边有人轻笑一声,转头看去,只见身旁坐着的女娘一双丹凤眼正毫不遮掩地看向她,眸底带着几分真切的笑意。
元汀禾心觉熟悉,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便先颔首示意。
女娘嘴角笑意更甚,提醒道,“那日在挑选首饰的时候,郡主与我前后而入。”
元汀禾了然眨眼,原是那位娘子,遂笑道,“我记起来了,那日还要多谢娘子。”
女娘笑了笑,“不必谢。我姓向,你便叫我阿棠吧?”
元汀禾边讶于眼前女子的熟络,边细细回想起来,当朝尚书令便姓向,不出意外,这位应当是其爱女向念棠。
于是,她浅浅笑应,“叫我阿汀就好。”
二人交谈几句,得知原来向念棠虽为贵女,却始终向往游山玩水,无怪乎她会对自己多了几分主动。
且向念棠也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着自己时总有种说不出的倨傲,或高人一等作态,元汀禾对其也不由生出几分好感,加之自己本也不是什么害羞内向之人,于是很快便熟络起来。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两位年轻的郎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各自出挑俊朗,特别是后边那位,好不抓人耀目。
正是二皇子以及Z王世子席承淮。
“二哥!五哥!你们终于来了!”
“阿兄!阿兄!”
主座上安信公主显然更加高兴,比起方才太子来时生出的拘束,现下不由开朗更多。
到了这时元汀禾才注意到Z王府上次遇到的那位小郡主也在,幸好自己此前贯以男装示面,应当是认不出的。
太子佯道,“安信,方才怎的不见你这般欢欣?”
安信脖子一缩,不好意思地笑笑。对面两个人正巧走到,二皇子先示意,后开口笑道,“好久不见了小安信,见着二哥就这么高兴?赶明儿再带你去垂钓。”
太子也笑,“我看安信可不是见着你才高兴的,分明是看阿淮来了。”
二皇子佯怒,不服道,“那小安信,你说说看,到底是因为谁才笑得这么高兴的?”
安信今年十五,已然及了笄,面前几位阿兄自小便爱逗她,特别是这位二哥,总爱“争风吃醋”,乐得逗他,便故意说,“我想想....唔,那自然是因为五哥啊!”
二皇子顿时不依,“我不信,肯定是阿淮威胁你这么说的!”
席承淮闻言挑眉,放下阿初,接着道,“哪里还用得上威胁?安信又不傻,睁眼一看不就选出来了。”
这边,向念棠去了净房,元汀禾闲得无事便竖起耳朵偷听,闻言不由微讶,这席承淮还挺受欢迎。
正巧向念棠回来了,一进门便注意到主座那一块儿的几个人,俯身侧耳道,“眼看着几位皇子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这些时日安信公主身边时不时便围上了各个妙龄娘子,恐是在逐个打探消息了。”
相处的这会儿元汀禾早也发觉向念棠并非初见时那般高冷端庄,反倒颇具小女孩家的心性,私下说话更是有些奔放不羁。她想了想,“到了这个年纪,总要多留心些嘛。”
向念棠哼唧一声,不知在想什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很快,安信公主便提议到花园里去,正巧这会儿刮起了微风,殿里又闷热,顺当消消食。
众人自是不会有异议,纷纷结伴往外去。
下人们早早便布置好了花园,亭子院中都各自摆好了瓜果点心。
公主府里有口湖,建有两座亭子,对隔相望,离花园近些的亭子上坐满了人,不外乎是公主同太子他们,院子里的石桌周围人又太多。
元汀禾便打算绕远些去另一座亭子,取些茶水来喝,方才她糕点吃得多了,当下口干不止。
坐在这儿正巧能望见对面的亭子,坐在那儿的几人当中最属一人散漫,身着天湖色圆领澜袍,正是几日不见的席承淮。
“阿汀,你不喜人多的地儿吗?”向念棠好奇问。
元汀禾摇头,“方才吃的有些噎,想着多走点儿路缓缓胃。”
向念棠笑起来,“原是这样,不过我倒有个法子,可以不用动弹便能消食,你要不要听听看?”
这话倒是稀奇,元汀禾讶道,“不用动弹?还有这般奇的法子。”
向念棠说,“前几日我阿娘同我上街时,路过一饮子家,那人说这东西可医百病,便好奇买来尝尝,结果刚一喝下去,还真觉得神清气爽了!正巧那日我吃的有些撑,有些食欲不振,这下倒是药到病除了。”
真有这么神奇?
元汀禾心中暗自思索,笑说,“行,下回我试试。”
二人说着说着便又快回走回到花园里去了,元汀禾要去净房,便叫向念棠先过去。
进去前,瞥见那亭子里来了个人,附在席承淮身边不知说了什么,很快便见席承淮走了出去。
出来以后,便见众女坐在一块儿,面上带有期待之色。
向念棠悄悄附耳道,“一会儿要玩儿飞花令,阿汀你若是不想玩儿可以到后头等着,要是这会儿坐在这儿便是默认要参加了。不过我是一定要参加的,这回设下的奖赏我早就馋了!”
元汀禾对这些向来不甚感兴趣,闻言笑了笑,同她说了一声便退到后排去。
正百般聊赖,起身又去外头拿了些吃食,回来时忽然听到附近坐着的两名娘子交谈起来。
“G,你知不知道方才Z王世子是去做什么了?”
其中一个摇摇头,“你知道?”
“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世子刚不是急匆匆地出去了吗,听说外头停了辆马车,里头坐的是个女娘,世子便是要去见她的!”
“咦,你怎知那是女娘?”
“当然是她从马车里下来了呀!还是有人看到以后,悄悄告诉我的。”
“嘶....这么一想,方才世子还在亭子里的时候我正巧坐在附近,那会儿世子脸色格外焦急,几乎是下一刻便起身往外走了去。我可从未见过世子有过这般脸色呢!”
“难不成...是里头坐着的那位娘子对世子来说特别重要?”
“呀!这可不敢乱说...”
谈话声戛然而止,一阵脚步声远去,二人很快离开了。
虽说是无心之举,但也算得上是偷听人说话了,元汀禾心虚地挪了出来。
还没等呼口气,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元娘子,世子现派属下邀元娘子过去问些事情。”
元汀禾冷不丁吓了一跳,回头看清是谁以后这才放下心来。
“世子?”
余竹无声地点了点头。
元汀禾心想这会儿能问什么事,难道是太后诏她过去?这么一想便合理不少,她点点头,“好。”
派人知会向念棠一声后,元汀禾便跟着余竹出了去,至于公主那边自然由席承淮自己搞定。
出了府,元汀禾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墙下,熟料,一旁余竹竟然开口说道,“元娘子好奇这里方才来的是谁吗。”
“啊?”她能说不太想吗。
余竹淡淡道,“是晋国公夫人的侄女。”
元汀禾默默坐上车去,脑子里却不自觉把消息吸收了进去。
心想难不成是旧相识?也对,他都十七八了,有喜欢的娘子很正常。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余竹什么毛病?
第34章 妙药
元汀禾原以为这场生辰宴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结果只到了中途自己就被这么莫名其妙的接走了。
不过与她猜测的大差不差的是,接她过来的确是见太后的。
方才在太后殿里不见元夫人,元汀禾以为是先行回了府, 谁知刚到门口,便听见后头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侧首一看, 只见席承淮策马而来, 一勒缰绳接着翻身下马,这会儿才看清他的神色有些犹疑。
元汀禾奇道,“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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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席承淮没说什么,只点点头。
元汀禾彻底停下步子。虽说她知晓阿娘有能自保的本事, 但这会儿已至夜里, 怎能一道诏令便把她送出去了。
要说生气自然是有的, 她问。
“世子可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席承淮看她一眼, “元夫人今早算了一卦, 想是玉至观有异, 只匆忙交代便赶了回去。”
随着这番话,元汀禾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原是阿娘自己要走的。不过一会儿还是得先问问苡仁,再写封信确认。
席承淮见她神情明显一松,方才紧绷如小兽般的神情撤下,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刚刚是在冲着他凶吧。
愈想愈觉得是,席承淮语气不霁,问她, “元娘子刚刚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一通, 现下得知真相不表示表示。”
元汀禾无辜道,“我没有说你一通啊。”哪有这么夸张。
席承淮故意:“你有。”
元汀禾不太想跟他说下去, 总觉得小仓度都没他这么无聊,索性双手呈上,行了一礼,“多谢世子特地前来告知,恕时辰已晚不便接客,请世子快回吧。”
席承淮横竖气笑了,倒没说什么,只是突又想起什么,便叫住她,“元汀禾,这几日你别到处乱跑了。”
元汀禾步子一顿,讶道,“为何?难不成又有妖邪....”
说着,忽想起前日那个被抓起来的医工,神色一变,差点忘了这件事。
席承淮留意着她的神情,“长安城最近估计不会太平。怎么,元娘子是知道了什么?”
元汀禾想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前些日子我买过一饮子回来尝,喝下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事后想起好像是里面有一味名为蛇川的药材,世子可知在几十年前有个黑心商贩捕来几条小蛇作药引,最后被反噬的案子?”
席承淮想了想,点头说,“听说过。”
就在城外的那个庄子里。
结果被那些小蛇的主人发现,上门讨要说法。然而在争执间商贩失手杀了主人,后来又将那人沉入河底,官兵找了很久都没被发现。
商贩依旧如无事发生那般,将小蛇制成的药品卖了出去。直到一日归家时,竟发现屋子里都是小蛇,狼狈出逃,叫人过来帮忙,可来看的人却觉得纳闷,因为眼前什么东西也没有,只当是商贩精神不正常。
没多久商贩便死在屋子里,手腕上还覆有一圈红痕。州府的人这会儿才开始搜查,然而那些药材已经流通。很快有同村发一户人家采买时带了回来,熬制汤药后饮下,起初并无什么,后来家中几人纷纷出现幻觉,总说有小蛇爬到自己身上来,心中不安便到庙里去祈福。谁知去完一趟回来便无事了。
“我那日饮下的东西里似乎便加了这一味药材,觉得不对以后我便立马吐了出来,可察过以后却并无异常。”
席承淮:“蛇本通灵性,这类邪物所经不留煞气。若真有问题,想必在你发觉时便已逃离。”
元汀禾点头,“是。所以我打算明日再去买来试试,看看里头是否都加有这个东西。”
席承淮:“怀疑自己猜错了?”
“怎么可能。”元汀禾十分笃定,“我只是想找点证据,顺便看看卖这东西的主家知不知情。”
席承淮点点头,便准备翻身上马,只是刚走两步又是一停,顿了顿,才问,“你后来有没有自查过身体是否有碍。”
元汀禾说,“什么事也没有。我体内本有真气,这等灵煞伤不了。”
见她脸上隐隐透出几分自得,席承淮独自暗笑,没再说什么,起身上马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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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上看到阿娘留下的信条,元汀禾这才彻底安心。只是不知发生何事,卦象又会如何凶残,阿娘竟是回去的这般匆忙。
不过左右师父也已经回来,便是出了事她们二人也不会对自己有所隐瞒,便不再想下去。
夜里,元汀禾躺在榻上,左思右想还是打算明天再去一趟饮子家,顺便绕路再去看眼仓度如何了。
等等,她好像没有问及席承淮行清观的路是怎么去的,不过行清观想来名声大震,平日里香客络绎不绝,随便找个人问问自也是可行的。
遂便不再想,没一会儿便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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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日一早,元汀禾照常先在塌上赖了一会儿,准备起身时却忽觉浑身酥麻,两条腿更是有些抬不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着。
起先还以为是睡木了身子,后来才察觉到不对,急忙运转内力,发现竟是蛇毒残留。
真是个阴险狡诈的毒物。原想着驱散煞气便足矣,竟是疏于一漏,被反将一军。
然而被暗算归暗算,门还是要出的,免得耽搁了进度。
于是,在市集里遇上时,席承淮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女娘又换上一副胡人装扮,光洁的脸庞抹了点儿灰,瞧着有些风尘仆仆,像是急于去做什么。
然而当人往前一挪,却发现其行动有阻,腿脚似乎不太方便。
席承淮一眼便认出来了,没急着上前去认,想到昨夜便猜测大抵是来找那新开不久的饮子家。
余竹正巧办完事回来复命,瞥见那道身影总觉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再看自家郎君眼底含着的几分促狭笑意便猜出了三分。
“郎君,人已经在了,可要现在上去?”
闻言,席承淮收回目光,连带着眼底的笑意,点头道,“走吧。”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
“G唷.....我的肚子呀!”
推着小车经过的小贩本老实地往前走,冷不防前头突然倒过来一个作胡人打扮的男子,吓了一大跳,忙将车子往一旁斜去。
很快便有人驻足观望,好奇打量起来。
正对着的便是那新开的饮子家,里头的主家几步跑出来,也是急得不得了,一看周边的目光,一层汗登时便淌出来了。
“这...这东西是什么啊,怎么一喝完就肚子疼...嘶...疼疼疼,实在是太疼了!”那胡人诶呦诶呦地叫喊不停,周围的人很快便听出来他念叨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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