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便是....
“那个蒙面人遇到了什么事,导致声带有损,毕竟,王务也正是因为蛇毒,所以外表与实际年龄并不相符。”
席承淮将猜测一一道出,最后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闻言,元汀禾却是灵光一闪。
她道,“人的易容之术再如何高明,然有二处却是无论如何也会漏出破绽的。一是眼瞳,二是声音。我虽没见到那个蒙面人本尊,但只要能让我听见他的声音,那么是否为本音便能判别出来。”
话落,席承淮一边眉挑了下。
阿凌惊笑起来,“阿汀姐,你还会这个呢?真厉害阿!”
元汀禾笑道,“还行,天赋比较好吧。”
她向来不会对自己的优势遮掩,反倒应的明亮坦荡。
阿凌想要拽住她的手,“阿汀姐,你也教教我?或者是易容术也行?”
然而手还没碰到,便被席承淮淡定地隔开。
抬头一看,只见自家师兄一本正经地道,“过去点,挡我路了。”
阿凌刚想说这么大的地方就非得从这儿过,谁知,同一时间,方才小蛇出洞的地方却再次传来了声音。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动静,而是一道低沉的人声。
“来碍事的就是你们?”
三人齐齐将目光投去,只见一位个子矮小,浑身黑袍包裹得密不透风的蒙面人站在那儿,只露出一双阴沉沉的眼睛。
元汀禾看不太清楚,又往前几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此人便是王务所说的,十年前给霖乡带来蛇灾的神秘人。
“原是几个无名小儿,无需挂齿。”
随后,那蒙面人又冷冷地补上一句。
元汀禾笑道,“无需挂齿,但还是碍着你的事儿了。这么说来,你岂不是更无能了?”
蒙面人并未被激怒,只静静地站在原地,过了会儿,忽然,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一阵涟漪,随即愈演愈烈,竟是要往漩涡的态势奔去!
元汀禾后退一步,预备抬臂相挡,却忽然想起什么,然而为时已晚,下一秒,脚腕竟被一条不知何时悄悄爬上来的绿蔓缠住,然后用力一拖,将她往前狠狠拽去。
她一时不察,身子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后回神,赶忙释出天机绫往后找可以支撑之物。
下一刻,绫缎末端被一只手稳稳攥住,往上看,正是及时赶来的席承淮。
方才她为了看清那人,与另外二人相隔了些距离,好在席承淮反应够快,否则后头这般空旷,无物相助,真不知该会如何狼狈。
元汀禾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接着借力后倒,找机会将手一抬,袖箭瞬时发出,咻咻咻地精准扎满了那条绿蔓。
她能明显感觉到那条绿蔓在第一下时颤了颤,似乎极痛,然而却在随后几箭接连发出后,反倒是卯足了劲,不怕痛似的,死命将她往前拽。
不远处阿凌因要镇守阵法,不得擅自离位,更不能使出法力,见状已是焦急不已。
对岸蒙面人始终冷眼相看。
这边,席承淮起初两手抓住天机绫,还算是犹有余力,然而下一秒,另一头忽然加大了力度,情急之下,他将弯刀取出,竖着插进地上,转而一手执柄一手抓绫。
金弓现下使不上,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席承淮想了下,便冲对岸那人道,“你操蛇之术一流,当年害的霖乡大乱,频频出事,可最后却又给他们指明了活下去的路。前后有悖,所以你实际上想要做的,并不是要霖乡人的命,而是想要他们自相残杀,对不对?”
蒙面人没说话,只是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席承淮继续道:“因为,当年你用心养了多年的蛇忽然不听你的话了,转而奔向一个贪心的商人,你愤愤不慨,欲要找那人讨一个说法,谁知一路跟着那人,却在半途跟丢,到了一个陌生的山庄。”
“来到这里后,你发现这里的人虽并非是热心好客之类,却十分善良,加之心情不佳,便留了下来。谁知没过多久,忽然发现那个抢走了你的小蛇的人竟然也在这里,甚至就是这里的人。”
“更让你愤怒怨恨的,是那人竟与当地的人一同扒着你亲手养大的小蛇的皮,抽它们的血,砍它们的骨。”
“于是,你发誓要报复他们,期间日日苦练,终于在一年后,你再次扮作养蛇的人,骗那个人来你这儿买蛇,然后制造了自己被他失手杀死的局,又靠着控蛇之术,将那人活活吓死,最后,命手下的蛇扒他的皮,抽他的血,砍了他的骨。”
“然后,便去到了当年那个山庄,也就是,霖乡。”
席承淮始终看着那人,手中的力道不减。没错,这些都是他的猜测,那会儿他从曾家出来以后,便叫人去仔细查了城外商户被蛇害命一案。
这一查,竟是发现那个所谓的小蛇原先的主人的尸体其实并未找到,或者说,是刚到那儿时,原本是还在的,然而查案的人再回过头来处理,却是凭空消失了。办案的人唯恐被责罚,又觉得此人的尸体无甚重要,不影响破案,于是便就瞒了下来。
此来二回,结合这些日子知道的线索,便有了这些猜测,只是并不确定,顺带编了些模糊不清的经过。当下不过说出来搏一搏,兴许能转移蒙面人的注意力。
果然,说完这番话,那个蒙面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手,将覆在面上的布料取下,露出那张千疮百孔,触目惊心的脸。
然后,阴恻恻地笑道,“你很聪明,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有一处你没有说对。便是当时我确实是死了,所以,现在的我,并不是一个人,而是。”
“鬼。”
第49章 蛇鳞
蒙面人脚下的影子明明晃晃, 也不知他此言何意。还要再问,却在下一秒,听见元汀禾惊呼一声。
席承淮直觉手上力道猛地一松, 接着一紧。
“阿汀姐小心!”
元汀禾原本听着席承淮的话,知他心思,便也悄悄找机会挣脱, 谁知, 就在那蒙面人话音刚落之时,竟是瞬间出现数条绿蔓,眨眼间便捆住她一整条腿,用力一拽, 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再无支力。
重心全无。落水以前, 元汀禾努力稳住心神, 而这次她看清了, 那些东西根本不是绿蔓, 而是一条条墨绿色的蛇!
触水之际,元汀禾屏息留气,好在她水性不错,不至于乱了阵脚。
待入湖底,腿上紧紧缠着的一条条蛇却一瞬消失, 徒留一串水汽。
然而,看清眼前的景象以后,元汀禾反倒是不急着出水了。
只见方才来时还一片纯净的地方, 此刻竟是翻涌着一个巨大的黑洞, 周围的水藻都被吸了进去,或者说, 是被吞噬了。
她下意识便要往前去探,谁知,这时手腕却被人握住。
元汀禾愕然回首,竟是看见了席承淮。
他怎么也跳下来了?
席承淮没表示什么,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个黑色漩涡,于是示意元汀禾往旁让让,自己则取出一张符。
此符不惧水,专制水中妖物。
席承淮抬手不知默念了什么咒,于是抬臂一掠,水流逆转,借力打力一般将符纸飞了出去,正正悬在漩涡面前。
然而,符纸毫无动静。
二人对视一眼,均见诧异。
没有妖物?
元汀禾再按耐不住,便要上前探查那漩涡到底为何物。
谁知,刚行了半步,却见一道身影若隐若现,而漩涡更是渐渐缩小,直至,那人的身形样貌全然展露。
是王务。
...
岸上。
阿凌还沉在方才的惊愕当中。
犹记阿汀姐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下去,他刚要惊呼,差点从阵眼里跳出来,却见一道身影倏地便毫不犹豫地跟着跃了进去。
一下子两个人都入了水,而对岸上的那个蒙面人更是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阿凌急得不行,最后决定倒数一百下,若结束以后他们还没有动静,那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跳进去看了再说!
果真,数到最后一下,湖面依旧没有反应。
阿凌咬咬牙,站起身,刚一闭眼,腿还没来得及迈出去,便叫什么东西牢牢捆住,圈得死死的。
低头一看,竟是先前那条流了泪的小蛇。
阿凌下意识便抬腿一蹬,而这一蹬没能把小蛇蹬出去,反倒是看到了湖面上破水而出的二人。
他一喜,“G!出来了!”
这回没有避水符傍身,二人可谓是浑身上下都湿了个透。
甫一出水,登时便觉一阵凉意,元汀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她抱着双臂,颇为不好意思地朝着阿凌笑道,“阿凌,还有别的外袍吗?”
当然是没有。
一旁默默无声的席承淮果断拿出金弓,然后扬手一发,瞬间点燃了地上堆着的杂草。
这火有灵性,若加以控制,燃烧的范围便能固定,不会殃及别的地方。
元汀禾靠近了些,觉得身上暖和不少。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着这火好似很温柔,离的近了也不觉得烫,总之就是刚刚好。
想想也是,虽暂时还不清楚这金弓的来历,不过想必也是大有来头,发出的火焰自是珍贵,连避焚都趋之若鹜,甘愿暴露献身。
她没忍住伸手,又往前靠了靠,谁知刚一动弹,便听见阿凌惊叫道,“别碰!”
元汀禾吓了一跳,立马收回了手,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然而指尖干净,什么也无,更何来烫伤。
见状,原本眉头紧皱的阿凌也纳闷了,啧啧道,“这火还会分人呢,先前我还没碰着就没灼到了,现在你都离那么近了还没感觉。”
闻言,席承淮不经意似的瞥了一眼,随即道,“你话真挺多的。”
“还有,让你守阵,为何方才还想着出来?”
阿凌弱弱地道,“我这不是...怕你们遇到危险嘛。再说了,清杂念和人命关天,当然是先救你们!”
席承淮本来也不是要问罪,他当然知晓阿凌为何而急,闻言也只是敷衍地夸了两句。
紧接着,湖面上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元汀禾见此眯了眯眼,没说话。
此人正是王务。
阿凌此刻见到原本手无寸铁之力的王务出现在湖面,还安然无恙,已经觉得非常匪夷所思了,然而面前二人却并无惊讶,想来便是方才在湖底发生了什么,心中焦急不已,忙问,“适才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何你们这般久才出来,还有,那个....老伯,为何会...?”
元汀禾没说话,只沉了眉,抬手挡了挡,将阿凌护在了身后。
阿凌一怔,只因这个动作实在是太熟练了,熟练的就好似经过上百回的重复,已经成为了下意识的动作。
席承淮自然也注意到了,只是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不禁思索起来。
元汀禾当然没意识到,她紧紧地盯着王务,心越来越沉。
唯见,湖面上的人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托着,肉眼看好似悬在水面上。
最叫人蹙眉的,是王务周遭散发着的黑气,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妖气。
王务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有妖气?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其实想来也是,家中爷娘皆被残害而亡,他却只身一人待着这个庄子里,听这些“杀人凶手”说话,与这些人碰面,算得上是朝夕相处。
这般隐忍,这般坚持,除了卧薪尝胆,早有预谋,似乎也再找不到其他原因了。
只是,有妖气加身,可不是他一个普通人做到的,那么,是与谁谋,如何谋,皆是未知。
良久,王务终于睁开了双眼,那双原本浑浊的瞳眸如今竟是变得清明,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一般。
元汀禾心叫不好,便立马扬声道,“王务,你不要信妖物的话,入了魔,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王务面无表情,任由妖气在他周身逃窜,浓雾已经弥漫到了腰上。
元汀禾继续,“即便是要给你爷娘报仇,也犯不着走这条路,你说想要我们帮你,也不是不行,毕竟那东西我们早也想收了去,现在只是时间问题,早晚能拿下!”
王务有了点反应,直直地看了过来,道,“等不了,我等不了这么久了。”
元汀禾咬牙,“为什么?”
王务却又不说话了,就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谁也更改不了。
元汀禾急得不行,眼看着黑色的妖雾就要跑到他的脖子那儿去了,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立马道,“那你再想想你阿弟,他愿意你为了复仇走上这条不归路吗?你可知道常人非怨魂入了魔,表面上是比之常人更强大,可一旦死了,那就真的是灰飞烟灭,再也不能轮回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到了王务,原本意志低沉淡漠的人忽然大声喊叫起来,撕心裂肺的。
“你以为我想吗?啊?灰飞烟灭谁会愿意?我不想活吗,我很想死吗,那怎么可能!可是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再等就一切都来不及了,我阿娘的尸首只能保存到今天!再不有所作为,她才是真的要灰飞烟灭了!”
“入魔又如何,化妖又如何?”王务忽然疯癫了似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除我以外,还有谁愿意舍身换命,你们吗?你们能吗!你们怎么可能愿意啊!!”
王务越说,周身的妖气窜的就越是灵活,仿佛也很兴奋似的。
眼看着妖气就要漫上他的脸了,此时,元汀禾忽然道。
“你太极端了。”
王务停了下来,阴冷地锁定着她。
元汀禾道,“虽不知你所说的尸首是什么意思。但今天分明还没有过去,分明还有时间。你觉得我们成功不了,那是因为你没给过我机会。在今夜以前,你怎么就知道我成功不了,你怎么知道我就抓不到那妖物。”
“你现在在这儿自暴自弃的,倒不如再给我一点时间,反正现在还是晚上再入魔都是一样的,不如就再坚持一会儿。”
“再说,我现在已经有了头绪,拿下那妖物并非登天难事。”
王务道,“那如果夜里还是拿不下呢。”
元汀禾想了下,道,“哦,那你就夜里再入吧。”
闻言,饶是气氛不对,阿凌却也是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没笑,王务却是替他笑出来了。
“好啊。”
轻飘飘地一句。
王务忽然便垂下眸子,方才的疯癫之模样已经不再了,现下倒像是丢了气力,没精打采的。
元汀禾于是稍稍放下心。
她上前一步,想要助他暂时抑制蔓延的妖气。
然而,却在下一刻,变故发生了。
王务的身子忽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整个人如同被什么挟持住,四肢被固定住,只有满身的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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