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待人都来齐后,交流商讨一番下来,元汀禾这才发觉,这人分明是在骗她。什么狗屁协助,分明是众星捧月!连主家都独自邀他上去商讨,何来协助一说?如今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关键时刻他竟然要给她支开?
元汀禾强压怒气,道,“世子,便叫小的留在此处吧,万一一会儿还需要什么东西,也好及时拿给世子。”
席承淮心中冷笑,此人狡诈阴险,知晓使些戏法他定能察觉,索性便将壶中茶水沸得那般滚烫,骗他喝下,现在喉间依旧火辣辣的。又故意引导人去遐想与他的关系,坏他名声,可谓是睚眦必报。
只是他事先的确答应留她下来听些消息,不好出尔反尔,只不过若她再敢胆大妄为,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于是,挥了挥手道,“那就退到后头去,老实呆着。”
辛满大为震撼,却也没再关注,而是将方才拿上来的物件往前推了推。
接着,沉声道,“世子,就是这东西,那日我见过那小童以后,便日日睡不安稳,无奈之下便托人求来了符,好安神养息。只不过,也就安分了两日,第三日梦魇便再次缠身。再往后,便是楼里出了事....”
第11章 玉珠
席承淮:“时隔多久?”
辛满略一计算,答,“正巧一个月。”
席承淮未再多言,将那包裹打开,即刻一阵腐臭味传了出来。
辛满见此有些尴尬,但恐惧胜过情绪,又补充道,“这便是那位道长给我的符纸,自从压在枕头底下后,起先那两日着实睡得无比踏实,但后来....”
席承淮想了想,“复发梦魇后的一个月楼里便出了事是吧。”
辛满点了点头。
一旁,元汀禾仔细听着,眼前这位辛老板所言貌似没什么毛病,可细细听去,却能发现不少疑点。
譬如说,为何她身为满绣楼的主家,却要亲自出外采买,即便她真是为人随和,可满袖楼日日生意红火,哪来的时间闲暇去做这些。
然而席承淮却先一步问了出来。听此,辛满道,“那时正逢新春,楼里生意倒也没这么多了,只偶尔进出几人。”
席承淮笑道,“既是新春,又没有生意,辛老板依旧愿意开张,供着楼里的庙客仆妇?”
辛满一顿,道,“世子,小人自小离乡,无亲无故,如今在京城落了脚,这满袖楼便是小人的家。便是无人光顾,小人也是要在新春庆年之时待在此地的。”
席承淮点点头,又道,“这倒解释得过去。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辛老板为何梦魇多日却不去寻助,如若你倒下了,这满袖楼可就散作一团了。”
听到此话,辛满浑身一滞。满袖楼虽生意红火,内部管理却多有不足,时常须她耗费不少心神,只是不知Z王世子为何知晓。
辛满缓过神,回道,“我知晓,可若身为主家却遇有这等事,也会叫楼里的人乱了心神。”
席承淮起了身,将她摆出来的符收了起来,“行,你这些东西我先拿回去一用。”
辛满连道,“G,世子只管拿去。”
...
下了楼,底下衙役等都还在,见席承淮来了便围了过来。
当中,大理寺许评事率先上前道,“世子,可有线索?”
席承淮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上头写了些案件相关内容,递了过去,“你同付司直商讨走一趟,查查这个。”
“明白。”
许评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竟是年前那走失后七日再次出现的小童一案。记得当时万年县并未将此案报上大理寺,自行便结案了。他也是无意中知晓,如今世子要再查探此案,难不成还有不妥,不由更为重视起来。
席承淮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忙,又各自交代后,才往外走去。当然没忘记带上站在一旁沉默的“男仆”。
元汀禾跟在他的身后,不禁思索起来。此子明明不属大理寺等要职,却能在这群人里有这般高的威望,若单凭世子这个名号自然是不足以的,想必是真的有不凡的能力。
虽说她在长安城待过的日子并不长,但妖邪作祟,受难的是百姓,是手无寸铁之人,她虽为道家所出,却并非那善心泛滥,菩萨心肠,无事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可若面前有人无辜受难,她也难以做到坐视不管。
于是,她快步上前,与他并肩,开了口,“世子只查过满袖楼的人,是否想过周边的人或许也有问题?”
席承淮看她一眼,“元娘子有何高见?”
元汀禾道,“我前些日子无意入了绿梦楼....”说着轻咳一声,“总之就是进去了。结果发现绿梦楼中有异象,虽未见妖气,却必然不太平。”
席承淮:“看见什么了。”
元汀禾斟酌道,“那老鸨说话遮遮掩掩,楼里的娘子....”
回想起那日情形,元汀禾不由笑了一下,“楼里的都知娘子更是藏有怪力。世子,你可见过有常人可驱使瘴气,通其灵性?”
席承淮闻言终于停下步子,看着她,上了几分兴趣,“哦?常人使这等事物除却师承道家,便是学来禁术。只不过,听元娘子所言,这位都知娘子情况很是特别啊。”
元汀禾眨眨眼,“世子见多识广,可曾听过所谓,‘附骨邪灵’?”
百年前,群妖出世,许多深藏于地底下的生灵都被唤醒,其中便有这附骨邪灵。
这东西古怪的很,附身时根植于骨上,如同种子入了土里,生根发芽,且也是为数不多感知不到妖气的东西,极难发觉。
其妖力并不强大,寻常符便可降伏,然而其真正纠缠之处,便是可供邪祟驱使,协助俯身。
元汀禾略一思索,“这东西邪乎的很,我那日也不过是匆匆打量,并不能完全确定。还得再去一回。只不过我那次问过以后,楼里的人应当会三缄其口,若再扮作寻常客人进去,很难挖出有用的消息。”
席承淮几乎一下子便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略一打量,竟也答应了,“我可以给你安排身份,只不过须得与我同行,不可擅自前去。”
一听这话,元汀禾下意识便狐疑道,“不会又是要我扮成你的仆人吧。席承淮,你别太过分了。”
都直呼其名了。席承淮心里觉得好笑,然而面上一副无辜模样,“元娘子真是误会我了,今日本是权宜之计,只能委屈元娘子,但接下来的事没那么规矩,便也不需要太谨慎,元娘子只须稍作遮掩便可。”
元汀禾盯着他看,这人说的话她一句也不信,考虑了一会儿,方道,“世子此番进入也得作些伪装吧,毕竟并非行公事。”
席承淮大方点头,没有否认。
元汀禾循序渐进,“既如此,上回我听世子的,那这回不如听我的,我的伪装术世子也知晓。如何?”
席承淮抚了抚下巴,心想若此女敢做手脚,他也并非无还手之力,不如先答应下来,看看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于是便勾唇道,“行啊,有来有往,合作更上一层楼。”
...
元汀禾上了犊车,预备卸下身上装备,不妨抬头拿起衣裳时,帮着伺候的苡仁却是面色有异。
元汀禾不解,便问,“怎的了?”
苡仁犹豫片刻,这才拼命忍着笑道,“娘子方才是去做什么了,怎得脸上闹得像只花猫。”
闻言,元汀禾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方才饮茶水时,为了将茶水温度降下使了把戏,不慎用力过度,擦歪了伪装。怪不得席承淮看她时眼中总带调侃....
一股无名火登时窜了上来。
-
天色将暗,云层匿了圆月。
正是宵禁时刻,街道上行人早早归了家,或是到外头酒楼尽情纵乐。
绿梦楼前,自几年前满袖楼开张后便再不复曾经辉煌。而如今满袖楼出了事,前几日带的周边几处生意都寥落了不少,然时间一长,便又无人在意了。
而既然满袖楼闭门不开,那些光顾的人便只能转而去往绿梦楼了。
如今,绿梦楼生意空前鼎盛,比之当年更甚。刚入里,便有人迎了上来。
此人正是前几日见过的芈姬,现今满面春光,如沐春风,笑盈盈地招呼着来往的人。
这时,门口走来二人,作胡人打扮,一高一低,像是两兄弟。
其中个子稍矮那人刚进来便满目怒意,不耐地拍了下身边的高个子,动作略显粗鲁,那巴掌是实打实的落了下去。
至于那高个子,原是下意识便要抓住那矮个子的手,不知想到什么,便又放了下去。
这一掌吓得一旁本要涌上来的姑娘往后一缩,愣了片刻。
矮个子不爽道,“都怪你,人都不愿意上来了。”
高个子面上带笑,却不及眼底,“那你先进去,我随后。”
矮个子哼了一声便先一步进了去,谁知脚下不知绊了什么东西,一个倾身便要往前掠去。
矮个子只微微提气,便要正回身来,谁知此时伸来一只手,假意要抓住她,实际却是借力将她往前压去。矮个子哪能任人摆布,便要往旁一歪,熟料这正中对方下怀,下一秒,便有一臂膀稳稳拖住她,往后一带。
接着,矮个子便听到那人戏谑道,“弟弟,怎得这般马虎,如此平地也能摔了去。”
矮个子假意笑了笑,“多谢阿兄,我这便站好。”却在起身时,趁势抬腿一绊,那人早有预料,躲了过去,于是这一脚便踢到了门口摆着的木饰上,竟是裂了个缝。
高个子嘶了一声,赞道,“弟弟脚力不错。”
矮个子险些笑不出来,“彼此彼此。”
这一番动静不大不小,芈姬见此从善如流,很快便走了过来,笑面道,“二位公子不必介怀,这东西无甚重要,切莫坏了公子兴致,快快进来。”说着,招呼了两名姑娘,“紫羽,木青,带两位公子进去。”
“是。”
很快,便迎来了两位婀娜多姿的姑娘,言笑嫣嫣,“两位公子,随奴家进来吧。”
矮个子却是将手一挥,怒目圆睁,直直吓退了二人,“不必!待我先看这东西能否修好!”
高个子赞同地点了点头,“弟弟做得对,踢坏了东西总是要赔的。”
说完,矮个子便俯下身去,摸了下那条裂缝,一旁高个子视线却未落在那木饰之上,反倒是盯着眼前的芈姬。
果真,芈姬定定地看着矮个子,又见矮个子翻腾一番,什么也没看见,这才不动于色地收回了视线。
芈姬笑道,“二位公子当真不必如此在意,这玩意儿不过是奴家随意采购来的,算不上什么。”
矮个子听罢,这才点点头,“看过了,确实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又看向高个子,“阿兄给了银钱我们便进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紫羽和木青很快便忘了方才的插曲,笑盈盈地迎上来。却见高个子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接触后,二人登时一愣。
矮个子于是道,“别管他,就这样,死脑筋一根筋,有色心没色胆,回回进来也就敢看着。两位姑娘这儿可有好酒,先来上两壶。”
待两名姑娘下去后,矮个子这才将视线放到高个子身上去,接着道,“阿兄这样可不行啊,既然都来了这花楼,怎能不叫姑娘碰呢。莫非....”
忽然,矮个子讶道,“莫非阿兄不近女色.....”
高个子似笑非笑,“弟弟说笑了。只是,方才那几掌可谓是有些过了吧。”
矮个子笑了笑,“演戏而已,不必在意。”
高个子挑眉,“演戏?那弟弟可真真是敬业。若非提前说过,我竟以为那一脚并非朝着那东西上瞄,而是看准了我来踢啊。”
矮个子笑得愈发灿烂,“阿兄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酒酿迟迟没有拿上来,矮个子指尖敲打着桌面,百无聊赖,“西北方向。”
高个子嘴角带笑,“东南方向。”
楼里人满为患,处处笑语嫣嫣,满目春色。
矮个子叹了口气,“阿兄,这花楼还是得多来啊。瞧,我同你显得多有格格不入。还是被看出来了啊。”
“猜猜看,现在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们。”
第12章 试探
“这酒酿半天也不见送上,看来是不欢迎你我兄弟二人,还要待在这儿吗?”矮个子一吹胡子道。
高个子垂眸,“来都来了,没看场好戏怎么能走呢?”
话落,便见方才紫羽木青二人回来了,手里各自捧着一壶酒,娇羞半遮着面,道,“公子久等了,方才奴家叫芈大娘喊去吩咐些事,便耽搁了,公子可不要怪罪奴家...”
矮个子刻意粗着声道,“迟了就迟了,快把酒开开,叫我饮上一壶!”
紫羽便伸手去斟酒。一旁木青坐了下来,眨眨眼,问道,“二位公子许是头一次来这儿吧,若有怠慢的,尽管告诉奴家。”
这是来试探了?
矮个子摸了把胡子,皱眉道,“是又如何?难不成没来过的待遇还不一样了?还是说,你们主家因为我方才不小心踢坏了门口的东西就心有怪罪不成?”
听罢,木青立马笑道,“公子多心了,主家怎会因此怪罪?两位公子来此便是客,我们唯恐伺候不到位,又怎会有旁的想法呢?”
矮个子哼道,“我看你们就是看不起我们兄弟二人。”说着,眸色一暗,神情也不再凶悍,“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就当是听了个故事,听完就忘了吧。”
矮个子似乎有些不胜酒力,方才的豪迈在两杯酒下肚后便消失不见,瞧着多少有些迷糊。
紫羽同木青暗自对了个眼神,其中一人柔声道,“公子只管说便是,奴家晓得的。”
矮个子于是便仰着下巴,微叹口气,“我曾遇到过一个女子。她总是那么温婉,对我柔情似水,很快我便沉醉其中。可谁知她的柔情原来不止对我,对其他人也是如此。然而我从未叫人这般对待过,便是她如此也不在乎了,心甘情愿听她差遣。然而终究唯我一人动了真情,最后被骗得什么也不剩。好在我幸而遇到阿兄,这才不至于颠沛流离。”
高个子听罢看他一眼,又收了回去。
紫羽木青二人却是面色变了几变,不再似起初那般,纷纷抹了抹眼角,柔声道,“公子不必介怀,有什么伤心的只管吐露,奴家便听着,愿能替公子分担几分。”
矮个子摁着眼角,神色不霁,“我如今并非不想走出来,只是再见到如你们这般花朵儿一样的娘子,总也伤怀。我阿兄更是因此总介怀我靠近这些地方,可我....总要能走出来才行啊...”
说到这儿,两位娘子早已没了戒备,邀二人去了楼上入了屋里,纷纷拿出看家本领,舞曲逗唱。
最后,临走前,那矮个子转过身来,虽生的凶狠,细看却也并不丑陋,此刻竟有几分感激,道,“二位如此体贴,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不过如今时辰不早,便下次再来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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