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绿萼事后才领会到了萧持深深的恶意。
她难耐地攀紧了池边那块被打磨得光滑的石头,贴着微凉的石面,勉强降了降温。
再一抬眼,天都黑了。
瓜宝在家里不知道哭成什么样了。
神思恍惚间,翁绿萼只来得及冒出这么个想法,紧接着,就又被那只水色淋漓的有力手臂拖进了漩涡之中。
……
等到夫妻二人兴尽而归,已是夜深人静。
翁绿萼浑身发软,想去看一看女儿,但她连自己下马的力气都没有,还是萧持抱着她一路进了宜春苑。
“你别动,我去瞧瞧瓜宝。”
萧持将人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住,摸了摸她仍带着潮红的面颊,这才转身离去。
瓜宝久久等不到香香阿娘和石头阿耶,哭闹了许久,偏偏杏香她们也不知道一本正经地说着要与女君商量家事的君侯带着人到哪儿商量去了,手忙脚乱地哄了许久,瓜宝才勉强不哭,只是臭着一张小肉脸,看起来很不高兴。
萧持过去看她时,乳母惊了惊,见是君侯,忙道:“小娘子已经睡下了。”
萧持嗯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过去瞧了瞧睡在小床上的奶娃娃。
不知是不是父女间独有的感应,他一凑过去,瓜宝就炯炯有神地睁开了眼。
萧持一愣。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
瓜宝朝他挥了挥胳膊,那是要他抱的意思。
这孩子,精力怎么这么旺盛?带她过去的话,定又要霸着姁姁不肯放。
萧持叹了口气,想了想方才在温泉池子里的荒唐,到底有些心虚,把一身奶膘的小人儿抱了起来,扯过一件小衣裳将她裹住:“我先带瓜宝过去陪她阿娘玩会儿。”
乳母听得嘴角一抽:“……是。”
第82章 第八十一章
翁绿萼睡得有些浅, 一个热乎乎的小人儿钻进她怀里的时候,她下意识想要睁开眼,但实在太乏了, 挣扎了一下,还是败给了浓浓的困意。
怀里搂着一个软绵绵的奶娃娃, 翁绿萼往她身上贴了贴,睡得更沉了。
瓜宝有些懵,被香香阿娘抱着是很舒服没有错啦……
但她更想阿娘起来陪她玩啊!
萧持眼疾手快地捏住瓜宝的小嘴, ‘嘘’了一声:“不要吵你阿娘睡觉。”
瓜宝的嘴被石头阿耶捏住了, 她不高兴地噗噗朝他吐口水。
萧持啧了一声:“什么坏习惯。”
他放开手, 又拿过绢子给她擦干净小肥下巴上沾着的口水, 低声道:
“乖一些,不然我就把你抱去挨着乳母睡了。”
瓜宝咿呀了两声。
看她
勉强乖巧下来, 萧持捏了捏她苹果似的圆脸蛋。
嗯, 还是她阿娘的脸好捏一些。
瓜宝的脸像鼓鼓的嫩豆腐,他都不敢用什么劲儿。
这张架子床很宽敞, 萧持担心压着瓜宝,往床沿边挪了挪,瓜宝睡在耶娘中间, 小手小脚大剌剌张开摊着, 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一下阿娘, 一会儿又转过去看看阿耶。
忽然间,她的天暗了好大一块儿。
瓜宝瞪大眼睛,看见石头阿耶从她头顶探过身去, 在香香阿娘脸上碰了碰。
萧持替翁绿萼掖了掖被角, 在她恬静安然的睡颜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瓜宝看着这一幕,粉莹莹的小嘴动了动, 咿呀了两声,肉墩墩的小手胡乱挥舞着,结结实实地给萧持来了一巴掌。
“不愧是我女儿,这小手,真有劲儿。”
萧持没有顾此失彼,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又捏了捏她藕节似的胖胳膊,面露满意。
瓜宝兴冲冲地过来,是要和香香阿娘玩的,但看着阿娘眼睛关着,不理她,瓜宝咿呀了一阵,觉得无趣,渐渐也困了。
看着她们母女俩如出一辙的甜蜜睡颜,萧持心里柔软得不像话,定定地看了她们许久。
他想,分离之后的那些日子,他的脑海中可能会常常浮现出这一幅画面。
……
翁绿萼昨夜睡得沉,今日清晨,她居然是第一个醒来的。
她还没有睁开眼,就感觉到身边有一具小小软软的身子依偎着她。
翁绿萼看了眼睡得小嘴微张,圆鼓鼓面颊上两朵红晕显眼的女儿,心里爱怜无限,低头亲了亲她温热的脸。
她又抬头去看睡在她们母女身边的男人。
晨光熹微,床帐内的光线也处在明暗朦胧之中。但他的轮廓如同静卧的玉山一样挺峻清晰,映入她眼帘,她心怦怦直跳的声音在这一方寂静的小天地里就显得分外明显。
女儿亲了,也不差他一个吧?
翁绿萼默默想着,小心翼翼地挪开了瓜宝软软的小胳膊,支起半边身子,柔软的腰身绷得紧紧的,确定萧持仍在睡之后,她像做贼一般,嫣红的唇瓣飞快地在他嘴角触了触。
亲完之后,翁绿萼顿了一会儿,见他浓密纤长的眼睫仍然安安静静地垂着,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也快算得上老夫老妻了,但不知为何,偷亲他这种事,总是会让翁绿萼感觉到莫名的羞赧与刺激。
这是为什么呢?翁绿萼在心里想,难道是因为他不知情,任她为所欲为,才会让她觉得格外不一样?
唔,也不算为所欲为吧?
她要是动静大些,他肯定就醒了。到时候,就不是偷偷摸摸,而是……
想到萧持素日里的秉性,翁绿萼脸庞微红,唇角浮现出一个冷笑——说不定就是他握着她的手指点,手把手教她该如何‘偷香窃玉’了。
翁绿萼想得入神,直到听到一声‘咿呀’,才低下头去,不知何时染上红晕的柔美脸庞上露出一个笑。
她调整了下姿势,把女儿抱了起来,用气音逗她:“瓜宝醒了?睡舒服没有?”
瓜宝窝在阿娘香香软软的怀抱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说话。
虽然听不懂,但瓜宝还是很开心,嘴里一动一动,咿咿呀呀地回应她。
萧持懒洋洋地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翁绿萼无意中和他对上视线,只觉得那双深邃柔和的眼眸里像是落下绵绵的丝,直直将她拉进了漩涡里。
她愣神间,没来得及回应瓜宝,瓜宝小嘴儿着急地使劲儿动,也没能唤回香香阿娘的半分神智,气得来不再捏着嗓子咿呀叫了,干脆嚎啕起来。
翁绿萼手忙脚乱地回神,抱着因为受了冷落而委屈的女儿哄了又哄,才逗得小人儿又咧开嘴笑了起来。
萧持原本想乘胜追击,亲她一下,没想到瓜宝坏事,方才那种朦胧暧昧的氛围没了,他有些悻悻然地坐起了身,想把瓜宝接过去:“我抱出去让乳母喂喂她。”
翁绿萼点了点头,摸了摸女儿的小屁屁,乖孩子,幸亏昨夜里没有尿她一床。
瓜宝猝不及防地被抱着走了,反应过来小嘴一瘪,眼看着又要哭,萧持捏住她的小嘴,哈哈笑了两声:“不然给你换个名字吧,不叫瓜宝,叫猪宝。”
瓜宝愤怒地唔唔两声。
翁绿萼在后面无奈道:“你别逗她了……抱她出去吧。”
萧持想起刚刚还没做完的事儿,心念一动,忙不迭地将怀里睁着大眼睛瞪他的女儿送了出去。
他折返回来时,翁绿萼正在穿衣服,手正放在衣襟口,见他大步匆匆地走过来,擦过的风微微掀动了雨过天青色的帷幔,她微愣,抬起头正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却见萧持气势汹汹地逼近了她,单膝跪在床榻上,一只手拖着她纤细的脖颈,迫使她紧紧贴着自己。
这个吻有些激烈,他吻下来的力度有些重,动作也像是初尝滋味的毛头小子一样又重又粗鲁,吮得她舌根都有些发麻。
在痛感之外,翁绿萼却又感觉到莫名的……激动。
她悄悄并紧了双腿,生涩又大胆地回应着他这个带着某些情绪的吻。
察觉到她的主动,萧持身形微顿。
随即吻得更深了些。
……
瓜宝吃饱喝足之后,左等右等,都不见她耶娘。
乳母她们怕这个小祖宗又开始闹腾,见日头并不晒人,微风习习,反而有几分凉爽,便带着瓜宝去芙蕖园转了转。
瓜宝看到万顷碧荷,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也有了光彩,盯着满池子的绿叶红花不肯挪眼睛。
翁临阳走过来时,正好看见瓜宝粉嘟嘟的侧脸,那双随了她母亲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前面的荷塘,微风拂过,她饱满额头上的几搓软毛毛也跟着拂动。
萧持竟然有如此福气,让绿萼为他生下了这么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翁临阳心里默默喟叹一声,走了过去。
瓜宝对舅舅已经熟悉了,因此当翁临阳要抱她的时候,她也十分好说话,张开手让人抱了。
翁临阳本就是武将出身,臂膀粗壮有力,瓜宝可以使劲儿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地撒欢儿,直到杏香出来寻她们,说是女君起身了,翁临阳这才带着意犹未尽的外甥女儿去了宜春苑。
今日聚在一起用早膳的人很多,瓜宝被黄姑抱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快忙不过来了。
翁绿萼却暂时没有心情去看女儿的可爱模样,她脑海里又过了一遍翁临阳刚刚的话,愕然道:“阿兄,你也要随夫君一起出征?”
翁临阳点头,用一旁干净的公筷给她夹了一个小包子,佯装玩笑道:“怎么?你怕我给君侯拖后腿?”
话是玩笑话,翁绿萼皱着眉,显然也觉得这话很不中听。
“可是……”她想起兄长上一次作战时的凶险,他脸上那道疤,就是当时留下的。
萧持见不得他的妻子长时间地把注意力落在别的男人身上,淡淡道:“姁姁放心,有我在呢。让你兄长前去历练历练,没有坏处。”
说完,他看向那个被翁绿萼冷落了的小包子,动作自然又快准狠地把它夹走:“姁姁不爱吃葱馅儿的,我替她解决了。”
翁临阳一言难尽地瞥了他一眼。
至于吗?
都在意到这个地步了?
翁绿萼闷闷地低下头:“罢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
听,随你们去。”
她心里知道,阿兄也渴望着建功立业,拥有更多的实力护佑家里的妻儿老小。但战争向来残酷,从来不会因为家人的祈求就让战火对一个人格外眷顾。
翁临阳与萧持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翁临阳:你哄。
萧持:又不是我惹得她伤心。
……不对,这么想,他心里就有些发堵。
不过想到昨日在庄子上她埋在自己胸前哭得泪眼涟涟的模样,萧持心头那口气又顺了。
他一个娘家兄弟而已,自然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
这下走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翁绿萼来不及为即将到来的别离失落,就为了搬家的事儿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什么闲心再去想萧持他们三日后就要出征的事儿了。
现在搬家,也是萧持的意思。
他义正言辞道:“新建的屋子,缺乏阳气。我陪你住上几日,驱一驱屋子里的阴气,让你也能住得更舒坦些。”
正在一旁整理箱笼的杏香她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翁绿萼轻飘飘觑了他一眼:“还有这个说法?夫君可真是热心肠。”
察觉到她话里飕飕的冷意,萧持脸皮颇厚地走上前去,寻住她柔软的手捏了捏,笑道:“这有什么……主要是怕你之后夜里睡着害怕,我先陪你适应几晚,你也瞧瞧,新打的架子床睡着舒不舒服。”
翁绿萼不意他当着女使们的面就提起这种事,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走到右梢间的书桌前去,继续对库房的单子。
萧持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惹了她嫌弃,一时有些讪讪,又不想叫女使们看了热闹,便叫她们先出去归整其他行李。
翁绿萼没有抬头,专注地对着单子上的东西,察觉到他清冽的气息覆了过去,也不理会。
萧持的手轻轻落在她肩头,见她没有反感地撇开,心里一定。
“我再过两日就要走了。你就舍得我?不想多与我说说话?”
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像是被按得发沉的古筝,清越之中,又带着一点儿淡淡的委屈。
翁绿萼头也不抬:“我舍不得有什么用,你有正事儿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
这个无情的女人!
萧持微恼,握住她的肩,迫使她只能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自己。
“你是不是还在为我让你阿兄一同出征的事儿生气?”
萧持眉头紧紧皱着,冷峻脸庞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眸光里跳动着的幽幽火焰仿佛要化作实质,烫得她有些不自在地瑟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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