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遥见她眨眼间就快跑没影了,赶紧喊了一句:“找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花梨背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很快就消失在了场馆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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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梨先是去了失物招领处,对方说没有人捡到手机。于是她只能赶紧回到场馆,沿着看台都找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站在之前观赛的位置,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今天的动线,想起中途去过一次卫生间,又连忙往那边去了。
卫生间里的隔间和洗手台上都没有什么发现,她站在镜子前,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已经开始准备说服自己接受这一笔巨大的损失。
突然她看到洗手台地上的空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于是赶紧蹲下去掏了出来。
果然是她丢了的手机,看来是之前洗脸的时候不小心碰下去了,又因为太过紧张忘记了把手机拿出来过的事。
手机屏突然亮了起来,是山下遥发来的信息,花梨赶紧回复报了个平安。
接着她匆匆走出了体育馆,再次往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去。
运气不好的是,这次刚走出大门没多久,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还是下了下来。
一开始只是小雨点,渐渐雨滴开始变大,花梨本来下意识地想把挎包顶在头上,突然想起跨包里的应援旗,赶紧把顶在头上的动作换成了护在胸前。
硬着头皮冲过雨幕,来到公交车站台的雨棚下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小半。好在今天穿的是宽松的衣服,还不至于太尴尬。
看了一眼公交牌,下一趟车还有15分钟才到,就是不知道下雨天会不会晚点。
雨越下越大,天边雷声滚滚。夏日的雨,总是这样来势汹汹。
花梨无聊地看着雨幕发呆,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今天输掉的比赛。
要是秋天能快点来就好了。当树上的叶子掉得差不多的时候,春高的预选赛就开始了。
这时,她突然看见雨中一个身影向公交站台跑来,等离得近了,才发现来人身上那青白配色的运动衫异常眼熟。
花梨吓了一大跳,呆呆地看着那人带着一身雨水冲进站台。她微巴微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及川同学,你怎么还没走?”
及川彻拧着衣服上的水,随口答道:“啊,错过回校的大巴了。”
花梨总觉得这件事有点怪。他们排球队是有专属的大巴的,及川彻也不是什么边缘人物,而且岩泉一和他形影不离的,没道理不让车子等他啊。
难道是跟队里发生了什么矛盾?那更没道理了,他向来很会处理人际关系的。
一时想不明白的花梨决定先不去想了,转而担忧地看着及川彻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运动服,开口提醒道:“及川同学你应该带了备用的衣服吧?”
“嗯,行李包放车上了。”及川彻不在意地理了理头发,完全没发觉他这句话说得更怪了,行李都上车了,人是怎么错过大巴的?
好在花梨粉丝滤镜深厚,有一万个理由合理化偶像的各种奇怪行为。
大概也是回来找东西的吧。
花梨正在自我洗脑中,突然听到偶像打了个喷嚏,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从包里翻出了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应援旗。
旗子再重要,那也是没有人重要的,大不了再重新做一面就是了。
花梨直接把薄荷绿的大旗抖开,双手递了过去:“我也没有带多的外套,就先把这个披上吧。”
及川彻神色复杂地把那块写着“制霸球场”的巨大旗布接过,很想说他们练体育的,淋点雨不会感冒,反而披着这个,中二度爆表,被路人看到是会社死的程度。
但他又抵不住少女满是担忧的眼神,最终只能把旗子裹在身上,在站台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用一只手默默捂住了半张脸。
好在雨下得实在太大,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花梨也小心翼翼地在椅子的另一头坐下,想到今天偶像输了比赛心情肯定很不好,于是识趣的保持了安静。
巨大的雨幕笼罩着天地,像是把两人隔离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站台。
花梨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看来这趟车注定会晚点了。不过她也不是很担心。夏日骤雨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实在不行等雨停了车子总会出现,反正她也不赶时间。
这么想着,花梨干脆摸出耳机插到手机上,自娱自乐地听起歌来。
过了一会儿,身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花梨转脸看去,发现及川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她的身边,指着她的左侧耳朵:“耳机可以借我一个吗?我什么都没带,有点无聊。”
花梨愣愣地把耳机递过去了一个:“摇滚的,要切歌吗?”
“不用,我也喜欢摇滚。”及川彻欣然地接过耳机戴上,同时投桃报李般把薄荷绿的大旗分给了她一半:“别着凉了。”
“没事,我不冷。”花梨有些不自在,但及川彻振振有词地说道:“一个人披着应援旗是中二病,两个人就是现充。我宁可被路过的单身狗烧死,也不要被当成热血笨蛋。”
好,好吧……花梨接受了这个理由。偶像的自尊心在这样奇怪的方面也会体现呢。为了偶像不感冒,假装一下小情侣也没什么所谓,只希望不会被认识的人看到。
暴雨中,少男少女依偎在一方小小的站台共享着一副耳机听歌,仿佛世界的纷扰都与他们没了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被雨淋湿的少年突然很轻地说了一声:“抱歉。”雨水从他的发丝滴落下来,将隐藏了许久的落寞显露无疑。
少女神色一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句道歉,然后她听到少年半是自嘲般说道:“明明赛前说了那么多漂亮话耍帅,结果却……”
花梨条件反射般捂住了他的嘴,感觉再让他说下去,自己就可以羞愧得直接跳到马路中间,让路过的卡车创死自己。
“忘记那件事。”花梨神色严肃地看着对方:“你就当我当时脑子被你帅迷糊了。我自己的不甘当然要我自己背负。”
及川彻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女,突然扑哧一笑,然后张开了手臂:“我可以抱抱你吗?”
这个时候,他想到的是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像是春天抱着毛茸茸的小熊从长满青草的山坡上骨碌骨碌滚下去。\#
花梨觉得今天偶像真的是有点反常,在距离感的把控上有点失去了分寸。但少年输了比赛又淋了雨,一身狼狈,这这与世隔绝的空间里,也许他只是不想再故作坚强。
他大概只是想要一个安慰的拥抱。这么想着,花梨主动伸手抱住了他。
拥抱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好,好像冬夜的行人掀开门帘,走进了一个暖乎乎的房间。及川彻感觉自己从比赛开始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了下来,忍不住用软绵绵的声音撒娇道:“可是我想背负怎么办呢?”
少女从他怀里退出来,试图理解他的话:“是,是这样吗?粉丝的期待也会成为你的力量而不是负担吗?”
他在心中为少女的迟钝叹息,却也没有点明:“你就当成是这样吧。”
少女的脸上又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会继续为你加油的!”
“那你呢?”
“什么?”花梨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需要为你加油吗?”
花梨不说话了。过了很久,她下定决心般说道:“也请你为我加油吧,虽然我至今还没有找到为之奔跑的理由,但如果你把你的不甘也交给我,我就会努力跑起来的。”
及川彻静静地看着少女认真地许诺。他此刻很想亲亲她的脸颊,亲亲她的额头,就像亲吻一只在春风吹拂的山坡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朝他打招呼的小熊。
但他努力忍住了。一种极为温柔的情感像是早春的河水一样冲刷着他的四肢,他却只是克制地勾了勾少女的小手指,像是做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约定。
他听见自己说:“好。”
大雨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
\#化用自《挪威的森林》
第十五章 晨跑
小西花梨的笔尖停留纸上已经有好几分钟了。
这是一张社团申请表。初中以来,她就没有加入过除后援会以外的任何组织。
但此时此刻,她的申请意愿栏上,赫然写着「陆上竞技部」几个大字。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到眼睛几乎酸痛,终于叹了一口气,龙飞凤舞地在申请人一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写得很快,好像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后悔。写完后直接把神情表翻过来扣在桌子上,眼不见心不烦。
重新开始长跑就算了,教练还是自己那个人渣爹,真是让人恶心得想吐。
上次去复诊后,医生宣布他已经可以开始进行恢复性训练。在回程的车上,泷川先生突然来了一句:“听说你们学校的陆上竞技部实力不错。”
当时花梨的目光几乎要把他射穿,他是在知道教练是谁的前提下说出这个话的吗?
在少女直白的目光下,泷川心虚地扶了扶眼镜:“这也是你母亲的意思。”
花梨闻言冷笑了一声,望着车窗外不愿再说一个字。
事到如今,还把自己这个失败的作品推到那个男人面前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还想唤起他的根本不存在良心不成?
不想去揣测母亲的真意,也不想去审判那个男人什么。从她被粗暴地当成一个「作品」对待,又被弃如敝履时,她就决定不再关心那两人的感受。
如果不是后来在雨中碰上及川彻,如果不是厨力发作脑袋一热许下了那样的承诺,她是绝不会在这里填这见鬼的入社申请表的。
要重新跑起来,她需要一个专业的教练团队,一群靠谱的伙伴,这些都只能在社团里得到。
去交社团申请表的时候,心情宛如去上坟。交完后就自欺欺人地忘记了这回事,很难说自己到底是想还是不想被通过,只能听天由命。
在社团申请表被审核的这段时间,花梨也开始尝试恢复每天早上去市民公园跑步的习惯。摆烂了三年,突然要自律起来,一开始总是最艰难的。
这天,花梨正一边听着歌,一边按照自己习惯的配速匀速地跑着,突然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发黑衣的背影极速远去。
那人跑起来的身影矫健如一头猎豹,很显然是一个跑步高手。还没等花梨反应过来那人是谁,又有一个人越过了自己,朝先前那人追击而去。
这次超她这个,花梨倒是看清楚了样貌,这不是她那人渣爹嘛,几周不见怎么这么拉了,堂堂全国第一人,在这里哼哧哼哧地追一个高中生?
虽然人渣爹已经年近四十,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运动习惯,身材也没有走形,跑步的动作也还是那样标准如教科书一般。可惜岁月不饶人,年纪一上来,就算耐力还行,爆发力也注定不如年轻人了。
公园的跑到全程只有两公里,在这样短距离的追击战中,人到中年的男人很快落到了下风,没一会儿,他要追的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花梨慢悠悠地跑过他的时候,人渣爹正支着膝盖喘气呢。看老头吃瘪让花梨心情大好,连对之前超她的那个不知名的高中生印象也好了几分。
她嘴角含笑,眼神意味深长地掠过渣爹,不紧不慢地从他身边跑远了。
“站住。”身后传来渣爹的叫喊。
花梨充耳不闻,甚至加快了步伐。
“你现在不停下来,你的入社申请就别想通过。”
花梨犹豫了一瞬,想到偶像期待的眼神,只能满脸隐忍地停下了。
“有什么事吗?”她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双手抱臂,冷声问道。
“你认识之前跑过去的那个小子吧?”渣爹总算把气喘匀了。
“不认识。”
“哼。”渣爹不满地哼了一声:“你们学校最有天赋的跑者你都不知道,就这点觉悟还想申请入社。”
“我们学校最有天赋的跑者是不破瑛里。”花梨不服地反击道。要是不破在这里,听到花梨竟然在内心深处这么认可她,大概会感动哭吧。
“不破的话,作为女生,也还算不错吧。”渣爹一副差强人意的表情:“不过比起藏原走来说,还是要差点意思。”
藏原走,这个名字花梨是第三次听说了。
第一次就是网上那起乌龙事件,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这小子未免也太像影山飞雄了,简直像是同父同母的兄弟。而且还都是运动天才,这种黑发蓝眼的长相是有什么buff加成吗?
第二次就是引发暴力事件让整个陆上部被禁赛。一开始学校为了杀鸡儆猴直接是打算禁赛一年,后来找了小西隼人来当教练,后者不可能让自己带的社团一年不参加比赛,所以大概在签合同的时候谈了条件,禁令只维持到9月,也就是说10月的驿传大赛预选还能勉强赶得上。
驿传大赛可以说是陆上竞技部最重要的比赛之一。全程全马或者半马的长度,选取5-10名跑者,以接力的形式,每人负责一个区间,最后以团队的名义结算成绩。
虽然说每年1月2日举行的箱根驿传是影响最大的驿传比赛。但以其他团体的名义组织的驿传比赛,每年也会举行很多。
比如女子大学生参加的富士山驿传,各地方对抗驿传,实业运动团之间举行的驿传比赛等。
为了给箱根驿传预热,全国到地方一般会在10月到12月陆续举行初中和高中的驿传比赛,许多长跑新星,都会在这类比赛中崭露头角。
因为小西隼人给青城陆上竞技部带来了可以参加驿传的希望,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收拢了社团的人心,所有人都老实又卖力,生怕比赛的事再出什么岔子,一时陆上竞技部的氛围前所未有的好。
但是很显然,小西隼人不满足于此。他从来都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哪里看得上现在社团里那些“庸才”。
“天赋就是竞技体育的一切。”这是小西隼人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努力固然可以达到普通人的上限,但唯有上天选中之人才可以超越极限,达到人神之境。”就是他这种毫不掩饰地区别对待,才是他总是带不好队伍,导致更衣室不稳的根本原因。
从他现在对藏原走的执着来看,这个家伙还是一点没变,宁愿无视其他人的感受,也要把这个引发暴力事件的刺头带回去。恐怕现在陆上部的所有人加起来,在他心目中的重量也不如一个“藏原走”吧。
这和陆上部之前那个只知道吹嘘功绩的胖子教练又有何不同呢?可怜的陆上竞技部的社员们,被这家伙的名头晃花了眼,还以为终于迎来了一个靠谱的教练。
花梨想到这里,突然思绪一顿,等自己的申请通过了,不也会成为这些可怜的家伙们其中的一员吗?比起无知无觉的同伴,已经见识过小西隼人真面目的自己,不知道谁更可悲一点?
“如果你能把藏原走带回来,我就同意你的入社申请。”渣爹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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