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一定要幸福啊!”这句话,就这样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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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不久,高中最后一个暑假如期而至。
炎炎的夏日,树上的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及川宅中,某只大型不明生物已经瘫在沙发上很久了。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那坨生物这么碎碎念着,像是在跟蝉鸣比谁更让人心烦似的。
带着儿子回家过暑假的及川姐姐终于忍无可忍了,把精力旺盛的儿子和烦人的弟弟一起打发了出去:“晚饭之前别回来了!”
被关在门外的两名青少年大眼瞪小眼半天,都互相指责是对方的错,在发现姐姐/妈妈并不会心软放他们进门后,只能垂头丧气地去商业街打发时间。
两个人先是去运动商品店逛了逛,一个想买新鞋,一个想买新的棒球手套,一摸口袋钱都不够,于是都想找对方借点。
“这次你借我,下次我借你,我这个手套是限量版,错过了就没有了。”刚满10岁的及川猛振振有词地说着。
“我的零花钱比你多,你先借我,我很快就能还你,如果是我借你,我还得等很久。”及川彻忽悠起小屁孩也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两个人互相交手了几个回合,都发现对方不是那么好说服,加上天气炎热,很快就口干舌燥,顿时也没了购入新装备的心情。
“去喝点冷饮算了。”/“要不去吃冰淇淋?”两个人突然异口同声地说道。决定先去整点冰的东西降降温再说。
从冷饮店出来,大脑经过冷却,两人似乎又不是那么想买新鞋和新手套了,于是也懒得往回走,直接准备去下一个地方。
“体育馆现在开放着吗?”及川猛问道:“太热了,要不去蹭蹭空调。”
“我来看看。”及川彻拿出手机,登上体育馆的官网,查看他们最新的通知:“唔,今天会开放到下午5点,去?”
及川猛点点头,率先掉头往体育馆方向走去。
从商店街往体育馆步行距离约十分钟,两人走了一会儿后,及川猛觉得某人今天安静得有点反常,于是忍不住搭话道:“暑假怎么没见你出去约会啊?”
“……”及川彻的脸色顿时就像好好走在路上被人无缘无故捅了一刀似的。
及川猛小朋友马上意识到自己似乎开启了一个糟糕的话题:“啊,被甩了?”然后试图找补般说道:“可惜,我还蛮喜欢那个姐姐的。”
“我也蛮喜欢的……”
“那就争取不要被甩嘛。”
“这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
“我觉得如果真的喜欢,可以再努力试试。轻易放弃可不像是彻的风格。”
“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说。我喜欢的风格就是轻松愉悦,不太有束缚感的感情。”
“如果要在小孩子面前逞强,麻烦装得像点,不要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闭嘴。”
被拆穿的某人生着闷气一路疾行,到了体育馆里后又狠狠操练了外甥两小时,赶在闭馆前,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结果刚出体育馆没多久,迎面又碰上了刚好也来了这里的影山飞雄。及川彻脚步一顿,然后非常幼稚地无视了后辈的问候转身就走。
执着的影山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向尊敬的前辈请教的机会,本来刚刚输了IH预选赛的他,就正处于迷茫之中。
他朝着及川彻来了个90度深鞠躬,才勉强引起了前辈的兴趣,用一张鞠躬合影换来了前辈的一句指点。
在指点完不省心的后辈后,及川彻带着外甥走在回家的路上。
及川猛看着他欲言又止半天,及川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有话就说。”
“我以前一直觉得,二传手和攻手之间的关系,和投手和捕手差不多。没想到彻今天会说,由攻手主导进攻比较好。明明棒球里一般都是捕手引导投手的。”
及川猛回想着刚刚彻指点那个后辈时说的话,他也在现场看到过那对怪人组合的进攻,为了达到那种对手无法反应的节奏,攻手只需要无脑起跳,二传自然会把球传到准确的位置。原来在彻看来,那个橙头发的新人,反而应该主导进攻吗?
“排球和棒球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吧。”及川彻解释道:“排球更多时候是攻手跳起来,在更高的高度更能看清楚对方一瞬间的阵容变化,然后瞬间判断出攻击方向。棒球的话,是由捕手面向对方的防守阵容,所以捕手会根据情况给投手暗号让他投出相应的球路。”
“嘛,彻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虽然说进攻总会有主导的一方,但我还是更喜欢一个打棒球的前辈的说法——最棒的投球应该是捕手和投手共同的作品。”
“这么死装的话是谁说的?”不知为何,及川彻心里没来由一阵不爽。
“当然是我现在最崇拜的偶像,从一年前加入仙台vega职业棒球队后,数次挽救球队于绝境,被称为‘仙台新救世主’的男人——御幸一也大人。”及川猛一边说,一边指着商场外墙悬挂着的巨幅海报,某个带着棒球帽和运动眼镜的棕发帅哥笑得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
“……”这个外甥不能要了。及川彻冷漠地别开眼,顺便把刚才精神污染的一幕毫不留情地清除出了脑海。
正当及川彻想着如何大义灭亲时,突然那个闹心的小孩又一惊一乍地“啊!”了一声。及川彻下意识地朝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又怎么……”话没说完,在看到正步入商场的两个人的身影后,他顿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及川猛这个不懂事的小孩还在ky:“御幸大人……”他回头来,同情地望向及川彻:“和你前女友……”
虽然这小子没说出来,但他满眼写的都是“你没戏了。”
及川彻心梗了:“到底你跟谁一个姓啊混蛋小子?!”
及川猛其实很想过去找偶像签名来着,但毕竟及川彻还是他的亲人,这个时候抛弃对方未免也太绝情了。于是他以极大的意志力迫使自己扭过头来,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再多看一眼他都怕自己叛变。
两个人都闷头往前走,走出一截后,及川彻突然出声道:“你不想要签名了?”
“彻,不要说了,我懂的。”及川猛双眼含泪转过身来:“还是很在意对吧?听我的,别回头。既然已经分手,双方都勇敢向前吧。”
“闭嘴。”
两人又走出去一段路后,及川彻终于还是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自暴自弃般勾住了外甥的脖子往回拉:“走,去会会你偶像。”
“不太好吧……”及川猛面露惊喜,脚步却还是有些迟疑:“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打扰什么?”及川彻冷笑。
“约会什么的……”
“不是约会!”
“彻,别逞强。”
“滚。”
及川彻现在满腔怒火,这怒火不是对着及川猛,也不是因为御幸一也,而是对自己。明明下定了决心要远离,却又这样犹豫不决。这样半吊子的态度除了带来更大的伤害还能带来什么?
但是想到上次御幸一也给花梨造成的心灵创伤,他又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放任不管。自己的忍痛退出,可不是为了让其他人趁虚而入的。
第三十七章 宣战
一年前,御幸一也终于带领青道登上了夏季甲子园的舞台。虽然最后没能走很远,但比起三年都无法踏足甲子园土地的前辈们来说,他已经幸运了很多。
在高中的第二年,迎来了两位各具特色的后辈投手,和他们一起走过了一段愉快的旅程,为高中的运动生涯画上了一个不算圆满但也无憾的句号。
在那之后,他在进大学进修和直接进入职业战队之间没有犹豫多久,就选择了后者。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除了家庭的经济因素外,职业联盟能见到更多更强的投手这一点,也深深地吸引着他。
虽然御幸在高中就声名鹊起,但像他这样高中毕业就加入职业的球员,一开始是不容易签到顶尖的球队的。在他表达出愿意加入职业的意向后,有几家中下游的职业球队向他发来了邀请。
在经过多方面的对比后,他选择了最有诚意也最适合他发展的仙台vega队。
提起仙台这个地方,御幸一也总有一种莫名的尴尬。大概因为他曾经年少无知,贸然地对一段尚在萌芽的感情关系发表意见,伤害了一名无辜的来自仙台的少女,并导致自己被这名少女的哥哥,自己尊敬的前辈揍了一拳。
从那以后,御幸一也就给自己定下了一条守则——不要轻易对不熟悉的领域指指点点。
在过来仙台之前,为了避免上次那种尴尬的情况,御幸还特意拐弯抹角地向克里斯前辈打探过他妹妹目前的感情状态。
不知为何,前辈当时的神情尤为复杂,深深地看了他半天,才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好在仙台够大,御幸来了几个月后,发现并没有碰上故人的风险后,便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结果三个月前,克里斯前辈突然在深夜发来了一个十分突兀的问题:“作为哥哥,有必要了解妹妹的对象是个什么人吗?”
彼时御幸一也刚刚为球队赢下了一场关键比赛,心情颇好,因为发信对象是尊敬的前辈,他一时又忘记了绝不对别人的恋爱关系发表评论的原则,热心回道:“我认为还是了解一下比较好哦,毕竟有对方可能是个人渣的风险。”
克里斯前辈大概心情十分沮丧,忍不住在聊天界面跟他诉苦:“花梨说我们不懂他,所以说要怎么去了解这样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少年呢?主动去打招呼会被当成怪人的吧?”
“呃,我认为‘你们不懂他’只是青春期少女的一句惯用口头禅。不管家长对自己的恋爱对象发表什么意见,在恋爱中的少女看来,都是你们不够了解详情的表现。”御幸头头是道地分析着:“这种情况,不是说真的要去了解那位少年,她的意思是反正她就是要恋爱,你们管不了。”
“……”那边发过来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最后问了一句:“在你看来,及川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御幸一也回想了唯一的那次碰面,出于对阻碍过对方恋情发展的补偿心理,不由为他说了句好话:“放心,是个不错的家伙。”
然后两个月后,克里斯前辈没头没尾地发过来一句:“他们分手了。”
御幸一也往回翻了翻聊天记录,才想起是怎么回事,无语地捂住了脸,他就知道,随便评论别人的恋爱关系,绝对会有被创的一天。
及川彻你个不争气的小子!
然后因为克里斯前辈不放心妹妹分手后的状态,正巧他又在仙台,便拜托他来看看状况。
这就是御幸一也趁着休赛日把小西花梨约出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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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的咖啡店内,花梨和御幸有些尴尬地相对而坐。沉默一会儿后,花梨忍不住出声道:“御幸前辈找我有什么事吗?”
御幸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第一万次在心里后悔那天太过草率地回复克里斯前辈的信息,以至于让自己再度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
“那个,我听说,你最近在感情上似乎有些小烦恼……”
花梨苦笑道:“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克里斯前辈也是关心你。”御幸可不想因为自己说错话导致前辈回家被妹妹责怪。
“不是什么大事啦。本来就是要分手的。”
御幸见她似乎没有特别消沉的样子,心也放下了大半,端起面前的冰美式吸了一口。
“本来像我这样的人,就配不上及川同学,他也只是一时好奇,想来现在应该是失去兴趣了吧。”花梨继续语气平淡地说着。
御幸差点把口中的咖啡喷出来,连连呛咳:“不不不不,什么叫配不上?花梨同学你对自己的认知偏差似乎有点大,从实绩上来说,反而是他配……”剩下的话,在花梨凶狠的瞪视下及时地咽了回去。
“感情的事,跟实绩有什么关系?”花梨气鼓鼓地说道:“而且我也只是运气好而已。我只是恰巧加入了一个本来就可以获得冠军的队伍,最多贡献了百分之五的功劳吧。跟带领整支队伍的彻感受到的压力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那个,我觉得有50%……”见花梨又生气地看过来,御幸不情愿地改口道:“好吧,保守一点,起码也有40%,请不要妄自菲薄。”
见花梨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御幸赶紧转移话题道:“好了,就像你说的一样,感情和实绩没有任何关系的,算我说错,那么,你觉得你理解了你们真正分手的原因了吗?”
“呃……”花梨迷茫地低头看着手指,很显然没有真正理解前男友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单纯地复述道:“他要去阿根廷,我说我也要去,他不准我去,他说不希望我因为他牺牲自己的人生。”
“很好。”御幸摸着下巴:“无懈可击的理由。据统计异地是情侣分手的前三大原因之一,更何况你们还是异国。”
“可是明明只要我一起去就好了啊,为什么要分开?”花梨还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他不是说了吗?不希望你做出牺牲。”御幸苦口婆心地劝道:“理解这个原因,接受它,和自己和解,然后走出来,就这么简单。”
“……”花梨的表情更茫然了。
御幸从她的反应中意识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不觉得这是一种牺牲?”
“嗯。”
御幸有些头疼地扶住了额头:“你是高中长跑全国冠军,你在日本有自己的亲人,也可以和朋友在大学享受校园生活,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可以轻易放弃的?”
“是这样么?”花梨艰难地理解着御幸的话:“彻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这样的人生更重要?比他更重要?”
“显而易见。”御幸笃定地答道:“任谁看过你比赛,都会觉得你放弃跑步,是一件极为可惜的事。”
“可惜么……”花梨意味不明地叹息着:“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们都在盼望着她有一个辉煌而成功的人生,走在被世俗定义的,正确的,可以通往幸福的道路上。
成就,亲情,友情。或许还有可能存在于别的地方的爱情。像童话故事般美满的人生,正是他们对她的期待。
明白这些后,她知道自己无法再拒绝这样的善意。她向来无法拒绝别人的期待。就像她从小到大做的那样,只要有人还期待着,她就可以继续跑下去。
花梨朝御幸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御幸却仿佛被这笑容惊到般,差点想伸出手抓住什么。他总觉得他似乎又搞错了什么事,而且在这件事上,搞错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觉得心里堵得厉害,而且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复杂的心情。这憋得慌的感觉,催促着他说点什么来挽回局面,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担心自己会多说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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