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子脸上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但她克制地抿紧了嘴唇,没让自己说出什么强势的话来,她不想破坏好不容易有点缓和迹象的母女关系。
于是她放低了姿态,问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嗯。下周就是排球半决赛了。”
绫子微蹙着眉头想了想:“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吗?”
“还好啦,又不是要上场,只是去当观众而已。”花梨无所谓地说着。
绫子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晚上的时候,泷川把花梨叫到客厅来谈及此事,大概是母亲和他提了,泷川主动说要开车送她。
花梨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我坐新干线就好了,不用麻烦。”
“毕竟还在病中。”泷川总算展现了一次一家之主的威严,没有给花梨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
结果到周末的时候,泷川公司发生了紧急案件,不得不把他召唤过去。临出门的时候,泷川再三向花梨表达了歉意,保证下周一定会带她回仙台,花梨乖巧地点头,表示一定会好好待在家中。
但是等泷川一走,趁着母亲去买菜的空档,花梨留了一张纸条就跑去坐新干线了。
决赛要看,半决赛也不能错过!
她都好久没有现场看过比赛了,今天怎么说都要看个尽兴。
一下新干线,花梨就直奔仙台体育馆而去,一整天的比赛看得她意犹未尽,连午饭都是随便对付过去的。
从比赛的观赏性来看,今天青城打得相当精彩,尤其是和乌野的半决赛,更是值得反复回味。但是站在花梨的立场,这场比赛有些过于惊心动魄了,有时候她宁愿比赛没那么跌宕起伏,起码队员们可以赢得轻松一些。
青城在和乌野进行了艰难地拉锯后,总算抓住了对方那对犀利的新人组合一个小破绽,锁定了胜局,将和白鸟泽再度会师决赛。
尽管这次是青城小胜一招,但日向和影山的组合,进步比初见时大多了,让人不免为他们的进步速度感到心惊。
再加上决赛的白鸟泽,青城真是落到了一个前有狼后有虎的危险境地。花梨一边走,一边为好久不见的男友忧心不已,一时没有注意看路,猛地撞到了谁的背上,反作用力让花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刚想爬起来道歉,却感到一阵头晕,赶紧又坐下来歇了歇。
前面被她撞到的人回过头来,朝她伸出了手:“没事吧?”
花梨仰起脸来,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白加薄荷绿的运动衫,留着精神的洋葱头的男生朝她伸出手,是刚升上来的一年级正选金田一。
队伍后面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走在前面的及川彻回过神来,看到地上的花梨的一瞬间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快步走了过来,半蹲在她面前伸出了手:“你今天怎么来了。”
花梨朝他眨了眨眼睛:“来看你比赛呀。”借着他的力站起来的时候有点起猛了,头又晕了一下。
及川彻赶紧把她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语气有些严厉:“还生着病就不要到处乱跑。”
花梨心虚地闭上眼睛,企图装晕逃避谴责。
一旁把花梨撞倒的金田一讪讪地收回手,悄悄地退回队伍朝好友国见英挤眉弄眼:“什么情况?”
国见英不动声色地翘起小拇指,无声比了个口型:“女朋友。”
金田一瞳孔地震。环顾一周,发现队友们都是见怪不怪的神色,敢情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他这是被排挤了吗?!
见花梨这个样子,及川彻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跟其他人打完招呼让他们帮忙跟监督请假后,就自行带着花梨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过,金田一终于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抓着国见英一顿猛摇:“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还有都是刚升上来的一年级,为什么你会知道!”
国见英拍开了他的手:“明明是你太迟钝了。不觉得及川前辈在周一训练的时候总是格外兴奋吗?”
“我还以为是因为周末休息得好……”
“是因为周一是开放日!”国见英忍无可忍地白了他一眼。
金田一努力回忆着之前被自己忽略的各种蛛丝马迹,发现似乎真的在记忆中见过刚才那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不止是在升入青城后……
“我在北川第一的时候也见过她!”金田一兴奋地朝小伙伴分享这个发现。
这倒让国见英有些惊讶了:“那么早?”
“以前北川第一的条幅每次都是她负责系的,啧啧啧,看不出来啊,及川前辈下手好快。”
金田一的话让国见英更意外了:“你是说小西前辈初中的时候也在后援会?还经常参加后援会活动?”
“嗯嗯。”金田一又回忆了一下 :“基本上场场不落。”
“这就有点奇怪了……”国见英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据我所知,小西前辈现在是青城陆上竞技部的正选。她初中不用训练的吗?”
金田一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那个全国连霸的陆上竞技?完全看不出来啊!”明明那女孩一副风一吹都会倒的样子。
“不是说生病了吗?”国见英接话道:“听说好像是运动性贫血,倒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长跑这种耐力项目确实高发。”
“难怪……”金田一突然悟了:“难怪最近及川前辈玩笑都开得少了,突然就变得很可靠的样子,反倒是岩泉前辈开始说冷笑话试图活跃气氛,我还以为他俩灵魂互换了呢。”
国见英对他的脑洞无语了:“少看点异世转生小说。”
两个一年级跟着队伍一边聊着八卦,一边走出了场馆。突然发生的插曲冲淡了和昔日同伴一场大战后的紧张氛围,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先前离开的前辈正小心地把手垫在车门框上,另一手扶着女友上了车。
金田一目送着车子载着一对小情侣离开,唏嘘地对国见英说道:“没想到及川前辈谈起恋爱来是这个画风,我还以为铁定是那种因为脸而受欢迎,又因为太过轻浮而被甩的类型。”
然后不知道偷听了多久的二年级轻浮学长矢巾秀一脸深沉地站到了他的旁边:“因为是真爱啊~”
“是吗,是真爱吗?”金田一莫名也深沉了起来。
三年级的松川一静听到此处也忍不住在旁边凹了个深沉照型:“这,就是真爱!”
然后肩并肩在门口站成一排耍宝的三人被后出来的岩泉一每人赏了一脚:“别堵在门口丢人!”
国见英见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周一及川前辈回来后,会被调侃得很惨的样子。
第三十四章 幸福
在知道花梨是偷溜出来看他的比赛后,及川彻半是感动半是生气得弹了弹她的脑门,然后要过了她的手机,在通讯簿里找到了泷川的名字,打电话过去报了平安。
“是,我和花梨在一起,我会送她回来……不用……好,那出站口见。”及川彻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花梨,见她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又忍不住弹了她脑门一下:“干嘛这种表情?”
花梨哧哧地笑:“彻的社交辞令好熟练,像大人一样。”
“这些不是基本的吗?”及川彻有些疲惫地垮下肩膀:“再说你以为是谁害的。竟然学会了偷溜,亏我刚认识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乖乖女的类型。”
“怎么?后悔啦?”
“那倒没有。”及川彻捧起她的小脸吧唧了一口:“叛逆少女也很可爱。”
\*
出租车很快到达了目的地。在兴奋了一天后骤然放松下来,花梨已经困得不行了,下车的时候,头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
及川彻结了出租车钱,又牵着她去买了两个人的新干线票。刚坐上车,花梨就直接倒在他的肩膀上睡了起来。
及川笑着捏了捏熟睡女友的脸蛋,看着她睡着后总算出现了一点血色的脸颊,悬了一个月的心,总算也放下了些。
列车很快启动。昨夜熬夜看了比赛录像,今天又鏖战了多局,纯粹是靠意志力挺着,此刻随着列车轻微的摇晃,闻着少女发丝传来的清淡香气,他很快也坠入了沉沉梦乡。
车厢内似乎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没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女子站起来轻声向四周致歉,然后抱着孩子走到列车的连接处去了。
花梨被哭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完全变黑的天色,一时判断不出来列车走到了哪里。
花梨看了一眼靠着车窗睡得正香的及川,这样的动静都没让他醒过来,看来确实是累得很了。
见他睡得不太舒服的样子,花梨从书包里翻出防晒外套裹成了一团,小心地垫在了他的头和窗玻璃之间。
做完后花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盯着两人车窗上的倒影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在窗外千篇一律重复的风景中,花梨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花梨朦胧间感觉自己正被抱着安置到什么地方,她有些不安的动了动,下意识揪住了抱着她的人的衣服下摆。
对方安抚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说:“是泷川先生的车,他和你妈妈来接你了,继续睡吧。”
察觉到令人安心的气息后,花梨神情安稳了下来,又重新睡了过去。
及川彻小心地把少女安置好,把衣摆从对方手里轻轻抽出来,见她没有被吵醒,小小地舒了一口气。
直起身来的时候,假装没看见泷川夫妇脸上复杂的表情,硬着头皮用社交辞令寒暄道别。
花梨母亲朝他颔首致谢:“今天你也辛苦了,谢谢你送小女回来。”
及川彻赶紧低头回礼,连说不用。
因为天色已晚,末班车马上就要开走,泷川不放心及川一个人这么晚回去,通过他的手机联系了及川家中,说明了情况,并建议这边留宿一晚,第二天白天出发更加安全。
及川妈妈答应得很爽快,甚至是痛快过了头,以至于等泷川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及川彻还有些震惊于自己就这么被卖了。
\*
第二天一大早,花梨顶着杂乱的头毛,揉着眼睛准备下楼时,看到餐桌旁边端端正正坐着享用早餐的男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风一样地卷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次出现的时候,花梨已经收拾得人模人样的了,好像刚才那尴尬的一幕从没有发生过。
泷川先生上班去了,绫子在厨房收拾,花梨做贼一样垫着脚走到餐桌旁坐下,朝及川彻比口型:“你怎么在这里?”
及川彻忍着笑:“我半夜翻窗起来的。”
花梨瞳孔地震,片刻后才察觉他身上穿的衣服是换过的,肯定是母亲特意准备的,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在逗他,忍不住气恼地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绫子端着她的早餐出来了,于是她赶紧闭嘴,一家人就这样安静地吃完了早餐。
因为姐姐的关系,及川彻对东京还算熟悉,所以婉拒了绫子准备送他的打算,在门口和花梨告别后,独自一人乘坐新干线回到了仙台。
然后一出仙台站,他就后悔了。不应该告诉母亲他回来的车次的!
请问那个拖家带口举着牌子来接他的人是谁啊?!他难道是来仙台旅游的吗?他还要不要在本地做人了?!
就连十岁的外甥都来了!请滚去训练!这么懈怠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克上拳打御幸一也脚踢成宫鸣?
及川彻企图装作不认识悄悄绕过这丢脸的一家子,结果被眼尖的外甥发现了,扯着嗓子吼:“在那儿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及川彻赶紧低下头快步走过去,拎起他的胳膊把他扯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另外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人,也强忍着笑意跟了上去。
及川彻还以为就到此为止了,然后接下来的发生的事证明他还是太过天真。
午餐的时候,他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红豆饭,眼神死地看向母亲,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声:“妈!”
及川妈妈忍笑忍得脸色都扭曲了,装作没看到儿子的不满似的,装傻充愣道:“怎么,是不喜欢红豆的味道吗?放心,很香的。”
及川姐姐在一旁故作叹息道:“分隔两地的感情,火车上千里的相逢,哎,新海诚的纯爱电影也不过如此了吧?感人,太感人了。我读书的时候怎么没邂逅这么纯洁的感情呢?”
及川彻被妈妈和姐姐调侃得脸色通红,撒娇求饶道:“妈,姐姐!别说了!那种情况,我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去吧?”
“是的呢,我们彻长成了有责任感的男子汉呢。妈妈好感动,所以才准备了红豆饭嘛。”及川妈妈演技浮夸地假装擦拭着眼睛的眼泪:“所以快吃了吧,彻,再不吃就凉了。”
在妈妈的恶趣味下,及川彻不得不臭着脸憋屈地吃完了这一碗黏嗓子的红豆饭。
然而及川彻的“苦难”还没有结束。在去到学校时,看到社团里队友们挤眉弄眼的神情,想起家里人的“折磨”,他忍不住后背一阵发凉。
训练时大家还辛苦忍着,监督一喊结束,所有人都凑了上来。
“已经见父母了?”
“准备一毕业就结婚吗?”
“请客,必须请客吃饭!”
及川彻朝着人群外的好友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后者爱莫能助地朝他耸了耸肩。
最后及川彻不得不钱包大出血,请这群牲口大吃特吃了一顿,才勉强封住了他们的嘴。
回去的路上,及川彻翻着空荡荡的钱包朝岩泉一哀叹道:“这次亏大了。”
岩泉一白了他一眼:“别装了,脸上的笑收一收。”
被好友拆穿,及川彻也丝毫不觉尴尬,把钱包揣回了兜里,脸上还是挂着那种幸福得有些讨打的笑容。
岩泉一看见他这神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真的要结婚?”
“那不然呢?我可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及川彻悠哉悠哉地边走边回答道。
“那排球呢?”
“这两件事有冲突?”
“但愿吧。”岩泉一总觉得他有点过于乐观,但也没说出什么扫兴的话。他深知好友对排球的执着,他曾经认为,及川彻是那种永远只朝着一个目标前进,永远不知饥渴地追求胜利,变成老头子也不会获得幸福的人。
因为有的时候,幸福会在胜利的另外一端。
这样的隐忧,在他们一周后输给了白鸟泽后得到了验证。当时及川彻的表情,岩泉一都有些不忍去看。怎么说呢,像是被人当头一棒,然后不得不从一场过于美好的大梦中清醒过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胜利和幸福,都不是那么轻易能得到的。他却曾狂妄得想要同时拥有两者。
那一瞬间,及川彻甚至对排球产生了动摇——我真的是具有才能的吗?我真的可以继续坚持下去吗?——曾经被压下去的对自我的怀疑,又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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