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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小心斟酌着词句，“你只是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自己的正义究竟是什么。”
然后时间就停止在了那一瞬。
铃鹿樱子单薄空泛的、热血青春的正义再也没能找到支撑的脊梁，就像一个飞速涨大的气球，绚丽地、无可避免地，砰的一下爆开了。
把她所有的理智与坚持炸了个粉碎。
太阳出来了，皑皑白雪反射出冰冷又洁白的光芒，刺入人的眼睛时甚至会带来些许疼痛。铃鹿樱子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看不厌地仔细瞧着纯白的世界。
“真干净啊。”
不远处一个黑点慢慢变大，是一个人影朝着这里走过来了。
“鬼灯大人，想不到是您亲自过来了。”
鹤见率先起身行礼，语调中带着喜悦的上扬。
“这里丢了这么多亡者，我自然是要来调查的。”鬼灯一手拿着从不离身的狼牙棒，狭长上扬的眼眸快速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精准地找到铃鹿樱子。
“这个就是堕落的神使？污染已经很严重了啊。”
把人直接拎过来，见她既没有反抗意识也不想逃跑，鬼灯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将不自觉抬起的狼牙棒放下，尖刺扎进地面中。
“又到新年了呢。”鬼灯大人大概又因为年末积压的工作太多感到不爽了吧。
鬼灯点点头，表情不耐，“偏偏那个白痴阎魔又忘了签文件，明明中午还在食堂把电视节目看完了才走的．．．．．．”
所以是打着发泄加班怒气的主意出来的吗？
怪不得刚刚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骇人气势！
马宫久子努力将视线从对方的狼牙棒上收回，“还有许多工作要处理吗？还麻烦您特意过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鬼灯摆手，“因为要等大王把文件批完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所以我就先来这里了，正好有件事我有些在意。”
“在意的事？”
鬼灯目光放远，将整个神社都收入眼中，良久后开口，“我没记错的话，并不存在振袖之神。”
注意到所有人骇然的表情，他连忙补充，“啊，请不要误会，振袖之神的神力是存在的，只是还没有人格化而已。”
“人格化？”松田感觉自己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了什么，但只是一瞬，没能来得及抓住便消失了。
“鹤见应该和你们提过神明的力量和信仰有着很大关系吧。”
得到几人的点头后，鬼灯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块有简笔画的白板。
“神明的诞生一般有三种方式，一种是自然出现，比如伊邪娜美、伊邪那歧等大神，可以说是为了让当时的世界更好地平衡与运行而出现。”
白板上是一男一女两个简笔小人，鬼灯又在边上添上特征类似但体型更小一些的小人，有些家家酒合家欢的热闹和可笑。
“这些神明彼此繁衍出了众多后代，这些也是天生的神明。”
比如刚才提过的两位大神最出名的后代便是天照、月读和须佐之男，这几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神。
鬼灯在一群小人边上划了一条横贯整个白板的线，在空着的另一端接着画了一些小人。
“第二种则是后天成神，也就是某些得到敬仰的人死后被供奉或是厉害的妖怪被人们推崇，这类可以统一称其为信仰造就的新神。比如菅原道真（＊），还是很好理解的吧？”
鹤见看着鬼灯准备格外齐全的样子，没忍住，“这些东西——”
“哦，之前在图书室碰到了小白还有不喜处新出生的小狗们，还没来得及还。”鬼灯扬了扬手上的彩色水笔。
“毕竟认识的字太少，他们还是更喜欢绘本和皮影戏。”
松田眼角抽搐，我们得到了和小屁孩们一样的待遇？
鬼灯解释了一句后，没管现场所有人各异的表情淡定地继续，“以上两种神明是最常见的，我们通常说的八百万神明都是这样诞生的，但是还有第三种比较特殊。”
“先出现了人们自己制造出的信仰，但是没有具体指向哪个活着的对象。这样诞生的神力需要多年积累慢慢形成人格意识，最后才会成为天生神的一种。”
不过很多时候信仰是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特别是近现代，所以成功例子很少。
“那么，还没有意识人格的神力，会是怎样的表现？”
鬼灯收起白板和彩笔，还是淡定的声音和冷静的表情，这副样子让松田不自觉看向了鹤见。
“会回应一切祈愿，不分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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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菅原道真是曾被天皇贬谪后死去的平安时代公卿，死后天皇居住的清凉殿出现落雷事件。人们传言这是菅原道真的怨灵作祟，为了消解怨气，便将他追封为正一位太政大臣，还当作雷神和学问之神供奉起来。
第101章 不存在的松岭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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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回应一切祈愿, 不分善恶。”
鬼灯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会回应一切的神真的还能称之为神明吗？只是保佑平安这样的愿望也就罢了，如果许愿自己憎恶的人都死光，许愿天降横财一夜暴富．．．．．．
会产生怎样的混乱？
众人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鬼灯此时才又慢悠悠加了一句, “不过这种状态的神力并不强大, 能做到的事很少。”
除了诸伏鹤见以外,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吸气压制自己几乎爆炸的心态。饶是马宫久子因为如月车站的事对他格外尊敬，此时也觉得牙根痒痒。
这种重要信息，就应该放在前面说啊！
吓死人了好吗！
诸伏景光扶额摇头，快速地整理了心情后开口确认，“能做到的事很少, 是指怎样的程度？”
“嗯, 具体要看大家对这位神明的信仰是怎样的。比如说可以求神杀死自己的仇人的话——”
鬼灯直接举出了刚才让大家心惊胆战的关键。
“无意识神力能做到的一般就是让被诅咒对象出意外, 比如说路上被花盆砸死, 车突然失控之类的。”
鬼灯语带欣赏, “只要稍微挪动某一个物品, 不可预知的意外就会发生，其实是很经济高效的做法。”
“突然感觉振袖之神好ｌｏｗ啊。”
马宫久子压低了声音, 但空旷大殿的回声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忽然想起鬼灯身后还站着一个振袖之神的神使, 马宫久子尴尬地笑了笑, “抱歉，我不是说你。”
铃鹿樱子苦笑, “鬼灯大人, 传说里明明有固定对象, 就是那位含冤死去的阿花小姐, 为什么不是她成为神明呢？”
四人异口同声道，“因为阿花根本不存在。”
“什么意思？”
松田阵平比划了一下神殿外, 隐约能看见的村落。
“我查过这一片几个村庄的历史，他们原本都是靠山中打猎和少许的田地谋生的，日子过得很穷。”
虽说群马县以农业发达出名，但是这附近大片的丘陵地没有多少适合种田的田地，在周边高质量农作物的挤压下，反而过得更艰难了。
“直到大家一起开始制作振袖和腰带。”
和他最初的想法一样，所谓的振袖之神的传说很可能就是为了让振袖卖出高价，人为制造的附加价值。
说到自己的专业马宫久子飞快抛弃了那一点尴尬，滔滔不绝地解说起来。
“阿花小姐的传说很可能是两到三个类似的故事混杂在一起诞生的，进行了艺术加工使它贴合自身利益——
比如原本可能和振袖没什么关联，只是救下武士的善良女子即将和武士成婚，而村长女儿也不是被振袖杀死，而是被得知女子冤死而暴怒的武士杀死。”
“甚至关于被诬陷到被官府处死这部分，传说里完全没有提及诬陷用的什么借口，很可能这也是另一个故事。”
如果这样进行拆解，这个传说故事便没了半分超自然元素。
只是一个简单的复仇故事而已。
“如果当时恰巧这个村子有年轻女子去世，而且因为村里大多制作振袖的关系很可能她的身边就铺着许多华丽的振袖，两相结合，振袖之神的故事就诞生了。”
不管是传言扩散的过程中几个故事被混淆在一起，还是村民们为了自身利益做出可以算是蹭热点的行为，最终版本变成现在这样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既然从头到尾没有阿花这个人，那么神力便始终无法具有人格意识。”
马宫久子最后下了结论。
既然振袖之神的本体已经搞清楚了，那么关于柴崎明日香和安西绘麻的灵魂莫名失踪，鹤见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鬼灯大人，没有意识的神力无法分辨哪些是自己职责范围，哪些不是，只会一味地贴合村民们对它的想象，对吗？”
得到鬼灯的认同后，鹤见望向了神殿中央巨大神像的腰带。
“那么，因为神罚真的死去的那些人，灵魂应该的确如传说那样进入了振袖之神的腰带。只是，振袖之神没有实体，不存在腰带，真正的场所还无法确定。”
松田像是终于从神游天外中醒来，忽然插了一句，“这个腰带，一格一格的，是不是很像排成一列的和室？”
这话颇有些无厘头，说得所有人都一愣。
鹤见疑惑地望向他，忽然福如心至般开口，“松岭屋？”
松田抬起一只手，食指和中指一并，在额前潇洒地一划以示——他在想的就是鹤见说的那样。
诸伏景光似乎反应过来，转过身去询问作为神使的铃鹿樱子，“信仰振袖之神的村子，只有这里一个吗？”
铃鹿还有些愣愣的，“不，不止，这一整片山区有好几个村子，还有长野、山梨那边，专做浴衣、振袖等衣物的几个村子。”
虽然起源是这里，但显然在振袖之神还算灵验的名声下，愿意信仰这位神明的人分布范围和人数在这几年间，在铃鹿樱子的兢兢业业中得到了快速增长。
长野、山梨？
还有现在所在的群马。
这些熟悉的地名被一次性说出来，马宫久子终于明白过来，“不存在的松岭屋！在这四个县里来回是为了收集灵魂，旧旅馆都有的连贯的和室象征着振袖腰带！”
马宫激动地来回踱步，双手一拍，“松岭屋，松岭，送灵，那其实是送灵屋！”
松岭屋的事是鬼灯和铃鹿樱子都不清楚的信息。
听完了马宫的解释后，鬼灯沉吟半晌，“我还要回去收拾大王留下的工作，恐怕不能陪你们一起去找这个松岭屋。”
但是如果里面有很多亡者被困——
“我会让迎接科的人过来预备着，还有狱卒．．．．．．”这可有点难办，年末所有人都很忙。
找谁好呢？
鬼灯押着铃鹿樱子离开后，四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好像，还是不知道松岭屋在哪里？”
诸伏景光低头看着松田随身带着的当地地图，铃鹿樱子离开前给他们指出了她知道信奉振袖之神的村庄。
将其连起来的话，的确是一个接近正圆的范围。
柴崎小姐和安西小姐的灵魂直接被松岭屋吸收了，如果以此为参照，结合资料上最近一次它被目击到的位置，松岭屋的活动路线是这个方向。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点，缓缓地从一个点滑到另一个点。
“我们可以直接去长野的这个位置等它。”
回到旅馆正撞上山村操和身后被押着坐上警车的作家明智惠理。
为了实验振袖腰带淋上水后可以在室外的冰天雪地中冻成一块光滑的板，就算知道这位名作家是带着神刀杀人未遂的犯人，要验证手法可行着实花了一些时间。
而且，除了作家所在的那一侧和室外明显积雪厚度比其他地方矮之外，警方并没有更多的实际证据。
只是，不知为何，精心策划了这一切的明智惠理下午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在被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戳穿了作案手法后，竟干脆直接地承认了，没有多做辩解。
这让柯南还有其他人都很是诧异。
明智惠理一见到鹤见一行人，原本死气沉沉的姿态顿时消失，她猛地冲出来，身后按着她的警察因为这位之前老实的表现完全没反应过来。
“诸伏！你告诉我！我妹妹，樱子她，是不是她还在，是不是她代替我做了这一切！”
诸伏鹤见和诸伏景光都条件反射地望过去。
不仅神情癫狂，这位作家小姐嘴里说的话更是毫无逻辑，她的妹妹铃鹿樱子明明五年前就死了。
押解的警官几个跨步过来，抓住明智惠理的肩膀，这次明显力道很重在肩膀处的衣服上留下几道皱褶，强行将她拉回到警车前。
山村操挥挥手让他带着明智惠理回警局。
“松田先生，剩下的，应该是你们的职责范围了。”
果然政府里也有这种专业人才组成的部门，山村回想着自己之前看到的证件名称，鹤见这么厉害肯定也加入了。
不知道所谓的异常特务课只有自己面前的三个人，山村操心潮澎湃地畅想着。
“走吧，还要接着赶路。”
现在已经是下午，冬天本就天黑得快，要在天黑前赶到长野那边找地方住就必须现在出发。
山村很有眼力见地退开几步。
诸伏景光路过警车，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还死死望着这边的明智惠理，脚步一顿，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
却被鹤见拉着往旅馆里面走，错过了这个机会。
“别理她，二哥和她才不一样。”
不是，我倒也没有强行把自己的经历和想法套在别人身上的爱好，不知道明智惠理曾主动找过鹤见的诸伏景光看着鹤见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警车，从这里只能看到模糊的车窗，无法看清里面人的神情。
算了，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旁人轻飘飘的一句放下，并没有任何作用。
第102章 不存在的松岭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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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 抵达长野境内在地图上看只有两个指节距离的地点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怎么这么远？明明看起来超级近啊。”
马宫久子捶着自己的腰部，她之前不爱运动、久坐写稿的后遗症完全暴露出来了。
松田嘲笑地看她一眼，“我就说让你多锻炼吧,不知道的看你这动作还以为是个已经骨质疏松的老太婆呢！”
马宫已经习惯这位上司的不说人话, 完全当耳旁风装作没听见, 连一个白眼都欠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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