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凛冽深幽的眼不放过曲若水急欲躲避的眼。
「我……」认输而闭上眼的曲若水,低低的请求。「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绞着手,曲若水低下头,而不争气的泪又流出她的眼眶。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让气氛变得这么僵的,只是……只是凛冽的爱,像是突来的一场大风雪,把曲若水困在其中。太毫无保留的付出,让她不由得在心中打个冷颤。这样疯狂强烈的爱,一时间她真的没办法接受。
曲若水知道自己实在太在乎凛冽,而且现在的她太幸福了,所以她更怕受到伤害。曲若水很怕,很怕当自己哪天一觉起来,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一定会承受不住而心碎至死。
同样不语的凛冽,心里也不见得好过到哪。即使早在心中要自己不要对她动情,但是凛冽却发现自己还是无可救药地恋上这朵清新的小花朵。
也许这场美梦注定得化作轻烟,飘散四方,但凛冽要自己尽量放下所有的重担,至少在梦里,他可以全心全意地爱着曲若水。
凛冽温热的唇深情地吻去滑落曲若水脸颊的泪。
「傻瓜!为什么要哭呢?」
呜咽地抱住凛冽,曲若水拼命地摇着脑袋。「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有错,所以不用道歉。」凛冽将怀中的人儿放下,牵着她的小手离开凉亭。「天空灰灰的,我怕大概是又要下雪了。乖,我们先回到房子里去,好吗?」
「不要。」曲若水难得要起性子。「我不要回去。」
凛冽无奈地蹲下身体,看着嘟着嘴的曲若水。「听话,好吗?」
「我只是不懂……不懂这一切。」
连他也不懂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子,他又怎么能为她解释呢?所以他只能装傻:「你什么都不需要懂,只要记得爱我就够了。」
曲若水的脸被他的话诱出红晕。「又在胡说八道了!」
「小傻瓜!」凛冽再次牵起她柔顺的小手,两人一起离开凛府後山花园。
「曲若水,纳命来!」突然一个黑影,直接冲向幸福的两个人,曲若水惊叫一声,凛冽连忙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後。
唉!梦,也快醒了。
在凛冽身後的曲若水没能瞧见凛冽那抹奇异的笑。「你好大的胆子,敢潜入凛府杀我的人。」
「你的人?」对方冷冷的笑着。「我要杀的是曲家二小姐,哪里是你凛府的人?姓凛的,我劝你赶快让开,否则就别怪我没手下留情了!」
「真是抱歉,你要杀的曲二小姐,将是我未过门的妻,你说我怎么可能放任你去杀她呢?」凛冽的话不但让对方吓一跳,连他身後的曲若水也吓了一跳。
「唷!原来曲二小姐要升格当凛家少奶奶啦?恭喜啦!不过,我想你可能等不到升格的那一天了吧!」黑影的一双墨绿色瞳眸闪过千万杀机,疾如风地闪过凛冽,一掌狠毒地劈向娇弱的曲若水。
凛冽更快一步地和曲若水交换位置,伸手承下那致命的一掌。
「唔!」凛冽吐出一口黑血,一脚跪在地上,怒瞪着对方。
「凛冽!」原本来拜访的司徒冀听见後方有声音,又看见凛冽被伤,连忙赶过来。
见有帮手来到,那黑衣蒙面人也不恋战,赶紧离去。
「看你跑哪去!」司徒冀本要追上去,但被曲若水唤住。
「请您快过来帮帮冽!」曲若水扶住脸色逐渐苍白的凛冽,眼泪又不住地溃堤。
「水儿……」凛冽想抬起手,帮她拭去泪,却发觉自己的手如千金重般,举也举不起来。「别哭,我没事的。」
见她依然掉着泪,凛冽勉强露出个笑。「乖,说要嫁给我。」
赶紧握住他的手,曲若水边哭边喊着:「我愿意,我愿意!只要你没事,我什么都依你!」
「你自己说的喔。」凛冽满足地点点头。「这下就不怕我新娘子跑掉了。」
「你先不要说话行不行?」司徒冀一把扛起凛冽,转头交代曲若水,「你快去请大夫过来。」
「我马上去!」曲若水跌跌撞撞地赶紧跑去前厅,所以没能听到司徒冀和凛冽的对话。
「好狠的一招啊,凛。」见那娇小的身子已离开,司徒冀又把凛冽摔到地上,乐的看见凛冽痛得龇牙咧嘴。
「你少碍事!」凛冽冷哼一声。
「我又没碍事,我还来帮你呢!」司徒冀笑眯咪的看着若有所思的凛冽。「不过,凛,你还是不要太过分了。」
懒得跟司徒冀多说,凛冽冷冷的抛下话。「谢谢你帮我这次,将来有需要的地方,我凛冽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凛冽伸手要司徒冀背回他的「吊月楼」。
「记住你说过的话。」司徒冀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凛冽。
凛冽点点头。「君子一言。」
司徒冀咧出一个笑,又将凛冽背起。「驷马难追。你可千万要记住你现在说过的话啊!」
凛冽在痛晕之前又叹了口气。「知道啦!可以背我回去了吧!」
***
几天的休养下来,凛冽的伤已好了大半,但他仍足足在床上赖了一个多月。
「冽,醒醒。」曲若水摇摇凛冽的手臂,但躺在床上的他却毫无动静。若不是还能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起伏规律的呼吸,曲若水真的会怀疑凛冽是不是死了。
曲若水将盛着药碗和咸粥的盘子摆在一旁。「冽……啊!」
毫无防备的曲若水,就这样被装睡的凛冽给反压在床上。
曲若水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早醒了?」
「嗯,在闻到你的香味儿时就醒了。」凛冽给她个吻,双手也开始不规矩了起来。
「等等……」曲若水喘着气阻止那手。「不可以这样……」
「哪样?」皮皮地舔吻上曲若水的耳,凛冽咕哝着。「水儿,我饿了……」
「饿了就来吃粥啊!」曲若水推开他,将身上的衣服拉好。
「水儿你好凶。」凛冽像个孩子似的对她撒娇。「就是饿了所以才想吃掉你啊!」
「你真是的。」曲若水摇摇头,把粥推给他。「别皮了,快趁热吃。」
「那你喂我。」真是怪了,平常看似严肃的凛冽,在曲若水的面前,跟个大男孩差不多。见她不大愿意的样子,凛冽又动之以情:「我是病人耶!」
狠不下心拒绝那双好看的眼,曲若水叹口气,坐在床沿,一口一口,慢慢地喂凛冽。
老实说,这阵子专心照顾凛冽的生活,她很喜欢。没有华美的食物,没有太铺张的享受,但可以和心爱的人,甜甜蜜蜜地一起分享一碗粥。这样安稳的生活,她多么想一直就这样过下去……
不是没看见曲若水显而易见的痴迷,但凛冽还是决定戳破她的美梦。「对了,你这些日子忙着照顾我,都没去看看春红吗?」
停下喂食的动作,曲若水偏过头想想。「好像是这样……不知道春红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不如,你这几天就去看看她吧。」凛冽顺水推舟。「最近大雪不断,要出门就很不容易了,采买乾粮更是难上加难。不如你顺便带点东西过去吧。」再不去看看春红,我怕你永远也看不到了……凛冽在心中补上这句话。
「真的可以吗?」没想到凛冽会说出如此贴心的话,让曲若水受宠若惊。
春红可是最关键的王牌呢!我岂会不关心?「当然可以啊!」凛冽敲敲她的脑袋。「你别忘了,你关心的人,也是我关心的人。」
那你也关心哥哥吗?这句话曲若水不敢问出口。
是啊!哥哥呢?现在寒天冻地,哥哥有没有吃得饱,有没有穿得暖?
察觉到曲若水的异样,凛冽关心地问,「怎么了?脸色变的这么差?」
曲若水赶紧摇摇头。「今天晚点我会到春红那儿去探探,好吗?」
「嗯,你找个人陪你去吧。」凛冽笑着点头。
见她喜出望外地离开「吊月楼」,凛冽收起笑,冷冷地把外头的仆人叫了进来。
「阿泰呢?」
「回报凛爷,阿泰正在後条街的老王窑子里赌钱。」
「很好。拿点钱给阿泰,叫他继续赌。」凛冽露出个诡异的笑。
「是的,凛爷。」
***
当曲若水看到春红的那一瞬间,她不由得怀疑,眼前这个面容憔悴、多处瘀青的少妇,真的是以前跟在身边的俏丫鬟吗?
曲若水打量着这间破破的小屋子。墙壁是用烂泥跟草,还有几块破木板糊成的;小小脏脏的桌子、椅子,居然找不到一张完整;摇摇欲坠的窗户,挡不住阵阵强风刮入。难怪曲若水进了屋子,依然感觉很冷。
没料到曲若水会突然来访,春红也很意外。看见曲若水容光焕发,依然身着漂亮的衣服,仍披着暖厚的披风;反观自己,挺着一个大肚子,吃不饱穿不暖,阿泰还对自己拳打脚踢……出嫁一两个月了,曲若水从未来看过她一次。她以为曲若水已经不在乎她,也不管她的死活,春红忍不住冲口而出尖酸的言语:
「曲二小姐,您怎么会突然来到寒舍呢?」
曲若水对这熟悉的声音、却很陌生的语气感到胸口一阵刺痛。这句半讽半嘲的话,是出自她以前好姊妹的口中吗?
忍下酸涩的感觉,曲若水轻轻地问。「你……过的还好吗?」
「您觉得春红过的好吗?」春红冷哼一声。
曲若水伸手想摸摸春红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但却被春红挥开。「是阿泰打的?」
「少跟我提那没用的家伙!那个男人除了会赌博、会打我之外,还会干什么?你要问我他哪来的钱让他这么挥霍是吧?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春红的火气被撩到最高点,她气得指着自己身上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当时嫁出来带的所有东西,只要是值钱的,他就拿去当掉,拿去赌博。连我身上这件衣服都是隔壁的李大娘看不过去,施舍给我的旧衣服。他回来只会跟我要钱,没钱就只会打我!还说等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他就要,就要拿去……」春红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伤心地摸着肚皮,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
「……」曲若水红着眼眶,看着春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以为阿泰会好好的照顾春红,照顾她这情同手足好姊妹,没想到,春红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曲若水想也不想,便立刻脱下披风,拔下几根头簪与发饰,放在春红的双手中,并紧紧地握着春红冷冰冰的手。
「这些东西你先收着。」曲若水想扯出个令人心安的笑,却觉得好难,好难。她转头看着一同前来的小厮,「小哥,麻烦你到大夫那抓点安胎药过来,好吗?」
领命出去的小厮走远,曲若水依然紧紧地握住春红的手。「我希望你能记得一件事情,」即使曲若水的手打着颤,她的表情依然很坚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好好的照顾你。」
看着曲若水勉强忍住泪,硬挤出的笑,春红再也忍不住地趴在曲若水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隐忍多时的泪,终於慢慢地滑下曲若水的脸颊。
究竟这一切,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
晨曦阁。
凛冽夹道菜到曲若水的碗里,很顺口地问。「这些日子,听小月说,你白天都不在府内。你都跑哪去了?」
曲若水顿了顿,决定不说实话。「没去哪,只是随处走走罢了,可能小月没注意到吧。」
「是这样吗?」凛冽停下筷子,偏过头想想。「这么说的话,就是小月没有尽到责任了。我要她跟在你身旁,但没想到她居然回报我说你不在府内。嗯……这可要好好重罚一顿才是。」
听见凛冽这样说,曲若水才发现如果她没吐实,将会牵连到别人。
「怎么了?」凛冽悠哉地看了她一眼。「我这样做你有什么不满吗?」
「不满是没有,只是……」
「小六子。」凛冽打断曲若水的话,「把外头的小月叫进来。」
曲若水这下也没办法再吃进任何东西了。
装作没看到曲若水心虚的样子,凛冽问:「小月,你说这几天水儿上哪去了?」
「回主子的话,小姐这些日子的确不在府内,小的不知道小姐上哪儿去。」
「喔?你主仆俩真没默契。」凛冽摸摸自己俊挺的鼻梁,再指指曲若水。「水儿,你说这些日子你都在府里,没有出去?」
「是……」曲若水低着头回答。
「你骗人!」小月愤怒地大吼,却换来小六子一个巴掌。
小六子冷冷地看着怒视自己的小月。「谁教你在主子面前大吼大叫的?」
「她明明就说谎!」小月捂着脸,愤愤不平地吼着。
又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打的曲若水的心猛然一痛。「我是这样教你这样跟曲小姐说话的吗?」小六子只当在教训小月,完全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妹妹,「小姐说没离开凛府,就是没有离开,你一个下人,还回什么嘴?」
「哥……」小月被打的脸都肿起来了,忍不住委屈地红了眼眶。
「谁是你哥!」小六子红着眼,却一下又一下地猛打自个儿妹子耳光。
心惊胆跳的曲若水恐惧地看着完全不在乎、继续吃着饭的凛冽。「你快叫小六子别打她了,这种打法,会打死人的。」
「犯错,就该罚。」凛冽柔软的声调里餐掺杂着冷酷。「没有一套完整的规矩,我怎么带好凛府上下这一两百个家仆?」啜口茶,凛冽对小六子摆摆手,「把她给我踢出凛府。」
「等等!」曲若水连忙喊住转身要带小月离开凛府的小六子。「冽,窗外风雪这么大,你非要挑这个时候要撵走小月吗?」
「我说过了,家有家规,你就不要再管了。」
「是我错了!」事到如今,曲若水也没办法再自私的隐瞒下去了。
「你错了?你哪有错?」凛冽就是等她承认。
「没错,这些日子,我的确常往府外跑。」曲若水咬着唇,抖着身子继续说着,「我是到春红那儿去了。春红肚子越来越大,但身体却越来越虚弱,我很担心……所以我……我……我……」
「你知道没我的允许,你不能随意出府的吗?」凛冽挥手要小六子带已被打的昏过去的小月离开。
「我知道……」
「既然知道,又怎么可以自迳出府?你若发生意外,不只是我会伤心,也会牵连到一些平时待在你身旁的仆人,你懂吗?」
「我懂……」曲若水小声地回答。为什么今天的凛冽会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她说话?这不像平时的凛冽啊……
见曲若水开始起疑,凛冽放软了语调,他命令自己不可以在最後一刻放松。「我明白你很担心春红,但是你不可以成天往外跑啊!这样别人会怎么凛府未来的主母?」
「主母?」曲若水的心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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