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顿饭并没有吃很久, 期间说了什么,具体沈清予也忘记了。
只听到男人那句话时,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平日里用来对付追求者一套的话术,面对段聿憬时像是喉咙被遏制住, 怎么也说不出。
当晚, 沈清予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
那时宋京迪还没睡, 怕打扰到邻居蹑手蹑脚刚拿完外卖回来,看到她回来连忙激动挥手:“你可回来了, 我专门点了两人份的。”
沈清予随手将外套挂在衣架上, 看了眼餐桌上的四人份大盘鸡。
她无奈笑了声, “我吃过饭了,况且就算没吃饭,咱们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吃不了放冰箱里明天吃嘛。”宋京迪不顾她上半句,从厨房拿出碗筷给她摆好,“快过来吃点儿, 专门给你点不辣的。”
“好。”
沈清予应下拿上换洗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一切弄好后好友已经找到要看的综艺吃了起来。
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瓶低度数的果酒放在桌上, 瞧着好友没有一点睡意的模样, 随口问:“你明天不用去叔叔公司吗?这么晚还不睡。”
“明天的事儿,明天说呗。”宋京迪嘿嘿笑了两声,面露狡黠,“况且, 我今天下班前假装不舒服, 同经理请了半天假。”
宋京迪从小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被家里所有人捧着长大。别说工作,就连自己盛饭还是上大学才第一次接触。
那时候沈清予比现在还不爱说话, 但她见到谁遇到困难都会帮一下,更别说是这种芝麻大点儿的小事。但宋京迪并不觉得那是小事,一直说她帮了自己特别大的忙。
听着好友的话,沈清予看了眼,提议道:“你想开工作室为什么不和叔叔说一下?”
“我爸说什么也不让我创业。”说起这个宋京迪就来起,顿时饭也不吃了,“她说我学的专业没啥用,还说北京现在你们品缘阁一家独大,我这小作坊开了也迟早要倒闭。”
她们两人都是文物与博物馆专业,不过主修的不一样。
当年宋京迪一头脑热,选了比专业还要冷门的选修课。
电视上的综艺正好播到考古专业,一行人额头带着探照灯在山洞间走。山间寒冷,条件刻苦,但里面演员表现的很享受,好似在探索新鲜事物般,时不时发出笑声。
沈清予抬手指了下,侧过头看着好友认真建议:“其实你也可以去实地考古,专业对口了不是吗。”
这件事的渊源还是从她们实习的时候来说,当时班里好多人因为这个闹出了笑话。
“在这样不理你了啊。”宋京迪佯装温怒地耸了下鼻子,岔开话题,“对了,这几天程旭哲有再联系你吗?”
手上动作顿了秒,随即沈清予低眸敛着眼睑,摇头否认,“事情都过去了,一直揪着不放都不会好过。”
听到这句话,宋京迪不禁佩服好友的心态。
七年感情,说断就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也是。”宋京迪喝的有点多,说起话里醉醺醺地,“忘了那个老道说的话了吗?你俩不合适,希望程旭哲也能快点走出来,别老执着于以前。”
对于这段感情,如若完全对她没有一点影响,那恐怕太过冷血。
只是她这样的身世,从来不容许她对任何事物的决定拖泥带水,否则种种苦难叠加,她会一直困在过往。
困在破碎被人辱骂的世界。
尽管再难过,她也只是在夜里无人的时候无声流泪,从不敢像他人袒露一丝其他的想法。
沈清予以为程旭哲也是这样的,最起码在她看来两个人在一起时的性格很相向,对世间许多看法感受都保持着一致的想法。
可第二天一早,厚重的窗帘遮住外面光线,只有一丝险些从缝隙渗进。
她迷迷糊糊醒来,扯下眼罩揉着肿胀的双眼,指尖刚碰上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模糊的视线只看了一眼骤亮的屏幕。
仅一秒,睡意全然褪去。
望着手机上密密麻麻的短信,全是程旭哲半夜发来的消息,其中有几条还是翻不到尽头的小作文。
而其中最后一条则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程旭哲:[清予,我实在忘不了你,这几天只要一闭眼脑海里都是你,家里的每个地方都充斥着你的味道你的身影。离开你,我每天十分折磨,能不能不要离开我,那天的话真的只是酒中气话,这几年我从来没那样想过。清予,你放心,我会努力说通家里面,让我父母也不介意。]
看着这一段话,沈清予无助的闭上了眼。
她懂程旭哲的感受,她也是这样。毕竟七年以来,如没有感情支撑他们早就分开。
但比起感情,现实则是更大的难题。就像他短信中所说的会说服父母,可这些只是一时的。如果真的让老人经历她的生活,没有人会受得了。
时针走动的声响不断放大,视线再次落在页面上,一直过了许久床上的人才缓缓有了动作。
沈清予:[那以后呢?让活了那么久的父母忽然遭受他人白眼?你我不在扬州生活可以忍受,那他们呢?]
沈清予:[你了解我的,别想着我了。]
遇到程旭哲之前,那时的她已经做好孤独到老的打算。
可遇到程旭哲之后,她瞧着阳光下少年笨拙的逗她开心,便忍不住幻想,以后的生活有他或许也还不错。
但她和程旭哲之间,终究还是败给了现实。
或许,就如那老道所说,她是生不逢时的人,那就该独自死去,不该去奢求命里不曾有的欲望。
从小她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难过不属于渴望生存的苦难人。
临出门前,沈清予从冰箱里拿出消肿的仪器抵在眼眶四周,那时宋京迪还没醒,房间里放着她平日里睡前常听的广播。
她朝好友卧室望了眼,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简单生锈的钥匙放在餐桌上,留下一张便签。
[如醒来时间赶得上,帮我去景晨巷找程旭哲把其他东西拿出来,多谢。
沈清予]
一切弄完后,她瞧了眼窗上附着的寒霜,又回房间换了件白色的羊绒大衣。
气温将近零下,冬日的早晨雾蒙蒙,吹拂的寒风仿佛里面掺着冰碴,落在颊边
隐隐作痛。
她垂眸抬手扯了下围巾,巴掌大的小脸瞬间被遮住一半。
昨日预报说今日傍晚北京会迎来急降雪,不少市民听到这条播报格外激动,期待着一年一度的雪景。可期待中,又有些后怕。
受台风影响带来的急降雪,恐怕会是北京近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沈清予独自走在路边,望着四周来往裹着严实的老人,大多都牵着孩子说着晚上那场即将到来的大雪。
隐约她也听到一些哄孩子说的话术,尽管知道是骗人的,但她内心不禁也有些期待。
可今年下雪,她估计要一个人过了。
耳边摊贩叫卖声越来越清晰,沈清予长叹了口气,调整好情绪走出了小区。
而在这充满浓浓烟火气的街道上,停放着一辆连号的劳斯莱斯,车旁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的年轻男性,可能是气质不符的原因,只一眼便给人一种司机的身份。
在北京这座卧虎藏龙的城市,尽管见多了豪车和有钱人,但每每看到这一场景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脑海中幻想着自己是车里面坐着的人。
隔着寒雾,沈清予看到的时候本能顿在原地。
瞧着那辆停在寒冬的车,她不禁想起昨晚的对话,模棱两可,话里话外都隐隐透着威胁。
男人气质闲散,漆黑的眸色落在别处,语气比以往都要淡漠:“我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锅底沸腾的声音环绕在两人耳边,无形的压迫力不断蔓延,沈清予紧攥着手心。
过了一会儿,她像似想到了什么,张着发哽的喉咙,声音放的很低:“那你能给我什么?”
男人低笑了声,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能想到的一切。”
沈清予头埋的很低,发颤的嗓音似在呢喃:“可我只想安静的生活。”
“什么样的生活靠自己选择,现在生活平稳,可日后不一定。”段聿憬声音寡淡,漫不经心道:“跟了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给你,若看不惯那位对你很好的前男友,我可以帮你解决。”
……
本以为昨晚过后他不会再来找自己,可没想到……
远处司机也看到了她,俯身和车内人不知说了什么,抬脚朝她这边走来。
抵在腰前的手指拢了拢外套,沈清予紧抿着唇,似想到了什么,朝对方走去。
见了这么多面,昨天她才知道段聿憬的司机叫李声,比她要大几岁。
“李哥。”寒风灌进,她捂着嘴巴忍着咳嗽之意,颔首同对方打着招呼。
“沈小姐,您叫我小李就行。”李声摆手,指了下车的方向,又道:“先生在等您,外面冷,先过去吧。”
车窗贴着漆黑的防窥膜,沈清予抬头看了眼,似乎想要看到些什么。
她没再多说什么,跟在李声身后上了这辆人人都艳羡的车子。
车内狭窄,清冽烘热的气息瞬间涌来包裹着她。
她散开紧拢的外套,余光悄看了眼一旁闭眼假寐的男人。
薄唇微抿,平稳的气息像是再无声说着等了许久。
忽然,男人睁开眸色,侧眸朝她看来。
有那么一瞬,沈清予被看的慌了神。
她强装着镇定,张唇轻声道:“二叔,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随着车子发动的同时,中间隔板也随着升起。
交叠的长腿放下,段聿憬递了块毯子递给女孩,“说过今天要陪拆线,总不能再失信。”
沈清予拆开毛毯随意搭在膝盖上,可再听到男人话时,手上动作仍是顿了秒。
她紧抿着唇,侧眸问:“今天不忙吗?”
“哪有陪你重要。”
他低笑着说,丝毫未提昨日发生的事情。
那种感觉,就好像昨日发生的种种只是她夜里的一场梦境。
她微张着唇,刚想说些什么,男人低醇的嗓音又再次响起。
段聿憬伸手替女孩整理着掉落的毯子,淡声问:“吃饭了吗?没有先带你去吃饭。”
“不用,我现在不饿。”
她低头看了眼仍是被缠着的手心,小幅度摇头拒绝,“想先去拆线,一直缠着不舒服。”
闻言,段聿憬顺着深望了眼。
隔着冰冷的镜框,眸色里翻涌的情绪谁也猜不透。
今天周末,出门的时间正好赶上了早高峰,等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一个多小时之后。
那时医生正好查完房开完会诊回来,护士瞧见他们两个的身影连忙上前打了声招呼,随后找来了刚开完会诊回来的主任来为她拆线。
偌大的诊断室充斥着浓浓的消毒水气味,她按照医生指示乖乖伸出手坐在一旁凳子上。
但许是一旁男人气场太过强大,额角覆着薄汗,医生想说些什么又缓缓闭上了嘴巴。
医生一边拆着今早新缠上的绷带,一边问:“这几天感觉如何?”
“您开的药膏每天都在涂,只有到了晚上伤口会发痒。”她轻声答着,可望着展示在灯光下蜿蜒伤口的手心,此刻悬着的心猛地一颤。
“恢复挺好的。”医生说着,接过护士递来的工具,“忍一下,拆线可能会有点痛感。”
“好。”
她张唇应着,尾音还未落下时,医生拿着剪刀已经抵在手心。
冰凉的触感,许是心中未知的恐惧蔓延,她下意识缩着肩膀往后退了点。
见状,医生忙叮嘱道:“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沈清予紧抿着唇点头,余光瞧着医生动作,长睫忍不住发颤。
眉心紧皱,垂下的手指紧紧扯着衣角,她微睁着眼侧过脑袋。
余光总是能看清医生动作,正当她准备紧紧闭上眼睛不再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
紧接着一道阴影划过,男人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眼前,紧紧替她遮住眼前视线。
那一瞬,沈清予下意识怔楞在原地,感受着鼻息间不断涌入的气息,她整个人像是要被某种气息包裹吞咽下去。
两人距离太近,隔着单薄的衣物连胸腔起伏的频率都能明确感知到。
霎时间,她连害怕也忘了。
直到手心冰凉的触感再次传来,身体仍是控制不住地颤了下。
段聿憬俯下身,宽大的手心牵着女孩手腕,低醇的嗓音放的很低:“怕什么。”
温热的气息喷洒落在耳廓,落下的碎发止不住扰着脖颈肌肤,沈清予紧抿着,克制着不去抓的欲|望。
悬着的心不断加速,整个过程,男人没再松过手。
直到手心上传来湿润的膏体,医生离去的脚步声,覆在眼前的手心才缓缓松开。
不太适应眼前的强光,卷翘地长睫连着眨了好几下。
她侧眸朝身旁望了眼,才发现原本俯身的男人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将她紧紧护在怀中。只是从眼前松开的指腹落在她耳垂,带着玩味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连我都不怕,怕这个?”他问的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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