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予下意识往男人怀里缩了缩,垂下的手指扯着男人衣袖加快了脚步。
男人腿长,很快便加入了她脚步的频率。
许是不少人都知道了这边方才发生的情况,一瞬间街上少了许多人。
一直回到酒店大堂时,瞧着湿漉沾着脚印的地面,她忽然响起破损的雨伞还停留在案发地。
沈清予尴尬地与前台工作人员对视。前台工作人员面露惊恐地打量着他们,表情极其夸张。
她顿时有些窘态,发颤的指尖轻抬,刚想上前解释一番。身旁男人似乎不满她的停留,直接半拥着她朝电梯走去。
段聿憬沉声说:“先上去。”
大厅来往人并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可偏偏,这些人的视线全齐刷刷地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沈清予内心慌乱,也没去想那么多,想来估计是因为两人刚进来浑身湿透的缘故。
这样的想法一直维持到回房间。
寂静的电梯内已经让她心情平复了一些,尤其是在余光落在身旁男人身影时,她悄悄挪动着脚步朝男人靠近了点。
这一切都被段聿憬看在眼里,索性直接伸手将她再次捞进怀里。
这样的姿势一直维持到电梯门再次打开,还未反应过来的沈清予眨着眼睛,几乎是由男人的带领回到了房间。
直到房门合上,悬着的心才完全落下。熟悉的气息逐渐掩盖外界的雨意,她紧抿着唇,仰头望着身前神情紧绷的男人。
也是这一刻,才有了稍稍的真实感。
视线下意,落在男人被淋湿的肩膀,她小声吸着鼻子,让开了玄关狭小的位置。
她轻声唤道:“段聿憬。
“嗯?”
“你衣服湿了。”
雨下的虽不大,但回酒店也需要点时间,再加上男人抱她很紧,似乎为了安抚她慌乱的内心,宽大的衣服几乎完全包裹着她。
段聿憬顺着望了眼,不咸不淡地‘嗯’了声,随手将外套褪下挂在衣架,抬脚走了进去。
林诏给她定的房间就是普通的标间,很小。甚至呆的时间久了,还能闻见潮湿的味道。
此时男人打量似的望着房间布局,沈清予忽然有些局促。
以他的身份,从小到大应该都没有在这么差的环境待过。
指尖紧紧攥在一起,她微张着唇,想说——这间房很小,不然换一间吧。
可话音还未说出口,抬起的视线忽然落在男人白衬衫的袖口早已被血侵染。
那一瞬,沈清予再次慌了神。
如果雨夜男人凶狠挥刀对她来说是害怕的话,那眼前这一幕,她只看一眼便差点站不住。
或许是将她往一旁扯的时候撞到了刀刃上,也或许是刀刃直直扎了下去……
沈清予摇头没再去想,张着发颤的唇:“你流血了……”
她声音不高,甚至能听出明显的慌乱。
段聿憬低眸看了眼,只淡淡地‘嗯’了声,埋头进了浴室撕开袖口简单冲洗一下。
出来后瞧见小姑娘还在原地站在,他略显无奈地叹口气,看了眼清洗过的伤口,只一个小小的口子,没先前看上那么吓人。
他走到一旁沙发随意坐下,平声道:“不碍事儿。”
牙齿紧咬着嘴巴,沈清予摇头,直接越过他拨通了前台电话。
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沈清予接过医药箱,将提前准备好的小费递了过去,再次回到男人身旁。
段聿憬瞧着这一会儿跑来跑去的身影,抬眼望着站在身前的女孩。
那双好看的眉眼透着倔强。
沈清予始终紧抿着唇,过了须臾,低声说:“我帮你清理一下吧。”
段聿憬没犹豫,直接伸过受伤的手腕。
借着头顶明亮的光线,沈清予这才看清伤口。
在肘关节的下方,伤口并不大,但许是刀尖划过的原因,那条血痕被拉的很长几乎有一掌的距离。
触目惊心。
她张了张发干的喉咙,在眼泪落下之前提前擦去。转身拿过提前准备的棉签碘伏,一点一点擦拭着伤口。
她动作放的很轻,时不时轻轻吹一下,深怕眼前男人发出隐忍的声音。
可直到她快涂完的时候,身前男人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散漫的姿态好像受伤的不是他。
涂完后,她随手将棉签扔进垃圾桶内,蹲下身重新端详着伤口,仰头望着男人,眉心紧皱:“疼吗?”
段聿憬没说话,一把捞着身前的女孩跨坐似放在腿上。
周遭气息紧逼,整个房间满满充斥着男人独属气息,碍于他受伤的手臂,沈清予也没敢乱动,就这样坐着。
暧昧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在房间蔓延,她眨着那双氤氲的双眼,慢半拍似的盯着眼前男人。
他长得很好看,眉骨硬朗,一副金丝无框眼镜为他遮住不少淡漠的气质。
她看的出神。
下一瞬,耳边响起男人低哑的嗓音。
段聿憬半仰着身子,视线从女孩颊边偏移落在伤口,懒散道:“有点。”
眼泪落下,沈清予微弓着身子趴在男人颈窝,压抑的情绪再也忍不住迸发出来。
坦白说,刀尖快落下的一瞬她有想过自己会因失血过多死在多伦多的街头,又或者挣扎的时候不小心心口撞上刀尖。
也许是习惯了从小独自面对这样的场景,从始至终一直到歹徒挥起刀那刻,她都没想过有人会冲出来护着她。
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隔着万里的段聿憬。
她小声呜咽着,泪水逐渐打湿了男人衣领。
宽大的手掌落在女孩发顶,段聿憬没说话,他心情很复杂,只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女孩脊背。
夜里很静,静到仿若先前发生的都是假象。
那晚,沈清予不知道哭了多久,只哭累之后便独自去洗漱。等她出来的时候段聿憬正站在窗边打着电话。
她深深望了眼,抑住想上前抱住的想法,转身回卧室躺在了床上。
望着白到刺眼的天花板,她竟奢侈地在想。
如果,她和段聿憬不是这种关系就好了。
-
那晚,沈清予睡得并不安稳,梦里面总会梦到躺在地上的女生,大
声朝她喊着快跑。
梦里的她和现实的她一样,双腿像被黏在地上,怎么也动不了。寒气入体,她挣扎着想跑,可一切都是无用之功。
就在刀尖快落到她身上时,梦里的她身体忽然变暖,宛如被人从后面紧紧拥着。也是这一刻,她转身跑躲开歹徒的沾血的刀,还有长达二十几年的谩骂与侮辱。
沈清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身旁男人还在熟睡,手臂随意搭在她的腰上,半揽着她。
她迟钝地望着眼前这一场景,才反应过来昨天发生了什么。可手机闹钟又再次提醒着她,顾不上多想,她悄悄将男人手臂移开,蹑手蹑脚出了卧室。
简单洗漱一番,她便直接去了拍卖行。
工作到了收尾的阶段,任务也比之前多了点。但好在这家拍卖会非常人性化,下班时间格外早。
快到下班时间时,他们几人忙完再闲散着聊天。
沈清予性子沉,况且自认为口语不是很好,便也没有加入。
望着窗外风景,她忽然想到以前很喜欢看的一部韩剧,其中一幕画面便是在加拿大看枫叶。
沈清予忽然萌生出和段聿憬一起看枫叶的画面,但四月份的多伦多只有绽放的花。
想到这,她点开与段聿憬的对话框,犹豫间还是将消息发了过去。
沈清予:[二叔,你今天忙吗?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消息发完没多久,林凝思也刚送完资料回来,见她再看手机,上前八卦道:“昨天出事儿了!”
“酒店前面那两条路发生持刀抢劫,听说有人伤的不轻,警察过去的时候地上都是血。”林凝思后怕似的抖了抖肩膀,“你知道吗?事发时我就在隔壁那条路上,还好还好。”
林凝思情绪转变的很快,又仰头感慨,“当时还有个超级型男来搭讪我……”
她话还没说完,莉迪亚也推门进来,“两位美丽的女士,今晚有聚会,要来吗?”
“要!”林凝思没思考,立马应下。
莉迪亚挑眉,视线落在一旁正思虑的沈清予身上。瞧着女孩白如瓷的小脸纠结的模样,她笑了声,说:“当然,也可以回去休息,这里不是强制性的。”
听到这句,沈清予松了口气,慢吞吞点头说:“那我下次再参加。”
“行,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莉迪亚点头,又去询问其他人要不要来。
“真不来吗?”林凝思伸手碰了她一下,“说不定能遇到帅哥呢?我跟你说,我前天跟我朋友去这里酒吧玩,邂逅了小奶狗,别说还真挺猛,折腾了快一整晚。”
“?”
“??”
沈清予睁大双眼,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但随即想到她和段聿憬,也逐渐平静下来。
林凝思听过沈清予的传闻。这个圈子本就不大,而这种桃色的传言往往传的很快。当她知道沈清予被有钱人包了的时候,第一反应觉得震惊,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位很爱她的男朋友。
但随即,她又觉得不是这样。像沈清予这样干净纯粹的人,不至于外界传的这么难堪,她值得很优秀的人去爱她。
或许对方只是条件好一点,但绝对不是传言中的关系。
而至于她和她男朋友的关系,林凝思在第五次见到她男朋友时便隐隐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
学生时代的情侣,听起来很美好。但在一起那么多年还不结婚,那这辈子也结不了。况且她见过她那男朋友,高高瘦瘦的挺白净,两人站一起也很相配。只是……以她看人的水准,她不认为这男的能成大事,反而会拖累沈清予。
“你今晚要不也去?”林凝思提议:“反正传言中那位又不在,说不定这会儿他也再玩呢。”
沈清予顿了秒,立马明白对方再说什么。
她没解释,而是摇头:“不用,我想回去自己走走。”
林凝思也不强求,无奈耸肩收拾东西离开了。
她走后,沈清予也跟着出门。
拍卖行到酒店有点距离,她出门上了特定路线的公交,望了眼窗外生机勃勃的风景,低眸拿出手机。
长指轻点屏幕,她便瞧见了男人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D:[地点。]
沈清予:[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沈清予:[快到酒店了,等回去商量一下?]
D:[行。]
沈清予收起手机,平缓的唇角逐渐弯起。
公交车到不了她所居住的酒店,到目的地后她提前下了车,快到酒店时,她忽然看见门旁站着熟悉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立领夹克,松垮的领口随意搭在脖颈。许是经常锻炼的原因,沈清予忽然觉得他不像三十岁的男人,倒像二十多的。
他身旁站着一位年老的奶奶,眉眼低垂,漫不经心地听着老人家说话。
沈清予走近的时候正好听到两人正用流利的英语交谈,似乎在说教堂之类的。
“前面有家小教堂,风景极好,我们经常过去感受自然。”
察觉到她的出现,段聿憬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对老人家说:“好,多谢。”
老人家摆手,准备走时发现她的存在也上前跟她说,重复着方才的话。
段聿憬见状伸手扯过女人,平声对老人家说:“我们一起的。”
老人家神情错愕,随后连连点头,又不知嘀咕了什么,转身继续朝其他路人重复着这些。
沈清予看的发愣,仰头问:“她怎么了?”
男人随手点着烟,牵着她上了一旁停放的车辆,张唇说:“阿尔茨海默。说的那教堂是她举办婚礼的地方。”
话落,他随口问:“要去吗?”
很淡的一句话,可沈清予听得心里莫名泛酸。
她小幅度点头,问:“远吗?”
“还行。”段聿憬百无聊赖地抽着烟,没什么情绪说:“陪你走走。”
到了老人家所说的教堂,他们才明白为什么叫小教堂。
印象中这种国家的教堂都是特别辉煌庞大,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座上帝精心雕刻的城堡。
而眼前这座灰扑扑,几乎可以用双层居民楼来形容的教堂,倒显得有些怪异。若不是门旁一片偌大的草原和落日来相衬,但看反而显得格外寒酸。
里面只有四五位当地人,两人从车上下来,抬脚踩进厚重的草丛中。
沈清予望着四周风景,视线落在男人被衣袖盖着的手臂,问:“二叔,你怎么忽然来加拿大了?”
段聿憬随意地揽着她,抵在腰间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回国中转,顺带处理点事儿。”
她点头‘哦’了声,又问了下胳膊上的伤口如何,听到男人说没事儿,她才缓缓放下心来。
之后又随便扯了几句。
两人声音不高,快到教堂门外时,远处在清理杂草的牧师发现了他们,含笑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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