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你不要过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会发生那种事,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真的,你要相信我,那不是我的错……不!那是我的错,可是我不是故意的……不!不要过来……」曼丘杰痛苦的说着梦艺,一双手挣扎着,在半空中狂乱的挥动着,像在大海中溺水的人般,企图寻找一根可供存活、依靠的浮木。
毫不犹豫的,另外双手抓住了她动个不停的手,靠在她耳边,用着极为温柔的语调安抚着她。
「别怕,没事了,我在你身边。」
曼丘杰猛然睁开双眼,望着前似梦似幻的管乐齐。
房内昏暗的光线,没让她看清楚他的模样,但他那双结实而温热的双手紧握着她的感觉,很明白的告诉她,这不是在作梦,她摆脱了纠缠不清的恶梦,回到了现实。
管乐齐轻轻的用手巾拭去她脸上混杂不清的汗珠和泪水。
他这个满溢着关怀和担心的举动,宛如一股暖流穿过她的心田,打开她冰封三尺的心门,惹得她积压已久的情感全涌了上来,无法控制。
她紧包着他,把头靠在他宽阔厚实的肩膀上,一古脑儿的全部宣泄出来。她,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泪流成河,没完没了。
管乐齐被吓得乱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六神无主的把她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过了片刻,他呐呐说道。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不解的看着他。
「你道什么歉?」
瞧着她那双哭得红肿的眼,听着她口中说出有些沙哑的声音,他的心被揪痛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哭我的,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有关系!如果不是我太一意孤行,自私自利的只照自己意愿行事,也不会把你害成这样。」他把食指按在她嘴唇上,没给她发言的机会,自顾自的说逭:「原本我只是想,我要为我心爱的人付出一切,为你整理家里,帮你处理一切杂事,使你无后顾之忧,专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每餐吃着我精心料理的食物,只要看你开心,吃得心满意足,我就会觉得值得了,此生无所遗憾,只是……」他猛敲了自己的头一记。
「我没想到我的能力会差到这种地步,不但没让你开心快乐,反而害你作恶梦,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说了一大堆她有听没有懂的话,什么他的菜害她作恶梦,什么他对不起她,她作的恶梦根本跟他八竿子打不到半点关系,他却在那边一厢情愿的硬把责任往身上揽,真是莫名其妙。
「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有吗」你方才作恶梦,不是吗?」
「是呀!但是……」他打断了她的话。
「这就没错了,这是我的责任,是我的过失,所以,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我决定在我没学好烹饪前,绝不在你面前做任何一道菜,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能任由自己胡涂的行为伤害你。」
「你的意思是,你不再为我烧饭煮菜了?」
「至少目前不会。」
这一来,曼丘杰呆陷入犹豫不决的困境中了。
她该把事实说出来吗?该让他知道,她的恶梦其实不是他引起的,好让他继续做那不堪入口的料理,使自己受害?
虽然,就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所做的菜,也可算是恶梦,使人承受不住。但是这种恶梦是可以解决,并且可以摆脱的,更何况,他如此的诚心诚意为她拉下身段,去做一些大男人所不屑做的事,怎能不让她感动,菜的好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反正她也没吃,迫害的程度已减到最低点。
不过,如果能因此得到解脱,又何尝不是件好事。
在说与不说之间,她真的很难做一个抉择,不想昧着良心,却也不想虐待自己的胃,这该如何归了?
现在,她终于能深刻体会到沙翁名作当中,哈姆雷特所处的矛盾情结是何种滋味了,这做与不做,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把她拉咽到现实。
「我在想如果不吃你做的饭,那是不是该由我来做饭?」这也许是最佳解决之道。
毕竟她的胃战胜了她的良心,没让她有勇气说出事实,但她的良心又过意不去,直觉得欺骗他是不好的行为,她很不安,想了想,干脆就让她绝佳的手艺来为此次恶劣的行为付出代价吧!
「不行!」他断然拒绝了这项提议。「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应该好好保养,我不要你去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你太小题大作了,我的手是画画,又不是音乐家的手,禁不起丁点伤害,况且,我从小做到大,也没见它出过什么问题,你的担心太多余了。」
她不以为然的笑道。
「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允许你去做任何可能会伤害到你的事。」
「不允许?你是什么东西?我做什么事还要得到你允许,笑话!」她微愠的脸色,随时有可能一触即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受伤,那会使我心痛和自责。怪自己没把你保护好,我不想等事情发生后,再来无意义的后悔和怨恨自己,我要做好事前的预防措施,任何可能会危害到你的事,都让我去做好吗?」
这一番真心话,毫无阻碍的立时把把她的怒意驱散得无影无踪。
「那要吃干什么?吃泡面好了,面这里有很多。」她故意转移话题,小心得不让脸上的表情「不!我们今晚去吃法国菜。」
「法国菜?」
「是呀!我已经跟餐厅预约了。」
「打电话去取消掉,法国菜那么贵,我们没有必要做这种浪费。」
「今天我有值得庆祝的事,偶尔一次不为过吧!」
「什么事?」她好奇的问道。
「我今天谈到成了一笔生意,金额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我做业务员四个多月以来,唯一成功的,我很开心,所以想让你跟我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曼丘杰忍不住笑了出来。
全天底下大概没有一个业务员像他这么混的,第一个月受了伤,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能在办公室皇做些小弟、小妹做的杂事,帮人倒倒茶,影印一下东西。
好不容易伤好了,表面上是到外面跑业务,实际上是跑到这幢大厦门口站岗,在这里浪费时间。
第四个月则是没事就往她这里跑,帮她打扫房间,洗衣烧饭,外带跑腿购物,这里能做的,他全做了,公司的事,却是半分也没做到,甚至从来没把心思放在上面过。
像他这种不务正业,整天跷班的业务员,居然没被开除,每个月底还可以支领薪水,若不是他的头顶上司没眼,被他的外表给蒙骗了,八成就是混的程度跟他不相上下,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他胡作非为。
公司有这种员工,怕不倒,也是岌岌可危。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值得庆祝。」
「什么事?」
「经过昨天一夜的相处,我居然不太怕毛毛了,而且,我还有一个新奇的大发现,它听得懂我的话,真的!我可以跟它沟通,只差它不能跟我说话而已。」
唯恐她不相信他所说的话,管乐齐当场指天发誓,表示自己没有胡说诓骗她。
曼丘杰瞧着他认真的神情,控制不住的捧腹大笑,笑到在庆上滚来滚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相信!」但她还是无法不大笑。
「那你到底在笑什么?」
「我笑你后知后觉。」
好不容易笑够了,曼丘杰这才坐起躲,嘴边仍有一抹徼笑。
「毛毛它有人类的智商,程度大约就像一个年纪在三、四岁左右的儿童,可以理解人类部分言行,并以判断,给予适当的回应。」
「这是真的吗?」他无法置信。
「不只是它,就连黑皮也是,更正确的来说,只要是老五所养的动物,几乎都是这样,拥有人类的智商,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这曼丘武果然是有点怪,养的动都和正常的不一样,居然拥有人类的智商,真令人匪夷所思。
曼丘杰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解释。
「怪的不是老五,而是我七叔曼丘岩,他是生物遗传学专家,生平没有别的嗜好,最喜欢从事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为了这项嗜好,他可以待在南美亚马逊河流域过着蛮荒生活,直到现在仍不肯回来,而他所做的实验产物,原本是要给老四解剖用的,但老五看不过去,硬是要了自己养,说什么也不给老四碰一下。」
「老五养了很多吗?」
「不多,只是一只鸡、一只砂鼠和青蛇,和几只狗而已。」
「原来是这样,害我白高兴一场。」管乐齐顿时像泄了气的汽球,一点劲也没有。
「还是值得高兴啊!因为你已经克服了这份恐惧感,冲着这一点,我们今晚就如你所愿的吃法国菜,好好庆祝一下。」
曼丘杰下了床,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以兹鼓励。然后留下呆若木鸡的管乐齐,迳自走向浴室淋浴更衣。
管乐齐不敢相信的摸着被她亲过的脸颊,除了上一次她误把他当成木头亲他外,这是第一次,她主动亲他,这是不是表示她已经爱上他了?他开心得想要大叫特叫,在屋里四处乱跑。
只是,他恐怕要失望了。
哪一个吻根本不能代表什么,从小在法国长大的曼丘杰,对于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不当一回事。如果相处的时间够久,他就会发现,她其实也是时常这样亲她的家人和好朋友。
往乐观的方面想,至少这表示她把他当成了很好的朋友,还是值得高兴的,不是吗?
※※※
当浴室的门被打开,曼丘杰沐浴着装完毕走了出来。和管乐齐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叫出水芙蓉?以前他不明了,此时此刻,他清楚的知道,她就是出水芙蓉,衬着身后的那一团浓雾般的水气,她像极了一尘不染,只穿梭在云雾之间的梦幻仙子。
一头半湿半干的秀发,如同黑夜一般,上面点缀着宛若珍珠的水珠,顺着发丝柔软的线条,滴滴落在她秀气的肩膀上。
—双盈盈如秋水般的眼眸,似笑非笑,又带着几分的讶异,仿佛是相信她的仙境当中,怎么会突然出现他这样一个不搭调的鲁男子。但她嘴角扬起了一个完美的孤度,不是厌恶,反倒有几分欣赏他的意味存在。
那一套剪裁合宜的套装,紧紧的包里着她完美曲线的身躯,没有丝毫的暴露,却比那些袒胸露背的衣服更有几分致命的吸引力,撩起人无限的遐思,挑逗出所有男人难以遏止、波涛汹涌的欲望。
这正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曼丘杰,英气之中有关几分令人痴迷的娇媚,洒脱率性却又不失女人味,她像是个中性的混合体,兼具了男人和女人的优点,却又不显得突兀和不专业化调,她是上帝手中完美的艺术晶,用来迷倒云云众生,以证实它独到特出的创造力。
一时之间,他迷惑了,这就是女人吗?
拥有各式各样的面孔和风采,平常装扮,如一件T恤、一件牛仔裤,可以显出她的潇洒和不拘小节的帅气;特意的装扮,如穿上一件合宜套装,就可以显出她的端庄秀丽和大方。
白天又和夜晚不同,白天是炽热的艳阳,令人感受到艳光四射,无处可躲的魅力;夜晚却是柔的似水的弦月,散发着柔和的光线,包是人所有残缺和疲惫,让人安心的沉睡入梦。
虽是矛盾的组合体,却时时刻刻牵动着他的心,让他的视线随着她上下起伏,左右移动,呼吸停止到致命,而仍不自知。
曼丘杰被他那一双灼热逼人的眼眸瞧得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粉嫩的双颊染上了一层红云,让他看得更痴了。
老天!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她,搞得他日日夜夜不思他物,脑海里只有一个她,想独占她,想把她融进他的身体内,小心翼翼的藏在心的最深处,不要别人看她、碰她,更不要别人起歹念,来跟他抢。她是他的,不只是这一辈子,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都是。
他下意识的从她手中接过毛巾,轻轻的为她擦拭尚有水气的秀发。
温热的手指不经意的触摸着她的头发和脸颊,惹得她浑身一阵颤抖,脸红心跳,胸膛像有万马腾奔般,不断发出她巨大的心跳声,羞得她头低得简直快和前胸贴在一起,正眼也不敢看他一下。
今天的他,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方才在光线昏暗不明的房里没瞧清楚,现在就着客厅里明亮的灯光,仔细的瞧了他一眼,一颗心差点从口中跳了出来,呼吸急促而紊乱,搞得她六神无主。
那个平时随意穿着,头上绑着头巾,身上穿着滚花边的围裙,脚上穿着动物造型的可爱拖鞋模样说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脸上一层稚气未脱,益发显出他的孩子气。
而这一刻里,他不是平时那个幼稚的大男孩,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原本散乱的头发,被他整齐的梳理成柔顺的发型,只留些许刘海自然而然的披在前额。俊俏的脸上,不是天真的笑容,而是—种温文儒雅又不作假的微笑,像春天的和风,轻拂着他柔和的气息,令她沉迷而不自觉。
那套三件式的西装,没有丝毫拘束、不适合的感觉,反而更衬托出英挺修长的身躯,令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成熟、稳重和刚毅的气质。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他是个男人,一个为了追求自己所爱,勇于付出所有,不惜任何代价的男人。而她,不能再随意一笑置之,她必须认真的、慎重的去面对他正在追求她的事实。
不可否认的,她是心动了,面对他特有的温柔和体贴,以及无条件的付出,她怎么可能不心动,不爱上他,但她不能允许自己去接受这个不该发生的事实。
如此美好的男人,应该有一个同样美好的女人来配他,而那个女人,不会是她,永远都不会。
她,曼丘杰,是个背负满身罪恶的女人,身边有个被她害死的冤魂如影随形,没有一刻肯放过她,不时在警告她,她是世上最丑陋的女人,她没有资格去追求所爱,当然,她更加不配拥有所爱,随他所给予的疼惜和爱怜。
她只能活在地狱里,任由恐惧、悔恨来吞蚀她,受着地狱之火无憎爱分明的摧残和煎熬,以尝还她的情债,为她所犯的错赎罪,永世不得解脱。
天哪!她怎么能爱?让他和她一起承受她所造的孽,和她一同背负那冤死的阴魂,双双沉沦在地狱之中,她怎么能够?她根本办不到。
她用力的甩着头,想把心中对他满腔爱意抛得远远的,完全从她的脑海中驱逐出境。
然后,她会恢复平静,一如过去,陪伴那个不散的幽魂,度过她剩余趵生命。唉!那真是一段漫长而不知终点为何处的路程,而她只能独自去承受。
现在,她必须武装自己,以朋友的立场和态度去面对他,而绝不能让他看出她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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