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发出声悠长的叹息,低头看了怀里的女孩。
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带来困扰一样,只用无辜清澈的眼神回望他。
不过这种感觉还真是熟悉啊,有被太宰戏弄的即视感,她不会是故意的吧?
“你是不是不知道怕字怎么写?”这种感觉可不止这一次。
中原中也抱怨着抓起茉莉的手。
细嫩幼小的孩童手掌,拢在手心里的触感是那样脆弱柔软,像一只小小的还没有开放的花苞一样。
中原中也的心也被某种柔软但充盈的情绪裹挟,饱胀而坚定,确定这就是自己想要守护的存在。
他覆住那双小小的手掌,茉莉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莫名的意味,然后抽出手去,不轻不重地拍在他手背上。
中原中也:……
他酝酿了下情绪,“茉莉,别为得不到的东西耿耿于怀。”
“我之前向首领发誓,现在我也向你发誓,我忠于mafia,也忠于你,不管什么时候,何种境地,我都会守护你……不止如此,你所希望的我都会努力为你实现。”
如果这是攻略游戏,她现在是不是会听到一阵bgm,然后拿到一张HECG?
那这肯定是个垃圾游戏,女主角森茉莉一点都不感动,她觉得不行!
“中也是恋家的小狗吗?”
“就算是好了,你的忠诚要给几个人,干嘛许诺做不到的事?如果有一天我要背叛mafia,你是要站mafia还是我?”
“哈?”
年轻的重力使万万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刁难,“你可是mafia的大小姐,为什么会背叛自己的立身之处,难道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我看是你脑子被踢了才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
茉莉翻了个白眼,“哦,那换个说法,要是太宰背叛了mafia……不,也不用是他,不用是背叛,如果为了mafia的利益,你得杀死自己信赖、依赖的同伴或下属,可以下手吗?”
“怎么会出现这么离谱的事!”
“世界本就如此,离谱的事层出不穷,不是不去想就不会发生,你总得弄清楚真正重要的是什么,才不会在需要选择的时候进退失据什么也抓不住。”
中原中也头痛了,按了把太阳穴说:“你才这么小,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该不会就因为这样才长不大吧?”
茉莉张口就来:“我长不大和想的多有什么关系,要是这样算的话,中也怎么样也不会只有一米六而已吧。”
唯独这个,实在是忍不了哇!
被踩雷的中原中也额角青筋直突,一拳敲在了她脑袋上,“我真的不想打你!”
茉莉震惊地回头看他,“你居然打我?”
这一下大概充其量是试探力道,中原中也看她表情也知道打太轻,茉莉的脸上只有不可思议。
“说好的尊敬在哪里,中也的话,难道不应该就算被我气到牙痒痒也只能跳脚吗?”
哇,你这么想也就算了,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中原中也于是邦地又给了她一下,这次收获到吃疼的轻呼。
“我当然敢打你了!”
“上上次去见首领的时候他就交待了,像你这种特别擅长诡辩的小孩,有时候讲道理没用,必要的镇压手段是少不了的,不然就会发展成很难收拾的局面!”
事实上森鸥外还特地交待这只是建议,他不会为这个惩罚他,被问的话千万别说是他说的,推给尾崎红叶也行,不过中原中也现在气上头来,完全没想起来。
“戏弄我也就算了,以后不许再说首领的坏话,说一次我打你一次,你记住了没有!”
“可恶,中也是笨蛋,我这完全是为你着想……”
茉莉捂着脑袋小声嘀咕,在心里又给重力使敬爱的森首领记上一笔。
*
和价值无关,人就是对轻易得到的东西视若无睹,辛苦得来的珍而重之。
茉莉之前明明把太宰治和梦野久作一起忘在脑后,可自从付出被捏脸的代价才从太宰治那里得到朋友的名头之后,她就真的开始惦记他了。
可惜他确实很忙,而且mafia常在暗夜中做事,和她这个当务之急只有茁壮成长,要早睡早起的大小姐有时差似得凑不到一起。
上次分开之后,他先是森鸥外派去欧洲出差,虽然几乎没做停留,势如破竹般办好差事就回来了,但算上路程也花了七八天时间。
在那之后,茉莉几乎每天都发短信问候他,天天用不同的句子表达关切和热爱,有时候实在憋不出词就牛头不对马嘴地填几句她上辈子听过想不起出处的诗。
太宰治对她这种渣男经典套路还算给面子,就算不会立刻回复,但总是会回复,而且颇有诚意,每次回复的内容都是他在哪做什么,然后在能见面的时候再发短信过来。
最经典的一次,她睡好午觉爬起来给他例行发了个短信,结果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他回了,回信时间是凌晨三点,说自己刚回来港口mafia的总部。
他那边进展缓慢也就算了,更让人郁闷的是,学习进度喜人的中原中也会留在总部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毕竟他是来卖身的又不是来进修学业的,如今这间承载着学习记忆的教室大部分时候独属于茉莉了,她倒是保留了‘学习’的习惯,今天学学烹饪,明明学学小提琴,偶尔还听听完全没兴趣的经济学、历史学什么的。
总是暗搓搓关注她但就是不露面的森鸥外有专门研究过规律,后来和爱丽丝商量出结论――兴趣占一半比率,然后教师的颜值、性格也占有一半比率。
这天下午在上绘画课,教师是个二十多岁的温婉女性,脾气和外露的气质都很温柔,茉莉边画画边想东想西,突然听到手机短信的提示音。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是兔宰子的短信:方便电话吗?
她就等到下课打了电话过去,听筒那头传来的太宰治丧里丧气的声音。
“感觉快死了,我带人在外面守了一整夜带一个上午,刚回来总部想补觉,结果睡不着。”
年纪轻轻,熬夜加班回来睡不着?
“这问题很严重啊,再这样下去会减寿的。”
“那倒是很不错~不过在那之前会先头痛,我突然觉得你之前的建议可以试试,怎么样,我现在能过来吗?”
之前的建议?
茉莉回想了一下,记起她上次说过边听课边睡觉很舒服。
“当然能来了,你是我的朋友嘛~”
mafia的大小姐接着又提出要求,“今天的老师是个很文静的姐姐,你务必把自己装成普通JK,别吓着人家。”
第20章
往昔种种,都如同被蒙上雾气的幽冥景象,不值得留恋,偏又像鬼魂般于不经意时纠葛缠绕。
太宰治正处在半梦半醒的玄妙境地,仿佛能听到课堂上教师乏味空洞的讲课,耳边还隐约听到划动纸张的声响。
沙沙,沙沙,沙沙沙。
倒也像虫子爬在桌上,顺着衣摆攀上袖口然后是更微妙的地方,眼睫,头发?
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最终顿于他身前,他兀地清醒过来,但不睁眼也不动作,还像睡着一样。
这时听到两个女性的谈论声。
“这位少年是?”
“是只想让别人找不到,顺便打个盹的猫而已,不用介意。”
太宰治这才想起自己置身何处,忽地睁开清明的眼睛。
其实这里很安静,课程告一段落,应该是出于好奇,面容娟丽的女教师正站在前方不远处,用微带讶异的眼神看他。
森茉莉端正地坐在窗边座位上,察觉到他的视线,投来冷淡地一瞥,问:“你睡得好吗?”
“啊。”
女教师似乎对这样的情形感到窘迫,小声发出惊呼。
“挺好的~”
太宰治反应极快,扬起标准JK笑容,说:“感谢收留!”
“是我冒昧,但实在太累了,不知怎么就睡觉了,另外要说明一下,就算迷蒙中我也一直有听到您的声音,实在是动听又温柔,让人印象深刻。”
让你装可爱,可没让你欺骗良家。
茉莉这样想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几句话下来,就把女教师逗得格格直笑。
太宰治忽然问:“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女教师笑着说:“并没有呢。”
他点着头,却把缠在右眼的绷带解下来,茉莉就很遗憾地叹息:“G,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呢。”
女教师打圆场,“茉莉小姐偶尔有些淘气,但她也只是孩子气而已。”
太宰治把那条绷带绕在手上,依稀看出是只眼睛的图样。
再一抬眼,茉莉已经几步跳到他面前,好奇殷切地盯着他看,好像笃定没人会把她的恶作剧放在心上。
她说:“原来你右眼是好的呀。”之前伪装的矜持端庄就像幻觉一样消失了。
太宰治用那只好不容易见了光的右眼wink,“这不是很酷吗?”
茉莉心说,偶尔遮一下是装酷,你这样的怕不是个深度中二病?mafia大部分人都以为你瞎了一只眼呢。
‘中二病’在女教师走之后冷下神色,混身散发着阴丧二气,活像只在海里泡了三天三夜又被捞起来曝晒的咸鱼。
茉莉受不了他,“不是睡着了吗,怎么醒了反而更没精神了。”
太宰治阴森森地说:“想起了恶心的东西。”
茉莉完全不感兴趣,连忙跳过这个话题:“你正式加入mafia已经一个多月了,听说干得很不错,肯定发生过有趣的事吧?”
太宰治的脑海中走马灯般地浮现了这月余的经历――不可谓不丰富,填充了他所有时间。
也不可谓不刺激,火拼,刀和枪,肉搏或者赌桌,稍有不慎,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但赢来了什么呢?
说到底都是些能换算成价值的俗物而已。
mafia是个支配暴力,把它源源不断转化为价值的组织。
森鸥外带着戏谑意味地话语浮于耳边,他晃了下神,眯了下眼,面前稚幼美丽的女童形象才重新清晰起来。
这对父女,父亲热衷于把一切有形、无形之物,换算成价值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女儿则正好相反,只在乎心意和趣味。
这些天发生的事全都大同小异,太宰治于是随口提起三天前发生的一件,“说到有趣,前些天我在做梳理身边手下的工作,可以确定的卧底大概有七、八个……”
这些卧底的成分非常复杂,有政府的人、友方合作企业的人,说来讽刺,能毫无顾虑下手拔除的,只有敌对组织里那寥寥几个,还最好在他们死之前把情报榨出来。
他把三个手下叫来办公室,关了门并且要求部下无论有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打扰,然后告诉三人他们中有一个是叛徒,接着把一把枪放在桌上,要求他们互相举证,并杀掉叛徒自证忠心。
茉莉专注地听着,望着他的那双紫红色大眼睛里看不到一丝阴晦,好像就只是这样纯粹地对他投以注目,没有任何情绪一样。
“房间里只有一把枪,枪里有三颗子弹,只有我们四个人,结果那三枚子弹都去了该去的地方,没有一个叛徒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微微笑着,眼底翻涌着沼泥般的黑暗,“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茉莉觉得有点绕脑,她也不纠结,只看着太宰治道:“没觉得有意思。”
然后说:“你是不是有点无聊?”
太宰治有些不悦,沉下脸盯着茉莉不说话。
茉莉不怕他,但也不想惹他,于是解释道:“不是说你说的事无聊,我是说你无聊,呃,不对,也没有攻击你或者说你做的不对的意思,其实你这个人还是很有意思的,G,我好像越说越乱,总之请你务必不要想歪。”
她顿了顿,也没想出更好的措辞,只好有些为难地建议:“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并不用,太宰治很清楚他是什么模样。
他冷笑道:“说到底,人生就是被各种无趣无聊的东西充斥着,偏偏死亡不肯眷顾我,每次都只和我擦肩而过。”
“不是人生很无聊,是你很无聊。”
茉莉再次强调这点,“嘛,讲故事的人自己都觉得故事无聊,怎么让别人觉得有趣呢?”
太宰治看着她不说话,她就随便举了个例子,“中也就比你有趣多了。”
把和我那只蛞喻比也就算了,还说我不如他有趣,太宰治又被她冒犯到了,可他的不快很快就消解了。
茉莉确实没有冒犯他的意思,只是很认真地同他讨论,就像朋友那样。
那双剔透明亮的眼睛倒映着他的面容,在这个晦暗无趣的世界里亦显得鲜明生动,不得不让人在意。
“你们前不久不是一起捣毁了一个势头正旺的新兴组织?听说对方的武装有点厉害呢,也有强力的异能力者……嗯,叫什么来着?”
茉莉试图回忆组织的名字,可它在mafia大小姐脑海里留下的印象不够鲜明,她就是想不起来。
“总之,指挥行动的你把有限的武力押到对方的目标上,自己和中也摸去后方把他们的大本营挑了。”
“中也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他描述的太宰治可比站在我面前的要有趣的多呢。”
哦,是那件事。
中原中也酣畅淋漓地用异能和脚踢把所有敌人都打倒了,他的体术搭配重力,把暴力演绎成一场夺人心魄的艺术,太宰治也承认他在那时感受到了热血沸腾。
可是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回想也不过尔尔。
“所以啊,不是遇到的东西或者做的事无聊,是你心态出了问题,”
茉莉怂恿着说:“我好像看出是什么问题了,你要听听看吗?”
太宰治用眼神无声地催促她。
茉莉想吊人胃口偏偏耐不住性子,立刻兴致盎然地说:“把卧底和自己关在同一个房间,还预备一把枪任他们取用,明显是想玩一把大的。”
“通常而言在游戏中得到的刺激和付出的成本是成正比的,比如说打牌,赌注是贴纸条还是掏钱,或者是剁掉一根手指,得到的刺激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押注性命,虽然占据主场优势而且多半准备了后手,可风险确实存在,本来不应该这么无聊才对。”
“是你的玩法出问题了,这种玩弄人心与性命的游戏,正常来说有两种玩法,一种是不把自己当人,完全以超出者的视角观测,并不使自己沦落到和被戏弄者相等的风险中,享受超然的,神一样的乐趣。”
“另一种呢,让自己下沉,堕落成为了性命彼此撕咬的野兽,和那些叛徒相同,风险相等状态下保有性命并猎取对手的性命,肯定会享受到非同一般,翻倍的乐趣。你的做法是第二种,可心态停在第一种,这样不行啊,完成工作的时候想找点乐子还算正常,却偏偏选择这种玩法,结果连完成工作的愉悦感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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