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育幼院成立多久了?有几个孩子住在这里?”
“大概有五、六十年吧,你得问院长,她最清楚!现在院里的孩子大大小小有十六个人!”
“都是孤儿吗?”林凯问得直接,这些孩子活泼、开朗得不像失去家庭温暖的孤儿。”
“嗯!我们都是没有父母,失去家庭的苦命人!”女孩低声的,眼中闪过淡淡的哀戚,几至捕捉不到,亏得林凯敏锐注意到了,接着她又轻快朗声道:“自从心姊姊去台北打拼之后,这里就是我最大。”
“对,你最大,所以就以欺压我们为乐!”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男孩不平地抗议。
“臭阿刚,你少在那儿胡说八道,破坏我淑女的形象。”女孩杏眼圆睁,泼辣叉腰地反驳。
“嗯!我快吐了,你才不是淑女,心姊姊才是,对不对?”阿刚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再征询民意。
“对!心姊姊才是淑女,你最粗鲁了,动不动就要骂人打人。”皮蛋义正辞严地指证。
“好!明天别想我帮你们准备便当。”她怒极地威胁。
“哈!太好了,我们才不稀罕你的便当,我们自己弄,再不然找阿婆帮忙。”阿刚高兴得直拍手。
“好呀!昱姊姊每次都把饭烧得稀巴烂,不是太咸就是没味道,难吃死了,害我们拉肚子!”十岁的阿达也加入舌战,一旁附和着埋怨女孩的厨艺。
“我哪有……我都照电视上做的!”女孩大声抗议,面对小家伙的指责,气得直跺脚辩驳着。
“呃……各位先生、小姐,可不可以暂时休战?我是来找院长的,可不是来做观众的。”林凯忍俊不住了,眼看这火爆童真的一幕没完没了,想起正事待办,只得出言打断众人的交相对骂,虽然暗地里他是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那个女孩,因为怒火盈胸,娥颜染满红晕,煞是动人哪!他的心可是坪然急跳呢!
“噢,我差点忘了,对不起,林大哥,走、走、走,院长在里头,阿刚,小公主暂时交给你了。”女孩一把把小女孩塞给阿刚,拉起林凯疾步地朝屋里头走,一边扯开嗓门敲锣打鼓地来到院长房门口。
“院长、院长,心姊姊的男朋友来看您了。”
“雅昱哪,女孩子家,老是这么粗鲁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这哪找得到婆家啊?都要考大学的人了,还没个样儿!”床上传来慈蔼、苍老的声音。
原来那个女孩叫雅昱,林凯默默地放在心坎上了。
“院长,人家一时兴奋嘛,心姊姊的男朋友好帅哦,他是来提亲的耶!”雅昱撒娇地挤进窄小的硬床铺。
院长眼光一闪,满是岁月的脸舒开笑颜,高兴得合不拢嘴。
“真的?羽心的男朋友来了?赶快叫他进来,我得好好地瞧一瞧。”
“林大哥,你进来呀!”雅昱催促着。
林凯礼貌地站在房门口出声招呼。
“院长,我叫林凯。”
“林先生,快进来呀!别站在那儿,我这把老骨头不管用了,经不起病痛折腾,没能起来招呼你,可别介意啊!”
“院长,您客气了。”林凯走进阴暗潮湿的小房间,礼貌地站着。
“林大哥,请坐。”是阿达提了张椅子进来,小心地放在床边。
“林大哥,喝茶。”皮蛋也端了杯开水给林凯,然后和阿达两人蹲坐在地上,倾听大人的谈话。
“谢谢!”林凯在椅子上坐定,这群小家伙这会儿不若刚才的调皮,变得礼貌又乖巧。
“林先生,羽心在台北还好吧?”院长关心地询问。
“她很好。”瞧着老院长满脸风霜、华发霜白和清瘦如柴的身体;看得出来,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心力交瘁,苍老愈加。
瞧着一屋子老小,林凯吞下实情,不愿再拿坏消息来增加他们的负担。
老院长一听,欣慰地哭了,幽幽地对林凯叨絮起心事。
“那就好,羽心可是这儿的老大姊,是在这里长大的。她会被送到这里来是听说她父亲酗酒错手杀死了她母亲,亲戚们又不愿意收留她,所以羽心六个月大就被送到我这里来。打小她就乖巧懂事,为了减轻我的重担,小学一毕业,就自个儿跑到台北去讨生活,半工半读,每个月还寄钱回来,从没间断过;这些年来,她单身一人在台北打拼,可吃足了苦头。好在,老天有眼,让她熬出了成绩,也算是苦尽甘来。”院长老泪纵横地望着林凯。
雅昱在一旁也眼里泛潮跟着难过。
“林先生,我看你相貌端正、态度诚恳,应该是个好人,所以我要拜托你,得好好地照顾羽心,好生地疼惜她,好吗?”
林凯打心眼里直冒热气,院长的话里含着浓浓的慈爱,令他为之鼻酸;但是那真心的恳求,倒是令他为难极了,因为这个承诺只有宋天易能给啊!院长乞求的目光等着他的答复,他一咬牙,决定先代宋天易承诺下来,再威胁利诱宋天易兑现。
“您放心,院长,我们会好好地照顾羽心,不让她再受风吹雨打,给她温暖的保护。”他刻意用“我们”两个字,把宋天易给计算进去,此时他也不必多费唇舌表明自己不是江羽心的男朋友的身份,多提无益,徒增困扰罢了!
“好,好,林先生,那你回到台北之后,告诉羽心不用再寄钱回来了,办婚事得花钱的,好歹也要添个像样的嫁妆。”院长愁眉舒展,殷殷嘱咐道。
“院长,您就直接叫我阿凯,别老是林先生的叫,怪不习惯的。”
“哦!好哇,瞧我一见你就投缘,拉里拉杂地说个没完。雅昱,衣柜里有个饼干盒去拿来给我。”
“YES,院长。”雅昱敏捷地跳下床铺,取了铁盒递给院长。
老院长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副老花眼镜戴上,小心地打开盖子,从里头拿了一个小本子和印章。
“阿凯,这本邮局存折,是每个月我从羽心寄来的钱,提出一半存进去的,麻烦你连同印章拿给她,还有这只玉镯子是我当年的陪嫁,一并给她,算是结婚添嫁妆用的。”
林凯接下东西,喉头哽咽,激动不已,院长无私的爱心,让他心中升起更深的敬意,这是怎样的人间至情啊!这趟花东之行,他是终生难忘而且刻骨铭心!
笑着流泪 第六章 作者:杜桦
蛙叫虫鸣回荡在静谧的夏夜,晚风微拂过扶疏绿荫,沙沙作响;皎洁的明月温柔地披洒大地,点点繁星高挂夜空,夏日的午夜是清新柔媚,夜是如此温柔!
坐落在天母宋家的豪宅深院是一片寂静,宋天易心情抑郁地独作在他的私人天地,袅袅烟雾弥漫整个书房上下,他任由思绪飘飞不定,有时平缓,有时汹涌起伏地盘绕在两个女人身上,巧色冶艳的白玫令他目眩神驰,惹火的体态令他血脉偾张,欲望四射;芙蓉如水的江羽心,则教他心心念念,深情似海地让他悸动不已,那万缕柔情令他眷恋迷惘
这些日子,他除了正常上下班之外,所有的个人时间,都待在医院里,守在加护病房外陪伴着江羽心,祈祷她早日脱离陷境;瞅着她纤弱的身子,昏迷地躺在病床上,任由医疗人员拿着各种医疗器材折腾着,他就一阵心疼难舍,而这突然蜂拥而来的感情,几度令他狼狈万分且无处可逃,往日相聚时的点点滴滴,不断地涌回他的脑海,唤醒他沉睡的感觉,同时也是他不愿面对的事实,他被赤裸裸地挖了出来,爆晒在阳光下无处躲藏。
于是乎他明白了,在他的内心深处,江羽心是占着极重要的地位与分量,只是他愚昧不觉罢了。他也体会到每个人都为自己所爱的人选择一种表达爱情的方式,执迷不悔地全心付出,有如浴火凤凰,燃烧后的重生是那么的璀璨珍贵。
就像江羽心,她默默地守在他身后,悄然地付出她的爱、她的情,双手捧上她的心来到他的跟前,他却浑噩不知且弃如敝屐,直到手中的珍宝陷些消失,才恍然个中的可贵是无可计量的,这是凡人共同的弱点。
心灵的震荡撞击,促使宋天易头一回检视自己的感情生活,此时,他猛然领悟到,原来自己的感情生活是这么的贫乏空白,对感情的认知是既粗浅又幼稚,真是个不懂情为何物的低劣顽物。
他高挂嘴边的,所谓不喜约束,害怕束缚……等理由,其实是他反抗家中威势的心态反应,他无力抗拒家业重担,却把反抗心态错用在感情上,于是他自私而盲目地撷取江羽心的感情却吝于付出;他严重地伤害了江羽心,也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痛……他的自责悔恨,换不回江羽心的双眼和他们的孩子……
同时他也冷静地分析自己对白玫的感情,究竟是男人好色的劣根性作祟而激发化学反应?还是真正和白玫触发爱情火苗?在公司里,白玫热情火辣,无时无刻不在展现她诱人的女性魅力,宋天易是个正常的血性男子,美色当前焉有不心动?心猿意马势所难免;奇怪的是每当他和白玫纠缠得难舍难分,热血沸腾失去理智之际,柔弱纤瘦的江羽心便闯进他激动的大脑,于是热度骤降至冰点,背叛之感紧紧地缠绕着他。
几次之后,他发现风情万种的白玫,不再使他心脏狂跳,再怎么摆腰扭臀也不再诱得他欲望奔窜不止,渐渐他自然地疏远了白玫,保持上司、下属的距离,维持公事上的接触;然而这种心态的转变,他也不再刻意回避或追究,目前他只有衷心地盼望江羽心能安然苏醒,度过这个危急的关卡,恢复健康。
他祈求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要用未来的余生来补偿对江羽心的亏欠。
楼下的高声谈话,敲醒冥思中的宋天易,这阵子他是常常发呆,时时神游,他倾耳听楼下动静。
“宋妈妈,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啊?对不起,吵到你了,希望不会打扰到你的美容时间?”原来是爽朗的林凯,高八度音地打破宁静的夜晚。
“知道天色很晚,还跑来做什么?你好久都没来看宋妈妈,在忙些什么?”宋母周秀兰慈祥地和林凯打趣着。
“唉!这可得问你那位宝贝儿子,我的好哥儿们,丢一大堆杂七杂八的活儿给我,不忙才有鬼呢!”
“真的?赶明儿我倒要问问阿易,他怎么可以这样虐待我干儿子。”
“谢谢宋妈妈,奇怪那,宋妈妈,你怎么愈来愈年轻,连个鱼尾纹都不见了,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阿易的姊姊呢!”林凯极尽狗腿谄媚之能事。
“去!没事还来取笑你干妈,那张嘴巴就会哄人,阿凯,你可别到处去唬弄别的女孩,卖弄甜言蜜语欺骗善良的女孩!”宋母嘴巴说是一回事,脸上可是眉开眼笑的。
“冤枉哇!宋妈妈,我有几个胆也不敢放肆啊!你可别冤枉我这个头号纯情男子。”林凯夸张地怪叫,一边还挤眉弄眼逗弄宋母开心。
“好了,别耍嘴皮子,深夜来访可不是来看我这个老婆子的,阿易在楼上书房里头,自个儿上去,,待会儿下来吃我精心特制的消夜点心。”宋母慈蔼地说道。
“喳!老佛爷!”林凯作状地行礼后便快步地冲上楼去。
他老大不客气地推开紧闭的房门,迎面扑来的浓烟,呛得他眼泪直流,咳个不停,一个箭步,打开落地窗,让污浊的空气得以流通
“兄弟,你把公卖局整个买了下来?这种抽法,早晚抽死人的。”林凯怪叫连连
“这么晚了,你还跑来串门子?大男人这么多话?还有,你又忘了敲门。”宋天易动也不动地坐在考桌前,闲闲地说道。
“敲门,多麻烦啊!”林凯不以为然的说:“还有,我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地替人跑腿,你以为我吃饱没事做,真的跑来和你卿卿我我啊?”他大剌剌地瘫坐在沙发上,呼了口气,松下领带叹道:“呼!累死人了。”
“你跑哪去?搞得这么累?不是请你帮忙通知羽心的家人吗?结果你一个星期不见人影,公司里也不交代一声,根本找不到你的人。”宋天易不甚高兴地走过来坐在林凯旁边沙发上,质问道:“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花莲!”林凯闷闷地吐出答案。
“花莲?没事你跑到花莲做什么?”宋天易扬起浓眉问着。
“找人啊!你不是要联络江羽心的家人吗?”林凯又停顿未完的话。
“阿凯,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有屁快放!”宋天易不耐烦了。
林凯见状也知道宋天易已在爆发边缘了,他的耐性一向有限,由此也看得出他的心情是沉在谷底深崖,林凯只好没趣地摸摸鼻子,清了清喉咙,一五一十地把寻找江羽心家人的曲折过程,绘声绘色、加油添醋地叙述一番,而且是钜细靡遗地道出江羽心鲜为人知的心酸背景,及花莲之行的所见所闻,甚至把育幼院的成员一一介绍给宋天易了。
听完林凯生动的叙说,宋天易顿时咽喉梗塞激动莫名,他吃力地起身,微颤地踱到落地窗前,凝瞒窗外黑夜,惭愧……歉疚……悔恨……自责……爱怜……感动……等复杂情绪交织激荡不已,这一生,他要用什么去偿还江羽心呢?
“还有……”林凯的话被桌上的电话铃打断,这是宋天易的私人专线,他曾留给医护人员做为紧急联络用的,深夜响起……
难道……宋天易心悸地奔过去接听。几秒后,脸色丕变,挂上话筒,急促地说道:
“快,阿凯,跟我到医院一趟。”语音未完,人已不见,林凯也不忘后心惊地疾步跑了出去。
宋天易、林凯顾不得医院轻步规定,在走廊上狂奔疾走、气喘吁吁,人未跑到加护病房前,就听到里头传来迭声的悲痛哀嚎,令人心酸异常。
江羽心眼睛蒙罩着白纱布,左手裹着石膏,悲泣地半坐在病床上,激动地狂挥着打着点滴的右手,泪水湿透纱布,濡满双颊,嘴里凄厉地狂嚷着,声音透着无比强烈的恐慌,无比的惊惧,眼前的黑暗吞噬着她,狂乱惊骇淹没了她的神智……
“我看不见……为什么……看不见啊……我看不见哪……看不见……啊……我看不见……”
“江小姐,你别这样,江小姐你镇定点,你刚动完手术,不能乱动,小心伤口裂开啊!江小姐……MISS李,用力按着她,我要拔掉手上的针头,快——”两位护士小姐满身大汗地拉住狂乱的江羽心,奈何激动中的江羽心力气惊人,拼命挣扎,疯狂扭动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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