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忘了。我、鼬、就连止水也才17岁,我们都还只是孩子,我们不应该接受这样的命运。上辈子常常在电影里看到,悲剧发生时总是倾盆大雨或是冬雪满天,我私以为灾难降临时总是有些预兆的,但止水出事的那天下午,阳光正好,风也温柔,那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当天晚上,止水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天晚上,我把从井野家的花店买来的葵花籽埋在花盆里,细心的浇了水,压了肥。6.9日是鼬的生日,送他向日葵是想告诉他,未来一定是和这花一样向着阳光的,我希望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美好的未来。
太讽刺了,我想要的未来没有了。第二天得知止水死讯时,我默默的想。
鼬不肯告诉我。他不愿意让我知道是谁杀了止水,不告诉我他为什么死,也不可能再告诉我他要做什么。止水的死让本就沉默的鼬更加寡言。那天我们不欢而散,晚上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一闭上眼脑子里全都是那个温柔健谈的少年。
我和止水第一次相遇,是在南贺川旁边,那时在和鼬修行,体力耗尽后坐在河边烤鱼吃。止水就是这时拨开密林钻了出来,少年一头自然卷的黑发,眼睛大大的,清亮的眸光像刚出生的小鹿,澄澈透明。是个温和有礼的少年,如切如玉,如磋如磨。
“小樱?”他笑着问我。
“止水哥。”我也笑着点头。
虽然没见过面,但我们彼此都在鼬的口中听过对方。止水大了我10岁,却意外的相谈甚欢。我后来和鼬谈及此事,开玩笑说止水的第一印象比他好。他一脸严肃,继续手上的事情,点头道:“止水确实比我更讨喜,不管族里、村里都是如此。”
我失笑,抓住他的手逼迫他看我。
“不要这么无趣嘛,这时候你应该问我为什么哦?”
“为什么?”他板着脸,顺从地问。我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着看他。
“鼬君总是板着脸呀!少年老成,看到你就有一种会被说教的感觉,想跑,哈哈。”
他抓住我的手,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对上我的眼睛,又带着些无奈。
“我今年12,比你大了5岁,少年老成的是小樱吧,说起来明明是小樱一直以大人的身份自居,总把我当孩子。”
“你本来就是孩子啊,别这么严肃,笑一笑嘛!”我拽出手腕,仰着下巴得意洋洋。
于是少年扭过头去,不言语了。但是嘴角上扬的微小弧度,泛起微红的脸颊还是被我捕捉到了。见达到了目的,我笑的花枝乱颤,从石墩上跌下,索性躺在草地上,把头枕在他盘起的腿上。他低着头,我不小心撞入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胸腔一颤,一瞬间大脑空白,瞳孔中只剩下少年终于鲜活的面容,在一片寂静中,我猛然意识到,那一刻一定发生了什么,能够缠绕我和鼬一生的事。
半梦半醒之间,满身血污的止水站在我的床边,两个眼眶空洞洞的。
“为什么,小樱,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收手,为什么两边都不推让,为什么不给我时间,不让我找个两全的办法!”
“为什么不愿意不信任,因为我是个宇智波?因为我选择了村子?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能让村子和宇智波共存?难道就因为我是宇智波,就注定要这么痛苦吗?!”
“你为什么不帮我们?你都知道,你早就看出端倪对不对?为什么装作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胆怯,为什么这么弱小?!”
猛的惊醒,我坐起,脸上一片湿润,风吹过冰冰凉。入睡前的窗子没关,月光入户,清冷的月光盈满房间,大口的喘气之后惊觉自己出了一身汗。梦里止水哥的质问历历在目,我不知他是在质问我还是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亦不知是止水哥在质问我还是我自己在质问自己。
我可以帮他们的。就算弱小,总归是能做些什么的。但我没有,我在他们保护我时顺从地接受,却对他们的苦难视而不见,只为了明哲保身。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断的后悔过去,因此错失现在,再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
我想我也只是个俗人,没能摆脱这个恶习。
那以后我和鼬的交流甚少,他好像越来越忙,忙到几乎没时间去南贺川。而我因为止水的死愈发痛恨自己的弱小,也沉迷在训练之中无暇他顾,也不再执着地追问他止水的事。后来想想,自己的前半生就是这样因为一个错而不断错过,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自己后悔。
第004章 亿岁月成碑
也是有过促膝长谈的。六月份的时候,六月九号是他的生日。我在南贺川等了一天都没有见到他,晚上就去了宇智波族地门口。天色熹微之时才等到他。少年依旧是暗部的装束,满脸疲惫,我揉了揉蹲的发麻的小腿从门口一侧灌木丛中走出,将一个小小的荷包递给他,荷包上歪歪扭扭三个小人手拉手,头顶一轮红日。
我想告诉他未来不论如何都是明亮的,我那时以为我们的未来都是一样长的,我们的时间很多,可以慢慢来。我以为的只是我自己,也只有我自己,而他,不仅没有了光亮,也更没有了未来。我不知道日益沉默的他在筹谋着什么,我自以为了解他,却没能看透他那时深埋心底的决意,
他黑沉沉的眸子望向我,我第一次从他的眸子里看出了悲伤。我惊觉自己对他的关注太少,以至于此刻竟不知他的悲伤从何而来。
“生日快乐,鼬君。能……谈谈吗?”
他不说话,只接过荷包,点头。我跟在他身后穿过熟悉的小径,来到南贺川旁。这条河流淌了几百年,见证了无数生离死别,今夜也许会多一个吧?
鼬的背影萧索孤寂,行至密林被黑暗吞噬,我没来由一阵心悸,快步跟上,挨着他的肩膀并立才稍稍安心。
“鼬君最近在做什么呢?”我小心地开口。
“暗部的事,最近任务忙。”他没有看我,目光盯着密林深处。我咬牙,抓住他的衣领想逼迫他低头。少年固执的不愿意收回视线,我莫名眼睛一酸,冰凉的液体滑出。
“你知道杀掉止水的人是谁,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替他报仇!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告诉我啊!”
过了很久,直到我抓着他衣领的手腕发酸,他才转动眼珠看向我。他翕动着嘴唇,眸色无光,水汽氤氲。我有一瞬间以为他会落下泪来,但他没有,他的睫毛颤动着。
我听到他说:“是大局,是忍者的宿命!你去杀谁?你要做什么?你甚至只是个平民,你又能做什么?!杀一个人有什么用!有一个止水,以后也会有千千万万个止水,杀一个凶手可以,能杀千万个吗!即便杀了又有什么用?死了的人也不会复生了!”
我松开手,不由后退半步,面上泪水涟涟。
我本不喜落泪,此时竟感伤至此。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也许我太依赖鼬了,依赖一个人就是会把所有的弱点和委屈都摆在他面前吧。
“没错,我只是个平民,我懦弱自私平庸,注定碌碌无为,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好人就要让人错杀,凭什么弱小的人注定被屠戮?!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着,未有片刻放松,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做不到?我告诉你,我能,一天做不到,就100天,100天不行,一辈子我也不会放弃!哪怕身死我也无所谓,因这世道受到非难,压迫的人都会是我的同伴,我不是一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芝麻翻豆子似的一个劲的倾吐,已毫无理智可言。我抱住自己的头,闭上眼大口大口喘气,痛苦盈满胸腔,溢出眼眶,我想要蹲下,动了动身体,忽然落进一个僵硬的怀抱。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小樱,你只是个孩子。”
他抱住我,缓缓收紧手臂,我亦环抱住他。
“村子和宇智波积怨已久,宇智波预谋叛变,派我去做卧底,我怕村子内战外村攻击过来,便全盘告诉了三代火影,成了一名双重间谍,止水的瞳术可以无声无息的改变他人的想法,他想借此阻止政变,但是……我跟你提过根部吧?根部的首领团藏不愿意相信我们,他夺走了止水的一只眼睛,我赶到时一切都已发生了,止水怕族里知道了这件事会激化他们的矛盾提前政变,因此选择了自杀。近来族里怀疑是我杀了止水。我……呵,止水明明是为了他们而死,他们却如此愚昧!我又愤怒又难过,这固执可笑的一族,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拯救,村子也不信任我,我……”
少年的声音喑哑,他像一个世纪没有开过口,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疏忽风过,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我的脸上,炽热滚烫,灼的我一颤。
根源的问题不解决,即使杀掉宇智波所有的主战派也没用。但关键在于,根源问题既然长久存在,又岂是朝夕之间就能改变的呢?也许以后能解决,但当下宇智波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我隐隐感到一种宿命般的无力,难道只能坐视悲剧的发生吗?这垂死挣扎当真毫无用处?
“抱歉,小樱,跟你说这些,明明都和你无关……”沉默了一瞬,鼬恢复了平静放开我。我摇头,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未干的泪痕触手一片冰凉。
最痛苦的是眼前的少年啊。我不过是路过一场雪山崩塌,而他是那个提前知晓,拼命阻止万般挣扎都徒劳无功,每一次试图反抗都被命运死死压在身下的人。
第005章 亿岁月成碑
“春天的时候,这里会有不知名的花朵盛开,蓝粉白,各色交织,芬芳从容,每一寸阳光下,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远远的隔断了烦恼和焦虑,日落时暮云合璧,夜晚时流萤纷飞……鼬,我是说,来年春天,我们还能在这里看春暖花开,等……燕子归来吗?”
我不知道鼬当时在想什么,只觉心酸无奈,悲剧的痛苦,就在于它无法改变吗?深沉的绝望……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也会有吗?他的徒劳的挣扎,他的隐忍的内心,如何宣泄?
“应该……吧。”他嗫嚅着,我终究没能听清他说的是可以还是别的什么。
面上一片寒凉,我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狼狈,但是我还是强迫自己笑起来。
“鼬君,本来我是打算送一盆开花的向日葵的,但是……恐怕带不走吧,来年我过生日的时候,能把荷包里的种子种出来给我吗?”
“好。”少年在一瞬间给出了回答,然后抬起手放在了我的头上。
“我很感激能遇见你,小樱,如果……”他漆黑的瞳孔猛的一缩,烫了手似的后退,后面的话不知是我没听清还是他没说完,我也没来得及问,就见他匆匆转身离开。
如果我转身,大约能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带着面具的高大身影,只是我怎么会将自己的目光从视野中的背影上离开,怎么会让自己放弃他呢?
而在他离开的方向,遥遥的天际,一道金色的光线破云而出,洒向人间,几只乌鸦怪叫着从他身侧飞过,他踽踽独行于黑暗中,一如今后多年孤身隐于黑暗。
过了很多年以后,直到这个少年离开这个世界,我才明白他此时的欲言又止之外想要表达的情意。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后来不知是10月,还是9月,就传出了宇智波鼬灭族叛逃的消息,彼时我还在南贺川旁修行。
我只觉愤懑。这就是村子做出的选择吗,牺牲一个13岁的孩子?牺牲一个族群的生命?太可笑了,竟然对外如此宣称,难道宇智波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全部都引颈就戮,丝毫不反抗吗?还是一个13岁的孩子,惊才绝艳到能够杀死族里那么多上忍,包括一族之长在内?之后还能在村子的追杀下全身而退?又或者,宇智波发生这么大的祸乱,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响,村子毫不知情吗?
忍者这个职业,从诞生开始就从头到脚都是血淋淋的,为了完成任务,杀人,被杀,都是生活的常态。今天因为我靠近了鼬君,才会看到宇智波一族的悲剧,但是更远的地方,还有无数类似的悲剧在上演。因为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才会跳出忍者这个身份,看到所有悲剧的源头,看到忍者这个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得善终。深处其中的人们,受限于自己的眼界和阅历,是没有办法跳脱出来的。一定,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改变这个吃人的制度,改变忍者杀戮的宿命,再也不要让这一幕出现在我面前!
走出密林,天上南飞的候鸟密密麻麻的排着队滑过,咿咿呀呀的叫着。他们是自由的,可以飞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不像我们这些人,一出生就注定在一个地方一辈子,一旦离开就背上叛忍的罪名,被无数人追杀。呆立了一会儿,一只漆黑的乌鸦盘旋着飞过来,我伸出手欲让它立住,它却笔直地从我的脸侧飞过,一路逆冲而上,消失在天际。
一个白发带着面具的忍者倚靠在树边,听到我的脚步声,掀起眸子。
“春野樱?跟我来。”
我跟在他的身后,心里七上八下。是暗部还是根部?亦或是其他的势力?许久,他停下了脚步。我抬头,是火影办公室,看来是暗部。
“三代大人?”白发忍者示意人带到,瞬身离开。
我看向正注视着我的老人,他笑了笑,目光柔和。
“别怕,小樱,只是问你点事情,宇智波鼬现在灭族叛逃了,在这之前,你和他有过接触对吗?”
我捏紧手心,余光瞥到一侧站立的另一个老人,目带审视,一时心乱如麻。我必须要做的天衣无缝,才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一旦让他们知道我是个知情者,一定会被抹杀。
“是的,我曾去过佐助君家里做客,所以认识了他的哥哥,后来在南贺川修行时也曾碰到过他,他指导过我修行。”
“单纯是指导?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可曾说过别的什么?”
另一个老人面带讽刺,冷漠开口。
“团藏!好了,小樱还只是个孩子。”老人还想说什么,却被三代打乱。
团藏?我呼吸一室,低下头,怕眸光中的愤恨被看出。努力的平衡呼吸,不让自己有异样。尖利的指甲划破掌心,刺痛传来,眼角发红眸底干涩。要十分用力的咬住下唇,才能让大声的质问落回胃里。
团藏哼了一声,不语。三代看向我,面露愧色。
“抱歉,小樱。不是在审问你,只是想问出线索,叛忍总是要抓回来的。好了好了,你回去吧。”
我没敢抬头,装出一副怯懦的样子离开。余光里的团藏,面上缠着白色绷带,面目苍老,都已经是这样一个老人,还要搅弄什么风云?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放手,偏要去搏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苦心孤诣,又何必?
走出火影办公室,天光大亮,太阳依旧高高挂起,树叶依旧绿的发亮,鸣蝉还是在灌木丛中歌唱着。你看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一样的转,偌大的村子少了一族也不会怎么样,只有身处其中的人们,或是痛苦,或是憎恨,或是无奈。
宇智波是天生邪恶的吗?我曾经思考过这个二代也思考过的问题。人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并无善恶之分,只有在成长的过程中,进行修剪,染色才会逐渐成为一个可以定义善恶的人。那么说宇智波天生邪恶这个命题显然并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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