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心情不错地解释:“自天衡山回来,便在玉京台瞧见了小虞。好奇你在做什么,擅自打了招呼。”
与他并肩走在街头,我想起前两日说过的客套话,“难得偶遇,我请您吃饭吧。”
他有些犹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回绝道:“在下今日倒是不太方便……改日如何?”
为表示自己不是有意回绝,他又补充道:“过两日,我请你。”
“看先生你何时有空就好,”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闲散又无所事事,我十分善解人意,“我如今住在白驹逆旅,先生有空来找我就好。”
2.
忘记谁说的了,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
自玉京台偶遇的两日过后,钟离先生如实守约地前往了白驹逆旅。
他并没有进旅馆内,而是站在外面。我下楼时,钟离托着下巴,正在打量旅馆门前的那块牌子。
见到我下楼,青年收回目光,眼眸含笑,介绍起来:“今日万民堂是个好去处。”
我摘掉牌子上缠着的一根草,把几日前他落在小摊上的折扇递给他,“有什么说法吗?”
这牌子被达达利亚动过手脚。
“找了许久,原是在小虞这里,这些日子多谢小虞代为保管了。”他接过折扇,很了解璃月港内的趣事,“外出远游的香菱大厨学成归来,今日在万民堂掌勺。”
哪家点心铺的糕点味道独特,想听闲趣的书要去哪家茶馆。璃菜和月菜的口味区别,近来很巧思的创新……钟离讲得很有趣。
听他讲完,我忽然想起旅馆里那个战斗狂。
至冬人对甜食的糖度追求很高,但我几乎吃不出来区别。
身旁的钟离先生忽然唤我道:“小虞。”
我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听他说:“天色已晚,我送小虞回去吧。”
今夜无月,星星在夜空中零零散散。
晚饭结束回来时,达达利亚也在旅店内,他恰好在二楼的露台看到了钟离送我回来的这一幕,于是他问我,那个打扮精致、服装华贵的男人是谁。
我无言了许久。
青年很快看穿了我的沉默,他有些不可置信:“小虞,你不会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我张张嘴,思考如何将这件事说得合理,想来想去,我决定告诉他我的猜测,“或许不会太有钱。”
在万民堂结账时,钟离说的是账单寄往往生堂。如果钟离先生很穷的话,那岂不是我可以用金钱套近关系……
嗯,是个好办法。
3.
达达利亚执着于在岩神的心脏来上一刀。
岩神的心脏——自然是那座几千年的港城。
白驹逆旅门前那棵树的树枝上抽出新芽时,我意识到,春天快到了。
愚人众在璃月港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运行着,达达利亚通过愚人众布置在璃月港的眼线得知了钟离先生的身份。
他如今是往生堂的一名客卿。
往生堂,掌管着璃月港大大小小的丧葬事务,不论是荒野的无名尸,还是满负盛名的贤人,死后之事皆由往生堂操办。
达达利亚说,钟离先生是个“璃月通”。钟离先生结交的朋友多,知道的历史也多,和他打好关系有利于计划地进行。
但我不关心。
我在万民堂坐了四天,试图偶遇钟离先生与他共进早、午、晚其中任意一顿饭。
期间,达达利亚来找过我。
最年轻的执行官忍不住问我:“小虞,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东西?”
我理所当然:“黄色废料啊,那不然呢?难道用来装物理知识与高等元素反应论?”
达达利亚觉得我是弱智。
我不好说,因为他刚成为执行官那几年得知任何存在都打不赢我,他不信,于是天天找我干架。
忍无可忍的我找去他家,在他父母的见证下成为了——结拜兄妹。好吧,其实我本来是想当姐姐的,但这个*怎么也不同意。
达达利亚每次要找我干架我都拿他家人的身份要挟他,比如:“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你居然要打你的好妹妹?”
因此,达达利亚觉得我是弱智。
我的运气不错,在万民堂的第四日,遇到了来这里吃午饭的钟离先生。
但没那么好,他是和达达利亚一起来的。
两人在香菱的介绍下走进万民堂,达达利亚见到我还坐在万民堂的椅子上,万般无奈地捂住了额头。
“小虞?”钟离见到我,有几分意外,稍后与我分享道,“万民堂今日的水煮黑背鲈很是不错。”
公子扶额叹气,最后拿我没办法:“既然小虞在这里,那陪钟离先生吃饭就交给你了。”
他朝我扔过来一个钱袋子。
我接住袋子,里面的摩拉沉甸甸的。
等菜上桌的间隙,香菱上了一壶茶。
钟离先生为我倒了茶,我盯着他白色衬衫上的黄色菱形宝石,想起扑克里的方块。
于是我决定给他变个魔术。
“钟离先生知道‘Jester’吗?”我掏出由枫丹买来的扑克,洗乱之后,将它们递向钟离,示意抽出一张,“魔术表演,挑一个喜欢的?”
青年抽走了一张红桃A,挑挑眉:“弄臣?”
“扑克牌中有一对牌的牌面是Joker,这对是王牌,也被称为小丑牌。”丑角说Jester适合我,就是在开这样的玩笑。
愚人众将我视作一枚棋子,这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
我与女皇殿下并无效忠、信仰,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世界保护我的同时也拒绝了我,因此,大部分攻击都无法伤害到我,小部分则是……痛苦等效化分摊到伤害我的人身上。
我来璃月港有其他目的。
按照本次计划,我负责解决最棘手、最难办的情况——倘若夺取神之心失败,神明动怒的话……
我要挨他的打。
死不了就是了,反正都会很痛。
说得好听些,我是“对策牌”,实际上,我是沙包。
希望摩拉克斯揍人没那么疼。
钟离没忍住笑了起来,我问他在笑什么,他摇摇头,也不说,只夸我:“倒是手巧。”
“对吧,这个魔术变起来很有意思的。”我再一次洗好扑克,与他分享这个魔术的手法。
钟离先生夸我了。
他心里一定有我。
4.
一年一度的七星请仙典仪快到了,我在与达达利亚的交锋中暂时占了上风。
——指凭借比他更早一点认识钟离,从而包揽了陪钟离先生每日逛街的事情。
我难得打包票:“请客吃饭这种事交给我就好。”
公子并不放心将这件事交给我这个可以说是“恋爱脑”的存在,他强调道:“小虞,你记清楚——”
了解璃月港的历史、璃月仙人的分布与传说、七星请仙典仪的流程与大型活动的具体规章……
还有,必要的时候从钟离口中套话。
毕竟我们是愚人众,不是做慈善的。
我猜测,璃月人大概难以将海灯节与岩王帝君的请仙典评出个轻重急缓出来。
海灯节是璃月人的年,摩拉克斯是璃月人的神。
璃月港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璃月港的商人期待着今年的神谕,商家们赶制着与请仙典仪和摩拉克斯相关的商品,就连码头卸货的水手都难以歇息。
唯一还能无忧无虑的,大概只有小孩子。
夕阳的余晖映照、染红了海面,结束今日的工作,钟离先生照旧送我回白驹逆旅。
码头的小孩彼此玩着海盗游戏,吃虎岩的小孩三三两两跑来跑去,嘴里哼着歌谣。
“海中月,天上星;落水中,就不见……”
“心上人,乘船去;船儿漂,飘呀飘……”
“何时归……”
“你听呀、你听……”
没听过的歌谣,但从听来的字面意思,似乎有些故事。
身边这个家伙是“璃月通”,我不想放过,于是请教他:“这是什么歌?”
“璃月的一首民谣,”钟离先生耐心地为我讲解,“故事中的女子等待着乘船离开的爱人。”
说完,他又补充道:“与至冬的民谣儿歌差别极大,小虞或许会不喜欢。”
小孩的歌谣还未唱完,他忽然凑近我,伸过来一只手。
男人身上的香味一下子抢夺了全部氧气,我盯着他伸出手,直到抚上我的头顶,才慢半拍地想要制止——
他拿下了一枚树叶。新鲜的绿叶,不明白是如何掉下来的。
钟离拿下落叶的动作只是一瞬,酥酥麻麻的过电感却持续了许久。
注意到我想要阻止的动作,他抱歉地笑了笑,“方才落下的,惭愧,应当问过你再拿的。”
我并没有回他。
直到十几秒后,我才从将要溺死我的香味中回神。再次汲取到氧气,我眨眨眼,莫名冒出一句:“钟离先生当是人间第一流。”
他的表情些许惊讶,“哦?如此谬赞,倒是令在下有些好奇了。”
我不问。
适当的神秘感是培养对方探寻自己的必要因素,我才不问他哪里好奇。
我语气得意洋洋地接了下一句:“一句改诗罢了。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青年眯起金色的眼睛,轻笑道:“好诗。”
第004章 千秋岁令(4)
往生堂的仪倌小妹整理好账单,唉声叹气地进了门。
最近的账单太乱,钟离先生的花销也很多。
幸好大部分都寄去了北国银行。她进屋,准备将账单保存起来,见到堂内椅子上坐着一名黑发青年。
仪馆小妹发现是他,开口:“钟离先生,最近的账单……”
“嘘——”钟离举起一根食指递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对方小一点声。他另一只手放在腿上,轻轻抚着少女的头发,“劳烦仪倌低声些。”
少女身着璃月最近流行的服饰,头枕在他的腿上,已然入眠。
仪倌认得眼前这位睡颜平和的少女。
毕竟这个月来,她总是跟在钟离先生身边,三天两头往青年身边跑,很难记不住。
仪倌小妹将账单整理好,抬头注意到青年戴着手套,悄悄地为她编发。
编好的头发散开,钟离心情不错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与至冬女皇的契约早已签订,七星请仙典仪的筹备濒临结束,处于庆典节日喜悦之中的璃月人尚不知道,他们将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璃月已进入春季,万物生发时节,近来的雨变得频繁。
街边的小孩子奔跑着从往生堂的门前路过,举着双手遮在头顶,边跑边喊:“下雨啦——收衣服咯——”
大雨倾盆落下,将璃月的石板浸润,树叶洗得新绿。钟离一瞬想起关于小虞的、五百年前的事情。
不信神的国度因无节制的欲望引来了祸患,漆黑的物质席卷大地,良田消遁,月缺花残,离析分崩。
神为此降下了神罚。
小虞并非坎瑞亚的遗民,她只是被无神古国召唤来的异数、未能成为救世者的弃子。
他遇见她时,她正在被漆黑蚕食。
世间有太多不该存在的苦痛,因此他在神罚之地救下了她,给了她心脏的一角。
魔神的心脏始终是缺角的。
最初的魔神因缺角的心脏而爱人,爱人使祂们填满了这部分缺角;
后来,缺失的一角被天理拿去与降临者的遗骨共同融合进了神之心。
她持有他心脏的一角,因此他会意外地知晓她心中所想。
雨水止不住地从天空倾泻,枕在他腿上的少女动动眼皮,被密集的雨声吵醒。
她打个哈欠,没有睡醒,迷迷糊糊地问他:“下雨了吗?”
钟离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热气氤氲着,被他说的话吹散,“白驹逆旅大抵是回不去了。”
“不如在往生堂歇下。”他提议道。
*
金发异乡旅人的到来在他预料之外,钟离需要确保这位少年不会破坏他的计划。
仙人、普通人、异乡人还有愚人众的士兵,都是这场演出中的重要角色,除了他,岩之神摩拉克斯……或许,现在应当叫他钟离。
往生堂接下了送仙典仪的重任,旅人为香膏的制作头痛,大街小巷的寻找擅长制香的人。
送仙典仪期间,小虞来找过他。
钟离当时正在三碗不过港品茶听书。
田铁嘴的病似乎尚未痊愈,说书的嗓子并不透亮。
少女在他身侧找了个空椅子,盯着他看了许久,什么也没说。
「钟离……」
心声听着忧事重重。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给她倒了一碗茶,“口粮茶,见笑。”
小虞接过茶杯,欲言又止,最后叹气地打趣他:“先生可是大忙人,忙起来就把我忘了。”
“怎会?”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我可不会忘了小虞的。”
她娇嗔地“哼”了一声,又问起:“送仙典仪结束后,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送仙典仪结束后么……
青年抬头望向明显比往日冷清的吃虎岩。
小吃摊今日没有出摊,万民堂生意较之曾经也难以说得上红火,他说:“我是个闲人,哪里有什么打算。”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跟着望过去,随口说道:“岩之神死后店铺都变得萧条了。”
他收回目光,摇摇头,“小虞呢?”
说书人的书讲完了,少女最终没有问出口。
但他听到了,一字不落。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
漩涡之魔神的封印松动,伪造的百无禁忌箓钻了空子,让一场大雨浇透了璃月港。
雨过天晴,钟离收起了伞,将其靠在北国银行的门边。
这一场恶战之中有千岩军受了伤,不过幸好没有更严重的伤亡。
天权星用她的毕生心血使云来海重归平静,愚人众付出的代价不小,他也增加了筹码。
神之心是这场演出的报酬。
交出报酬,这场交易就正式结束。
女士顺利拿到了岩神的神之心,被同事坑了一大笔的公子表示,绝不会和女士乘同一艘船回至冬。
送仙典仪的收尾尚未结束,但是如今,钟离是个彻彻底底的闲人了。
“钟离——”
他听到一声呼唤。
小虞安耐不住地从二楼跳下来,拦下了准备离开的他。
她站在他的面前,眼睛里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他静下心去听,却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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