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在席间喝了一点酒,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她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酒味儿。
沈棠宁悄悄抬眼看他,见他意态温柔,眼底深处却隐含晦暗,如狼似虎,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了,想到待会儿可能发生的事情,不由腿脚发软,脑子也晕头转向起来。
“回答我。”
谢瞻在她臀上重拍了两下。
沈棠宁娇呼一声。
“嗯……嗯……想你,想你的……”
“有多想?”
“……”
“有多想!”他的语气,几乎是在质问她了。
杏眼湿濛濛如雾。沈棠宁说不出来,她搂着他宽阔的肩膀。
比之刚刚的暴雨如注,这会儿的亲密便多了几分温存之意。
“宁宁,我也想你。”
谢瞻靠近那泛红的玉耳,他粗喘着气道:“我想……你。”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令她羞耻的话。
说完这话,谢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细瓷般的脸蛋,仔细端详她的表情变化,准备等她一旦说个“不”字的时候,就立即堵住她的嘴巴。
桃花的颜色迅速爬上她的腮边、耳根,甚至眼尾两侧,直至整张脸都变得红润如滴血。她抬眼飞快地看了他一下,接着垂下浓长的睫毛,企图掩去眼底的羞涩慌乱。
她一向是抗拒白日宣淫这种事的,可是,两人真的好久没见了,她也想和他亲近……
谢瞻自是不知她内心的挣扎犹豫,再忍不住,将她打横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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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睿见过卫桓,忽又想到临走时四妹谢嘉妤的谆谆嘱托,叫他找到二哥谢瞻,让二哥多帮她提点提点未婚夫卫桓,故又原路返回。
待走到副帅营帐后时,似乎听到沈棠宁断断续续,刻意压抑的哭声,谢睿大吃一惊,连忙两步并做作一步上前,把耳朵贴在那营帐上细听。
片刻后,谢睿红着脸倒退数步。
他不是有意偷窥哥嫂的闺房事,没想到他一向不苟言笑,叫人望而生畏的二哥,在床.笫之间也会有如此温柔小意的一面,他那些哄人的话语,当真叫他羞愧自己长了对耳朵。
而嫂嫂那柔媚绵软的哭声,真真听得他口干舌燥……
谢睿春梦时偶尔会将那梦中的对象肖想成沈棠宁,真切听到还是第一次,心里罪过极了,他到底还是个童子鸡,连忙捂着耳朵匆匆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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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毕,两人又相拥了好一会儿,谢瞻才彻底出来,给她仔细清理干净。
沈棠宁昨天赶了一天的路,刚又与谢瞻缠.绵许久,这会儿筋疲力尽,不及他抽身便蜷缩在他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她睡着的模样娇憨可爱,一头乌发蓬乱地铺在枕上,脸颊红润,红唇微微嘟起,睡得甚是香甜,如一支春睡海棠娇艳欲滴。
欢愉的时刻总是短暂的,正是长久的分离,才显得相聚相融的这一刻有多么珍贵。
谢瞻盯看了她许久,揉揉她散乱在脸蛋的碎发,又轻轻抚摸她的鼻,眼,唇,时而低头缱.绻亲吻,她身子的每一处他好像都喜欢不够。
将她裸露在外的一对雪白可爱的足都掖进了锦被里,最后俯身在她额头上一吻,心满意足了,这才悄然离开。
出了营帐,姜磐上前低语道:“将军,在黑龙林中发现了宗瑁的踪迹。”
谢瞻淡应了一声,去了中军大帐。
待大帐中人悉数到齐后,主帅郭尚开始分配此次出击战的任务。
入夜后的三更时分,谢瞻和伯都率领一支五千人的队伍绕过黑龙林旁的野狐岭包围张元伦,郭尚和卢坤义率领五万人正面突袭张元伦的营寨,留下卫桓与其余将领镇守营寨。
傍晚,谢瞻嘱咐了谢睿几句,方领这两万士兵秘密离开营帐,向西而去。
有士兵发现谢瞻去的方向似乎并不是野狐岭,而是野狐岭西北方向的聚贤山,不由和伴当窃窃私语道:“咱们将军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咱们将军聪明绝顶,你见他何时走岔路过?”
他那同伴回道:“就算是咱们将军走错了,那位伯都将军也不会,将军怎么走咱们听命便是了。”
正所谓慈不掌兵,谢瞻治军极严,但也不是一味强权政治,他早年跟随耿老将军南征北战,深得耿老将军真传,在军中深孚众望。
凡他与张元伦对战,无不把张元伦打得屁滚尿流,百战百胜,是以他手下的将士平日里摄于他的威严,却又十分爱戴他。
差两刻钟三更时分,两万官兵与契人士兵顺利到达了聚贤山,向聚贤山上驻扎的三个营寨发起了突袭。
宗瑁没料到会被谢瞻找到自己的大本营,张元伦躲到黑龙林中龟缩不出,他本意是想放出张元伦的消息引谢瞻郭尚前去,待张元伦败后趁势绕到官兵背后一起包两人的饺子。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届时他将不费吹灰之力灭掉张元伦与谢瞻、郭尚。
半年前郭尚在追击宗瑁逃回西京途中亲眼看见宗瑁跳下悬崖,实则那已死之人并非宗瑁,而是由宗瑁的侍卫假扮而成的傀儡。
那日后宗瑁便四处狼狈逃窜,在太原、河北等地秘密收拢父亲宗缙的旧部,他自然不甘心就此成为丧家之犬,若非张元伦暗中作梗,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败在郭尚手中!
得知张元伦借兵东契,宗瑁悄悄潜入陇西,一直伺机寻找机会对张元伦以牙还牙,报仇雪恨,哪怕他死也要拉他一个垫背的。
只可惜……可惜,可叹!他终究是棋差一招,败在了谢瞻手中!
一阵秋风吹来,催动那树上黄叶簌簌而落,空气中四处弥漫着血腥之气,尸横遍野,在这寂寥深秋倒也算应景。
大势已去,宗瑁心下无尽悲凉。
想他乃父亲宗缙原配嫡子,八岁以前他的父亲亦不是什么威名赫赫的定北王,或是荼毒百姓的乱臣贼子,只是蓟州一个小小的千户。
那时他一家其乐融融,而他的童年无忧无虑,在父亲的教授下,精通骑射,为父亲所钟爱。
后来父亲得张元伦那狗贼赏识,一路平步青云。
也是自那后,他完全变了。
他变得不再爱他和他的母亲,流连花街柳巷,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妾,母亲抑郁而死后,他因为顶撞他的父亲被他亲手送到京都城为质,一质便是整整十二年。
为了保命,他不得不伪装成纨绔子弟,欺男霸女、章台走马、无恶不作。
谁曾知他当初也是满心赤忱,一心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少年郎。
第一次遇到沈棠宁是在城郊外的金鱼池。
那天是母亲康氏的忌日,他喝得酩酊大醉,倒在路边不省人事。
是沈棠宁和她的丫鬟们将他扶到凉亭的美人靠上,拿了自己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他醒后闻到那毯上淡淡的幽香,连忙追了过去,却只看到马车的帏帘飘起时,车上一个美丽温柔的侧影。
从那一天起他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沈棠宁。
从来没有女子敢招惹他,因为女人们都知道他不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
其实宗瑁心里也明白,沈棠宁那日之所以敢帮他,不过是因为不认识他罢了。
再后来,他回了蓟州,在宗缙的逼迫下娶了杜氏,再回京都时,她已嫁为他人妇。
他只是沈棠宁生命中的过客。
这样也好……
宗瑁刎颈自尽,鲜血溅在满地的落叶之上。
伯都走上前,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宗瑁啊,半响,叹了口气。
“我尝听闻,他登基之后,凡攻下城池,皆对手下士兵约法三章,赏罚分明,从不滥杀无辜,这也是为何他能在短短半年的时间之内便聚集了五万宗缙旧部替他卖命。说来,此人颇有才干,可惜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谢瞻没伯都那么多愁善感,在这一点上,伯都和沈棠宁倒有几分相似,他走到宗瑁的尸体旁,直接割下了他的首级。
宗缙害死了耿忠慎,他没能取宗缙这厮狗命,叫他轻易死了,拿他儿子的首级来抵债也是理所应当。
“这是何物?”
伯都从宗缙的胸口中摘下一物,仔细打量,似乎还是根女人的簪子。
谢瞻无意瞥去,忽地脸色难看起来。
还没等伯都仔细看清楚,谢瞻就蓦地从他手中将那物夺过,收入了袖中。
“女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谢瞻转身走了。
“不好!营寨被偷袭了!”
快行至清水河时,隔着远远便见河对面大火连绵,七个营寨几乎全军覆没,地上躺满了身穿红甲的官兵尸体,两伙人打得正酣。
谢瞻心猛地一沉,立时带头飞马奔去。
随着营寨越来越近,拖剌忽从身后拉住伯都,不让他再近前。
“拖剌,你做什么!”伯都皱眉喝道。
“将军,莫再往前了,”拖剌声音听着有些发颤,用契语说道:“您看那和周人厮杀的士兵,是不是咱们的人……”
伯都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看去,大吃一惊。
那群和周人正在厮杀的黑甲士兵,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手下们……
而那领头的士兵,则是他平日里颇为依仗的心腹图雷!
“契人反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这群卑鄙小人!!”
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爆发出一声怒喝。
紧接着,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向了伯都和拖剌,以及他们身侧的契人士兵。
谢瞻和伯都率领的这两万人当中,有三千契人士兵与一万余名官兵,适才与宗瑁一战伤亡不大,然而这五千名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契人士兵与官兵却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立即分开队伍倒戈对峙,一个个怒目龇牙,凶相毕露。
“执失伯都,你们契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卢坤义勃然大怒。
拖剌反问道:“你不必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们周人人多,怎知不是你们周人先动的手!”
两军各执一词,剑拔弩张,眼看一场大仗一触即发。
谢瞻拉满白虎弓对准伯都。
“执失伯都,你说!”他双目通红,厉声喝道。
伯都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拖剌,毫无畏惧地迎上谢瞻冷厉的目光
他对天起誓。
“我执失伯都以天狼神的名义起誓,背信弃义,袭击军营之事绝非我与汗妃所为,否则便叫我永世不知自己的身世真相,死无葬身之地!”
谢瞻死死地抓着弓弩上的弓弦,额头上青筋暴起。
弓弦不堪重负,眼看就要射穿伯都的心脏,谢瞻怒吼一声,忽地转身射去,那箭矢射入了远处一个契人的心口之中。
“走!”
郭尚命在清河水河畔驻扎了五万大军,离开前留下一万余名士兵守营寨和粮食。
如今营寨被人拔了,粮草被烧毁,卫桓身受重伤,所幸谢瞻和卢坤义来得及时,图雷一见援军过来,毫不恋战,抢在伯都之前开口喊道:“伯都将军,图雷幸不辱命,咱们赶紧撤退吧!”
说罢竟率先逃之夭夭。
拖剌拉住伯都急道:“将军!事到如今,咱们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还是逃命要紧,回去找图雷算账吧!”
伯都说道:“此时逃了,岂非坐实了我们反水之名?!”
突然想到沈棠宁还在军营之中,生死未卜,霎时脸色雪白,心口竟一阵痉挛悲恸。
“她还在军营之中!”
伯都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刚走了没两步,颈后忽地一痛。
拖剌从后面打晕了伯都,趁着谢瞻和卢坤义还没反应过来,也不敢再去管图雷了,领着两千人迅速悄然离去。
第72章
平凉,节度使府。
小雨绵绵,沿着翠绿的芭蕉叶“滴答”而下。
沈棠宁坐在窗下的书案上看医书,正看得入迷之时,忽有人来报节度使回来了。
沈棠宁又惊又喜。
她还以为谢瞻没有两三个月绝回不来,没想到她刚才从庆阳回来不过七八日,谢瞻便凯旋。
也不知这次张元伦等叛逆是否被尽数剿灭,一想到或许再过不了多久两人便能一同回京都看望女儿和家人,沈棠宁心里就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她连忙放下书迎出去,却被长忠告知谢瞻已去了书房。
“世子说寻您有事,请您去书房一趟。”
沈棠宁微微一怔。
这偌大的节度使府中,除了仆从们便只住着谢瞻和她两位主子,若谢瞻有何要事,回房和她说不就成了?
沈棠宁心里疑惑,却也未曾多想,随着长忠去了书房。
谢瞻背对她站在书案前。
或许是沈棠宁天性敏感,她甫一进门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书房内气氛的凝重沉闷。
“阿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沈棠宁轻声问道。
“一个月前,你在何处?”
“我自然是在府里……”
“满口谎话!我问你在何处,你还不说实话!”
谢瞻猛地转身喝断她的话。
沈棠宁瞪大双眼,呆住。
眼前的男人,冰冷愤怒的目光是如此地陌生,他的眼珠子上布满了一根根的红血丝,眼底乌青,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发髻凌乱,看上去甚至有几分邋遢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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