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陆太后私生活放纵,与不少朝臣有私,得到太后宠幸的,都能在短期内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陆太后看中了王宿卿的才干,有心重用他,暗示其入卧内侍寝,并许其以高官厚禄。
王宿卿端正持己,不屈于太后淫威,婉拒了太后,以至遭受冷遇,并因南朝客卿的身份,处处遭到朝臣的猜疑排挤。
三公主见王宿卿受人排挤,便想让他做自己的驸马,以自己的身份帮他在北朝站稳跟脚,在不知这段内情的情况下,便去请求太后把自己赐婚给他。
陆太后闻言大怒,以为王宿卿是看上了年轻貌美的三公主,嫌弃自己年老色衰才拒绝了自己,不仅不答应三公主的请求,还故意把她许配给了残疾的梁王世子。
三公主不满意这份婚事,抗拒强烈,本想逃婚去洛阳投奔元谕,却被太后的人抓了回来。
她在皇帝跟前哭诉,求哥哥救救她。可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元晔对陆太后的决定也无可奈何,只能安抚妹妹,让她暂时忍耐。
三公主大婚之日,王宿卿也离京赴边为将。
王宿卿本是儒生,在军中郁郁不得志,不到一年就病死军中了。
自此之后,三公主心性大变。
放浪形骸,纵情声色。
她游走于权贵重臣之间,谋取政治利益,成了京城有名的交际花,只待有朝一日可以推翻陆太后,为所有丧命于她手中的冤魂报仇雪恨!
也为她那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已随风而去的爱情。
……
明锦听完后,心中震惊不已,那些年她不在京城,不曾听闻这些宫廷秘辛,实不知三公主和陆太后还有这般的恩怨。
曾经沧海难为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是那个人,跟哪个男人好都无所谓了。
因为曾经的爱情太过痛苦,所以只能用一段又一段新的感情来冲淡过往的记忆,在醉生梦死中麻痹自己。
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可在梦醒的那一刻,最刻骨铭心的依旧是那个人,以致清醒时愈发痛苦。
她今日忤逆太后,一心求死,无非是因为心已陷入绝境,无法自救了。
明锦听闻这样的往事后,心中已然清楚,她再劝亦是无用,公主这辈子,注定是不能跟梁王世子好好过日子的。
元季遥自嘲一笑,“与其说她憎恶我,不如说她嫉妒我,她嫉妒我年轻,嫉妒我有爱。像她那种被权力支配的女人,从来没有拥有过正常的感情,她没有发自真心的去爱过人,也没有人真心实意地爱过她,所以她嫉妒我有爱,于是百般折磨我。”
明锦叹了口气。
“明锦,你拥有那么多的爱,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明锦抬起头,有些茫然。
三公主已经疲惫的阂上了眼眸,静静睡去。
公主家令很快带着三公主回去了公主府,后来,京城就再不见曾经风华绝代的三公主了。
*
长春殿。
此番变故之后,陆太后怒火攻心,身体便又垮下去了。
王芸儿端来汤药,服侍她用下。
陆太后黯然道:“没想到现在连元谕都改投皇帝阵营了。”
她对他那般尽心抚育,视如己出,他竟也会背弃她,果然权利场上无母子。
王芸儿道:“归根结底,太后还是吃亏在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陛下与诸王纵是太后一手养大,可到底没有血缘,他们背后各有母族,即便尊太后为嫡母,又岂会真心视太后如生母?”
陆太后闭了闭眼,“成也祖制,败也祖制,我靠杀母夺子走上这权力之巅,却也因没有亲子,而处处受制于人。”
王芸儿道:“所以太后才要让陆氏女生下亲生儿子,不再重复自己的路。”
“如今丽华已废,我必须保顺华登上后位,可她要做皇后,就不能生子。”
陆太后重重锤了一下床榻,难道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就是一代又一代陆氏女的宿命吗?
“你还要再选陆氏女入宫吗?”
陆太后摇摇头,“那些还太小,我等不及她们长大,必须有其他人替顺华生子。”
王芸儿眼神一动。
陆太后目光阴沉,皇帝的态度很清楚了,他不会让任何陆氏女生下龙嗣。
干涉他人命运,就要承担他人因果,他们既联手谋害陆丽华,让她彻底丧失生育之能,那就要有人代替陆丽华去生育。
“今晚,就把明锦送上皇帝龙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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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风起雪漫
下午的时候,天色又阴沉了起来,不多时,细碎的雪花纷纷落下。
屋中,火炉烧的正暖,明锦脱下外裳,掸去落雪,坐到炉边烤火,身上渐渐暖和了起来。
“我收到陆丽华被驱逐出宫的消息了。”
不知何时,一身黑衣的陆沅止悄无声息出现在她的屋中。
明锦吓了一跳,见四下无人,便又去关紧了窗户,拉着她在火炉边坐下。
“她还好吗?”
“你还关心她?”陆沅止嗤笑了一声,“放心吧,死不了,纵是弃子,也是陆氏的女儿,不至于苛待她。”
明锦勉强扯了扯嘴角,“我好久没收到你的消息了,你去哪里了?”
“我替师父去处理了一些事儿,你这边情况如何?”
明锦摇摇头,“我在宫里也没有什么头绪,皇帝很谨慎,对大臣都是一视同仁,实在难以捉摸。不过陆修投毒之事,让皇帝和太后的博弈恐怕要加剧了。”
三长制确定后,改革中最艰难的土地问题就算解决了。皇帝已经没有需要太后唱白脸的地方,不需要再捧着陆氏做戏了。
太后本以为陆氏女可以诞下太子,才助力皇帝完成改革,可如今陆丽华被废,陆氏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完全被皇帝给利用了。
陆修在宫里投毒,到底是想毒死陆聿还是毒死皇帝都不好说,毕竟陆氏担忧皇帝卸磨杀驴,极可能先下手为强。
陆太后这种在权力的刀尖上舔血的人,早已没有了正常人的感情,牺牲个侄子侄女对她来说跟死个阿猫阿狗差不多,毕竟陆氏庶子女多,总有孩子在长大,随时可以替代他们。
只有嫡出的陆聿才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她倒不信陆太后想毒死陆聿,但是太后一定是非常想弄死皇帝,为了除去皇帝,牺牲陆聿也犹未可知。
陆沅止若有所思,“投毒案这么匆匆结案,极可能是因为牵连到了太后,三长制推行后,太后手里最后一张牵制皇帝的底牌也没了,弄死皇帝的方法又不可行,她现在必然非常急切的需要控制皇帝的继承人,来制衡皇帝。”
“可皇帝似乎并无让任何嫔妃生育子嗣的打算,他不会给太后这个机会。”
“皇帝和太后之间,现在已经是你死我活之争了,或许我们动手的时机要提前了,皇帝若是有清算陆氏的打算,魏长风的身份,极可能成为陆氏覆灭的导火索,届时,哥哥必死无疑。”
明锦心里一咯登。
这时,屋外传来小宫人的声音,“崔才人,太后用晚膳的时间到了。”
陆沅止立刻隐于暗处。
明锦拉开门,外边的雪已经下大了,地上白茫茫一片,小宫人正搓着手站在门外,她回首望了望屋内,已经看不见沅止的身影了,转身合上了门。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
外头大雪纷飞,长春殿已然是和煦温暖。
今夜的晚膳上,又多添了一道羊羹来为雪天驱寒,明锦亲自盛了羹汤,捧给陆太后。
陆太后在病中,食欲不振,只尝了一口后,便吩咐明锦再盛一碗,“今晚这道羊羹做的不错,下雪天寒,你端一份过去,给陛下暖身驱寒。”
明锦点了点头,接过内监递来的食盒,盒底有一巴掌大的青铜小火炉,盛出来的羊羹被置于炉上,这样一路送过去,也不至于凉掉。
雪势不减,明锦提着食盒往太和殿走去。
徐贞风依旧痴痴在殿外候着,落寞可怜,明锦看着她,叹了口气,进殿给皇帝送汤。
皇帝正在用膳,明锦徐徐下拜道:“奴婢奉太后之命,来为陛下送汤暖身。”
元晔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嗯”了一声。
明锦上前打开食盒,羊羹的香味溢出,惹人垂涎。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将羊羹盛出摆在了他面前。
元晔端起汤碗,那汤还是热的,捧在手心便有一股热流涌动,他没有马上喝,只问她,“太后让你端给我,你便端来给我,不怕有毒吗?”
明锦一怔,经过陆修投毒案之后,他确实应该谨慎一些,不过太后也不会丧心病狂至此,公然给皇帝下毒。
“我亲眼看见太后也喝了的,不会有毒。”
元晔淡淡一笑,默然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着汤,那一刻,他想,哪怕是毒药,只要是她捧来的,他也会甘之如饴。
明锦脸色懵懵的,觉得他有些奇奇怪怪。
一碗汤很快就喝完了,明锦便准备再收拾了碗回去覆命,将要起身时,元晔却握住了她的手。
“你还要走吗?”
他刚喝了汤,手心暖暖的,明锦清晰的感觉到他皮肤滚烫的温度,她如被刺猬扎到一般立刻抽回了手。
“奴婢要回去跟太后覆命。”
元晔看着她,“太后不会想要你现在回去。”
明锦抬眸,二人四目相对,他那暗沉深邃的眼神,浓烈的好似殿外的夜,有大雪纷飞。
“可是,我该回去了。”
元晔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忽然一股热意上头,神情瞬间一滞。
明锦见他面色不对,试探道:“陛下?”
元晔攥紧了手指,羊羹的暖意散开,身上渐渐有了火烧之感,他心头一凛,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太后没下毒,却是下了另外的东西。
他以为今夜太后让明锦过来,只是先试探她的态度,没想到她是想强行逼迫他们成事。
“我有些热,你去把窗户打开。”
明锦见他面色有些红,只当是羊肉性热,殿中地龙又烧的暖和,他吃了羊羹,体燥上火,内有不适,便去开了窗户。
细碎的雪花漫涌而入,微凉的风吹的人清醒。
明锦回头看着他,“陛下,这样好些了吗?”
元晔端坐在案边,竭力克制着那股燥热,他看着窗边的小女郎,在她身后,风起雪漫。
那一瞬,他恍然如同回到在铜雀台行宫那一夜,夜来风雪,他背着她登高赏雪,那时他们的距离有多近,天亮时,他们的距离就有多远。
美好的梦境,总是在最绚烂那一刻被戳破,而他在最爱她的时候,被她当头一棒。
他看着她,想着那一夜把她拥入怀中的情景,那满怀娇软的感觉至今不散,惹得身上的热血翻涌上头,他竟不由自主道——
“我没有碰过陆丽华。”
明锦一滞,虽然她大约也猜到了,可他为什么要现在跟自己解释这个?
“我没有任何女人。”
元晔垂了垂眼睫,像一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
前世,他并不会为她不近女色,他有很多嫔妃,很多孩子,每一个都宠爱有加,一视同仁。
他以为冷落她、疏远她,去宠爱其他女人,她就会嫉妒、会吃醋、会争宠。
可他错了,她不在乎,她不在乎他宠幸谁,不稀罕他的爱。他越是这样,她反倒越是憎恨他、厌恶他,最后折磨了她,也折磨了自己。
她永远不会相信他爱她,她只会恨他,恨他为什么不爱她也不肯放过她?
重生后,他便再不碰任何女人,一心一意等她长大。
现在她长大了,心里却没有他了,再也不是那个闹着要嫁给皇帝哥哥的小女孩儿了。
“阿锦,这一世我只会有你一人,我们都别再彼此折磨,我们就好好在一起一辈子好不好?”
明锦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陛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元晔眼中遍布血色,神情僵硬,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想要你。”
明锦睁大了眼。
他极力压制着自己濒临崩溃的声线,问她,“太后派你来送汤,你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明锦看着他那越来越怪异的神色,茫然摇摇头。
“你来了,我以为你是同意的。”
明锦愈发茫然,“我,我同意什么了?”
元晔抬手,示意她过来。
明锦忐忑不安的向他走去,一步一迟疑。
元晔碰了碰她的手,小女郎柔软滑凉的手摸起来好像一块软软的豆腐,碰到一点儿,就渴望碰触更多。
虽然是很短暂的一下碰触,明锦却被他的手指烫的一阵颤栗,暗想,皇帝不会是发热了吧?她刚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却被元晔一手攥住。
明锦身上涌过一阵电流,她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元晔紧紧攥住。
他的手指烫的惊人,透出不寻常的热情,下一刻,竟拉着她的手往身下探去。
明锦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后,又惊又怒,猛然甩开他的手。
“你疯了!”
元晔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此时此刻,他算是彻底相信她是真的不谙人事,跟陆聿什么都没做过了。
明锦心绪复杂,此时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他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太后在汤里加了东西。”
元晔看着她,她怎么还是这么单纯,跟前世一样好骗。
“你难道就没疑惑太后为什么要让你来送汤吗?走了一个陆氏女,自然需要有人来补上这个空位。”
明锦愕然,那汤太后喝过不假,可食盒递到自己手上时,不止经过了她一个人,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出了问题。
大意了。
太后让她来送汤,实际上,她自己才是那道真正要送给皇帝的汤!
明锦气急败坏道:“你明知太后用心不纯,你为什么还要喝?”
“你让我喝,我才喝的。”
“有毒你也喝吗?”
元晔竟是笑了——
“毒死我,你也活不成,有你作伴,死又何惧?”
明锦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知道放了那种东西你还喝,你就是存心的。”
“我乐见其成。”
“无耻!”
“我是世人眼中的明君贤主,可唯独对你,不想君子。”
他想要她,如饥似渴。
过往总想着在她面前扮好一个正人君子,一个大度英明的君主,想要对她有足够的耐心,让她慢慢爱上自己。
可是他错了,征服她,从来不需要君子,那样只会惯的她恃宠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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