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的哥哥,也是她的爱人,从一个人身上,得到了双倍的宠爱,她何其有幸。
明锦拉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那里温暖柔软,跳动的平稳从容,她一字一句,如实相告。
“我知道,从入宫前我就知道,魏长风是你,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你。”
陆聿身躯一震,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那平稳的心跳声还残留在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明锦不解地望着他,在不确定她心意的时候,他尚能大胆地对她袒露爱意,如今知晓她的心意后,他为何反倒退缩了?
“我是为了你,我都是为了你才入宫的,其实那一次你替皇帝挡剑中毒,我给你拿解药时,就已经跟沅止有了联系。”
陆聿愕然看着她。
明锦继续道:“沅止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我,我知道皇帝让你背负魏长风身份是为了操控你,利用你,就想和沅止里应外合对付皇帝,让你摆脱这个身份,清清白白做人。”
“法云寺那一夜,我是故意那样对你,就是为了刺激你离开我,降低皇帝的警惕,这样我才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入宫。”
“可我们没有料到沅止的师父竟是元显,没想到我们一直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以至造成今日的局面。”
陆聿呆呆听着,宛若入定般一动不动,思绪却是狂风乱舞,忽然想起二人在法云寺那一夜,她对魏长风说的话。
——我要你帮我杀了皇帝。
——要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杀了皇帝,我就跟你走,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她知道,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她知道她面对的是谁,她那些话都是说过自己的,她爱的一直都是自己。
那时她就已经告诉过他了,等除掉皇帝,还他自由后,她就会和他一起浪迹天涯,永不分离。
那一刻,陆聿顿觉漫天乌云尽散,豁然开朗,通体难以言述的畅快释然。
明锦见他没有反应,便有些急了,“哥哥,你骗了我,我也骗了你,我们扯平了。”
陆聿回过神,看到她破碎的泪水时,张臂将她拉入怀中。
明锦眼神瞬间一黑,他的手掌扣住她的后颈,高大的身影覆了下来。
汹涌的感情山呼海裂般呼啸而来,将陆聿淹没在一片汪洋,压抑已久的感情再难克制,他对着她的唇重重吻了上去。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风卷起簌簌残叶,萦绕盘旋在他们身边,叶叶缠绵,相依相偎。
明锦笑着,眼泪却打湿了他的脸。
下一刻,她的身子忽然一轻,已被陆聿扣腰拉到一处隐蔽的假山后。
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后,陆聿不再隐藏对她的渴望,刚刚那短暂的一吻,似乎并不能满足他长久以来对她压抑的感情。
明锦背靠着山石,陆聿单手把她的身子托起,对着她的唇,再度吻了上去。
这个吻,比刚刚那个更加霸道、激烈、凶猛。避开来往宫人的视线后,他便愈发忘乎所以,迫不及待,长驱直入的侵入她的唇齿,将她的气息完全包裹掠夺。
明锦娇嫩的后背被假山那凹凸不平的石头硌得生疼,双臂不由自主地攀爬上他的脊背,全身绷紧,四肢颤动。
陆聿的手臂越收越紧,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揉进身子里。
明锦喉头发紧,眼泪不住滑落嘴角,酸涩微苦。
他终于证实了她的心意,而她,则是走过两世的时光,经历生死轮回,沧海桑田,才换来一个跟他再度相拥的机会。
“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遥远时空,我一定深深爱过你。”
明锦哽咽着。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无论他是陆聿还是魏长风,她都会爱上他,一次又一次,坚定不移的爱上他。
……
假山内都弥漫着靡靡情乱的气息,二人情正浓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明锦心下一惊,避开他的唇,提醒他,“有人来了。”
陆聿对此置若罔闻,似乎一点儿都不怕被人撞破,直接以吻封口,让她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明锦“唔”了一声,假山内空间促狭,二人在这洞中忘乎所以,想要彻底拥有彼此。
就在明锦的意识近乎完全迷离的时候,一道声音唤回了她的神志。
“大哥?”
陆顺华站在洞口,愕然看着沉醉忘我的二人,语气都变得结巴了。
“你,你们……”
明锦背上激起一层冷汗,转瞬便恢复了清醒,她咽了咽唾沫,脚趾蜷缩成一团,身子也开始发抖。
陆聿察觉了她的紧张,侧头看了陆顺华一眼,丝毫没有偷情被撞破的尴尬。
明锦的身子软了下来,缠在他身上的手臂也缓缓滑落。
陆聿背对着陆顺华,眸底一片暗色,一阵窸窸窣窣的动作后,便又恢复了那衣冠楚楚的清贵模样。
随后,面无表情的离去。
明锦穿好那不知何时已被褪去一半的衣衫,尴尬地低下头,躲避着陆顺华的视线,也随之而出。
独留陆顺华,犹在震惊中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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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死不足惜
密室中。
四面封闭,光影低沉。
一高一低的两道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对峙着。
陆沅止手上被戴上了镣铐,又被封锁的身上几处大穴,确保她使不出武功,在与皇帝独处时无法出手伤及皇帝。
元晔抬了抬手,示意她落座。
陆沅止没有反应。
元晔默了片刻,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拉起了她的手腕。
陆沅止十分抗拒皇帝的碰触,却因穴位被封锁,使不出太大力气,挣不开皇帝的钳制。
元晔叹了口气,“我说不用戴这劳什子,太师却非要把你锁起来,现在,让我帮你解开吧。”
说着,就从掌心亮出了钥匙。
陆沅止别过头,对皇帝的虚伪表演十分厌烦,冷声道:“我不需要你假惺惺。”
元晔坦然面对她的敌意,不紧不慢地帮她开着手上的镣铐,“你是先帝许诺的皇后,有着与皇帝并肩齐位的身份,岂能以阶下囚的方式待之?”
听了这话,陆沅止恨不能用镣铐的铁链勒死他,“谁稀罕做你的皇后,一想起那个身份,我就恨之入骨,几欲作呕。”
元晔不以为意地将镣铐扔在一旁,从容道:“爱与恨都是生命力的表现,是爱还是恨,都不过是在一念之间。”
陆沅止淡漠讽刺着,“前世你那么恨明锦,就是因为你爱她,可她偏又不爱你,你对她又爱又恨,因得不到的执念,而憎恨爱她的自己。所以,你宁愿毁了她,也不放开她。”
元晔被戳中痛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在她对你的转述中,我竟是这般面目全非的模样吗?”
“难道你还在自我洗脑自己是因为爱她、保护她才折磨她的?”陆沅止冷笑,“你觉得她是因为爱你才恨你?有多爱才有多恨吗?不,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们对你只有纯粹的恨,憎恨你的残忍、你的无耻、你的无道造成了我们悲惨的人生。”
陆沅止凤眸冰冷,斜睨着元晔。
她故意以言语刺激元晔,就是想逼他动怒、让他破防,最好是能一怒之下杀了自己,让她担下所有罪责,不要再追究陆聿的问题。
可他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反驳解释什么,他的神色依旧坦然从容,掌心慢慢拨动着那串流珠,仿佛已经没有什么能再打击到他。
“沅止,记住你此刻憎恨我的心情。”
陆沅止一怔。
元晔望着她,“我从来都没想过让你谅解我,理解我。我不让京兆王隐瞒你的身世,就是为了让你恨我、想杀我,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想做我的皇后了。”
陆沅止见他不装了,跟自己露出本性了,语气也愈发刻薄。
“那真是恭喜陛下得偿所愿了,我现在真的非常恶心你、厌恶你,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元晔望着案上的沉香炉,一言不发。
当年,让元显告知陆沅止的身世时,他不是没有过担忧,他也害怕沅止得知自己本来的身份后,会想认祖归宗,会想做皇后,过安逸富贵的生活。
可他不想让她做皇后。
所幸陆沅止自幼遭逢坎坷,非一般世家娇养的贵女可比,她有着自我的远大报复与理想,并不甘于做一个男人身后的女人,哪怕这个男人是皇帝。
相反她嫉恶如仇,敢爱敢恨,有仇必报,不因对方身份显赫而怯懦退缩,也不因对方身份卑微而耀武扬威。
对伤害她的人,她必要除之而后快,哪怕这个人是皇帝,她也一视同仁。
如果不是这颗始终如一憎恨他、想杀他的心,他早就让元显秘密解决她了。
“沅止,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让你做我的皇后。”元晔坦然道:“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着你来杀我,这一切都是我布好的局,只等你入局。”
“阿锦说的不错,你们都是疯子,而且有病。”陆沅止愤然道:“你明明早就通过师父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我,为何还要把我们当猴一样耍?”
元晔脱口而出——
“因为我想让你活。”
陆沅止脑中轰然一声。
元晔看着她,问她,“阿锦应该把我们的前世过往都告诉你了,可在她的回忆中,你可曾听到一个关于你的字?”
陆沅止一懵,不错,明锦转述的经历中,确实没有她的存在,如果明锦前世不是陆氏女,那前世的她又在哪里?
“因为在她入宫之前,你已经死去多年,成了陆氏的禁忌。”
元晔一字一句告诉她,却带着令人恐惧的凉薄杀意——
“前世,你不曾长至这般大,你早已死于洛阳的流民之乱。”
前世,陆鉴担任洛州刺史时,在任时胡作非为,致使民怨沸腾,他便在流民起义时浑水摸鱼,安插亲信谋害陆沅止,造成陆沅止死于流民之手的假象,让陆鉴自责愧疚。
这一世,明锦从未到过洛阳,这也是他的私心,他不想让明锦去洛阳,他怕她在洛阳会回忆起前世和陆聿的往事。
陆沅止头皮发麻,难以置信,“前世,是你害的我?”
元晔叹了口气,“沅止,谁和谁不是骨肉?即便我不想让你做皇后,你也是我的表妹,我又怎会忍心真的让你去死?可朝堂的残酷,让很多事并不以我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我只是想弥补一些前世的遗憾,我想让你这一世平安长大,好好活下去。”
陆沅止情绪近乎崩溃,原来现在的她,本就不该存在。
她眨了眨眼,眼睫上缀着一串晶莹的泪珠,她突然抬起头问元晔。
“如果我出生时,没有被师父带走,而是留在了陆氏长大,你还会跟前世一样杀我吗?”
元晔眼神微动,然后,一字一句,以冷静理智到近乎残酷地声音告诉她——
“如果你没有被成功偷走,并且平安长大,我依旧会在你成为皇后之前,就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陆沅止毛骨悚然。
*
后园中。
陆聿转身离去,明锦也胡乱收拾了仪容,往和他相反的方向而去。
二人都是一副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陆顺华回过神后,立刻拔腿追上陆聿,张臂挡在了他面前。
“大哥,你别走。”
陆聿神色不耐,冷冷道:“让开。”
陆顺华不让,手足无措地拉住他的衣袖,阻止他的脚步,“大哥,你们刚刚在做什么?你们怎么可以……”
陆聿表面云淡风轻,若无其事道:“你都嫁人了,看不出来我在做什么吗?”
陆顺华依旧难以置信,她不停眨着眼,语无伦次道:“明锦姐姐不是因为拒绝你才入宫的吗?你们现在怎么又搞在了一起?大哥一向立身清正,怎么能做这种不忠不义之事?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她勾引的你?”
勾引?
陆聿目光陡然一沉,他回身看着陆顺华,突如其来地对她说了一句,“丽华在石窟寺应该很寂寞。”
陆顺华心里一咯登,脸色瞬间煞白。
陆聿面无表情,一字一句提醒她,“如果你不想去陪她,就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否则,我不能保证你的下场会不会比她更惨。”
“大哥,你……”
为了维护明锦,他竟然威胁她。
陆顺华脸色涨红,眼泪在眼池打转。
她知道她只是个庶女,比不上他嫡亲的妹妹,她也始终恪守本分,不敢妄想自己在他心里是多独特的存在。
可毕竟血浓于水,这么多年了,他待她就真的没有半分兄妹之情吗?
“大哥,你知道我没有私心,我们才是亲兄妹,我都是为了你好。她现在是宫中女官,你是皇帝近臣,我不想看你做错事,不想你和陛下有嫌隙,不想让她毁了你。”
陆顺华哽咽了,字字推心置腹。
陆聿眼眸低垂,淡声道:“她没有毁了她,是她拯救了我。”
说完,便转身离去。
陆顺华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不争气地滑落,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眼神陡然一狠,转身又往浣衣局而去。
……
明锦刚刚回来。
陆太后没醒,皇帝又在审问沅止,现在没人有时间搭理她,她便回来继续洗昨日没洗完的衣服。
陆顺华来到浣衣局,看着明锦在井边打水,眼神阴沉。
“你可真是心大,你知道你做那些事,够你死多少回吗?”
明锦往洗衣盆中倒着水,顺手撩了一下头发,不以为意道:“知道啊,您是贵人,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下等宫婢,您要杀我简直易如反掌。可是,今日之事,你全看到了,你若对我出手,陆聿会饶了你吗?”
陆顺华眼角抽了抽,她快步走向明锦,揪着她的衣襟,恶狠狠道:“别再接近他,你比谁都清楚他为什么憎恨常氏母女,不要伤害他,不要把他变成跟陆鉴一样的人”
明锦眼神动了动,当年,陆鉴在宫中与常氏私通,常氏因此怀上陆丽华,气的兰陵长公主早产,精神失常。难道,她也要让陆聿变成像他父亲一样,他最厌恶的模样吗?
“这一次,我会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如果再有下次,我会亲手撕了你。”
陆顺华狠声威胁。
明锦怔怔看着她目露凶光的模样,竟有一瞬觉得不认识她了。曾经温纯乖巧的心机小白兔,在面对陆聿的问题上,却宛如一头张牙舞爪的嗜血野兽。
她毫不怀疑,此刻她只要敢说一个不字,陆顺华就会立刻咬断她的脖子。
“你就那么怕陆聿出事,你在这宫里没了靠山吗?”
“他不是你的亲哥哥,你当然不心疼。”陆顺华冷冷道:“因为你在利用他,所以想当然的以为我也只是在利用他,而罔顾了人伦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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