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出狱
皇上有一瞬间的动容, 随即又想起了汝王爷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
——皇上今日早朝的魄力,倒让我想起皇兄昔日的模样了。此事兴许还得有一番波折。皇上若想让此事达成,意志需得坚定不移才行。
这话让皇上的触动颇大。
自从即位以来, 臣子们总私下议论他行事不如父皇, 就像当初父皇在位时,他们总说父皇不如皇祖父一般。
父皇的心里,皇祖父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而他的心里,父皇却成了那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如今听到汝王叔说他行事像父皇, 他自然激动。
如今面对母后,也更有了底气。
“母后, 此一时彼一时。何况,慧太妃当初也未做什么不恰当的事情,只是父皇偏宠,底下的狗腿子拜高踩低而已。说起来,清河妹妹当初还救了琴心一命。”
“你还敢提那个贱人!”太后闻言盛怒:“要不是那个贱人,芙儿怎么会……我都怀疑这个贱人是不是被清河收买了!”
皇上眼底一黯,“母后不喜欢, 儿臣便不提了。母后好生歇息, 儿臣忙完给长宁郡主赏赐一事, 再过来看您。”
“你……”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皇上站起身来, 不再看太后一眼,转身出了门。
外头寒风吹在脸上,皇上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真实感。
一直以来,父皇是他心中的一座山, 不可逾越,母后是压在他背上的一座山, 不可违抗。
今日才发觉,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可的。
此后,皇上举一反三,雷厉风行。
五天后,黎丞相的冤屈被洗清,黎家被无罪释放。
站在尘封已久的丞相府大门前,黎家众人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做梦都没想到,咱们竟还能出来。”
大门从里面打开,黎半夏与周景之站在门口,老管家准备好了火盆摆在地上。
“跨过火盆去除霉运,浴火重生平安顺遂!”
里头的下人正忙着收拾屋子,听到动静一脸激动地看了过来。
都是熟悉的面孔,仿佛他们只是出了一趟门,转身便回了家。
“好。”
黎丞相率先跨了火盆进了屋,管家笑着迎了上来。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只是目光触及黎半夏时,却都是一愣。
怎么半夏这个黎九姑娘,竟成了长宁郡主呢?
黎大老爷率先给黎半夏行礼,“给长宁郡主……”
行到一半边被黎半夏制止了。
“大伯父,你这般见外做什么?”黎半夏挑了挑眉:“难不成大伯父是想向我讨这些年的抚养费?”
“不不不……”黎大老爷赶忙摆手,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诶,哪能呢。”
众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本尴尬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黎半夏走到黎四夫人身边,轻声道:“四婶婶,十二弟半个月后会回京。”
黎四夫人有少许拘谨,道:“多谢郡主。”
“四婶婶还是唤我半夏吧。”
黎四夫人笑了笑,“好。”
黎半夏看了黎四夫人一眼,这位四婶婶性子静,往日在府里也没什么存在感。可经过这一遭,黎半夏却觉得她是这几房里最通透最沉得住气的那个。
“四婶婶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黎四夫人摇了摇头:“我之前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过,我知道你并非黎府的血脉。”
“四婶婶是如何得知的?”
黎半夏还挺意外的,按理说,祖父没理由越过其他人,单独告诉四婶婶。
黎四夫人细细看了她一眼,道:“原本你我之间也有机会有一段母女情。”
“嗯?”
“十几年前,公爹说要带个女娃回府抚养,记在我和你四叔的名下,我应了。可没过多久,公爹却又变了卦,说不必了。期间,黎九患了重病,去江南静养,原本有消息说是活不成了,后来又说遇上良医,身子痊愈了,还说求了道士改了个新名字。两桩事撞在一起,我当时便有所怀疑。
再后来,三嫂带着你回了府,府里人都说你是长开了,我因着存了个心眼,一眼便瞧出来,你不是原来的黎九了。”
“四婶婶果真厉害。”
黎四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算不得什么。”
她顿了顿,又带着些许担忧道:“你娘……我是说三嫂可还好?怎么不见她?”
黎半夏:“四婶婶放心,我娘好着呢。郑夫人来了,她在花厅招待呢。”
“这么快就有客了?”
“可不是。”
后宅有女客人到访,前厅的男客人自然也少不了。
黎丞相与几房老爷洗漱后,略微修整一番,便去前厅招待了。
回府第一天,黎府的门槛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黎半夏与周景之回了黎府,而周府这边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管家看着眼前的人,颇有些意外。
“柳太傅,您怎么来了?”
柳太傅风尘仆仆,昼夜赶路刚至京城,连家都没回,便直奔周府。虽然身子疲惫到几乎到了极限,但是柳太傅却觉得无比亢奋。
“半夏可在?”
“郡……”管家刚想回话,却被人抢了先。
“不在。”
俩人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陈神医。
他面色不虞,朝管家道:“你先去忙,我来跟他说。”
管家正愁不知如何应对柳太傅了,听了陈神医的话如蒙大赦,一溜烟便跑了。
“陈神医。”柳太傅一脸激动:“半夏如今在何处?我有极其重要的话要和她说。”
陈神医扯了扯嘴角:“什么重要的话啊?先说给我听听,看看有多重要。”
柳太傅愈发激动:“我这些天去了许多地方,我找到证据了!”
他边说边从随从背着的包袱里掏东西,“这是黎九在五岁的画像,这是六岁的画像。这个是黎三夫人带着黎九在江南看过的一个大夫的记录,瞧见没有,上面写了,药石罔顾,拒食一日后病故。”
他越说越激动:“还有这个,这枚金钗是清河的,你知道我在哪找到的吗?在西境的一处旅店。清河当年并没有在多弥的叛乱中丧生,而是逃到了西境。旅店老板回忆说,这枚金钗的主人当时快要生了。还有这个……”
陈神医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柳太傅,长话短说,你这些所谓的证据,究竟要证明什么?”
柳太傅深吸了一口气,眼底带着十足的激动。
“半夏是清河的亲生女儿!我确定,半夏就是清河的亲生女儿!”
陈神医噗嗤一笑:“你告假一个多月,辗转各地,就查出了这个?”
柳太傅一脸不满:“你笑什么?我这些证据都是非常充足的。”
“那又怎样?”陈神医挑了挑眉,“半夏就是清河的女儿,如今京城谁人不知?五日前,皇上册封了半夏为长宁郡主。”
柳太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神医:“什么?”
“柳太傅忙活了这么久,却得到了一个天下人人皆知的答案,真是枉费心机了。”陈神医面露讽刺之色:“她确实是清河的女儿,柳太傅极力想要证实这个,如今心愿达成,那又怎样呢?与你有何关系呢?”
柳太傅唇角抖了抖:“怎么会没有关系?按照时间线,她……她可能是我……”
“柳太傅!”陈神医打断了他的话:“重要吗?”
“为何不重要?如何能不重要?”柳太傅陡然拔高了音量,“没有比这再重要的了。”
陈神医冷笑:“你觉得重要,那你便不配!”
柳太傅闻言一甩衣袖,转身就走,“配与不配,你说了不算。”
“柳太傅,你要去哪?”
“与你何干?”
“柳太傅,你想去找她说?还是去找皇上说?”陈神医快步向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柳太傅,你哪来的脸?”
“陈神医!”柳太傅已然变了脸色。
“柳太傅不服?”陈神医轻嗤一声,“那我便与你分说分说,你究竟为何没脸。”
“以柳太傅您的性子,这般大费周章告假去查半夏的身份,那定然是心中有了确切的把握。
可你既然有了确切的把握,为何还要去查?你知道半夏最关切的事情是什么吗?你不知道半夏的处境吗?
黎府满门入狱,求助屡屡碰壁,念芙郡主惦记她夫君,太后虎视眈眈,京城随意一个芝麻小官便能百般为难她,稍有不慎她便是粉身碎骨,如此危险重重,哪一桩哪一件不比你去证实她的身份重要?你略施援手便能助益她良多,可你做了什么?
你应下她的请求转身又反悔,柳太傅,你有何用?
你对她的困境视而不见,离京去了外头找什么线索,等你找到所谓的线索,全京城都比你先一步知道,柳太傅,你究竟有何用?
你就不怕等你回京,她已被京城这些牛鬼蛇神吃得渣都不剩了吗?届时你的证据又有何用?
如今她自行解决了困境,你悠哉悠哉回了京,你哪有脸去她面前蹦跶?
柳太傅,你没用便罢了,还准备拖后腿吗?”
第88章 周到
柳太傅听着陈神医的控诉, 只觉得如同阵阵惊雷劈在心间,胸口疼得仿佛要裂开了。
“不……不是这样的……”
他又迟了吗?
他只是太过迫切地想要证明心中的猜想,这样他便能将一切向黎半夏和盘托出。
“我只是想拿出证据, 向半夏说明一切。”黎太傅本就疲惫不堪, 如今大受打击,竟有些站不住,“陈神医, 你可以说我没用,但你凭什么说我拖后腿?”
陈神医嗤笑一声:“少给自己贴金。你早就确定她生母是清河, 你此番离京,不过是想查她生父究竟是谁, 对吧?”
柳太傅面色一僵,刚想开口,对方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知道你不服气。那我便再说说,我为什么断定你拖腿。她生父是谁,重要吗?如今她破了局,黎家出狱,她晋封郡主, 与她生父是谁有任何关系吗?”
柳太傅深吸一口气, 想要说些什么, 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陈神医瞥了他一眼, 继续道:“此事已尘埃落定,坊间也并无异议,亦无人议论她生父如何。可你如今却要挑起这个话题,便是让她身陷流言蜚语之中, 甚至可能会被那些个小人趁机质疑身份,除此之外, 可有何益处?我说你拖后腿,你可服气了?”
柳太傅呆愣愣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
“我……”
陈神医又道:“凭半夏之智,你觉得她没有在生父一事上有过猜疑吗?可你看她在意吗?这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柳太傅,不管是与不是,结果都一样,她如今还是姓黎。”
柳太傅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
皇上再次违抗了太后,给黎半夏这个新晋的长宁郡主赐了府邸。
新府很大,地段很好,与汝王府比邻,斜对面是姜家族长——姜老太师的府邸。这样的待遇,生生把姜国公府都给比下去了,更遑论念芙郡主了。
黎半夏开府这天,皇上率百官亲至郡主府庆贺,还赏赐了不少镇宅珍品。
皇上这般带了头,臣子们自然纷纷效仿,送上了不少贺礼。
汝王爷送来的贺礼却在其中一骑绝尘,贺礼连绵数百米,两个时辰都没进完。
皇上都惊呆了:“汝王叔出手这般阔绰。”
众人也是满脸震惊,而且,这不仅仅是出手阔绰的问题。汝王府送来的贺礼红艳艳的,簇新的红布上还绣着类似于“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举案齐眉”之类的贺语。
“汝王殿下,今日是长宁郡主乔迁新居,又不是大婚,您这贺语是不是不大合适?”
“这……汝王殿下,这些布是不是之前给旁人装点新婚贺礼剩下的,您没细瞧就拿来用了?”
汝王扬了扬下巴:“哪能呢?我怎会把用剩的东西拿给半夏?这都是我花重金特意去如意坊定制的!”
众人愈发震惊:“啊?红布上的字也是特意定制的?”
汝王一脸骄傲:“那是自然!”
众人:“……”
在众人一言难尽的视线里,汝王勉强解释了一句。
“皇兄给我的信中交代了,若是清河有后,让我多加照顾。这些年我一直毫无作为,如今既然寻到了她,自然要好好补偿。别的不说,昔日出嫁的嫁妆,绝对是要补上的。”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面露恍然之色,“汝王殿下果真细致入微,考虑周到。”
只是真的考虑周到吗?很快便有眼尖的人看出不妥当来。
“咦。怎么有胶与漆,五色丝,合欢铃这些,还有……还有大雁?”
这么一提醒,更多的人意识到了其中的怪异来。
“咦,这些礼,瞧着不像是嫁妆,倒像是聘礼?”
汝王爷眼神一闪,没有说话。
旁人却忍不住问道:“汝王殿下是不是混淆了聘礼和嫁妆?”
汝王爷张了张嘴,准备搪塞几句,外头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汝王一个大老粗,哪分得清这些?”
众人抬眼看过去,来人是姜氏族老,亦是致仕已久的老太师。
这些年,太后与姜国公所在的姜府旁支身居高位,但是说起姜家,众人还是只认姜老太师这一脉。
姜老太师虽致仕,府中的后辈也未在朝中任职,只潜心发展学堂,门生早已遍布各处,这些年来威望不减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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