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半夏看得差不多了,将马车车帘放下,唤来秋梨,用细布替她包扎手心。
黎七有些吃惊:“九妹妹,你这手又没受伤,为何要包扎?”
黎半夏笑了笑:“七姐姐很快就知道了。”
待包扎好,黎半夏略等了等,这才往太子府去了。
她们俩到场时,殿中观礼的宾客都到得差不多了。
太子府的布置也稍显简陋,与上一次大婚根本没法比。
宾客们自然就此议论纷纷,突然见黎半夏与黎七进来了,顿时瞪大了眼睛。
黎七这个前太子妃竟然也来了!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黎七还跟在黎半夏身后,坐上了首席。
“这……这是不是不大合适?”众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
姜国公府前来送亲的人气呼呼道:“黎七乃戴罪之身,为何前来观礼,还坐于首席?来人,轰出去!”
黎七吓得不轻,身子猛地瑟缩一下。
黎半夏拍了拍她,以示安抚,随即扬声道:“姜世子好大的口气,说轰就轰,这可不是你们姜国公府。”
第90章 找茬
“你……”姜世子黑着脸道:“这也不是你长宁郡主府。”
“确实不是。”黎半夏点了点头:“可我也没像姜世子这般, 张口闭口便要将人轰出去呀。”
姜世子还想再说,却听黎半夏道:“况且,七姐姐今日来观礼, 也是皇上授意。至于坐于首席嘛, 本郡主实在担心七姐姐身份尴尬,所以向皇上请旨,让七姐姐与我同坐, 皇上允了。”
“你……”姜世子一噎,梗着脖子道:“还请郡主移步。你与念芙同为郡主, 且她今日已是太子妃,你怎可坐于她上首?”
黎半夏笑了笑:“姜世子所言有理, 只是,我的席位乃圣上指定。”
“什……什么?”
姜世子满脸震惊,其他宾客也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怎么可能?”
众人的视线都纷纷转向宫里来的内侍们。
为首的内侍点了点头:“长宁郡主所言甚是,昔日清河公主对太子殿下的生母有救命之恩,今日长宁郡主代母出席,理应居于上首。”
姜念芙气得发抖,若是此刻把喜帕掀开, 便能看到她扭曲的脸。
大喜的日子被这般怠慢, 还让她最讨厌的黎半夏带着黎七一起坐在首席, 这口气谁能忍?
然而, 这还不够,那位内侍紧接着又道:“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还请太子妃给长宁郡主敬茶。”
“什么?”
姜念芙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差点便直接将喜帕给掀了。还是太子察觉她的情绪, 及时拉了她一把。
“念芙妹妹莫气,只是给清河公主敬杯茶而已, 她今日代表的是清河公主。”
说话间,内侍已经端了茶盏过来,躬身道:“请新太子妃敬茶。”
姜念芙没接,那内侍又催了一遍又一遍。
“请新太子妃敬茶,切勿误了吉时。”
太子低声下气地劝道:“念芙妹妹……敬了这杯茶吧。”
内侍又说了一句:“太子妃,这是圣旨。”
姜念芙低了头,气呼呼地端起茶盏,往黎半夏的方向走去。
她双手奉上茶盏:“请长宁郡主用茶。”
黎半夏却没接,反而将双手在空中晃了晃,“真是不巧,昨日不慎伤了手,如今还握不得东西。七姐姐,烦请你替我接了这杯茶吧。”
黎七心口猛地一震,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黎半夏之前那句“姐姐急什么?急着喝敬茶?”是什么意思。
原来真有敬茶。
她也明白了,黎半夏的手明明没有受伤,却要女使替她包扎。
原来是为了这敬茶顺理成章由她来接。
黎七想通了这一些,赶在姜念芙反应过来之前,赶紧将茶盏接了过来,抿了一口。
“好茶。”
满堂宾客都惊呆了。
“这……怎么瞧着像是新太子妃在执妾礼?”
“没错。就是执妾礼。”
姜念芙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冲上去把茶盏抢回来,被喜娘及时按住了。
内侍扬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太子赶紧连拖带拽,把姜念芙扶了进去。
——
寿康宫。
得知喜宴上的种种后,太后气得脸色铁青,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事已至此,姑母消消气。”姜国公劝道:“一杯茶而已。”
姜太后哪里能忍:“这岂是一杯茶的事?他们这是在作贱念芙!作贱哀家!”
她眼底满是厉色,朝身旁的宫人道:“去,把皇上请过来!”
姜国公道:“姑母怕是气糊涂了,皇上率领皇室宗亲去了太庙祭天。”
姜太后这才反应过来,太子大婚次日,皇上自然是要去太庙告知先祖的。
“那个黎七可在?”
姜太后胸口的恶气总归是要找人发泄的,找不着皇上,便找旁人。
“她也配喝念芙的敬茶?去,把她给哀家带过来!”
姜国公又道:“黎七也被皇上带去太庙了。”
姜太后气急败坏:“什么?她一个被罚入寺庙的罪人,也配去太庙?”
姜国公:“她是以寺庙姑子身份去的。”
姜太后张了张嘴,竟也挑不出错漏来,恨恨道:“皇上好盘算。”
黎七不成,姜太后便开始寻找下一个发泄目标。
“黎半夏可跟着皇上去了祭天?”
姜国公心领神会,道:“原本去了,中途折返了。”
姜太后挑了挑眉:“哦?这是为何?”
姜国公:“半路到了皇陵外头,长宁郡主感念亡母,向皇上求恩典,将慧太妃接回京城。皇上已经允了。”
“好你个黎半夏!”
姜太后勃然大怒,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凭黎七那个草包哪能成事,敬茶这事百分之百是黎半夏的手笔!
谁知除了敬茶,黎半夏还敢整出接回慧太妃的幺蛾子来!
“来人,去把黎半夏……还有她那个夫君,一同给哀家请过来。”
姜太后的传唤倒也在黎半夏的意料之中。
面对铁青着脸的姜太后,黎半夏倒也不慌。
请了安之后便安安静静地等着姜太后的后文。
姜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黎半夏:“长宁郡主,你可知罪?”
黎半夏:“半夏知罪。承蒙皇上恩典赐封郡主,本该早日来拜谢太后,怎奈开府后事情太多,几次闲暇想来寿康宫拜见,太后娘娘都在忙,最终却让太后娘娘主动召见,是半夏的错。”
姜太后扯了扯嘴角,自然知道这是黎半夏在避重就轻。黎半夏几次递帖子要来拜见,是她不想给黎半夏面子,这才叫宫人打发走。单就这一点,根本找不出黎半夏的错漏。
“你是有错,却不是此事。”姜太后眯了眯眼睛:“你一个郡主,怎敢受太子妃敬茶?”
黎半夏:“太后娘娘恕罪,半夏是代家母受的敬茶,此事也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的意思?到了哀家跟前,你还这般不老实,皇上的性子哀家最清楚,若不是有心之人挑唆,皇上会下这种旨意?”
姜太后猛地一拍案桌:“长宁郡主,你莫要把哀家当傻子。皇上就是见了你们夫妇二人,才有这道旨意,若不是你们撺掇的,为何会有这道旨意。”
黎半夏:“兴许是半夏与亡母长得太过相似,皇上见了半夏,想起了亡母,又忆起了母亲曾经救过太子生母一事,才有这道旨意。”
姜太后自然不信,但是偏偏这话也挑不出错漏来。她沉着脸,又拣了些事来挑刺,却都被黎半夏三两句便圆过去了。
话不多,却滴水不漏。姜太后有些心惊,这个黎半夏,倒是个厉害的角色。
姜太后侧过脸,转移了目标,“郡马,是叫周景之对吧?”
“太后娘娘好记性。”周景之拱了拱手。
姜太后:“郡马,听说你性子孤傲,姜国公府与太子都请不动你,便是亲眼见着柳太傅摔倒也无动于衷,可有此事?”
周景之:“请太后娘娘恕罪,景之身子抱恙,不常出门。至于柳太傅摔倒一事,是在我离开后发生的,府里收到消息后,立即去瞧了。”
这话本没问题,只是姜太后今日就是来挑刺的。
“哀家瞧着你也没那般虚弱,今日不就出了门吗?”
姜国公也在一旁帮腔:“郡马怕是看不上我们姜国公府吧?”
周景之:“国公爷哪里的话?太后娘娘与国公爷教训得是。景之今日便去姜国公府请罪,听说国公爷前些日子请了许多郎中,景之久病多时,于医道方面倒也有一番心得,到时候正好请国公爷将这些日子的药方拿出来探讨探讨。”
姜国公一愣,张了张嘴竟有些不知所措。要看药方,这怎么能行?他赶紧用眼神向太后求助。
姜太后赶忙回绝:“罢了。姜国公今日事忙,还是改日吧。”
她看了一眼周景之,觉得这个乡野匹夫也不是个简单的,怪不得念芙念念不忘,真是便宜了黎半夏了。
姜太后眼珠子一转,便道:“半夏,说起来,你这个郡马出身还是低了些。本朝的郡马家世品格都是一等一的好,前些日子,还有人专程来找哀家说了这事。说起来,郑将军府的小郑将军还未成亲,不如哀家替你保个媒?”
黎半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瞧瞧太后这个搅屎棍,又开始了。
刚想回绝,周景之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景之出身卑微,自半夏晋封郡主以来,便有许多人意图取而代之。汝王爷也特意来说过,先帝的遗书中有交代,让清河公主的后人与汝王府结亲。若不是小世子至今不知所踪,汝王爷必然要践行旨意的。景之不敢与小世子相争,他日世子归来,景之愿侍奉世子与郡主。”
黎半夏:“……”
姜太后听得心惊肉跳,听说汝王有意让孙子与黎半夏结亲,她只觉得脑子里仿佛炸起惊雷一般。
虽然周元眺还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小,可是只要一想到黎半夏有可能嫁给汝王府小世子,姜太后便觉得仿佛天都要塌了。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哀家之前的话不过是玩笑而已。”姜太后也顾不得别的了,赶忙道:“你与半夏乃患难之交,怎可抛弃?纵是他日汝王府小世子平安归来,你这郡马的位置也不可撼动。周景之,你放心,哀家会替你做主的!”
第91章 疯狂
姜太后自己也搞不清是什么状况, 明明是要来找黎半夏与周景之的不痛快,一番话下来,自己竟然许诺要给周景之撑腰……
一旁的姜国公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
这也是头一次, 太后没有勇气与自家侄子对视。
黎半夏看了一眼太后,道:“太后娘娘,没有旁的事, 我与夫君便先退下了。”
“去吧。”姜太后点了点头,竟感觉松了一口气。
黎半夏与周景之刚出门, 便见到杵在一旁的姜念芙,她瞪圆了眼睛站在原地, 不知来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姜太后这口恶气非但没能发泄,反而又新添了堵。
等到皇上祭天回来,太后的怒火愈烧愈旺,再也止不住,一股脑爆发了。
皇上与太后在勤政殿大吵了一架,吵的不可开交, 最后以皇上太后双双气得晕厥过去告终。
太后是假晕厥, 一回寿康宫便睁了眼, 眼底满是戾气。
皇上却是真晕厥, 而且,醒来之后,身子明显差了不少。甚至早朝都难以坚持下来,不得已缩短了早朝时间。
开始有官员提议太子监国之事, 太后严厉反对,皇上也不太愿意, 他觉得自己只是被气着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姜太后与姜国公对他的身体状况却太清楚不过了。皇上瞧着还有些精神,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怎么回事?下手这般重,咱们时间可就不够了。”姜太后忍不住埋怨。
姜国公也有些头疼:“实在没想到皇上会将那碗粥全都喝掉。已经让马太医尽量补救,太医说了,应当还能拖一阵,姑母莫急。”
“不行,还是得早做打算。”姜太后双手握拳道:“必须让念芙尽快有孕。”
姜国公的手颤了颤:“是不是太急了?念芙刚与太子大婚,而且,前阵子还……还落了……胎。”
提起这个,姜太后一脸痛心:“若是……若是念芙没干这蠢事,如今咱们也不用这般操心了。”
姜国公没敢搭腔,太后可以骂念芙蠢,他却不行。
姜太后一脸焦急道:“行了。念芙这边,哀家会叮嘱她吃补药,你即刻去安排吧。”
姜国公有些震惊:“今日?现在?”
“快去!”
姜念芙刚进寿康宫,便被太后盯着喝了一碗补药。
然后,太后开门见山。
“念芙,皇上身子撑不了多久了,念芙,你必须尽快有孕。”
这话说得太直白,姜念芙有些窘迫,“太后,为……为何这般急切?即便皇上……皇上百年之后,待太子登基,我还有的是时间……”
这话却戳中了太后的敏感神经,她猛地瞪大眼睛,眼底满是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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