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谢谦是来与小姑娘商议,等她病好了回家,就上门提亲之事,可现在,倒不急了,他真的很想看看,这个“深深爱上了”自己的小妮子,会怎样自己想办法争取做他的“首辅夫人”。
封武瞧了一眼自家大人脸上溢出来的得意之色,和根本压不住向上翘起的嘴角,默默抱拳应了一声“是”!
狗男人,出尔反尔,让你得瑟去罢!
自从苏心愉和景祐发现了温晚在园子里养病之后,谢谦自知不方便再与小姑娘独处照顾她,便与景川告辞了一声离开,谢过了他连日来给与的方便之处,又托他让温晚在此再养两日便好好送她回去。
景川通过这几日与这位首辅大人打交道,偶尔聊些朝堂政务来看,断定此人是个行事光明的性情中人,并不是传闻中阴险腹黑的狠戾权臣,虽年轻,却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毛头小子,二人倒真的成了莫逆之交。
景祐自从鼓起勇气去寻父亲询问此事后,倒让景川对他刮目相看,原本以为这个小儿子是个温吞的木头,没想到倒有胆子为新婚妻子出头,平时在他这个爹面前唯唯诺诺的人,也敢找自己理论了,不由得甚感欣慰。
温晚不敢无视谢谦临走时对她的嘱咐,若是不好好喝药,过两日不能痊愈回家,就把她接到他府里由他亲自看着,只能很顺从地每日按时喝药,苏心愉既知晓了她在此养病,自然忍不住时时来看她。
她新婚的这段时日,在夫家都快憋坏了,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生怕婆家的长辈姑嫂说她没有规矩,故而,一到温晚这里,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你都不知道,侯府里有多少人要应酬,这两日,可把我累坏了。”
“就单单自家这一房,就有已逝的原配侯夫人所生的景祐他们三兄弟,续娶的夫人又生了老四和五小姐,还有几位姨娘和庶出的兄弟姐妹,我每日与他们这么多人一同用膳,头都大了。”
温晚一面听她说,一面皱着眉头,捏紧了鼻子,干了一大碗药后,赶紧拿了一颗蜜饯含在了嘴里。
苏心愉坐在圆凳上,两只手撑在桌上揉着两侧的太阳穴,继续抱怨着说道:
“这还不算,还有公公的两个兄弟,二房、三房的两位叔婶,他们两大家子人,昨日就拜见了,今日又来家里用了膳。听说两位婶婶平日里又喜欢来串门,她们若是来了,婆母在那里,我总不好不露面吧?少不得要陪着,着实烦人。”
温晚吃了口甜的,嘴里才缓过味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药汁,说道:
“你成婚难道就没有一丝好处?我可听你家好几个下人说,景祐对你,那叫一个唯命是从呢!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这个好事,你怎的不说一说?”
苏心愉抚着脸颊嗔道:
“你知道什么,净胡说!”
温晚见她羞红了脸,也不继续揶揄她了,想到了一件事,忙问道:
“对了,你知道沛清郡主怎样了么?我怎的听说,她又被临安王关起来了。”
苏心愉叹了口气,道:
“还不是因为沈章的事,不过,听说,郡主这一次态度甚是坚定,要死要活的,非沈章不嫁呢!”
温晚有些心虚地说道:
“你说,这件事,是不是该怪我?若不是帮我弄那书肆,她也不会认识沈章,更不会有这一出了。”
苏心愉拍了拍她,说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以她的性子,就算不在你的书肆认识沈章,恐怕也会在别的什么地方,认识什么别的不合适她的人。”
她见温晚沉默不语,又道:
“你放心,我听闻王妃心疼女儿,已经在求王爷松口了,毕竟沈章已经是进士出身,又入了仕,门第只是暂时的问题,日后的前程如何是未可知的。若是攀上临安王府的亲事,仕途必定顺利。”
温晚点头,感叹道:
“沈章看起来是个老实的,应该不会负了郡主,她上次被骗得那么惨,可不能再有一次了。”
但是想到赵沛清被假首辅骗了,自己跟真首辅好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怪自己?
温晚住了两日后,就亲自谢过了景川和李太医,与苏心愉依依分别,回家去。
李太医临行前,还不忘特地嘱咐她,虽是夏日,但需少吃些冰凉之物,瓜果本就性凉,若是再加冰镇,更易伤脾胃,况且女子本就体寒,她年纪又小,不能伤了根本。
温晚一一应下,只是奇怪,这位老太医为何总把她当个孩子,跟她说话,如同哄小娃娃一般,难道他看不出来,她都是要出嫁的人了么?
回到温府,月出和夕落早就闻讯在门外一直等着她,见到马车归来,忙迎了上去,扶着自家姑娘下来。
月出拉着她满身打量,松了一口气,道:
“还好,姑娘什么事都没有,奴婢听说姑娘落水,吓都快吓死了。”
夕落也带着埋怨道:
“可不是?姑娘您不会水性,怎的好端端的到水边去了?”
她们觉得自家姑娘今年真是流年不利,总是出事,而且,每次还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温晚有些失落地看了看空荡荡的自家大门方向,问道:
“爹爹不在家么?”
为何她出这么大的危险,差一点死在别人家,都不见她那个爹出来看她一眼?
夕落闻言,勉强笑了笑,说道:
“姑老爷这几日事忙,或许不在家,姑娘先回去休息,奴婢等会儿再去春晖堂问问。”
说着,边扶着她往里走,温晚见她目光闪烁,却有些不信,没好气地说道:
“是不是那个秦氏,又作了什么妖?”
夕落忙握住了她的嘴巴,说道:
“姑娘不要乱说话又惹姑老爷生气了。”
温晚一阵不解,说道:
“什么叫‘又’?我几时惹爹爹生气了?”
月出叹了口气,见她们已经走过了春晖堂,马上到了溶玉轩,忍不住实话实说,道:
“老爷这几日忙着给二姑娘到薛府与薛大人商量婚事,说是要再去争取,让二姑娘做薛大公子的正妻,正心烦着呢,偏巧听说姑娘您在侯府落水,便生气说姑娘不知轻重,到处惹祸。所以,姑娘您这两日安分些,千万别再让老爷抓到您的错处了。”
“什么?哼!”
温晚气不打一处来,这叫什么父亲!
第76章
温晚刚刚走到溶玉轩门口, 就见院子外立着两个人影,细细一瞧,正是秦氏和温晴。
温晴搀扶着秦氏, 见温晚一行人过来, 微微行了个礼,带着难辨真假的姐妹情深,唤了一句:
“姐姐, 你回来了。”
却看她身旁的秦氏,一袭素缎长裙, 简单地盘了一个尾髻,未饰钗环, 面色苍白,似乎十分虚弱的模样,她见到温晚,一脸和善的笑意还露着些许关心,说道:
“听说大姑娘不小心落水了,不知可有大碍?身子好些了么?”
见温晚有些不悦地看着她,温晴适时过来扶着温晚的手臂, 笑着说道:
“我母亲听说姐姐今日回来, 特地在此等着, 说要看着姐姐身子无碍了才放心。”
温晚心底冷笑一声, 恐怕是想她死了,她才安心吧!
她也不想与她们两个在此浪费时间,便淡淡地说道:
“我很好,已经没事了。”
她真的连一丝笑意都挤不出来, 拂开温晴的手,径直向前走, 身后的寄情和寄思飞快地拦住了秦氏母女二人,十分客气识礼地说道:
“我们姑娘落水养了好几日,今日才刚好一些,又一路颠簸了回来,需要好好休息,姨娘和二姑娘请回吧。”
进入屋内后,月出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说道:
“姑娘如此不给她们好脸色,会不会不太好?”
温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
“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原谅一个要杀我的人?”
月出叹了口气,道:
“当然不是,只是,最近,老爷……”
老爷对她们母女好得不得了,对自家姑娘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连姑娘落水了差点丢了小命都没有一丝怜惜,还一味指责她行事不妥帖,没有半分闺秀的模样。
她看了一眼带着怒意的自家姑娘,默默地把话噎回了喉咙里。
温晚才不管父亲对她们母女如何偏听偏信,反正,她早就没指望这个家里对她还有什么亲情了。
想到自己病中时还梦见她爹照顾她,就想骂自己是个大笨蛋,她的确应该叫“笨笨”,蠢笨如猪!
谁知秦氏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她回家后的这几日,总是装作虚弱可怜的模样,几次三番亲自去她的溶玉轩,跟她当面道歉,说什么自己御下不严,没有看出李嬷嬷竟是个包藏祸心胆大妄为的奴才,这些都是她的错,希望温晚能看在父亲和弟妹的面子上原谅她,之类的废话。
见温晚不理会,秦氏在她去春晖堂给父亲请安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又来一出,甚至说着说着,泪流满面地就要给她跪下,害得父亲当面教训她身为晚辈,不知得饶人处且饶人,真正的凶手已经伏法,她这个姨娘也受了惩罚,怎的还不知满足,非要揪着不放!
温晚愤愤不平,又十分委屈,明明受伤害的是她,如今,自己倒变成了恶人,她实在忍不住与父亲争辩了几句,却被教训了一顿,若不是秦氏假意拦着,说不定又把她罚庄子里去了。
温晚心情烦闷,这一日早早地就去了书肆,她已经过了好些时日没去,却见掌柜的有些愁眉苦脸,原来,自从赵沛清被关在了王府里,她这里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不过,她应该早就看出来,之前很多购书之人,都是被赵沛清怂恿甚至是威逼过来的,真正愿意在她书肆买书的人,寥寥无几。
“那,之前的话本子卖得怎样?”
温晚看了看摆满册子的书架和书柜,无奈问道。
掌柜的一面掸着灰,一面说道:
“话本子是咱们书肆特有的,前几日倒是有许多姑娘小姐过来问,只可惜咱们刊印得不多,而且,最近又没有新发的本子,故而这两日也没动静了。”
温晚捋了捋思绪,看来,还是得自己写话本子,卖别的书肆没有的书册,才能吸引些客人。只是如今沈章和郑楠都入了仕,还剩下一个王书生,一个人能写的有限,恐怕,还得再招一个人。
她吩咐寄情给她备好笔墨,写个招聘启事。
写完后,她正在一旁看着寄情把启事粘贴到门外,却听见一声有些熟悉的呼喊:
“大小姐?”
温晚回头一看,却见是郑楠抱着一个包裹从马上下来,行至她面前,面露一丝惊喜,道:
“在下找了大小姐好久,今日终于见到了。”
他每日去内阁经过书肆,都要过来看一看温晚在不在,今日终于看到了她。
温晚诧异道:
“你找我?”
郑楠微微一笑,将包裹打开:
“这是之前在书肆借阅的几册古籍,特地过来归还。”
温晚正要说,她不在书肆,也能归还,跟掌柜的说一声就是,却见他手中的古籍下还放着一摞书稿,忙问道:
“这些是……”
郑楠笑道:
“这是我这段时日想着上次大小姐说的话本子构思,就抽空写了一些,你看看能不能用。”
温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接过书稿,细细看了几眼,不禁感激道:
“太好了,郑公子真是解了我这书肆的燃眉之急了。”
这还是她之前与他们说过的一个构思,可惜说完后还没开始动笔,春闱的榜就发出来了,郑楠和沈章两人都榜上有名,本以为就此作罢,没想到,他竟然给他写了出来。
温晚翻看了一会儿,又发起愁来:
“可是,我这里还没找到人,恐怕,一时半会儿不能接着写。”
郑楠笑道:
“无妨,我刚入职,衙门派给我的事情不算多,每日散值后,可以抽空把这本写完。”
温晚面露喜色:
“那太好了,郑公子放心,酬劳我一分不少。”
有了这个,她可以找人刊印一部分出来,先卖着,书肆的生意就可以慢慢起来了。
她开心地看向一个人时,杏眸总是闪着亮光,如同凝着露珠的黑葡萄,嵌在那张白璧无瑕的俏脸上,很难让人挪开目光。
郑楠看着她两靥溢出的喜悦,淡笑一声:
“大小姐客气了。”
温晚兴高采烈地拿着稿子,交待掌柜的送去刊印,郑楠看着她纤袅的背影,一只手伸入袖袋中,正欲从中取出什么东西,见她转过身,向他走来,目光落在她腰间的两个香囊上,又忽地顿住了。
“大小姐,你这锦囊,似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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